“皇兄,到底夫妻一场,我送送她。”
和最开始相比,明庭瘦了十多斤,脸上的肉少了一些,两鬓的白发倒是非常引人注目。
宣帝知道弟弟心肠软,又反复叮嘱了好几遍。
“记住了记住了,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答应!皇兄你好啰嗦,臣弟又不是小孩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明庭嘟囔着,摆摆手。
“放心吧!就凭她下药让我断子绝孙这一点,我是坚决不会原谅的。”
要不是看在明庭耳边白发的份儿上,宣帝恨不得拿折子打这个明摆着敷衍了事的弟弟。
他是皇兄,又不是父皇?!
整日为愚蠢的弟弟操不完的心,这家伙还不领情。
“滚滚滚!”宣帝心烦地挥挥手,在明庭走后,他叫来丁一。
“要是那毒妇哭闹不停,就说朕找信王,等他走了立刻灌鸩酒。”
明庭到了刑部大牢,外面已经入夏,一走进去却是一股阴冷的风吹来,里外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夏天在这里纳凉很不错啊——”
明庭的话,让他身后的宝柱哭笑不得。
“王爷,谁会来大牢纳凉呢!这儿阴气重,百姓们平时会绕道走,远远避开。您大病还没痊愈,可别呆久了。”
“对,本王是病人,得好好保养,你提醒了本王。”
明庭说完,被领到了关押李阮秋的监牢。
这里阴气森森,还混合着一股腐朽的臭味,明庭捂着鼻子,人没进去。
“听说你要见本王?”明庭看着里面穿着囚服的李阮秋。
别说,中年女性还真经不起磋磨。
这才多久没见,李阮秋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了一大截。
她的气色很差,脸色灰暗,黑发里也有了零零碎碎的银丝。
“王爷——”
再次见到明庭,李阮秋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快步来到他跟前,隔着栏杆跪下。
“王爷,妾罪该万死,一切都是妾的错,求王爷开恩,放过李家!放了我哥哥和侄子吧!王爷……”
李阮秋泪如雨下。
“任家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为什么只判了流放?而我李家几个哥哥和侄子都被处死,王爷有什么气冲我来,好歹放了我侄儿!”
明庭想了想,李家另外房,除了四房手里没有人命,另外两家都是狠人。
一个抢占良田,打死村民;一个当地方官,看中别人家祖传的白玉观音,索要不成,假装盗贼入室杀人夺宝。
他们判死刑,这不是罪有应得么!
至于李铎的儿子,在花楼和人争风吃醋,因为写的诗被人嘲笑,一怒之下掐死了花娘。
不但如此,他还十分嚣张地说自己姑父是信王,姑姑是信王妃,表弟是未来太子。
更别提许多零碎的事情,比如贪污受贿,李铎甚至胆大包天,在军粮上以次充好……
任家是换了孩子,在换子案中是主谋,可别的方面没作恶。
一方面任家现在没这个能力,夹着尾巴做人;另一方面也是任天行管束族人,怕闹出什么事情引人注意,牵扯到霍卓身上,所以十几年来一直奉行低调做人。
任氏一族判流放,也是受任天行连累。
可侯府众人,霍卓还没当上太子,他们就开始得意洋洋。
从上到下,主子嚣张跋扈,奴仆胆大包天,仗着是未来太子的母族,胡作非为。
李家要是清白干净,原世界也不会被当了皇帝的霍卓抓典型。
见李阮秋口口声声为李家求情,明庭问她:
“本王来了这么久,你除了替娘家求情,没有别的要说吗?”
“别的?”李阮秋因为磕头,额头上红肿一片,头发里还有几根稻草。
她抬头看着明庭,红肿的眼睛有些迷茫。
别的什么?
明庭原本想看看李阮秋有没有半点儿慈母心,会不会询问被遗弃的女儿,结果她眼里心里只有李家。
看来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当得起“母亲”这个身份。
“本王从不干涉朝政。”明庭冷漠地拒绝了李阮秋,“皇兄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听皇兄的。”
见明庭甩手不管,李阮秋伸手想去抓他的袍子。
“皇上最疼王爷了,只要王爷开口,他不会不答应的!王爷,看在妾身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帮李家!”
“你这说的什么话?”明庭后退两步,一脸惊愕。
“本王身边一直有宝柱服侍,梳头穿衣自有专人伺候,吃饭有御厨,衣服有绣娘,病了有太医,你什么时候伺候过本王?!”
“你怎么不说本王给你王妃的尊荣和宠爱,你反倒恩将仇报,不但换了孩子,还给我下药?”
李阮秋见下药的事情曝光,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最后提到了孩子。
“王爷,你我夫妻16年,我好歹为你生了女儿。如果她还活着,知道自己母妃惨死,外家落到这样的境地,她会怎么想?”
明庭最讨厌被人威胁,还是这种不知悔改的人。
“她怎么想本王不知道,但是本王算得出,你一定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哼!”
明庭一挥袖,转身走了。
他今天来主要目的并不是李阮秋,明庭叫人领着自己去了任卓的牢房。
看到躺在稻草上,十分虚弱的任卓,明庭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父……父王……”
任卓享受了全套审讯,身子吃不消,已经开始发烧。
见到明庭,他努力想爬起来,可受伤的手和腿根本动弹不了,更别提胸口还有烙伤,隐隐有化脓的趋势。
“怎么伤得这么重?”
明庭皱眉。
任卓这样子根本到不了夏谷河,说不定流放路上走两天人就没了,那怎么行!
毕竟任卓在原世界计杀了董太后和信王,这个仇他得替原主报。
明庭蹲下来喂了任卓一颗药,至少保证他能活到流放地。
任卓底子不错,只要伤口不继续溃烂感染,吃了药肯定能活下来。
流放的路那么长,死太早真是便宜他了!
明庭还想看任卓和任家相亲相爱,看他挖矿伐木呢!
“好好养病。”明庭叹了口气,装了一把慈父。
看着明庭的背影消失,舔了舔口腔里苦涩的药味,任卓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以前任卓觉得父王没什么野心,安于享乐,从不过问朝政,也不为王府争取什么,是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废物王爷。
可现在看到父王一脸难过和不舍,还喂自己吃药,任卓一下子觉得,明庭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换成其他人,疼了多年的儿子是假的,肯定会暴跳如雷,恨不得杀了对方解恨,哪里会来探视?
他甚至认为流放也是明庭求了宣帝之后的结果。
否则以为皇伯父对父王的宠爱,怎么会让弟弟受这样的委屈。
“父王,儿子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任卓很后悔,要是能重新回到12岁生日,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任家人灭口,再好好孝顺父王,当一个让他骄傲的世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道歉,明庭觉得十分好笑。
道歉有什么用!
要是明庭真的救了他,等哪天发生利益冲突,男主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捅刀!
任卓自始至终在乎的人只有自己。
“宝柱,你说得对,这地方阴气重,晦气得很。本王回去后要用柚子叶泡水,好好洗一洗!”
宣帝知道明庭这回没有耳根子软,非常满意弟弟的表现,晚上奖了他一个大肘子。
“你喂任卓吃的什么?”
宣帝边吃饭边问道。
“自己搓的药丸,不知道效果如何,让他先试试。”
明庭满不在乎地说道。
“皇兄,我现在明白了,还是自己有本事才靠得住。”
“我要是早点儿学习医术,说不定李阮秋刚下药就被我发现了,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
“所以我要发愤图强,现在学习也不晚。等我学会了,还要教小姝和娇娇,免得她们以后被害了。”
宣帝这才明白,难怪明庭找了很多医书,还往太医院跑,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愚蠢的、不知上进的、好吃懒做的弟弟,居然受李阮秋的刺激,打算学医?
宣帝想了想,也能理解明庭的想法。
辛辛苦苦养了14年的儿子是假的,还被枕边人下药,换谁能接受?
而且弟弟上进是好事,学点儿东西能转移注意力,忘记那些糟心的过去,这是一种很好的排解办法。
至于弟弟会不会成功?
宣帝没做指望。
要是明庭能随便学一学就成为医学大家,那太医御医们岂不是得买块豆腐撞死?!
学医需要天赋,他弟弟除了在吃上面有天赋,别的……暂时没发现!
信王府换子案轰动了京城,成了最近百姓们热议的话题。
不少人觉得信王可怜,一把年纪,生的儿子不是自己的,还被下了药,连个传香火的人都没有。
可怜呐——
听到这话,明庭一脸吃惊。
你们这些家庭年收入不到十两银子的小老百姓,居然同情我这个食邑千户,大梁国亲王,皇上唯一的弟弟?!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啊!其实本王的日子过得好得很呢!
明庭一挥手,给封地免租年。
结果,议论的人更多。
大家说信王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遇到李阮秋这种毒妇?
瞧瞧,没了儿子的信王开始自暴自弃!
这哪里是免租?分明是偌大的家业没了传人,信王彻底心灰意冷了。
“哈哈哈!”明庭跟宣帝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泪花子都笑了出来。
“小庭,心里难过别强颜欢笑。”
宣帝安慰着弟弟。
任卓被爆出来不是信王亲子,朝中大臣懵了。
原定太子是假的,皇上没有继承人,怎么办?
最近宣帝被各种折子闹得焦头烂额。
有人劝他广纳后宫,有人劝他从皇族旁支过继,甚至还有人提到了被圈禁的王爷。
二王爷和五王爷被圈禁在京城,两人哪儿都不能去,天天在家生孩子,一家二十个孩子,小宅院都快住不下了。
看到这样的折子,宣帝气得砸了好几个杯子。
老二和老五是他的死敌!要是让死敌的儿子当太子,他们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宣帝。
所以,宣帝以为明庭跟自己一样,内里一肚子苦水,表面还要故作镇定。
“皇兄,我不伤心,我是真的觉得有趣。”明庭有些懵。
“我真的不在意有没有儿子。”
“朕明白朕懂你!”
宣帝拍了拍明庭的手,越发觉得他们是难兄难弟,倒霉到家了。
“你不是喜欢京郊的温泉别苑么,朕赐给你好不好?食邑再给你加两千,怎么样?”
“最近新进贡了一批南珠,有鹌鹑蛋大,朕留给你打弹弓,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打弹弓吗!”
在宣帝看来,那些人哪里是议论信王无子,分明是嘲笑他这个皇帝!
干脆,他大笔一挥,把两个侄女封为公主。
没儿子怎么了?弟弟的女儿朕照样疼!
明庭去了一趟太和殿,原本是想跟宣帝分享笑话,结果莫名其妙就这么满载而归了。
走的时候,他想起一件事情。
“皇兄,我昨天梦见有一条金龙盘在太和殿上,应该是吉兆。”
等到晚上,棠梨宫传来喜讯,一位才人怀了身孕。
“父皇说的没错,小庭果然旺朕!”
宣帝哈哈大笑,亲自去给董太后报喜,又把明庭夸了一顿。
长子和幼子感情好,董太后自然高兴。
人老了,见不得兄弟相残,两个儿子能和睦相处,她即刻闭眼去见先帝也值得。
听董太后这么说,明庭哪里肯答应。
“母后难道舍得下儿臣?安寿和福寿得母后细心教导,还没报答您,您没见着小孙孙,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明庭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
刚才母后只是随便说说,菩萨切莫当真,要是有什么不好,用我的阳寿来抵消。
看到傻乎乎的弟弟,宣帝眼眶微微湿润。
作为君王,虽然高处不胜寒,可身边有母后有弟弟,如今叫他头疼的子嗣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宣帝没什么不满意的。
如果,才人能生下皇子,那便更好了!
新册封的安寿公主大家都知道,是信王独女安寿郡主。
福寿公主是谁?
很快,福寿公主的身份被公布,她是信王府换子案中,被偷走的小郡主。
郡主命大,被好心的铁匠夫妇抚养长大,又遇到了微服私访的皇帝和王爷,如今被太后养在身边。
至于养大福寿公主的夫妻,宣帝封了简大郎五品县男,食邑300户,张二娘也有诰命,食邑200户。
这样的恩宠,与其说是赏赐福寿公主的养父母,不如说宣帝换了另一种方式疼爱弟弟。
先前人们还在议论信王可怜,没儿子断了香火。
现在皇帝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大家,朕的弟弟是最好的,不需要你们说道四!
这样的宠信和爱护,叫不少人嫉妒得眼珠子发红。
不是说皇家无真情吗?怎么在宣帝和信王身上这一条行不通了?
“谢谢皇上,谢谢王爷!”
简府里,双手捧着圣旨简大郎夫妻激动得热泪盈眶。
两人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爹娘,这是我父王挑的人,专门伺候你们的。”
跟在杏花村相比,简静姝如今变化很大,可她一声爹娘,立刻拉进了他们的关系。
霍天娇和明庭今天也来了。
霍天娇给简家夫妻准备了礼物,感谢他们救下姐姐。
明庭依旧没什么架子,拉着简大郎到一边。
“大郎,你还打铁吗?我有个小玩意儿,我们一起琢磨琢磨?”
明庭挑眉。
像简大郎这种平时劳动惯了的人,还真是闲不下来。
可他又怕出去打铁给女儿丢脸,只是每天在家里敲两下。
现在看到明庭拿着的图纸,简大郎来了兴趣。
“王爷,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圆圆的像塔一样,中间还是空的……草民当铁匠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铁器。”
简大郎十分好奇。
“这是火锅,上面的圆筒用来散热散烟,下面放燃炭,里面咕嘟咕嘟煮大骨汤,冬天涮锅最合适不过。”
明庭大概说了一下。
“等我们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你现在有爵位,不是草民了。咱们自己人,不需要讲那么多礼数。我跟你说,这东西做出来,绝对赚钱!”
明庭越说,简大郎越好奇。
等明庭脱了外衣,两人挽起袖子干了起来。
“原来,书中说的千锤百炼是这样!”
霍天娇在一旁看着,遇到不懂的地方小声问简静姝。
“姐姐,你知道的真多!难怪父王说,闭门读书要不得,应该多看多想多长见识。”
张二娘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和她妹妹。
得知霍天娇想吃梅菜肉饼,她连忙去厨房准备。
“会不会给您添麻烦?”霍天娇有些不好意思。
别看她平时说话行事小大人似的稳妥,其实内心还是个小姑娘。
“不麻烦不麻烦,我家小姝最爱吃梅菜肉饼了!做起来非常简单。”
“娘,我帮你。”简静姝问妹妹要不要一起?
从来都循规蹈矩的霍天娇头一次围上围裙,被简静姝拉着,手把手教她揉面。
“妹妹读书厉害,学东西也快!”
简静姝伸手,在霍天娇鼻子上点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直说妹妹是小花猫。
霍天娇一开始还愣愣的,好一会儿才明白姐姐捉弄自己,原封不动地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
“这下是两只小花猫了!”
厨房里欢声笑语一片,传到明庭耳朵里,他笑了笑。
两个女儿都是好的,希望她们永远这么快乐。
中午,明庭不客气地留在简家吃饭。
他一边吃梅菜肉饼一边夸赞手艺好,还说自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梅菜肉饼。
“你们俩没有烫着吧?”
“没有。”霍天娇摇摇头,“父王,以后我可以跟姐姐一起来伯伯家吗?”
“当然可以!等父王有空出去玩,也带着你们。”
看到小女儿活泼了许多,明庭稍稍放了心。
不得不说,董太后很会教女孩儿。
不管是简静姝还是霍天娇,一天一个样,变化特别大。
虽然明庭自己也可以教,但他的想法在这个时代而言,有些叛逆。
所以明庭小小地利用了一下亲娘当工具人。
没办法,谁叫他是太后最疼的小儿子呢!
福寿公主的离奇故事也传到了刑部大牢里。
李家人在李阮秋求助信王无果,被赐死后,一个个心如死灰。
特别是秋后问斩的几个人,每天数着日子过,夜夜心惊胆战,完全不见曾经的张狂。
现在猛地得知简静姝是李阮秋的亲生女儿,他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是福寿公主的亲舅舅!我要见公主!”
李铎扯着嗓子喊道。
“公主若是知道母舅家变成这样,肯定会寝食难安,你们让我见公主!”
见公主?想得美!
狱卒早就被上面叮嘱过,这等小事不要传到信王和公主耳朵里。
见李家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他拎着鞭子进去一顿乱抽。
“公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的福气公主没享受到,这时候你们犯了罪,公主也不会徇私。哼!”
狱卒的话叫明庭知道后,特地派宝柱走了一趟,送给他一百两银子,一对玉佩,两匹非常柔软适合婴儿的料子,以及30只老母鸡。
“王爷知道你家刚得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这些是王爷的贺礼。”
狱卒和父亲老狱卒一块儿出来,连忙谢谢王爷。
家里多了两个孩子,让原本不宽裕的生活更加紧巴巴的。
没想到喜从天降,明庭的贺礼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得知狱卒的经历后,其他人明白了,信王不喜欢李家人,更不希望李家的事情传到福寿公主耳朵里。
后面不管轮到谁的班,他们都会在李家人的牢房外转悠。
遇到这些人跟公主攀亲戚,立刻有人出面教训他们,给李家人醒脑。
每一个“提点”了李家人的狱卒,事后都会收到明庭送的礼。
他不差钱,出手十分大方,除了一百两银子,还会添点儿别的奖励。
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一年,一百两对狱卒们来说,是一大笔钱。
这下,大家伙儿更积极了,巴不得李铎天天喊“我是福寿公主的亲舅舅”,那样每个人都有钱赚。
天天如此,李铎渐渐被打怕了,现在压根儿不敢提福寿公主。
听到狱卒们嘻嘻哈哈地分享信王赏赐了多少,李铎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亲舅舅,可那又如何?谁都不买账!
宫里怀孕的才人,被宣帝封为兰贵人。
自从先帝附身还阳,说了美白。粉的事情,宣帝让太医院用美白。粉在兔子身上做实验。
不管是喂兔子服用,还是给剃光毛的兔子抹上美白。粉,跟健康的兔子比起来,它们身体状况会差很多。
服用美白。粉的兔子没精打采,食欲不振,呆头呆脑一点儿不灵活。
抹美白。粉的兔子,皮肤慢慢出现坑坑洼洼的溃洞,宣帝看到结果吓了一跳。
他特地去最爱用美白。粉的嫔妃宫里突袭,看到了她沐浴后未化妆的脸,宣帝做了一晚上噩梦。
父皇没说错,美白。粉真的有毒!
难怪那么多嫔妃晚上睡觉脸上还要抹上厚厚一层,原来是为了遮瑕。
因为这个,宣帝在宫里勒令用美白。粉。
美白。粉有害健康的消息传出来,脂粉店的生意一落千丈。
有毒的东西,谁敢用?
用过美白。粉的嫔妃,宣帝不敢宠幸,怕生出来的孩子养不大,所以选了几个位分低,平凡普通的才人。
没想到真有人怀上,宣帝非常高兴,将兰贵人保护得密不透风。
皇上有后,自己的病也好了,明庭跟宣帝说要出宫。
他一个亲王,哪怕是皇上的亲弟弟,可是长时间住宫里影响不好。
宣帝倒是放了明庭,却给他一个硬性要求。
一个月必须上朝五次,他还派丁二到明庭身边,盯着弟弟吃瘦身餐,每天的锻炼依旧不能少。
“皇兄,相煎何太急啊!母后……”
明庭这回不管怎么呼救都没用,宣帝还等着弟弟旺自己。
要是他回到信王府,大门一关,天天吃吃喝喝,逍遥快活,兄弟俩一个月见不着一次面,怎么旺?
“这是圣旨!违抗圣旨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宣帝阴森森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没办法躺平摆烂,明庭只能拿着圣旨一步回头地走了。
可惜只等他离开太和殿,到了宫门口,宣帝始终没收回成命。
这虚假的兄弟情啊!
信王府一切如常,换子事件曝光后,明庭让宝柱回来传话,府里事务由韩侧妃负责。
现在回来一看,信王府被韩新竹打理得井井有条,明庭非常满意。
韩新竹能力不错,还认真负责,特别讲规矩,放在现代这是妥妥的秘书长。
“福寿公主住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王爷要去瞧一瞧吗?”
女儿被封为公主,韩新竹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看到霍天娇写的信,句句都夸静姝这个姐姐,韩新竹准备住处的时候也格外用心。
“走,本王去看看。”
明庭不是不放心韩新竹,而是做事要有赏有罚。
韩新竹辛辛苦苦布置一番,他这个领导怎么能不去检验,不夸奖呢!
好的领导,要经常给下属正面鼓励,这才能激励他们努力当打工人。
结果明庭非常满意,他甚至有些遗憾,这么能干的人才这些年实在是埋没了。
如果当初宣帝没有许诺谁生儿子谁是信王正妃,直接立韩新竹,她一定是个非常合格的信王妃。
“辛苦了!静姝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明庭也不是没有表示,回王府他给两个侧妃准备了礼物。
钱侧妃那边除了珠宝首饰,还有一本宫中点心的食谱。
她从进府后一直谨小慎微,只求安稳小日子。
这样小小的心愿,明庭当然会成全。
至于韩新竹这里,礼物比钱侧妃厚了一分,宣帝赏赐的南珠,明庭挑了一盒送给她。
“王爷,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往日只有王妃才能用南珠,韩新竹拿着有些烫手。
“新竹,本王有事求你。”明庭拉着韩新竹坐下。
“静姝刚回来,虽有母后教导,可母后到底上了年纪,不好总是麻烦她。本王是男子,女儿大了,多有不便。”
“以后静姝的事情,还要劳烦你多多照应。我打算下个月在王府设荷花宴,把静姝介绍给大家,你觉得如何?”
“这是妾身分内之事,王爷不必如此客气。宴会的事情交给妾身,王爷放心。”
韩新竹一点就透,点头应承下来。
明庭再一次感叹,跟李阮秋比起来,韩新竹真是冰雪聪明。
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明庭向来不吝啬,今日送一盆玉簪花,明天送一道爽口小菜,后天遇到好看的书,让宝柱拿给韩新竹。
他原本将这些当成优秀员工奖励,结果不知怎的传出去,变成信王开启了第二春。
流言各种各样,最主流的观点是信王被李阮秋伤了心,从此不喜欢娇艳女子,偏爱书卷气浓,知书达理的女人。
被宣帝笑话的时候,明庭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家的娱乐太少,所以王爷的私事也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瞎说!我现在清心寡欲,没有任何想法。”
明庭坚决不承认。
“你啊,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还对李阮秋念念不忘?”
宣帝觉得明庭是欲盖弥彰。
他劝了几句,还问弟弟需不需要自己赐几个人伺候,选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
“不用,我不要,别耽误人家。”明庭撒腿跑了。
一个皇帝不好好处理政务,天天关心弟弟喜欢什么女人,这是不务正业。
不过,明庭也知道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
他和宣帝不一样,宣帝自从皇后因为儿子病故,伤心欲绝离世后,再也没有立后的打算。
而信王府,需要有女主人主持事务。
皇族规矩多,各种节礼也麻烦,钱侧妃指望不上,韩新竹是个合适的人选。
以前李阮秋大包大揽,韩新竹英雄无用武之地,天天敦促霍天娇看书识字,要求严格。
等她身份变化,忙碌起来,自己经历的多,见识更多以后,便会改变之前的教育观念。
当然,当王妃并不轻松,荷花宴是明庭对韩新竹能力的考验。
信王府的韩侧妃在王府办荷花宴,安寿公主和福寿公主都会到场。
这是简静姝公开亮相,拿了帖子的人对信王府的这位公主十分好奇。
她的经历比话本里写的还精彩,简静姝自从回来后,一直住在宫里,现在终于“舍得”露面了。
韩新竹第一次主持宴会,又是福寿的第一次亮相,哪怕她性子沉稳,也难免有些焦虑。
毕竟准备的东西多,韩新竹有些苛求完美,希望能面面俱到。
偏偏手下的人使着不顺,她反倒急上火了。
“本王把宝柱借你用,你别心急,府里的规矩都在,谁出错拿谁开刀,杀鸡儆猴。”
“不管是老管事还是老嬷嬷,拿这份银子吃王府的饭,必须尽心尽力做事,没有主子配合他们的道理。”
明庭将原本王妃管的腰牌给了韩新竹。
“你记着,这是本王的王府,静姝和天骄是本王的女儿。宴会那天谁敢在你们面前说道四,直接拿耳刮子抽他们,本王给你撑腰!”
明庭拍了拍韩新竹的手,让她安心。
“王爷,真的拿耳刮子抽人?”
韩新竹规规矩矩当了半辈子淑女,从没做过这种出格的事情。
要不是亲眼看着这话从明庭口中说出来,她都不相信信王会说这么硬气的话。
“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上太后,谁也不惧!”
有明庭兜底,韩新竹很快调整过来,府里该罚的罚,该撵的撵,该赏的赏。
没几天,信王府上上下下全都利利索索的,韩新竹也知道了说一不二,掌控全局是什么滋味,底气越来越足。
到荷花宴的头两天,简静姝和霍天娇回来了。
韩新竹之前被太后召进宫,见过简静姝。
这姑娘只看脸,便知道绝对是明庭亲生的。
她也是当娘的人,对简静姝的遭遇很是心疼,完全不能理解李阮秋为了王妃之位,舍下女儿的想法。
韩新竹虽然不是那种非常热情的人,但是说话和声细语,做事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叫人非常舒服。
简静姝和霍天娇关系好,也很喜欢韩侧妃。
两姐妹在宫里经常一块儿睡,现在回府后住得近,天天黏一起。
到荷花宴那天,信王府一大早便热闹起来,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
大家都知道,所谓的荷花宴,其实是信王府将福寿公主介绍给京城贵族圈,所以对简静姝十分期待。
原本他们以为公主在民间长大,回来时间短,哪怕有太后教导,可礼仪和教养多少会有些瑕疵。
没想到身着娇艳石榴裙的简静姝落落大方,笑容亲切,言行十分得体。
和旁边的霍天娇站一起,像一对双生并蒂花。
有见过董太后的命妇一见她便明白简静姝受宠的原因。
她的神态像信王,容貌和年轻时候的太后有七分相似。
难怪太后会留孙女在身边养着,出嫁的位公主都没这样的福气!
韩新竹密切地关注着现场的动态,脸上带笑,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生怕有不长眼睛的人为难简静姝。
结果,还真有胆子大的人当众问简静姝,信王妃去世不足百日,她为何穿着艳丽,不给李阮秋守孝。
是谁?
韩新竹冷眼扫过去。
发现对方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脸娇憨,表情天真又无辜,仿佛说的是什么无心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