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这一仗打得漂亮!”

去医帐的路上,德清兴奋地向胤祚转述他打听来的消息:“准噶尔还想着偷袭,没想到皇上早有准备,他们兵马还没看到咱们营帐的影子就被包围了。前几日大阿哥和莫尔根大人不是神神秘秘忙慌慌的吗,您猜他们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埋火药去了!”德清赞叹道,“也不知他们怎么想到的,做成了一种火药,埋到地上瞧不出来,但人或马踩上去就会炸。大阿哥和莫尔根大人把这火药埋到准噶尔偷袭的必经之地上,然后埋伏了人,擎等着他来呢。这不,他们一来这火药就炸了,那马速度多快啊,根本停不下来,直接被炸得四仰八叉。准噶尔还懵着呢,大阿哥就带人用连弩射他们,等他们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莫尔根大人带人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拦截,准噶尔这一支偷袭部队差不多全军覆没,他们的将军也死了!”

胤祚笑道:“果然漂亮。”

这埋在地里的火药听着和地雷差不多,胤祚并不曾和大阿哥提过,但他们还是想出来了,可见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有一个方向,他们就可以自己走下去。

他笑问:“后来怎么样了?”

德清奇道:“您怎么知道还没完?”

胤祚白了他一眼:“要是就你说的这点事,这仗能打上一天两夜?能有那么多伤兵?怕是后头又有大战吧。”

“爷明鉴!”德清嘿嘿一笑,“不过后头的事奴才就不清楚了,只晓得咱们和准噶尔大战一场,准噶尔大败!准噶尔将士死伤上万,俘虏两万,剩下的四散逃了。准噶尔大将也几乎死绝了,他们的首领噶尔丹也死了。对了,噶尔丹是额尔敦大人杀的!”

胤祚大喜:“果真?”

“果真!奴才听说那噶尔丹原本带了几百人要悄悄逃跑,额尔敦大人带着火器营紧追不放,最后一枪打穿了准噶尔的头。”

“那可多亏额尔敦了,要是叫噶尔丹跑了就太可惜了。此人手段野心都不缺,要是逃了,保不齐几年之后又要卷土重来。”

那可就蹈了康熙二十九年的覆辙了,当初要不是叫准噶尔逃了,也不会有今天这场战争。

德清也重重点头。

说着话就到了医帐,这会儿营地到处都是安静的,只有医帐格外热闹:哀嚎的、说话的、诊治的,还有前来帮忙、或者探望同伴的士兵进进出出,可不就热闹起来了?

胤祚刚走到门口,迎面便见两个士兵抬着担架往外走,担架上的人被人用外衫蒙住了脸。

胤祚愉悦的心情立时荡然无存。

德清劝道:“贝勒爷…咱们伤兵比准噶尔少的多,且受伤后死了的比从前少的多,这都多亏了您。战争死伤在所难免,您别伤心。”

胤祚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命。几天前此人还能说能走,或许还盼着战争结束后和家人团聚,现在就躺在这里,成了一具……

等等!

胤祚迟疑地看向此人露在外头的手,果真见蜷缩了一下!

他当即道:“这人还没死,快送回去,我立马给他抢救!”

两个士兵迟疑着没动。

胤祚:“我没哄你们,他真的还没死!这会儿时间就是生命,快抬回去,就地放下也成。”

两个士兵还是没动,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犹豫道:“贝勒爷,我们不是不信你。我们知道他没死,他就是轻伤,现在伤口处理好了,军医让送到轻伤医帐。”

胤祚:“……轻伤你们还抬着他?”

士兵:“他伤的是腿,自己走不了。”

胤祚:“那怎么还把脸蒙上了呢?”

士兵道:“他睡着了,我们怕外头太阳太烈,再给惊醒了,所以就找了件衣裳给他蒙上。”

胤祚:“……你们想得倒周到,行了,走吧。”

二人便要放下担架行礼,胤祚摆摆手:“免了免了。”

胤祚先叫这二人走了,这才进了医帐里,这个是重伤医帐,里头病人还没大夫多,见到他进来,手上病人不着急的军医便跟他打招呼。

胤祚点头:“情况如何?”

“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大部分情况还算稳定,但他们伤得比较重,能不能熬过去还要再看。眼下有两个发热厉害,随时都可能恶化。”

胤祚点头:“带我去瞧瞧。”

他去看了这两位病人,确实有发热症状,好在不算严重。胤祚看了他们的伤口,处理得没有问题,用药也都是最合适的,他也不能做到更多,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们的命了。

只是这环境…这么多人在一个帐篷,到底不大好。

军医叹气:“这已经够好了,都知道一人一个帐篷好,但哪有这个条件?”

这倒是,便是在京城也未必能有这个条件,况且这是战场,伤兵这么多,只能尽力罢了。好在伤兵虽多,帐篷也够大,倒是说不上拥挤,如此虽然略嘈杂些,其他影响倒也不大。

胤祚不再纠结这个,转而道:“我瞧下其他人的伤。”

他看了一下,这里的都是重伤,许多送来时都性命垂危,肚子破了肠子流出来都不算最惨的,好歹缝一缝还是完整的。最要命的是那缺胳膊短腿的,落下残疾了,日后肯定不能当兵了,没了生活来源,他们也做不了重活,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问道:“朝廷有这方面的补助没有?”

军医们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注意这个。

“罢了,回头我问问其他人吧,”胤祚心里一叹便转移了话题:“你们这回干得不错,叫大家看到了咱们军医的风采!从前总有人非议咱们,说咱们不务正业,是歪门邪道,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当初谁说了咱们,我都小本本记着呢,待回京了就去看看他们如今的嘴脸!”

众军医哈哈一笑,也颇觉得骄傲。

这回他们可是大大露了脸,刚开始那些将领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但眼瞧着从前压根救不活的重伤士兵被一个个救回来,死亡率比从前少了一大半,他们态度立马就变了,一个个像捡到宝贝似的。这几天不知多少人打他们的主意呢,就连蒙古亲王也想请上几个军医到他们身边去啊!价码开得高着呢,听说卓礼克图亲王跟皇上求了好几回,差点就在御前打滚了。

皇上自然没有同意,他们也没人愿意。拿着军功回大清升官封爵不好么,谁想不开跑去草原上受罪啊?

蒙古亲王开出的价码没有吸引力,但军医们觉得骄傲啊!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受重视过了?

莫说他们,就连康熙也得意呢,龙屁被拍痛快了,虽然没答应送军医去蒙古,却同意教他们,或许等他们再回京城,军医学院就该多一批蒙古学生了。

这也是好事,胤祚没什么在意的。只笑道:“你们好好干,尽量把手上的病人都治好了,你们救了多少人我都叫人记着呢,回去就给你们请功!”

军医们大声应是,胤祚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去了下一个医帐。

这也是个重伤医帐,胤祚照样转了一圈,却听有人喊他。

“六贝勒!”

胤祚循声回头,竟见着一个熟悉的人:“齐仲武?”

病床上躺着的人不是齐仲武是谁?因着迎春的婚事,胤祚见过此人一回,印象也还算深刻。印象里是个颇为阳光的男孩,如今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胤祚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你也受伤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胤祚坐到齐仲武病床前,拉过他的手把脉,“……这脉象有些熟悉。”

“咳咳!”齐仲武忍不住笑,这一笑便扯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是您救的我,就是昨儿晚上。”

“是吗?”胤祚忙得昏天黑地,昨晚上已经进入魔怔状态,压根没注意病人的脸,齐仲武干脆掀开被子让胤祚瞧肚子上的伤口,胤祚这才“哦”了一声,“看到伤口就知道了,还真是我做的手术!”

众人齐齐笑出声来,一时帐篷里都是笑声和被扯动伤口的哀嚎。

“行了,都控制情绪,不要笑了,仔细伤口裂了,你们又得遭一回罪!”

这话杀伤力极大,伤兵们果然不敢笑了。

胤祚这才对齐仲武道:“你便搬去与我同住吧。”

他扬声对众人道:“你们也别怪我偏心,谁叫他夫人与我福晋不仅是姐妹,还是手帕交呢?若我见了他不管,只怕我回宫就进不去卧房了,大家体谅体谅我!”

众人又笑,贵人们给熟人一点特殊照顾是很正常的,他们都习惯了。再说又不是多大的好事,不过搬去和六贝勒同住,住的地方宽敞些,还能时时得六贝勒照料罢了。但他们在医帐,太医和军医也是时时不离的,六贝勒也时不时来转转,偶尔还能瞧见皇上和大阿哥,闲着没事还能和兄弟们唠嗑,也没差到哪去。

本就没什么不满,六贝勒还特意解释,连惧内的借口都说出来了,更是觉得好笑。

大家乐呵呵的,齐仲武被抬走的时候还跟他挥手告别。

胤祚带着齐仲武回去,他的帐篷地方大,随便安置到哪都成。

他先是给齐仲武仔细检查了伤口,确认没有恶化才放心。然后安排了几个小太监专门伺候齐仲武,又找了书给他解闷,吃食是专门交代小灶给做的营养餐,胤祚根据齐仲武的恢复情况特意调配的食谱,比医帐的大锅饭更合适。细心周到的齐仲武都不好意思了。

胤祚笑道:“不用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了吗,贾二姑娘和福晋是表姐妹,又是好友,我若见到你不管,回去福晋必然要生气的,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齐仲武这才不说话了,只是暗下决心,回去得加倍对迎春好才是。

又过几日,重伤之人逐渐脱离危险期,胤祚这才去找大阿哥。

他得问问大阿哥,针对因伤退伍的士兵,朝廷有没有什么政策保障他们余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