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胤祚琢磨着怎么哄黛玉高兴,金银珠宝黛玉并不缺,衣裳首饰她也并不多喜爱,虽然……咳,虽然他送的东西黛玉都喜欢,但胤祚希望黛玉打心底开怀,少不得仔细挑选。

正在纠结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琉璃窗户,胤祚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他立刻叫来内务府的人,在书房嘀咕了一会儿,然后内务府官员就干活去了。

他们动作倒是麻利,不过两天功夫就把东西送来了,胤祚试过确实好,这才叫人抬了往林府去。

黛玉瞧见胤祚抬了个一人高的大家伙过来,稀奇道:“这是什么?”

上面蒙着绸子,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是个好玩意儿,”胤祚嘿嘿一笑,“你扯了绸子瞧瞧。”

黛玉把手炉给侍女拿着,自己站到那东西跟前,双手去揭绸子,里面的东西便缓缓露了出来。

初看不过是琉璃镜罢了,如今琉璃镜名震大清,一般人用不起,黛玉却是不缺的,这么一人高的穿衣镜也有,实在称不上稀奇。

但黛玉了解胤祚,他既这般神秘,必定还有什么玄机。于是黛玉手不停,继续掀绸子,等琉璃镜整个露出来,她也呆住了。

黛玉眨眨眼,看着镜子里那个人,按理说这该是她吧,衣裳首饰也和她的一般,但镜子里的人头脸极大,几乎占了镜子一半,身子则又矮又胖,占了镜子另一半,风流袅娜的女神林妹妹,成了二头身的矮墩墩!

胤祚:“哈哈哈哈可爱!”

黛玉:“……”

黛玉看着镜子里的人,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道:“朱莺姐姐来试试。”

胤祚笑道:“这边还有,朱莺试这边。”

他把镜子反过来,果然也是一面镜子。朱莺笑嘻嘻上前两步,这回镜子里的人却是头极小,身子极高极大,仿佛小头巨人。

朱莺左右动动,镜子里的巨人也动了动,众人不由惊叹,雪雁指着朱莺怀里笑道:“你们看云球!”

云球正在朱莺怀里,它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了,警惕地看着镜子里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猫,好一会儿才伸出爪子小心靠近了镜子…镜子里的大猫也伸出巨大的爪子靠近它。云球一个激灵,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喵呜一声跳下朱莺怀抱,飞快跑没影儿了。

众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这下可彻底来了兴致,跑到镜子前手舞足蹈,还有几人配合做出各种动作的,胤祚和黛玉也参与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胤祚看黛玉,只见她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满脸都是笑意,只觉得心里鼓鼓囊囊,格外满足。

这边玩得高兴,正是笑声震天的时候,突闻一道严肃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呢?”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一身官服的林如海正站在他们身后,他板着脸,眉毛皱得死紧,显然对眼前这场景难以接受。

也是,他们这么吵吵闹闹,可能…大概…确实不合适了些,众人心里一跳,连忙福身行礼。

这一行礼,人矮了下去,原本被挡着的哈哈镜就露了出来,正对着林如海。林如海没有心里准备,也没个缓冲,猛一瞧镜子里身子极大,几乎看不到头的身影,差点一口气没过去,眼睛都直了。

胤祚:“!!!”

胤祚连忙给他按摩通里穴,林如海这才缓过神来,也不好意思再训斥,只说了句“小声些”就叫人扶着回去了。

不扶不成,他腿软。

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黛玉才“噗呲”笑出声来,她还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呢。

她没见过,其他人就见过不成?也不由齐齐忍笑。

……

转眼过了元宵,诸皇子的婚事也正式提上议程。

婚事是已经定了的,但还有不少流程要走,首先便是“拜女家”。

即皇子往女家拜访福晋双亲,在民间,这一礼节是男方感谢女家许亲之意,同时也是叫女方父母看看未来女婿是否满意。自然,搁到皇子身上,女方父母便是不满意也不敢表现出来,但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对其他几位阿哥来说,这个礼节还有点意义,但胤祚和林如海实在太熟悉了,只是简单走个流程便罢了。

拜女家结束后便是小定,也就是男方给女方彩礼,这些不用胤祚操心,都是内务府操办,有旧例在,出不了差错。

但林家的定礼却有所不同,盖因除了内务府准备的,德妃还特意送了黛玉几抬礼。

皇子婚事本就引人注目,德妃又送得大张旗鼓,很快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原本还有那起子碎嘴的、眼红的非议黛玉,说她汉女出身,不得德妃和六贝勒喜爱,便是做了六福晋也不会好过云云,此事一出便消声大半。

等胤祚紧随德妃其后也送了几抬礼过来后,剩下那点议论也没有了。

德妃十分欣慰,拍了拍胤祚的手:“好孩子,日后若你不知该怎么对福晋,便也跟着额娘做便是。今日这般便很好,你福晋出身低些,少不得被人拿来比较非议,咱们得撑起她的底气面子才成。便是你不喜她,也得顾忌自己的脸面,额娘说的可对?”

胤祚:“……对!”

行吧。

小定结束,便是定婚期。在民间这个环节该是男方和女方商量的,疼爱姑娘的人家少不得矜持一二,也是不乐意姑娘太早出阁的意思。但几位未来皇子福晋家里就没有这个资格了,谁叫他们摊上皇家了呢,根本没有挑拣的余地,康熙直接下的旨。

日子是钦天监算的,一年就那么几个好日子,托康熙喜欢扎堆办事的福,实在没什么挑选余地。三阿哥婚期已经定在三月,四阿哥挑了九月,五阿哥十月初,胤祚在十月底和明年春天两个日子中犹豫,然后在德妃快要吃人的目光中挑了十月底的好日子。七阿哥和八阿哥则定了明年二月。

拉拉杂杂的事办完就没什么了,再用得着他们就该是正式婚礼了,还有些日子呢。

四阿哥没几天就要回河上去了,就连三阿哥的婚礼都不能参加,于成龙独自在河上待了一个月,已经濒于崩溃,连发好几封书涵催四阿哥回去。

不能亲自参加婚礼,四阿哥倒是给三阿哥准备了丰厚的新婚礼物,三阿哥便也不计较了,还颇有兄长风范地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干!”

胤祚:“……”

恕我直言,你们两个站到一起,论长相、论气度、论沉稳,四阿哥都比三阿哥像兄长多了。

四阿哥也默了片刻,然后点头:“知道了,三哥。”

三月中旬,三阿哥大婚,头一天晚上他提着酒来找胤祚说话,胤祚还没如何,他便闷头喝了不少酒,胤祚拦住他:“别喝了。”

三阿哥叹气:“猛地要成亲了,心里怪复杂的,你别拦我了,喝点酒耽误不了明天的婚礼!”

胤祚:“……不是,我只是想着你明天指定要被灌酒,连着喝两天,受得了吗?”

三阿哥:“……”

三阿哥默默放下酒壶,胤祚叫人煮解酒汤,又拿了果酒过来:“意思意思得了,喝这个吧。”

三阿哥:“……”

三阿哥自暴自弃地喝了一口,别说还挺好喝,闲来无事喝上几杯,既有情调,又不怕醉,倒是极好的。

胤祚对他的想法表示支持:“这酒还可以制成各种口味,春天喝桃花酒,夏天喝梅子酒,秋天可以喝的多了,冬天的梅花酒,既有情调又养身子。”

三阿哥疯狂心动:“六弟……”

胤祚:“呵呵!不过我都没有,三哥喜欢叫内务府制来便是。”

三阿哥:“……”

三阿哥轻哼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菊花味儿的,在三月喝实在称不上应景,不过滋味好,也勉强称得上不错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额,不能醉,但能喝个痛快嘛!

几杯酒下肚,三阿哥透过琉璃窗看着天空高悬的明月,叹气:“一眨眼咱们都长大成人,该成亲了,六弟,你害怕吗?”

胤祚没说话,成亲有什么好怕的?

三阿哥:“以后就要和另一个人过日子了,也不知福晋长什么样,性子好不好。”

“都是汗阿玛亲自挑选的高门贵女,必定贤良淑德,三阿哥便放心吧。”胤祚心说他知道福晋长什么样,简直就是下凡的仙女,性子也是极好的,还才华横溢,完全不用担心。

三阿哥又叹了口气:“这些高门贵女出了门个个都贤良淑德,谁知道私底下是什么作派,我实在担心,若是长得不好看,或是性子太暴躁,或者跟木头似的不解风情,我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胤祚嘴上:“三哥多虑了,汗阿玛看人的眼光是好的。”

胤祚心里:黛玉长得又好看、性子娇俏温柔,偶尔发个小脾气也十分可爱诶!嘿嘿。

说到康熙的眼光,三阿哥更长地叹了口气。不是说康熙眼光不好,但不过选秀时那远远一瞥,康熙就算是个神仙也看不出多少东西啊。再说阿玛看儿媳的眼光,和他看自己媳妇的要求能一样吗?更别说康熙选人必定还带了政治考量,哪就有那么合适的,要是勉强挑了一个凑和给他做福晋怎么办?

那可是下半辈子的幸福啊!

三阿哥又灌了一口酒:“这话我和二哥说,二哥忙着陪侄子,都不带搭理我,只有六弟能理解我了。”

他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能吧?”

胤祚:“嗯……怎么不能呢?”

并不能谢谢。

不过胤祚也察觉出来了,三阿哥这是有点婚前恐惧吧?好在不算严重,倒没什么大碍。这是心理问题,胤祚也没有办法,只默默听三阿哥倾诉,再就是陪他喝酒罢了。

这一喝就到了月上中天,三阿哥还是一杯接一杯,嘴巴吧嗒吧嗒说个没完,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胤祚已经数不清劝几回了:“明儿就是婚礼,你还得早起,再不睡就没时间休息了。”

三阿哥摆摆手:“一晚上不睡没事儿。”

胤祚:“……”

他不困胤祚还困呢,前世是猝死的,这一世一开始也病病歪歪,好不容易把自己拉扯得康健了些,胤祚可十分珍惜自己这副身板!再就是他作息一向规律,这会儿早就困了。

见三阿哥说不听,胤祚凉凉道:“你明儿可还要洞房花烛的,通宵熬夜喝酒非常伤身,你要是不怕影响战斗力被三嫂小瞧了就尽管熬吧!”

三阿哥:“……”

三阿哥端着酒杯的手顿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放下酒杯,用锃亮锃亮的眼睛看着胤祚,幽幽道:“我也不想,可是我睡不着,一点也不困。”

胤祚:“早说啊!”

他叫人拿来针包,从里面抽出根五寸长的银针,笑眯眯道:“来,我给你扎两针助眠。”

三阿哥:“……”

扎了针,三阿哥美美睡了一觉,这一觉睡眠质量极好,哪怕昨天睡得晚,又喝了酒,第二天被人叫醒时也精神抖擞。三阿哥伸了个懒腰,满意地对胤祚道:“这效果真不错,你说我每天晚上叫太医给扎一针怎么样?”

“不怎么样!”胤祚懒懒地怼了他一句,昨儿三阿哥倒是睡了个好觉,但可没人给他扎针,这会儿困得要死。

三阿哥还要追问,就被人叫去做准备去了,胤祚这才得了点空坐下眯会儿。

皇家许久没有喜事,今儿这婚礼办得热闹极了,晚上敬酒环节,果然有人起哄给三阿哥灌酒,女方家眷自然是不敢的,都是跟皇室比较亲近的宗室瞎玩闹,首当其冲便是裕亲王府和恭亲王府的阿哥们。

三阿哥喝了几杯掺了水的酒就假装不支,胤祚举杯站起来道:“三哥醉了,就由我陪诸位叔伯兄弟们喝几杯吧!”

众人轰然应了,保泰和满都护就要上来灌他。

胤祚叉腰道:“我劝你们想清楚了,今儿要是得罪了我,日后可不要怪我给你们药里加黄连!”

众人:“……”

保泰和满都护也愣了愣,保泰大声道:“好家伙,你咒我们得病呢?不行不行,非得多喝几杯才成!”

胤祚:“……”

说归说,大家伙还是有点怕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不是?万一日后真落到了胤祚手里……

于是他们一个个嘴上喊得厉害,其实真没灌多少酒,加上其他几位皇子分担,胤祚喝到的就更少了,离开乾东二所时他还是清醒的,脚步飘都不带飘。

九阿哥竖起了大拇指:“六哥就是好使,我成亲的时候六哥也要替我挡酒啊。”

胤祚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成亲还早,我给你研制个解酒药吧,保管你喝得烂醉如泥也不影响洞房。”

九阿哥:“……”

九阿哥哀嚎:“不要啊!”

胤祚哼笑一声:“怎么了,我瞧着你素日不是挺喜欢喝酒吗?谁说你都不听。”

九阿哥:……我喜欢小酌,但不喜欢被灌成烂泥啊!

他还要缠磨胤祚,八阿哥笑着拦住他:“九弟喝多了不成,难道还不知六哥的脾性?他惯是爱逗弄人的,这是寻你开心呢。”

九阿哥狐疑:“真的?”

胤祚:“假的!”

九阿哥:“……”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空气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一晃眼便是数月,九月初四阿哥成婚,八月底才回京,婚后待了不到一个月,不到月底就回河上去了。十月初五阿哥大婚,接下来便该是胤祚了。

胤祚原以为他和黛玉相识多年,不必担心婚后合不来,必定不会如三阿哥一般焦虑,然而真正事到临头,他还是不由紧张起来。

这天他闲来无事,干坐着心里发慌,看书又看不进去,干脆拿了纸笔给黛玉写信。

信是送不出去的,按照习俗,新郎新娘婚前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自打进了十月,康熙就暗示胤祚不要再去林家了,林如海更是直白拒绝他和黛玉见面。若在一般人家,这时候新郎送来礼物书信之类女方也会通融一二,偏林如海连送信也不叫送,胤祚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启动了装信的匣子。

他絮絮叨叨写了两页纸,心里这才平静了些,把信装进信封放到匣子,近日胤祚心绪不宁,原本装了大半的匣子更是要溢出来了,他要小心按着才能盖上盖子。

把匣子放回原处,他又拿了书来看,这才能看下去了。

德清推门进来道:“有个人伤了腿到军医学院求医,叶桂说需要做手术,问您要不要去瞧瞧。”

胤祚懒懒歪在椅子里,一点动的意思也没有:“叶桂自己解决不了吗?”

“能倒是能,但他说这个病例特殊,您以前说过遇见了要给学生们讲。”

胤祚“哦”了一声,淡声道:“叫叶桂讲吧,或者下回遇到再讲也成。我这个月都不做手术,要成婚了,见血不吉利。你跟他们说,能解决的自己解决,实在不行再找我。”

德清:“……是。”

德清就要出去传话,胤祚又叫住他:“再去内务府问问那个……咳,吉服做得如何了,到现在还不叫我试,万一不合适要修改,耽搁了时间可怎么好?”

德清:“……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内务府有数呢。

胤祚这不是紧张嘛,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影响婚事。

他紧张,德妃也紧张,生怕儿子不乐意婚事,这些日子没少做胤祚的心理工作。胤祚确实有些无奈,但在德妃给黛玉送了几回东西后他也回过味儿来了——德妃越是误会他不喜黛玉,便会对黛玉越好。

最棘手的婆媳矛盾这不就解决了吗?

况且他对婚后生活有些特殊打算,原还担心德妃会对黛玉不满,如今倒是正好。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内务府送了吉服来给胤祚试。

他素来在穿衣上不大讲究,给他做衣裳的不论内务府、德妃还是黛玉都是按着尺寸来的,大多差不到哪里去,花样纹饰他不大在乎,略松些紧些也不要紧,内务府送来的衣裳他几乎没试过,也从没要求修改过,嫌弃麻烦。

素日伺候这样的主子自是省心,但这回不一样,大婚吉服何等要紧,一丝一毫差错都不能有,内务府总管捧着托盘进了房间,见胤祚正在看书,就说出准备好的词:“大婚的吉服做好了,您看要不要试试,实在不行比一比也成……”

胤祚奇怪地看着他:“什么就比一比?”

比一比都不乐意?

内务府总管哭丧着脸道:“往日也就罢了,这、这大婚那么多人在,关系着皇家脸面……”

胤祚放下书站起来:“试就说试,什么比一比,比能比出什么来?”

内务府总管:“?”

胤祚张开胳膊,见内务府总管还在发呆,催促道:“想什么呢,不是要试衣裳吗?这吉服太复杂,我不会穿。”

“噢噢!”内务府总管如梦初醒,连忙伺候着胤祚试衣服,他只想着胤祚知道大婚事关重大,故而愿意配合,没想到一层衣服都还没穿好,胤祚就开始挑毛病:“袖子是不是太紧了,腰太松了,显得人不挺拔。”

“……”这也太积极了,内务府总管不大适应,沉默片刻后才道:“还有好几层,袖子紧些外面的衣裳才好穿,腰松些也不要紧,这样您舒坦些,穿上外面衣裳便不显了。”

“怎么可能完全不显?里面衣裳多了,外面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胤祚皱眉道,“不用管我舒不舒服,怎么体面好看怎么来。”

内务府总管:“……是。”

试了趟衣裳,胤祚一反常态挑了无数毛病,最后内务府总管是一脸懵逼地离开的。

不过效果是好的,最后改出来效果极好,胤祚十分满意。

他摸着精致的吉服:“也不知林妹妹的吉服做好了没,是什么样子?”

“奴才打听过了,林姑娘的吉服已经做好送过去了,”德清笑道,“样子也是定例,到了大婚那日您便知道了。”

胤祚点点头,只觉得仿佛一转眼,又仿佛过了一整年,终于到了大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