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愣了好一会儿,眼眶慢慢红了。
胤祚登时就急了,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不愿意?
之前瞧着不像啊!他们相处一直都挺愉快的。
但女人心海底针,说不准之前黛玉只是在考验他,或者黛玉不乐意却不好意思说……
胤祚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吧。但他只能压下心里想法,努力扬起一个温和的笑:“你不愿意也没事儿,当初说好了,你随时可以反悔,我们还是师兄妹。”
说这话的时候胤祚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有些难受,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不问,至少彼此坦然!如今闹成这样,日后他们肯定不好再见了,也断然回不到从前的师兄妹关系,怕只怕连通信都不成了。
想到这些,胤祚觉得眼眶也酸胀起来。
他自觉什么都听黛玉作主十分贴心,然而黛玉听了这话却抿了抿唇,淡声问:“我反悔也可以?”
果然如此!
胤祚低下头不叫黛玉发现自己的异常,勉强点头:“可以。”
黛玉声音更淡了:“我瞧上了旁人也没事儿?”
“你瞧上谁了,不会是贾宝玉吧?”胤祚警惕道,“你素日极少出门,能见到什么人?再则有的人表面光鲜亮丽,其实私下不堪得很,你、你要是瞧上了谁,一定要与我……和林大人说,好好查一查他。”
一定把他查个底掉,能挖出什么黑历史最好!胤祚恶狠狠地想。
黛玉被胤祚气得眼泪直掉,背过身去不看他,只道:“我瞧上谁与你无干,他是翩翩君子也罢,衣冠禽兽也罢,你只管娶你的高门贵女去,用不着替我操心!”
胤祚:“……我什么时候说要娶高门贵女了?”
“你说与不说,难道我就是傻子不成?”黛玉泣道,“你如今顾虑我,但只要我反悔了,我们的约定作废,以你的身份自然想娶谁娶谁,也不用委屈自己娶一个汉女了!”
胤祚:“……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胤祚只觉得十分委屈,但也明白了黛玉并没有反悔的意思。他松了一口气,脑子也恢复了运转,走到黛玉面前笑眯眯道:“你担心我为了与你的约定罔顾自己心意?”
黛玉不答,只又默默背过身。
胤祚又转到她跟前,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不是我说,你想的也太多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吗,没有什么能约束我做不喜欢的事,汗阿玛不行,一个口头约定也不成!若我不乐意,毁约便毁约了,反正我脸厚心脏。”
黛玉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不在乎自己名声,净胡言乱语!”
她的师兄才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他固然不受约束,但也不会轻易毁约,更不会陷旁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看似玩世不恭,但却有着强烈的责任心和慈悲心。
“你都冤枉我想娶高门贵女了,这点污名又算什么?”胤祚叹气一声,“反正林姑娘瞧不上我,我找不到心灵契合之人,干脆此生不娶倒也干净。”
黛玉又瞪了他一眼,倒是明白胤祚的意思,只低头红着脸不说话。
胤祚:“罢了罢了,我这便走了。”说着便作势要走。
黛玉:“……”
幸好朱莺和雪雁眼疾手快,拉着胤祚又坐回来,笑着道:“您还不知道我们姑娘吗?最是刀子嘴的一个人,其实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您可别跟她置气。”
胤祚“哦?”了一声,斜眼看黛玉:“是这样吗,林姑娘?”
黛玉:“……”
黛玉瞪了朱莺一眼:“就你话多!还不去把我那只描木芙蓉的匣子拿过来?”
朱莺笑眯眯去了,不一会儿回来,黛玉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扔给胤祚:“给你的。”
说着就用帕子捂着脸跑到窗边榻上窝着去了。
胤祚定睛一瞧,原是一双鞋!
看针脚该是新学的,鞋面糊得也不平整,整个瞧着十分扭曲。胤祚却丝毫不嫌弃——定亲时女方送男方鞋是习俗,黛玉早早就准备好了,可见不仅没变了心思,且很期待他们的婚事。
“很好看!”胤祚真诚地夸了一句,然后认真道,“我会看着和汗阿玛提起此事的,待明年春天选秀必定正式定下。”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二人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似说什么都不对,也不好意思。沉默一会儿后胤祚轻咳一声道:“那我……走了?”
黛玉:“嗯……”
胤祚抱着鞋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马车就在门口等着,上马车前德清伸手道:“东西给奴才拿着吧。”
“不用!”胤祚警惕地把鞋往怀里藏了藏。
德清:“……”
胤祚一手拿着鞋,一手撑着车辕跳上马车,表现出远超以往的灵活。
德清看看放在地上的马扎,和车夫对视一眼,默默摆了摆手。
他们爷不是傻,只是今儿太高兴了!
德清自己踩着小马扎上了车,却见胤祚已经换上了新鞋,正在摆弄欣赏自己的脚,美滋滋道:“合适!”
德清:合适是合适,就是丑了点。
……
胤祚这晚不知是激动还是如何一直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睡去,一大早又爬起来启程出发去塞外。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紫禁城出发,配着长刀的护卫随行左右,严肃而威严。
车厢里半躺着的胤祚打了个哈欠,掀开毯子气道:“睡不着!”
这车减震能力太弱了,颠得厉害,他本来就没睡好,被颠得又困又晕,偏偏还睡不着,实在难受。
“算了算了,我出去骑马吧,好歹清醒些。”
胤祚叫人牵了马来,骑在马背上被初秋的风一吹,果然精神了许多。他轻轻一夹马步,小跑上前找兄弟们说话去了。
这回随行的皇子不少,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胤祚、八阿哥都在随行之列,四阿哥刚从陕西回来,康熙原本的意思是叫他休息,但四阿哥自己想去,故而也来了。
如今大家都骑马跟在康熙车架后不远处,胤祚打马上前,四阿哥第一个发现他,问道:“睡够了?”
“别提了,根本睡不着!”胤祚叹气。
大阿哥闻言看了胤祚一眼,奸笑道:“没睡够还这么高兴,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胤祚:“……”
胤祚被他的敏锐吓了一跳,心虚道:“没干什么啊,我高兴是、是因为你们都要封爵了!”
说到这个胤祚就精神起来:“大哥也该封爵了吧?”
四阿哥和五阿哥不用说,等从塞外回来就该封贝勒了。大阿哥之前没有爵位,但他其实在军□□绩颇丰,如今又改良了连弩,若这回连弩表现出色,回去怕也要封爵,只看能封到什么爵位了。
叫胤祚说给大阿哥一个贝勒也是应该,只不知康熙怎么想。
大阿哥矜持地笑了笑:“我倒是不在乎这个……”
正好路过旁听了几句的三阿哥嗤笑一声,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仿佛在说大阿哥虚伪。
大阿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反正我很快还能有其他功劳,到时候爵位自然会升。”
三阿哥:“……”
胤祚:“……”
胤祚没忍住笑了一声,三阿哥脸顿时黑得不行,气呼呼地驾马走了。
五阿哥挠了挠头:“三哥怎么了?”
大阿哥哼笑一声:“管他呢,素来见了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多给他一个眼神算我输!”
诶?
胤祚之前还真没注意,看来三阿哥真是太子脑残粉啊,为了太子也算拼了。
这时候胤祚才知道三阿哥对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太子送了胤祚东西三阿哥也不过酸两句而已,可能知道太子喜欢胤祚吧。
再瞧瞧他对大阿哥的态度……要知道大阿哥掌兵,要怎么着三阿哥或许不容易,但叫他难受真是轻而易举啊!也就是大阿哥没那个闲情逸致和三阿哥计较,否则现在他现在不知还有没有酸的心情。
是的,胤祚觉得三阿哥就是在酸。
“如今除了八弟,眼瞧着我们几个都有爵位了。八弟还小不提,年长的皇子里就他还是光头阿哥了。”
众人这才恍然,还真是!
从大哥到胤祚,比三阿哥大的有爵位,比他小的也有爵位,只他光溜一个被夹在中间,换了谁都觉得尴尬,难怪他心里不自在呢。
众人设身处地一想,对三阿哥那点不满也散了,甚至充满了怜惜同情。
三阿哥:“……”
胤祚和兄弟们说了会儿话又去看德妃,是的,德妃这次也随驾。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蒙古那边的女眷们需要人接待,这人身份不能太低,宫里又没有皇后,四妃中选一个倒是合适。
胤祚驾马到了德妃车架边,透过窗户问:“额娘可还好?”
“我都好,”德妃笑着答了,看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的儿子,心里不由骄傲,笑道,“看你骑了半日马,进来喝口水吧。”
恭敬不如从命,胤祚钻进车厢陪德妃说了会儿话,德妃眼神突然一凝,皱眉道:“谁给你做的鞋,怎的这般不用心,都皱成什么样了!”
胤祚:“……”
“我觉得挺……还行啊,”胤祚打哈哈,“皱一点没什么打紧,儿子穿着觉得舒服,这才是把心用到了对的地方呢。”
德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你随性,但底下人也不能太惯着了。”
胤祚:“……知道了知道了。”
他生怕德妃再提起这个,说了几句话就溜了。
回去后胤祚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是有点飘了,没控制好自己,所以今天才两次差点叫人看出端倪,如今事情未尘埃落定,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于是他依依不舍地换了旁的鞋,然后又读了半个时辰的四书五经平复飘飘然的心情,在成功被催眠睡了一觉醒来后终于勉强恢复了正常,至少接下来的日子没人再问他遇到什么好事或者怎么穿这么奇怪的鞋了。
御架一路西行,颠簸十几日后终于到了蒙古,驻跸西巴尔台。
胤祚和四阿哥先帮着德妃安置,四阿哥细细检查德妃的日常起居用品,胤祚则在帐篷周围撒上各种药粉,两个儿子如此贴心,德妃只觉得十分熨帖。
帮德妃安置妥当后胤祚和四阿哥也没回自己的帐篷,他们的东西自有人整理,好容易到了草原,当然要出去走走!
二人溜溜哒哒出了门,路过康熙的帐篷时看到几位着亲王或郡王朝服的人被梁九功引着进去。
胤祚奇道:“这么快就有蒙古王爷来朝见了?”
“他们早就来了,只等着咱们到呢,”四阿哥向他解释,“你可知都是谁?除了达尔汗亲王是因为距离西巴尔台较近的缘故来得早,还有一位是喀尔喀台吉,名叫博尔济吉特丹律,他是今年刚归顺大清的,为表诚意早早前来拜见。听说他还带了个孙子过来,叫做博尔济吉特策棱的,据说很勇武,日后可能随我们一同回京。”
胤祚“哦”了一声:“当质子吧?”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能进京是多大的荣耀,这是汗阿玛的恩典!”
胤祚乖巧点头:你说是就是吧。
四阿哥继续道:“还有一位是喀喇沁杜棱郡王,他来得早是因为……汗阿玛有意为三姐指婚他的次子噶尔臧。”
胤祚愣了愣:“三姐姐也要指婚了啊?”
四阿哥点头:“三姐今年都十九了,若非守孝耽搁早就该指婚了,如今定了驸马,想来很快就要成婚。”
胤祚看着这茫茫草地,美是很美的,只是想起四公主说三公主性格柔弱,怕未必能爱上草原的风光。
他叹道:“什么时候公主不用和亲就好了。”
四阿哥也叹气,他又如何愿意姐妹们和亲呢!况且如今是他的姐妹,日后便是他的侄女、甚至他自己的女儿,一代接着一代,实在叫人不忍。
只是如今噶尔丹死灰复燃,大清还要靠着蒙古护卫边疆,不得不用联姻巩固双方关系。
胤祚也明白这个道理,气道:“总有一天咱们能强大到谁都不用依靠!”
四阿哥郑重点头,眼睛亮晶晶道:“我也盼着那一天呢!”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远了,隐约间仿佛听到男女说话的声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倒像对野鸳鸯。二人对视一眼转身欲离开,却突然听见那女子尖叫一声,大喊救命。
胤祚当即转头往那边跑去,四阿哥连忙跟上,只见那边人数不少,不过瞧着大多是侍卫,而被他们护卫着的果真是一男一女,少女红衣烈烈娇俏可爱,青年身材高大壮硕孔武有力。
然而此刻青年一点都不威风,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嗬嗬出声,脸色胀红,脖子和额头青筋崩出,整个人难受得拧成一团,却丝毫没有办法救自己。
红衣少女和侍卫们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团团转。
胤祚一眼就看出来:“噎住了!”
噎食可大可小,轻则拍一拍就缓过来,严重的窒息而亡也有可能,看这青年的情况显然极严重,胤祚不敢耽搁,连忙就要上前检查。
侍卫们把青年围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不是你们喊救命的吗?”胤祚说,“我是大夫,我来瞧瞧他。”
少女有些怀疑:“你是大夫?可你没拿药箱。”
“谁出来遛弯还带药箱啊!”胤祚翻了个白眼,“他噎得厉害,可能会死的!你们还要不要救他,耽误了抢救时间你们能为他的生死负责吗?”
少女犹豫一下,摆摆手让侍卫们退开。
胤祚上前为青年检查,见他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兄弟醒醒,还能说话吗?”
青年睁开眼,摇了摇头。
胤祚又问:“那你还能站起来吗?我可以治你的病,但站起来效果好些。”
少女又忍不住道:“你什么药都没有,怎么治?”
胤祚搭理她,见青年点头便扶着他站起来,然后站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少女皱眉:“你到底是不是大夫?这是什么治病法子,我从来没听过。”
胤祚没说话,四阿哥却淡淡扫了她一眼:“闭嘴!”
少女被他冰冷的眼神一扫,登时不敢说话了。
胤祚用海姆立克急救法给青年急救。他一手握拳放在青年腹部,另一手抓住拳头快速向上用力压迫青年腹部,如此几次,青年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在少女越来越按捺不住,四阿哥也开始替胤祚紧张的时候,青年突然吐出一块肉干,然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胤祚松开青年:“这就好了,让他缓缓吧。”
说完胤祚就想要走,少女却跳到他面前笑道:“你好厉害,为什么你那么弄了一下就能治他的病,大夫都这么厉害吗?”
“一般一般吧,”胤祚敷衍一句,见青年哀怨又隐忍地看着少女,顿时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狗血爱情故事。
少女还在问:“你是哪个部落的人?看你的衣着是大清来的吗?是侍卫还是皇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该怎么谢你啊?”
胤祚才不愿意在他们的故事里留下姓名,只潇洒地摆摆手:“大恩不言谢,我叫活雷锋。”
“回见吧,”说完他就拉着四阿哥走了。
身后少女还宣誓般大声道:“活雷锋,我记住你名字了!”
胤祚:“……”
……
今儿累了一天,胤祚回去后便和四阿哥道别,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康熙宴请蒙古亲王,胤祚等诸位皇子也要到场。
席上觥筹交错,胤祚还看见了昨天救的那青年和少女,青年也瞧见了他,和旁边着郡王朝服的中年男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中年男人就举起酒杯道:“还没多谢六贝勒昨日救犬子性命!”
康熙“哦?”了一声,颇为感兴趣:“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把昨日之事大略说了,感激道:“若非六贝勒犬子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奴才不知该怎么感谢六贝勒才好。”
康熙哈哈大笑:“胤祚没什么旁的本事,只医术一道有些天份。这也是他和噶尔臧之间的缘分,不必说什么谢不谢的。”
胤祚顺着康熙的话微微一笑,十分谦和有礼。
但下一刻他的笑就顿住了:什么玩意,这人叫什么?
噶尔臧?
那不是三姐姐未来的额驸吗?!
可是他和昨天那红衣少女绝对有猫腻,胤祚以‘过来人’的经验保证,他绝对不会看错!
那会不会是四阿哥的消息错了?
四阿哥摇头道:“应该不会有错。”
胤祚心里卧槽一声,喜欢别的女孩还敢尚公主,这噶尔臧胆子够大的啊!
他看着还懵然不知自己已经掉马了的噶尔臧冷哼一声,就要拉着四阿哥上前问个清楚。正是这时康熙笑道:“年轻人去活动活动,朕准备了一根上好的马鞭,今日谁得的猎物多就归谁了。”
众人顿时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上马,噶尔臧也拿了弓蓄势待发,皇子们自是要上场的,莫说大阿哥,就连最小的八阿哥也不例外。
胤祚和四阿哥又对视一眼,这种活动他们就不想参与了,到时候露脸不成露了腚可不好。
故而两人只是老神在在继续吃东西,胤祚还理直气壮道:“聪明人就是得有自知之明。”
四阿哥深以为然点头,他们不是怕丢脸,只是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罢了。
康熙也知道儿子的德行,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并不强求。
没想到噶尔臧却骑马到了胤祚跟前朗笑道:“六贝勒怎么还不上马?等会咱们比一比吧!”
胤祚:“……”
胤祚看着面前一脸纯良的铁憨憨,默默憋下了即将出口的国粹。
噶尔臧这一喊胤祚就不能退了,否则叫外人看了笑话。他微笑着起身,见四阿哥眉毛一皱也要跟着起来,按住他道:“四哥不用担心,子不教父之过,我是他再生父母,这就去教教他做人。”
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