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八弟妹要是能想开,日子说不定更好过呢。”
说话的是四公主,她今儿有事来找胤祚,闲谈中不由说起这两日的热门话题——八阿哥喜爱玛丽公主,八福晋吃醋把自己气病了!
四公主晓得内情,知道八福晋确实病了,但不单是因为生气,也不独独为了玛丽,更多是为着八阿哥打算长期出使,忧心难过之故。
但叫四公主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八阿哥并没有和八福晋和离,她如今还是名正言顺的福晋,有权势有地位,银钱也不缺,不用伺候丈夫,婆婆也不是多事的,府里连碍眼的侧福晋和格格都没有。
她一个人住,连交际都少了很多,只要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谁的脸色都不用看,没意思了就到京郊的庄子上消遣消遣,谁都管不到她头上,日子不知该过得多潇洒。
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儿子,但叫四公主说,没有儿子又怎么了,没儿子的人多了,日子还不是一样过?没见人家就怎么不好了。
胤祚颇为赞同四公主的说法,八福晋过的是后世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啊!
他叹了一声:“只怕她想不通。”
过去这些年八福晋过的不也是这样的日子吗?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八阿哥烦她呢,也没见过得怎么开心,回回见了总是黑着脸,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
胤祚是大夫,看脸色就知道八福晋心里也不大舒坦,只怕常常生气。
他实在不知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最后不得不承认,性格决定命运!不是说性格不好的人过不上好日子,只是便是过着神仙日子,她也总有不高兴不满足的地方,看人看事只看坏处不看好处,自然无法享受生活的乐趣,只觉得自己泡在苦汤子里。
四公主点头赞同这个话,二人心里一叹,四公主转移话题道:“女子学院建校典礼近在眼前,你找好校长了吗?”
胤祚笑道:“自然。”
四公主:“谁啊?”
胤祚笑而不答,四公主哀怨道:“你瞒着旁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也不说,我实在好奇,此人我认识吗?”
胤祚说:“认识。”
四公主眼睛一亮:“是学院出来的人吗?”
胤祚不肯再说了,只神秘一笑:“你现在别问,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你只管放心,此人才学名声俱佳,足够做女子学院的校长。”
四公主更好奇了,心里跟猫挠似的,但胤祚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一直追问,只忐忑又期待地等着在建校典礼上一睹泰山真面目。
转眼便是半月过去,终于到了建校典礼这天。
这天天气不错,天朗气清,微风拂面,不冷不热,温度很是宜人。
原女医学院,现在的皇家女子科技学院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礼部官员、女医学院的先生和学生、隔壁皇家科技学院的校长和院长数人、各个报社的记者,以及凑热闹的百姓。
自然了,胤祚和四公主也来了,不仅他们,一众阿哥、玛丽公主,太子和太子妃都来了。
作为以皇家命名的女子学校,皇家女子科技学院的校长是皇太后,自然了,太后只是名誉校长,学校的一应事物另有校长打理。
太子和太子妃此次便是代表康熙和太后出席建校典礼。
不一会儿典礼正式开始,先是礼部官员宣布皇家女子科技学院正式成立,然后太子代表康熙发表讲话、太子妃代表太后讲话,再就轮到了前负责人胤祚,他要先讲话,然后当众把担子交给新校长,从此以后,女子学校不再是女医学院,他也不会再管她们了。
胤祚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走上台,底下坐着的女子学院先生和学生眼眶都红了。
“怎么了,知道我要走高兴哭了?”胤祚呵呵一笑,“我就算不是院长,也是你们的特聘先生,以后还要来给你们上课的。别高兴太早了,猴子再闹腾,还能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不成?”
底下的女孩子们眼眶还红着,听了这话却不由破涕为笑,因着知道日后还会再见,伤感倒是去了不少,一时气氛也轻松了。
胤祚这才进入正题,女医学院乃是他一手建立,又一力推到现在这个位置,期间耗了不知多少心血、发生多少故事,真要说起来,怕是一天时间都不够,哪怕胤祚努力精简,也用了小半个时辰,但底下众人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一是胤祚说话有趣,哪怕列举数据也不叫人觉得枯燥。再就是直到现在,随着胤祚一一盘点回顾,大家才知道女子学院经过那么多事,取得了那么多成绩。
女医学院的先生和学生眼睛又红了,但大家看她们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重。
直到胤祚说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胤祚稍等了片刻,待掌声停了,这才笑道:“以后这担子就要交给新校长了,让我们有请新校长——”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早就听说会有一位新校长,毕竟胤祚是男子,当初没人用也就罢了,如今学校已经迈上正轨,自然要另选一位女子做校长,这也是为了学校长久考虑,大家没什么排斥的。
只是这位新校长不知是何方神圣,消息一直瞒得死死的,就连四公主都打探不出来,大家都十分好奇。
尤其是女子学校的院长、副院长们,这以后就是她们的顶头上司了!
黄君如是女子学校医学院的院长,这会儿就悄声问坐在旁边的副院长探春:“你和六福晋是亲戚,也不知道新校长是谁吗?”
探春摇了摇头,六爷既不想说,她压根就没问黛玉。
她说:“想必不简单。”
不然六爷也不会把消息瞒得那么死。
黄君如点点头,不由听得更认真了些,前面的四公主也坐直了身子,就听胤祚道:“——有请新校长,潇湘居士!”
轰!
现场登时就沸腾了,谁也没想到新校长会是潇湘居士。
潇湘居士!那可是潇湘居士啊!
居然是女子?!!
记者们捏着笔,目光灼灼看着台上,不止他们,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台上,想看看潇湘居士是何许人也。
四公主抿着唇,脑中划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瞬就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款款走上台,在胤祚身边站定,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林黛玉。”
这回现场不沸腾了,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
盖因大家都愣住了,已知潇湘居士是林黛玉,林黛玉是六福晋,也就是说……六福晋是潇湘居士?
太子妃愣了,她的儿子弘晏很喜欢潇湘居士,她时常用连环画哄孩子,黛玉还曾送过她一幅画,是潇湘居士给弘晏画的画像,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
当初太子妃还觉得奇怪,潇湘居士怎么知道弘晏长什么样子?画得那么像,只靠着描述必然不成,必然是亲眼见过的,因此她一直坚信潇湘居士就是皇子中的某一位,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黛玉自己!
探春也愣住了,她想起潇湘居士名声初显之时。那时候荣国府还在,林姐姐还和她们住在一起,闲时赏景看画,也不止一次说起这位声名鹊起的名士。
当时没人想到潇湘居士会是女子,一是大家都不觉得女子有这样的才华,二是女子向来拘于后宅,没有刊行连环画的门路和魄力。就连他们也这么觉得,便是知道林姐姐于素描上颇有能为,也没人把她和潇湘居士联系在一起。
没想到……竟真的是她!
探春向来自傲,进了女医学院后更是如此,她自认比一般女子清醒得多,不仅靠着自己自立,还年纪轻轻就成了女医学院的话事人之一,如今更是女子学校医学院的副院长,成就不可谓不卓越,然而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林姐姐原比她更清醒,也更厉害。
四公主也愣住了,她和黛玉相交多年,从不知道她就是那位潇湘居士!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譬如她总觉得六弟和林妹妹怪怪的,看似交情不深,但行为言论却总会叫她把二人联系到一起。自然了,康熙给二人指婚之后她就明白了,这两个必然早就熟识,且一直都有联系!因为知道了这个,仿佛所有怪异之处都得到了解释,于是她便忽略了其他疑问。
譬如潇湘居士为什么死活不肯露面,胤祚为什么这么倾力帮助他?很多人猜测潇湘居士是某位皇子,但四公主不这么觉得,但凡此人是胤祚身边人,早就该被三阿哥挖出来了,三阿哥纠缠胤祚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就说明此人不常出现在胤祚身边。
这会儿她知道了,此人不是不常出现在胤祚身边,而是不常出现在三阿哥面前,但当时的她对潇湘居士兴趣不大,故而并没有探究,如今想起来……
等等!
三阿哥这些年一直想知道潇湘居士是谁,为此想尽法子,每隔一些日子便要闹出一点动静,最近这两年却安静得很?
她迟疑地看向三阿哥,果然见他十分淡定,一副“老子早就知道”的得瑟样子。
四公主:“……你怎么知道的?”
“意外发现的,”三阿哥嘿嘿一笑,“回头请你看我收藏的潇湘居士手稿!”
这几年他求了好几副手稿,可惜从前怕露出端倪,他只能自己欣赏,可憋死个人了!
如今终于能和人炫耀了呢!
三阿哥红光满面。
四公主:“……”
胤祚和黛玉在众人震惊之中完成了交接仪式,之后还有新校长、先生代表、学生代表讲话等流程,但大家已经没心思再听了,都还想着潇湘居士的事。
六福晋居然是潇湘居士!
建校典礼结束,胤祚和黛玉还没回到府里,报纸也还来得及没刊登,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京城了。
那可是潇湘居士啊!
潇湘居士成名已久,是世人皆知的大名士,她的连环画陪伴很多年轻人成长,是童年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他们一直觉得这是位男子,如今却告诉他们,其实此人乃女子?
女子也就罢了,她还是六福晋!
怎么就觉得这么晕乎呢?
百姓都震惊了,倒也没说什么不好。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女子做什么的都有,做个名士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是潇湘居士成名之时女子尚未有今日地位又如何,她敢于打破束缚,不正是女子之典范吗?
黛玉的名声越发水涨船高,比起从前的神秘,如今却是多了几分传奇色彩,她的故事也成了戏院茶楼最爱说的故事之一。
除此之外,广大吃瓜群众最关心的就是黛玉和胤祚的事了。
是的,大家察觉到里头的猫腻了。
不说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知道潇湘居士是六福晋,再扒一扒她和六阿哥的故事,怎么瞧都觉得没那么简单。
譬如六阿哥为什么要帮六福晋以“潇湘居士”的名义刊行连环画?当初还是林姑娘的六福晋为什么敢信任六阿哥?要知道当初不比如今,女子笔墨外传影响极不好,一旦事情败落,林姑娘必然没有好下场?
再就是林姑娘从哪学的素描?当初扬州可没人会这个,便是荣国府也没人能教她,当初西洋传教士极为罕见,她能请洋人做先生的可能极小,倒是六贝勒有一手不错的素描丹青之术。
再譬如当初的指婚,且不说林如海因功抬旗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林家到底只是汉军旗,论身份林家姑娘也是够不上做皇子嫡福晋的,但林姑娘偏偏就做了,还不是通过选秀,而是皇上直接指的婚。
谁都知道,皇上极为宠爱六阿哥,几乎有求必应!
综上可以得出结论,六贝勒和六福晋成婚前就已经相识,并且心心相印。
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年轻男女不乏自由恋爱成婚的,没人拿这个说嘴。只是既然得出这个结论,再看二人的相处,便觉得处处都很甜蜜。
譬如六福晋号“潇湘居士”,六阿哥就号“洞庭先生”;
再比如六阿哥为了六福晋处处妥帖,当初就支持她刊行连环画,如今成婚了不纳二色,便是六福晋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听说前两年有人想讨好六阿哥,特意送了两位绝色美人,没想到叫六阿哥打了出去,从此再不肯见此人。
那时候大家就觉得六阿哥爱惜福晋,如今更是被甜的嗷嗷叫。
于百姓来说,这是一桩趣事,于胤祚和黛玉来说,则有那么一点点苦恼。
自打知道了黛玉就是潇湘居士,府里差点被人踏破了!
诸位皇子和福晋组团来府里参观,瞧黛玉跟瞧什么稀罕物种似的。太后和德妃也派人请黛玉进宫,就连康熙也叫胤祚过去问话,胤祚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康熙心里早有猜测,倒也没有为难胤祚,只是回去时路过尚书房,却被先生们围住了,胤祚不得不再说了一遍,又允诺出去几张潇湘居士手稿,先生们这才肯放过胤祚,他们自然遗憾黛玉是女子之身,不能成为自己的学生,但她如今执掌女子学校,也算不上明珠暗投,先生们也就舒心了。
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林如海和四公主。
林如海气胤祚和黛玉做事凶险,四公主则怨他们瞒着她——在三阿哥知道的情况下。
林如海也就罢了,老父亲拗不过女儿女婿,加上到底没出什么事,唠叨几句也就罢了。四公主却是时不时上门,很是不满的样子,搞得胤祚十分抓瞎,正盘算着是不是好好给四公主赔个礼,叫她心里舒坦些,四公主突然就不来了。
胤祚和黛玉面面相觑,但四公主不来到底叫他们松了口气,没有再多问。
再次见到四公主是两个月后。
八阿哥和使团修整了近三个月,这就要再次启程出发,胤祚等人在城门口为他送行。
这回九阿哥不去,他年纪不小了,康熙的意思是先成家后立业。
但八阿哥带去的人也不少,除了使团,玛丽公主和两个孩子定是要同他一起的,彼得和他的亲随也一起出发。
胤祚和八阿哥没有为难这位沙俄帝王的意思,这也是康熙的意思,震慑一二也就罢了,没必要现在和沙俄交恶。未来也许大清和沙俄还有争锋之日,但眼下还应以发展生息,强大自身为要。
以大清如今的发展速度,未来他们不必惧怕任何国家!
胤祚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四公主,且她不仅是来送八阿哥,还和彼得依依惜别,一看就知道关系不一般。
胤祚:“……?”
直到使团的车马走远了,胤祚才走到四公主身边:“四姐没事吧?”
“没事!”四公主眼眶略有些红,精神倒是没什么不好,淡淡哼了一声,“一个男人罢了。”
胤祚:“……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四公主失笑,“别把我想成什么被伤害的小姑娘,他邀请我去沙俄,是我没答应。他有他的使命,我也有我的责任,他不能留下,我也不愿意离开,各自安好也不错。我没有凄凄惨惨戚戚的心情,才认识两三个月,能有什么感情?这两个月相处很愉快,我还挺开心的。”
胤祚:……你高兴就好。
二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四公主轻叹一声:“你和林妹妹如此幸运,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胤祚郑重点头:“会的。”
胤祚回到府里的时候,甜果儿正带着下人跑来跑去,黛玉则坐在凉亭里喝茶。
胤祚坐到黛玉身边,笑问:“甜果儿干什么呢?”
“说要整理房间,”黛玉忍笑,“她想玩就玩吧。”
胤祚点头,他们向来不会用各种条条框框约束孩子的言行,其他人家或许觉得孩子收拾房间是在胡闹,因此不会允许,但胤祚和黛玉不这么想。
她们只管孩子是不是有收获,不论是收获开心,还是锻炼了动手能力、管理能力,或者仅仅体会到宫人的辛苦,能够感同身受替别人考虑,只要对孩子成长有益,他们就会支持甜果儿做任何事。
黛玉给胤祚倒了杯茶:“一出门就是两个时辰,快喝杯茶解解渴吧。”
胤祚笑道:“还是福晋心疼我。”
黛玉抿唇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候,甜果儿抱着一个匣子哒哒哒跑过来,娇声问:“这个是什么呀?甜果儿打不开。”
这匣子锁住了,甜果儿当然打不开。
黛玉瞧了瞧这匣子:“我倒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匣子,师兄知道吗?”
胤祚一愣,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笑道:“我倒是知道,这原是我的箱子,好些年了。”
因着甜果儿想看里头装了什么,胤祚叫人拿钥匙打开了匣子,盖子一掀开,里头便蹦出几张纸,黛玉一一捡起,原不打算看,却瞄见其中一张开头的“黛玉”二字。
她一愣,展开细看。
“黛玉师妹:数月未见,近期安否?今天气炎炙,望汝珍重,万勿贪凉,一切以自身为要!吾今诊断病人五十,病愈十二,针灸十八,手术二人,心甚慰矣。”
时间是康熙二十九年夏。
黛玉愣了一下,康熙二十九年对她来说实在刻骨铭心。
那时候她发现了自己对师兄非同一般的感情,也明白二人之间隔着天堑,于是她选择抽刀断情,从此再不相见。
她没有低估自己的决心,却低估了自己的感情。她根本忘不了他,只能在漫长的时光中苦苦煎熬。
但她也是幸运的,因为胤祚发现了她的心意,然后给了她一个承诺。
对黛玉来说,那无疑是最痛苦、最忐忑又最幸福的一年,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但她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封信,又连忙去看其他的,这才发现满满一匣子信,全是写给她的!
有康熙二十九年的,也有他们成婚那年的;有在书房写的,也有在战场写的;有救了多少人这样的大事,也有吃吃喝喝的琐事。
原来在她苦苦压抑自己感情,努力想要忘记他的时候,他也把自己的思念融进文字,写成了一封封送不出去的信。
他那时候心里该多难受呀!
黛玉眼眶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胤祚一惊,连忙哄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可不兴掉金豆豆啊!”
黛玉到底把眼泪忍了回去,只是问道:“要是当初……我们没有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
胤祚说:“当初没想过这些,如今再回想,却庆幸那时候没傻到底。”
黛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你才不傻。”
她又问:“那要是汗阿玛不给我们赐婚,你打算怎么办,另娶他人吗?”
“怎么可能!”胤祚求生欲非常强烈地否认,“我预备了好几个方案呢,第一步我打算以利诱惑,不行就死缠烂打,实在不行我就准备一条船。”
黛玉一愣:“准备船做什么?”
胤祚淡淡道:“海上无人的小岛那么多,我带你随便找一个隐居去,不跟汗阿玛玩了。”
黛玉一愣,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却听胤祚长长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汗阿玛这么好说话,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住,白瞎了我做的预备方案。”
黛玉眼泪又憋回去了。
胤祚问她:“那你想过没,要是汗阿玛不指婚,你打算怎么办?”
原以为黛玉会说相信他肯定能办成之类,没想到黛玉道:“那我就铰了头发做姑子去。”
胤祚:“……胡说!”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再刻骨铭心的记忆都渐渐褪色,变成如今平淡宁静的日子。
胤祚拉住黛玉的手:“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黛玉点头:“我会好好对你的。”
胤祚:“那就……”
甜果儿突然喊:“阿玛,快来!”
“来了!”胤祚咽下即将出口的调侃,飞快在黛玉脸上吧唧一下,快步找闺女儿去了。
黛玉捂着脸,在宫女打趣的目光中慢慢红了脸。
清风拂过,凉亭的纱帘微微摇曳,角落的冰盆冒着丝丝凉气,炙热的阳光经过纱帘成了柔和的光斑,黛玉就着远处父女两个的欢笑声抿了口酸梅汤,沁凉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全身。
她不由又想起康熙二十九年,那时候师兄刚从战场回来,听说她缠绵病榻,便想法设法来贾府探望,然后他发现了她的心意,再然后他许下了一个承诺。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稚嫩的少年少女已经为人父母,黛玉还是忍不住想:幸好!
幸好遇见了他。
幸好没有错过!
——她耗尽一生运气遇见一个人,此后余生,所有好运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