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胤祚表情太懵,太子妃忍不住笑出了声。

胤祚:“……”

他跟太子说:“看在二嫂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哼!

太子妃笑得更厉害了。

胤祚给太子妃诊了脉,情况还是不大好,想来太子妃这些日子没少伤心,胤祚不敢直说,怕又勾起太子妃的伤心事,只委婉劝道:“二嫂无事便出去走走,宫里景色也是不错的,多叫几个人看着就行。饮食不要太素淡了,还是以保养为要。”

太子妃这些日子只怕一直吃素,对腹中胎儿不好。他瞥了太子一眼:只知炫耀,怎的不知劝太子妃好生吃饭呢?

“二嫂莫要太劳神,闲来看看书、听听戏,做些轻松的事也就罢了,绣荷包什么太耗精力,以后不要做了。”

太子:“……”

胤祚见太子妃点头应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太子妃送胤祚出去,路上胤祚把太子妃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皱眉道:“二嫂当真要为石夫人守孝不成?”

身为子女为母亲守孝自是应该,只是太子妃现在身怀有孕,一味吃素必然难以保证营养,只怕不仅腹中孩子难保,就连太子妃自己也要身子受损。

胤祚说:“前朝大臣父母亡故尚且能夺情回朝,二哥二嫂也该变通一二,多为腹中胎儿考虑才是。否则石夫人泉下有知只怕也不能安心。”

太子点头道:“孤知道,已经与汗阿玛商议过,只叫她以日易年,守上二十七日,只当是二十七个月罢了。只是她如今伤心,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过上几日我再与她说。”

胤祚点点头,若只守孝一个月倒还行,许多妇人有孕前期吐得厉害,同样得不到什么营养,以后注意保养便没有大碍。

如此最重要的还是太子妃的心态,胤祚说:“二哥有空就多陪陪二嫂吧,但别叫她操心。”

太子:“……知道了。”别做荷包了是吧?

胤祚嘿嘿一笑,冲太子拱拱手就溜了。

出了毓庆宫,胤祚又去乾清宫,要和康熙说一说招女医的事。

胤祚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忍着没说,没有合适的理由,康熙为了不引起百姓士族反对也不会同意的。

尤老娘这一闹倒是给了胤祚借口,方才和四公主演那一场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引出这个话题,有此事做挡箭牌,众人只会以为胤祚不堪烦忧,故而培养女医以避免麻烦,而不会想到胤祚和四公主想广泛提高女子地位,如此便不会触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至于日后逐步扩大女医规模、以至于再培养女子做其他行当也就顺理成章了,只要注意步子不要太大,便不会引起剧烈反弹。

这便是温水煮青蛙的道理。

哪怕每一步都很小,长久积累下便会有质的不同。

胤祚也不知康熙知不知道他的想法,总之他一说康熙就同意了,好说话的不得了,以至于胤祚有种他费尽心思,其实都是在替康熙干活的错觉。

胤祚默默看了康熙一会儿,康熙淡淡问:“还有事?”

“有事!”胤祚说,“我能招多少人啊,她们在哪上课?”

“招生你自己作主便是,人不用太多,够用就行。”倒是上课地方是个问题,在军医学院铁定不成,男女混到一处,御史台的神经怕都要炸了,只能另外安排地方。

康熙叫人拿了几处院子的图纸过来,让胤祚自己挑。

胤祚看了一圈,试探着选了一个最大的。

四排五进的大院子,安置几个女医实在暴殄天物,但康熙只是挑挑眉,什么话都没说。

胤祚心里便有数了,高兴地行礼告退,康熙点了点头,在胤祚快要走出门时却突然问:“林卿回来了,你这几日还去林家吗?”

胤祚:“……”

问他去不去林家,其实还是问他能不能见到黛玉吧?没想到啊汗阿玛,你浓眉大眼威武不凡的,原来也这么八卦!

胤祚哼了一声就出去了,压根不回答这个问题。他自觉很是傲气,没想到刚迈出门就听见里面康熙哈哈大笑。

胤祚:“……”

很好,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好在老话说得好,情场失意,赌场(划掉)事业得意。

胤祚不能见黛玉,时间意外变得富足许多,读书看诊之余,招女医的事也飞快搬上日程。

宅子已经选好了,但拾掇齐整还需要一些时日,胤祚盘算着先把人招齐了。

招女医和上回招军医可不一样,招军医时固然也有困难,但胤祚心里不慌,因为军医可以得军功啊!天大的利益面前,不怕没人心动。

但女医不仅不能建功立业,还要抛头露面,日后嫁人也成问题,一般女子只怕不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况且哪怕她们自己愿意,也要顾忌父母家人的想法。

想来想去都觉得女医不好招,胤祚和四公主合计半天,也只能勉强一试。

消息放出去、告示张贴出去,果然如二人所料,来报名的寥寥无几,倒有那无父无母或是穷的吃不上饭的想要报名,但这类大多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胤祚可以给她们吃食,或者让她们进学院做杂役,却不会招她们做学生。

从认字开始培养一个人太慢了,但女医的培养若长时间看不到成果,他和四公主的计划就可能会被拖后,甚至最后夭折!所以这次招人同样需要一定基础,至少大部分字得认识。

但能认字的女子大多家境不错,哪能跑出来做女医?

胤祚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便找上三阿哥。

三阿哥听了胤祚的来意十分诧异:“在报纸上登告示?”

胤祚点头:“简单几句话,不会占用很多地方。”

三阿哥犹豫:“诗词歌赋和告示刊登在一起……”

他摇摇头:“不妥不妥!实在不妥!”

胤祚看了他一眼,说:“五十两银子。”

三阿哥瞪了大眼:“你几个意思,我是为了银子吗?”

胤祚:“一百两!”

三阿哥:“……真不是钱的事儿,你只想想合适吗,莫说我,旁人看了也不舒坦。”

“你把它放在角落便是,影响有限,”胤祚说,“总之我一定要登,你只说要怎么办吧!”

三阿哥眼睛转了转:“你若是告诉我潇湘居士是谁……”

胤祚断然拒绝:“不行!这个不行。”

三阿哥失望不已:“这都问不出来啊?那我要潇湘居士手稿。”

胤祚:“不行!”

三阿哥:“……”

三阿哥气道:“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胤祚理直气壮:“我是问你,但没说答应。跟潇湘居士有关的都不行,你再换一个条件吧。”

三阿哥气得哼了一声,整了整衣袍道:“慢走不送。”

胤祚:“……”

胤祚起身:“行吧,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去热闹的地方凑一凑,讲一讲三哥这么大年纪练骑射崴了脚哭鼻子的事吧。”

说着他就要走,被三阿哥一把拉住:“你着什么急嘛,什么事不能商量?!”

胤祚这才坐回去,笑眯眯道:“其实三哥也不用这么为难,这是好事才对啊!”

三阿哥斜了胤祚一眼,想阴阳怪气但又不敢,故而语调颇有些奇怪:“你倒说说,怎么就是好事了?”

胤祚说:“你不是一直嫌京城日报不赚钱吗,其实一份报纸就卖两文钱,刨去成本、人工和稿酬,怎么算都赚不到什么大钱,不过搭上精力赚个吆喝罢了。”

三阿哥点头,他并非想赚钱,只是《京城日报》办到如今看似红红火火,他却没什么功绩,胤祚所说“引导”舆论的作用倒是瞧见一些——就是胤祚浪的没边那两回,但于政治上还没瞧见什么建树,三阿哥不免着急一些。

他想着旁的功劳暂时没有也就罢了,赚点银子也是好的,不管自己得了还是流到国库,好歹没白忙活一场。只是《京城日报》定价实在低,哪怕一天卖上数万份,利润也不过那么一点。

提价更不成了,《京城日报》的基石就是阅读量、是百姓,价格高了普通百姓买不起,《京城日报》便失去了根基,到时别说赚不到钱,连办下去的意义都没了。

三阿哥已经愁了好些日子了,想来想去都觉得只能等,说不定哪□□廷用得上《京城日报》,那他也能捞上一份功劳。实在不成也就罢了,《京城日报红红火火,三阿哥名声大涨,哪怕没有实际利益他也乐意办下去。

今儿胤祚就来给他送利益了,后世报纸刊物什么时候靠本身销量赚钱了?

他们赚的都是广告费!

胤祚给三阿哥解释:“……就把报纸中间对折那道缝的位置,或者排版剩下的犄角旮旯拿来做广告,咱们报纸销量大,那些商户想来很乐意掏银子。根据位置优劣和广告词字数收银子,一天赚个几百两不是难事吧?”

只按一天五百两算,一个月便是一万五千两,一年便是小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是什么概念?

大清一位亲王一年的俸禄不过一万两白银罢了!这还算多的,一品大员一年俸禄不过才一百八十两!

这么多银子!

三阿哥心砰砰跳了起来,这么多银子自是进不了他荷包的,但哪怕送到国库,汗阿玛也得多记着他几分不是?

但他很快摇摇头:“《京城日报》是朝廷办的报纸,代表朝廷的脸面,怎能是商户拿银子就能上的?”

胤祚:“……”还挺有原则!

但说真的,有这么高的利润,哪怕康熙也未必不心动,如今朝廷大修河务水利,边疆噶尔丹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都是吃银子不吐骨头的大工程,国库处处捉襟见肘,能有这么多银子,脸面算什么?

再说登广告怎么就丢脸面了?

“你只做好品质把控,保证东西真的好,百姓买了物有所值,只会觉得《京城日报》令人信服。”胤祚挤挤眼,“再说你可以变通一下嘛,譬如把点心类广告汇到一处,做成一期点心盘点,如此便是美食点评文章,而不是广告了。再譬如你可以找人润笔,把广告词写成诗词嘛,如此既风雅又赚钱,岂非美事?”

三阿哥听得目瞪口呆,胤祚拍拍他肩膀:“办法总比困难多,别遇到点问题就想着放弃嘛。”

他把女医招生的广告词放到桌上,道:“你若还拿不定主意不若问问汗阿玛,这广告就给你试试水吧,不必谢了。”

三阿哥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打广告不给钱吗?”

然而胤祚已经走远了。

胤祚不知道三阿哥怎么和康熙说的,反正没几天他那则广告就登到了《京城日报》上。

《京城日报》流量不容小觑,之后几天断断续续有十几个人报名。

是的,就十几个!

大部分女子及其家人对做女医都没什么兴趣,看到这则广告,她们想到的不是报名,而是以后可以请女医看诊了!

除此之外就是对这位逼得六贝勒招女医的大娘颇为好奇。

很快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就在京城范围社死了。这几人实在劣迹斑斑:与姐夫和外甥厮混、尤二姐为人外室、尤三姐逼婚不成当众自杀、尤老娘逼着救了她女儿性命的大夫负责,把六贝勒吓得招女医……一桩桩一件件都叫人鄙夷。

她们原本名声便不好,如今更是寸步难行,就连贾琏也受不了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轻易不来找尤二姐了。尤氏三人勉强支撑了一些日子,实在撑不下去,在尤三姐伤好些后便搬离了京城,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这还是柳湘莲告诉胤祚的,他一直叫人盯着尤家,对这些清楚的很。尤家搬走了,他大大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日夜悬心,生怕哪天尤三姐又来找他寻死,如今人走了很是放松不少。

胤祚也没想到有这个后续,不过如今的尤二尤三看似凄惨,比起原著还是好些的吧?

这都是后话了,此时胤祚还在为招生的事烦心,现在报名的统共不到二十人,单独办学院指定不成,该怎么办?

四公主把目光转到了大宫女身上,问道:“若给你机会,你愿意做女医吗?”

大宫女惊讶:“奴婢也有机会?”

四公主点头:“招生只要求识字、年纪三十五以下,没说宫女不能报名,你自然可以。”

大宫女却摇了摇头:“奴婢不愿意。”

四公主有些失望,外面招不到人,若宫女也不愿意,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想过第一步会很难走,但没想到这么难!

大宫女见四公主失望,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愿意是因为奴婢不想离了公主,但其他人想来会很愿意。”

四公主心里摇摇欲坠的小火苗又“嗖”一声□□起来了:“当真?”

“当真!”大宫女笑道,“您不知道,咱们这些人大多找六贝勒瞧过病,对他敬佩着呢,能做他的学生哪有不乐意的?这几天这样热闹,只奴婢便听说好些小宫女想报名呢,只是咱们这身份……不敢冒犯。”

敬佩胤祚是其一,再就是这宫里能混出头的是少数,大多不过混到二十五岁,要么梳了头做嬷嬷,一辈子为奴为婢,老死宫中;要么出宫找个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或者死了老婆的鳏夫嫁了,大多下场凄惨;再就是到大户人家做教养嬷嬷,凭着在宫中待过几年的经验,教导人家姑娘规矩,也算有几分体面,只是终究无所依靠,倒不如做女医,有一技之长,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活下去!

只是她们毕竟只是下人,一则怕六贝勒不愿意教她们,二则怕有违宫规,故而不敢开口。

四公主却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如今先把这一步迈出去最要紧。

宫女怎么了?

宫女也是包衣世家出身,经过小选才能入宫的,个个聪明伶俐,不仅读书认字,还各有才华!除了为人奴婢没有自由身之外没有什么不好。

他们定规矩时就没考虑什么身份不身份,如今遇到难处,更不会介意这个了,四公主当即抚掌笑道:“这个好,待我和六弟商量一下,问过汗阿玛再决定。”

胤祚听了也觉得这法子可行,于是和四公主向康熙回禀,康熙既然说了招生归胤祚负责便不会再管这事,胤祚也只是说一声罢了,毕竟要动宫女,理论上来说宫女可都是康熙的人呢!

征得了康熙同意,招生之事便顺利多了,三天时间报名人数便达到两百多人,为此胤祚不得不再组织考试。

他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报名,压根没准备考试的事,少不得从头准备,好在学院修整需要时日,故而虽然忙,倒也能受得了。

这天胤祚又忙碌一天,回宫便瘫到榻上不想动了。

德清给他端了凉茶过来,胤祚吨吨吨干掉一盏,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准备笔墨。”

胤祚准备给黛玉写信。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是他招生完成了,两百多个女孩,通过笔试和面试录取了近两百多个,只要不是极差的都取用了。

告示贴了、广告也登了,京城不知道招女医的应该没多少,但只有她们来报名了,这份勇气便值得敬重。

胤祚对招生结果很满意,取用的这些人大多想着凭学医改变命运,为自己谋求一个好的未来,也有一些真心想学医,想做一番事业,她们都很有干劲儿,比军医学院的学生有干劲的多。胤祚相信只要她们一直保持这样的劲头,未来一定会很有成就!

但胤祚也有不高兴的地方,譬如他发现有的考生是大户人家的奴婢,消了奴籍来报名,其实父母家人都捏在原来主家手里,待学成了还得再卖身回去替主家办事,等于用朝廷的资源替大户人家培养私人大夫。

胤祚真要被气死,他培养女医是为了天下女子,岂能容人这么算计?好在被查出来了,胤祚直接把那人退回去了,后来又向康熙告了一状,听说康熙罚了那户人家,也算勉强解恨了。

第二件事…说到第二件事,胤祚叹息一声。

林如海回来后胤祚和黛玉不仅不能见面,就连通信也不成了。于是黛玉替胤祚写的作业、还有连环画稿都送不出来。

《京城日报》的连载已经鸽了两三期,粉丝已经快把京城日报社的屋顶掀翻了,三阿哥一天三顿地催稿,看胤祚的目光越来越幽怨,之所以没有直接动手是因为胤祚刚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如今做广告每天赚不少钱,三阿哥还因此得了康熙和太子的夸赞,三阿哥只觉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切都十分美好。

哦!

除了潇湘居士拖稿!

不过他找不到潇湘居士,如今也不好意思拿胤祚怎么着,只能无能狂怒罢了。

三阿哥好对付,先生就比较麻烦。

因为没法与黛玉通信,胤祚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写功课,但水平就……

水平差距太大,胤祚提心吊胆,本以为先生会发现异常,没想到先生压根没多想,只问他为什么这次写的这么差。

胤祚的理由已经从“太忙没时间好好琢磨”、“病了几天脑子不清楚”变成了“最近没读书退步了我这就好好努力!”

也不知先生信了没有,不信也没有法子,反正他只能找到这些借口。

胤祚犹豫了一下,只纸上写:“我怀疑先生早知道那些文章不是我写的,否则不该是这般表现才是。隐约想起上回太子说过先生们都很喜欢你,且盼着与你相见云云,当时震惊于其他事没注意,如今想来先生应是知道的。只是时间久了,关于这段的记忆又模糊,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臆想出来的。”

最后他写:什么时候能与你见面啊,我快撑不下去啦!

胤祚是用铅笔写的,这么多话也不过薄薄两页纸,他看了一会儿,长吁短叹地交给德清:“放到匣子里去吧。”

还是熟悉的匣子,上回往里面放信还是几年前,那时候黛玉刚明白自己心意,想要和胤祚断了联系,那段时间胤祚写了信就放到匣子里,积了大半匣子。如今这匣子已经快满了。

德清把信放进去,又重新锁上,然后问胤祚:“明天还去林家吗?”

回回去回回见不到人,德清都有些心疼自家爷了。

胤祚却毫不犹豫:“当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