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为什么

太宰先生的指导其实关于如何躲避的方面更多。

虽然就效果来说确实拔群, 但是场面实属十分鬼畜,在训练过程中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还没有那么多的感触,但是有一次你好奇看了回顾之后……

你发誓你以后再也不会好奇了!!

但是今天晚上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你拿着手里的枪, 表情有点茫然,“太宰先生?”

太宰治笑了一下,“纱也一直在躲,很辛苦吧?”

青年笑的非常温柔, 但是这种笑容、还是现在的场合,你简直是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

总觉得没有好事。

你警惕地给出了回复,“还好。”

太宰先生并没有在意你的态度, 他语气温和地接着:“今天角色交换怎么样?我教过你怎么开枪吧。”

确实是教过,关于怎么拉开保险栓、怎么扣动扳机。

和那鬼畜的躲避指导比起来, 简直相当敷衍了。

你迟疑了一下,“角色交换是指?”

他耐心地给出解释:“是纱也攻击我哦。”

居然真的是这样!

按理说被逼得抱头鼠窜这么久, 你这时候应该生出些终于有机会报仇的兴奋来, 但是你迟疑地看了一下手中黑色的枪支,更迟疑地看向对面的青年。

你忍不住开口,“太宰先生不会干出那种故意迎着枪口撞上来的行为吧?”

青年终于露出点惊讶的神色。

在你以为他要否认的时候,你听见他开口,“真是了解我呢, 纱也。”

你:??

这还要怎么攻击?!一不小心训练现场就变成了命案现场。

就在你快要忍不住吐槽出声的时候, 却看见青年的表情一点点冷淡了下来。

虽然你一直觉得太宰先生那带着一副温柔笑容开枪的行为特别鬼畜,但是当他真正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

这时候他身上的气质, 甚至比你认识的中原先生更像一位黑手党。

他并没有用多严厉的语气, 只是平淡地,“纱也总会遇到这种敌人, 又愚蠢又胆小。愚蠢到失去了一切退路,胆小到没有勇气放手一博。于是只能站在原地等死。”

“这个时候纱也你要怎么办?”

你下意识地顺着太宰先生的说法代入进去。

你正拿着枪对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那仓皇恐惧的情绪却实实在在地传达过来,他或许会哭着恳求你放过他……

你抓着枪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你听见太宰先生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带着某种兴味一样开口,“不开枪也不错。那种在死亡威胁下惊恐扭曲的表情,还是挺值得欣赏的。”

你不自觉的拧起了眉,那种从心底深处深处的排斥感,让你一下子从那个设想的情境中抽离出来。

然后很快就意识到,你为什么要跟着设想这种情况啊?!!

你学枪械只是为了自保啊!

虽然中途因为超高效率的缘故,你一度对自己成为战斗流大佬抱有幻想,但是这一次设想总算让你明白过来:原来那个所谓的普通玩家和战斗流大佬有壁的说法,并不单单指技术水平上的,更重要的是心态上的。

在这种超高拟真度的沉浸环境下对着人开枪,果然还是有压力吧?

虽然系统会迅速开启屏蔽模式,克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你在玩游戏啊!就是为了高兴、就是为了放松!

为什么要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想通这一点之后,你立刻控诉地看向太宰先生。

绝对是故意的啊!这个人的性格就是有这么恶劣!!

在你的注视下,太宰先生缓慢地眨了两下眼,他身上那股寒意消退,但是却没有笑。

他静静地看了你几秒,在那注视让你感到不适之前,他已经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青年朝着侧边发出一声非常做作的叹息声,好像在感慨为什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学生。

你:“……”

有这种鬼畜老师的你才是比较辛苦一方吧?!

……

最后你手中的武器由枪改成了匕首,今天的课堂临时变成了体术训练。

太宰先生用他说着我不擅长的体术把你溜成了狗。

你:再相信这个骗子的话,你就是傻子!!

右手的手腕早在之前一次的近身接触(你那时候居然真的以为是对方的漏洞)中被带得脱了臼,其实早在那个时候今天的训练就可以宣布以失败告终了,只是你不死心地用左手继续了一次攻击,毫不意外的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左腕,左手臂被拉高抬起来的姿势,让你只能用脚尖点地姿势艰难地维持着身形,抓着手腕的那只手一点点用力、让你抓着匕首的那只手颤抖了起来。

太宰先生脸上的温和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收起来。

他淡淡地注视着你,语气显得有些冷漠,“明知道没有胜算还要冲上来,是愚蠢哦。”

随着青年抓握的那只手更进一步用力,你手中的匕首终于再也抓握不住,脱手落了下来。

但是那明显违背常理的掉落轨迹,让原本神色淡淡的青年露出了一瞬的讶然。

趁着这机会、你连忙根据辅助系统的指示、低头咬住了那落下的匕首,往前一扑……

骤然消失的辅助提示让你意识到对方已经回过神来,你这下子出其不意又要以失败告终了,可是青年却完全没有反抗,顺着这个力道往后跌去,任由你那个匕首抵在了颈间。

你:?

太宰先生这是……要给学生建立信心?

事实证明,你完全想多了。

你简直是手忙脚乱的躲过了那反过来往刀刃上压来的脖颈,甚至顾不得手腕上的伤,手脚并用地往后挪了好几米,把还叼着的匕首吐到地上,才松下那口气。

就算不是枪口,也不影响太宰先生撞上来!

……

扔到一边的匕首被重新站起来太宰治捡了起来,他在匕首下方摸索了一下,又对着月光挑起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你,轻声:“丝线?”

你听到这询问,总算从刚才的后怕里回神,你点了一下头。

论坛里的玩家们虽然不是个个都是大佬,但是骚操作一向在行,你刚才的操作就是向坛友学习的——用丝线扯动匕首。

不过能够骗过太宰先生,主要还是因为材料特殊,【看不见的丝线】是你在中学的图书馆和生化教室(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里收集到的。

不过你第一次用这种操作还不太熟练,匕首又不是那种单侧开槽特制的,用的时候反而把自己的嘴角划伤,再加上刚才退的时候太着急,好像舌头也被伤到了。

你尝到嘴里的锈味,脸色一下子苦了起来。

另一边,确认了自己猜测后,太宰治很快就对丝线失去了兴趣。

他缓步走过来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你。

你知道,这大概是到了评价阶段。

你回顾了一遍自己今天的战斗过程,有些丧气的低了头,准备接受批评。

只是没有等到声音,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指尖按在唇角的伤口上,不轻不重地捻了捻,还没有结痂的伤口立刻又涌出血来。

你:??

你还为这行为的含义迷惑着,却看见太宰先生在观察了一下食指上沾到的血迹,突然低头凑近、舔了舔。

你:!!

你大脑当机了足足三秒,反应过来以后脸色涨红。

“太宰先生!”你几乎是咬着牙,“不要做出这种引人误会的举动!!”

每当你以为自己心情已经足够平静的时候,对方总能用一些猝不及防的手段让你破防。

太宰治歪了一下头,他看向你,“那纱也会误会吗?”

你:“……”这倒不会。

毕竟你在对方手上死去活来这么多遍,要不是系统面板上的好感度明晃晃地显示着,你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和他有仇了。

青年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你最后被算作过关了。

太宰先生展示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是最后检查丝线的时候被划伤的。

你:“……”

这种过关一点都不令人高兴。

你心情稍微有些郁闷的低头看着前面的路,没注意到身侧的人正沉默地注视着你。

太宰治稍稍垂眸,视线就落在了那把被别在腰后的枪上。

离开前,他最后将枪递过去的时候,可真是半点没有多想就收起来了。

青年视线稍稍偏移,就注意到了纤细的左腕上已经变得青紫的痕迹,还有右手腕的脱臼、虽然接了回去,但这时候也高高地肿了起来,嘴边的伤口也是……

那为什么呢?

明明只要自杀一次,这一切的痕迹都会消失。

为什么没有?

……

“为什么?”

身侧传来一声询问,语气轻到几乎要随风飘散,要不是现在是没什么人的夜晚,你几乎就要忽略过去了。

你疑惑地抬头嗯?了一声,不知道太宰先生这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询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纱也死过很多次吧?”

太宰治没有用任何对死亡的委婉代指,就那么用了最直白最纯粹的说法。

你愣了一下,才有些迟缓地答应了一声。

忍不住思索:太宰先生,这是在嘲讽你菜吗?

“死亡是怎样的感觉?”

“冰冷的、痛苦的、窒息的?还是温暖的、宁静的、平和的?”

你:“……”

这还真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如果非要让你说的话,就是没什么感觉。

这可是个游戏啊!如果让玩家真实体会死亡的感觉,这个游戏开发商早就被控告倒闭了,而且对玩家而言,也会出问题吧?精神心理方面的。

青年收回了落在你身上的视线,往远处眺望去,“但是对于纱也来说,不可能是宁静吧?一次一次重来,连结束的可能性都被剥夺。”

……非常的悲哀。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明明只要他动手,就可以彻底从这可悲的轮回中解脱出来。

他近乎呢喃着,“为什么……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呢?”

“因为很有趣啊。”

太宰治愣住。

他僵硬地收回远眺视线,一点点的低下头,对上了那双清澈到可以一眼看到底的眼眸。

他很容易的就能判断出,对方说这话时是认真的。

……

居然是认真的?!

这多么可笑!

可是嘴角往上牵扯了一下,却没能成功。

太宰治很快就放弃了这无意义的举动,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哪里有趣了?”

低沉的、压抑的,却又语气尖锐到几近于质问的声音。

这种冰冷的、窒息的、充满着一切无意义事物的世界,到底有哪里有趣了?!

你:?

当然有趣!一个游戏,能让玩家一直玩下去,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有趣吗?

奖励机制也好,任务系统也好,在其中的个人角色成长……都非常有意思。

只是这种时候突然被这么问,也很难给出一个系统性的回答啊!

……

那外露的情绪只有一瞬间,太宰治很快就收起了多余的表情。

他唇角往上牵扯,又露出了那个虚假的温和笑容,只是他刚想要说什么,却听见旁边一声,“太宰先生,抬头。”

太宰治微微怔愣,但还是依言抬头看去。

——什么都没有。

那细微的困惑闪过一瞬间,就听见旁边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好看吧?”

漆黑的天空好像一张天然的幕布,明亮又密集的星星点缀其中,甚至能够隐约看见那条亮色光带:漂亮得就好像画中的景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