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门。
正是每日御门听政的时辰,乾清门前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执。
自然,御门听政时朝臣有争执再正常不过了。但今天有点特殊,因为争执双方一方是太子,另一方则是皇上舅舅、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他们争的也不是什么朝廷大事,而是对六阿哥的封赏。
有些大臣还有有些茫然,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明明一开始皇上宣布牛痘试点成功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啊,你拍拍马匹、我颂颂功德,气氛很和睦来着。
后来太子和佟国维为什么对上了?
哦!是太子说六阿哥有大功于社稷,建议赐爵位以示恩赏。但佟国维反对,理由是牛痘是整个太医院的功劳,总不能众太医只是赏赐金银,而六阿哥就能获封爵位吧,如此岂非不公?
其实这理由有点扯蛋,难道还能叫皇上给太医封爵不成?或者同样赏六阿哥点金银?
——六阿哥又不缺金银!这不是欺负人呢么!
封赏本质上就是因人而异的,对太医来说金银已经是极好的东西,且如今只是太医院没有官位空缺罢了,但日后若要补缺,这些在牛痘研发中做出贡献的自然会优先擢升。相对的,爵位对胤祚来说并非高不可攀,事实上即便现在不封,等到诸皇子长大成人皇上一样要封的,哪轮得到你佟国维说嘴?!
但眼下太子想要以功劳为胤祚换取提前封爵的想法却被反驳了,佟国维理由一条一条的,什么“医道不过小道,于家国大计无益,不可以爵位封赏”;什么“我朝没有以医一道封爵的先例”;什么“请勿以六阿哥为坏榜样,若日后我朝有志男儿俱转学医理,反倒置四书五经儒家正道于不顾,岂非另一种‘不重生男重生女’?”
竟是一副如果康熙为六阿哥赐爵,就要步上唐玄宗后尘的意思。
众臣:“……”
也太夸张了!
理智的人都只当听个笑话,然而佟国维的拥趸不少,附议者颇有规模,其中还有几个难缠的御史,在朝堂上吵吵嚷嚷许久,最终也没得出结果,只能押后再议。
直到退朝许多人都没想明白,太子替六阿哥发声就罢了,到底是兄弟,但佟国维为什么反对?
他和六阿哥有什么关系吗?
……
胤祚不知自己差点得了一爵位,因为七里乡试点种痘工作的大获成功,他回宫时心情非常不错。
然后就在半路了脸色不大好看的太子。
有点稀奇,太子素日极少黑脸,向来都是那副朗月清风的样子,今日是怎么了?
既然见到了,作为兄弟总要关心一下的,于是胤祚笑眯眯道:“二哥怎么了,是不是被我抢了风头,不乐意看见我啊?”
太子无奈拍了拍胤祚脑袋:“回来就好,你这次做的很好!”
太子夸了胤祚一顿,本来不想告诉他今日的事,但想着胤祚年纪不小了,不能一直这般单纯不知朝事,于是便把早朝上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胤祚听到太子为他请封,却被佟国维搅和了,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疑惑:“这佟大人怎么回事,我都没见过他,他干嘛针对我?”
“他是我们玛嬷的亲兄长,这些年被汗阿玛捧着敬着,做事随心所欲惯了的,皇子封爵罢了,他想管就管了!”太子嘲讽了佟国维一通,然后冷哼道,“你放心,不管他为了什么,这爵位该你的总是你的。”
事实上给胤祚封爵是皇上和太子共同的默契,只是由太子提出罢了。原只是走个流程罢了,万没想到会被反对!佟国维以为他反驳的是太子,针对的是胤祚,其实真正惹到的却是康熙!
别的不说,只佟国维那么些拥趸,竟叫本该顺理成章的事没办成,就足够康熙警惕了。
胤祚哪想得到这些,只听太子还要为他争取爵位,顿时心里一惊。
那他岂不是除太子外第一个有爵位的皇子了?那可不行,向来第一不好当,这多危险啊!
胤祚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二哥你别替我争取什么爵位了,我觉得佟大人说的对,我不配!”
太子皱眉:“你不必妄自菲薄……”他顿了一下,又道,“也不用自视过高,以你的资质做医者极好,做储君是不可能的。”
胤祚:“……”
虽然知道你是为了安我的心,但这话我也不乐意听!
胤祚死鱼眼:“二哥再见,我还得面见汗阿玛呢。”
……
胤祚带着太医们去见康熙,把七里乡的情况汇报了一遍,又把自己和太医写的记录交上去。
重要情况管事官员在折子上已经写了,康熙心里有数,故而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翻着记录,听胤祚絮絮叨叨说一些琐碎小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招招手:“过来,朕瞧瞧你的伤口。”
胤祚小跑到康熙身边,伸出自己光洁的胳膊,指着那块不仔细找几乎看不到的疤痕给康熙看,委屈道:“当刀子落在胳膊上的时候,儿臣真的无助极了……”
“……”,康熙拍开他的胳膊,“少作怪!”
胤祚嘿嘿一笑,又轻轻咳了一声:“汗阿玛,你还记得答应了我什么吗?”
康熙:“……去找白晋吧。”
胤祚兴奋地欢呼一声,虽十分迫不及待,但还是拍了一会儿龙屁,把康熙哄高兴了才溜溜哒哒去找白晋。
白晋是来自法国的传教士,今年不过三十余岁,或许在大清其他人看来金发碧眼属于异类,然而胤祚却觉得他十分英俊。
胤祚总是真心赞叹他的容貌,而不似其他人排斥恐惧,故而白晋对他印象极好,见他过来便热情迎接,张口便是流利的满语:“我十几天前就收到了皇帝陛下的谕旨,没想到你到现在才过来!”
“抱歉哈,”胤祚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事出宫去了,今天才回来。”
“你不用抱歉,我知道你忙着研究天花的治疗。这是伟大的工作,我等多久都没关系。”白晋真诚道。
二人落座,白晋便道:“我听皇帝陛下说你对西医很感兴趣,我很乐意教导你,不知你想学哪一方面?”
胤祚挺胸:“我要学就学最厉害的,开胸剖腹做手术那种!一年能学会吗?”
“……”白晋,“哦!亲爱的,我理解你急切的心情,但我们还是从基础学起吧。”
白晋知道这位大清的六皇子在医术上很有天赋,但西医不是那么好学的,真正开始学他就知道自己的天真了。
怎么可能一年学会做手术?即便是天才也不行!
但白晋很快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真了,盖因胤祚的学习进度真的很快!
非常快!
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快!
胤祚压根没打算按部就班地学习,毕竟他真正的医术远超现在的西医,若不表现出超常的天赋,怎么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
所以胤祚一早就打算好了,他要塑造一个天才形象!
和学中医时不同,学西医的胤祚才是真正的天才!学中医时教习厅的其他学生尚且有与他一较高下的想法,但白晋面对胤祚却完全升不起比较之心,只觉得惊叹。
明明他自己也算小有天赋来着!
一个月后,在胤祚学完人体解剖学后,白晋激动地抱住了他:“哦!你简直是神的化身,你天生为西医而生!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胤祚被热情地拥抱住,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白晋拉着去求见康熙。
这个向来优雅的法国人在御书房面红耳赤地告诉康熙胤祚的天赋,并要求他为胤祚寻找更专业的老师,务必不能耽误传奇的崛起!
康熙:“……”
胤祚:“……”
康熙难得见到白晋这般失态,好奇地看向乖巧又迷茫的胤祚:就这,传奇?
我怎么了?
胤祚回神叉腰:“汗阿玛,你想知道你全身上下有多少块肌肉、多少块骨骼么?”
“……”康熙移开目光,问白晋,“我听说香山澳就有西洋医院,那边应该有专业的医生吧?”
“是的!请陛下尽快下旨宣召他们吧,他们迟来的每一天都是对六阿哥的耽误啊!”
康熙:“……”
康熙当即安排人去香山澳请西洋医生入京,只是香山在大清极南,距离京城太远,不是短时间能到的。
胤祚倒是无所谓,白晋却十分着急,并且十分后悔:“我早该考虑到的,以我的那点知识根本教不了你多久,该早点去见皇上的,那样你现在也不会没有东西可学!”
胤祚:“……不若先生给我讲讲西方的事,尤其是医药方面的,说不定我自己琢磨琢磨能想明白呢。”
胤祚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已经做好被白晋笑话的准备,然而白晋竟真的思索片刻,然后认真道:“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可以!”
胤祚:……
之后胤祚就开始听白晋讲西方各种医药故事,白晋不需要完全懂里面的原理,知道多少就讲多少,胤祚也不嫌弃,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总觉得白晋只是不想耽误“传奇”的任何一点时间,太过焦虑下的病急乱投医罢了。
好在没多久,随使团赴尼布楚谈判的传教士张诚和徐日升回来了,他们也懂医理,且和白晋的知识领域并不完全重合,胤祚总算有新东西可学,白晋才变得正常了些。
……
御书房,索额图作为赴沙俄谈判团的主官,正在向康熙复命。
康熙听他细细讲了《尼布楚议界条约》的条款,不由朗声大笑:“不错,你做的不错!”
这份条约比起他们原来设想的要好的多,且他们不知道的是,比起历史上也好得多!
索额图回想起谈判的过程还有些唏嘘,这次谈判颇为艰难,盖因大清同时正面临着准噶尔的侵扰,为了不引起两面交战,大清已经决定合理让步。然而沙俄贪得无厌,使得谈判一度陷入僵局。
索额图已经做好谈判失败,双方重新开战的准备。没想到沙俄内部突然出现动乱,且天花开始大范围肆虐,正好大清研制出牛痘的消息传到使团,索额图便用牛痘作为条件与沙俄谈判,最后不仅守住底线,还从沙俄手里抠了一点土地出来。
虽然那片土地相当荒芜,大清在那边几乎没有实际统治,但这个结果无疑大大扬了大清国威,涨了大清脸面!
康熙很高兴,迟一些从索额图口中得知此事的太子也很高兴。
“这次六弟可是于国有功了,看佟国维还有何话说!”
索额图皱眉道:“太子和佟国维起了冲突?”
“不过是六弟立了功,孤提议封他为贝子,佟国维不同意罢了。”太子淡淡道。
索额图皱皱眉,不是很明白佟国维在想什么,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只笑道:“奴才原还不明白您为何对六阿哥另眼相看,如今才知道您高瞻远瞩,这次多亏了六阿哥研制的牛痘技术!”
“六阿哥于医道如此有天赋,将来少不得立下功勋,且他又无意争储,拉拢提拔他,既能让皇上看到您友爱兄弟之心,又不会引狼入室,实在有利无害!”
太子皱眉:“孤喜爱六弟人品贵重,并无那么多想法。”
索额图:“是是是,您只需喜爱六阿哥即可。”
太子:“……”
……
第二天御门听政,太子再次提出为胤祚封爵。并在佟国维一党提出反对后当众宣告尼布楚条约结果,然后问佟国维:“六阿哥所行虽是医道,却以牛痘之术为大清赢得国土,孤以为若天下学子有此佳志亦未为不可,佟大人以为呢?”
佟国维脸色难看,但却无话可说。
既无异议,康熙便当朝宣布封胤祚为贝子,圣旨稍后便会下达。自此胤祚成了除太子外第一个有爵位的皇子!
其他人如何且不说,佟国维是黑着脸离开乾清门的。
佟国纲皱眉看了佟国维一眼,他之前随使团去尼布楚谈判,昨天回京后没随索额图一起进宫,而是去了西郊大营安置随行军队,昨晚也是在军营过的夜,今儿直接来宫里上早朝,一直都没回家,竟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家弟弟为了六阿哥居然和太子对上了。
别人不知道佟国维的想法,佟国纲却是知道一点的,想到弟弟在家时常有抱怨之语,对德妃和六阿哥似有不满,甚至对四阿哥亦颇多埋怨,心里便是一跳。
他想追上去问一问,但眼下还要向康熙复命,只能暂时作罢。
佟国纲初回京城事务繁多,这一忙就是一整日,直到晚上回家用过晚膳,这才去书房找佟国维。
兄弟俩相对坐了,佟国纲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佟国维:“你为何要针对六阿哥?”
佟国维顿了顿:“我不明白大哥的意思,我什么时候针对六阿哥了?”
佟国纲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轻撞发出一声脆响,佟国维不由视线漂移。
佟国纲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心疼皇贵妃了是吧?觉得四阿哥不听话了是吧?嫌六阿哥碍事了是吧?觉得清闲日子过到头了想吃点苦头是吧?”
佟国维不服:“不过是朝堂争论罢了,皇上还能治我的罪不成。”
佟国纲冷笑:“若你的奴才对你指手画脚,不许你给儿子涨月例银子,你怎么想?”
佟国维梗着脖子:“那怎么能一样?国事不比家事,再说我还是皇上的舅舅,说上两句也不算逾矩吧。”
“那你就等着瞧吧”,佟国纲懒得多说了,他们是皇上的舅舅,但更是皇室的奴才,平时皇上敬着他们,但对上皇子,皇上帮谁还需要想吗?
佟国纲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顿了顿,还是劝了一句:“我知道你心疼皇贵妃,但你要记得,后宫和皇子不是我们能摆弄的。做事前要想想佟佳氏,想想子孙的荣耀,莫要意气用事才好!”
佟国维冷哼一声不答。
佟国纲知道劝不动,也只能叹气一声罢了。
虽是同胞兄弟,到底已经各自成家有了儿女,已经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佟国纲只坚定地跟着皇上脚步走,而佟国维却有一个做了皇贵妃的女儿,还有了一个养外孙,有什么心思就不好说了。
佟国维没把佟国纲的话放在心上,然而没多久就有几个依附他的官员被查出种种问题降职或罢免,佟国维这才慌了,忙去向大哥求助。
佟国纲叹道:“这是皇上在警告你我呢,你只乖乖地什么也别做,让皇上出了这口气就是了。以后行事低调些,莫要一离了我的眼就飘到天上去,迟早被人打下来!”
佟国维却听不进去兄长的规劝,只愤然道:“皇上当真如此绝情?!”
佟国纲皱眉:“你如今连皇上也敢编排了?”
佟国维噎了一下,虽不敢再说话,但神色仍旧不服。
佟国纲深深看了自家弟弟一眼:“你最好别再做什么过火的事,否则别怪我保不了你。”
佟国维不以为意,他是皇上亲舅舅,就算惹皇上生气也不过如这次一般小惩大诫罢了。佟国维并不多看重几个归附之人,但叫他咽下这口气却是万万不能的。
想到六阿哥拉拢四阿哥、害皇贵妃被训斥伤怀的种种,佟国维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六阿哥这般不把佟佳一族放在眼里,总该教教他怎么做人才是!
……
与此同时,荣国公府老太太所居的院子正是热闹的时候,贾母刚用过早膳,小辈儿扎堆过来请安,一时屋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宝玉和宝钗、探春一块儿说话,迎春只独个儿坐着吃果子,惜春和黛玉一起,一左一右挨着老太太坐了。
王熙凤用银筷夹了一块点心喂到贾母嘴里,笑问:“老祖宗,林妹妹这点心味道如何?是那琼浆味儿还是玉露味儿呢?”
贾母指着她哈哈大笑:“你这猴儿惯会讨打,我倒是想吃琼浆玉露做的点心,你寻来给我?”
“您这不是难为我么,”王熙凤笑道,“我就是一个俗人,上哪儿寻这仙家之物,这个呀,还得要林妹妹这样的仙女儿去才好呢!”
一时众人大笑,黛玉白了王熙凤一眼,忍不住也跟着笑。
却听见那边薛宝钗又在劝宝玉进学:“你也休要总想着逃学,姨夫还能害你不成?如今年纪不小,也该正经读几本书了。”
黛玉心里翻了个白眼,学或不学原靠自觉,哪是旁人能劝动的?这宝姐姐看着伶俐周全的一个人,倒总在贾宝玉跟前费力不讨好,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宝玉果真不喜这话,冷哼一声道:“宫里的阿哥都逃学,宝姐姐也说是错的不成?”
薛宝钗一噎,涉及到宫里,纵然她心里觉得不对也不能说出来。
黛玉却突然插话道:“你说的是六阿哥?”
“正是呢”,宝玉见黛玉肯理会他,当即忘了恼,笑着解释,“妹妹镇日在家里不知道,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说是六阿哥一心学医,时常逃课呢,大姐姐在宫里时常传消息回来,也说六阿哥镇日替人看病,皇阿哥这般,皇上不也没管吗,我逃课又怎么了?”
黛玉听到他污胤祚名声已然不满,见他还拿自己与胤祚比较更是生气,冷笑道:“你倒是与他比?他逃课是为了学医,如今速效救心丸都在黄氏药铺卖了几年,救了多少人命!你逃课倒是做了什么?”
贾宝玉脸顿时涨得通红,讷讷不能言。
薛宝钗意味深长看了黛玉一眼,笑道:“我倒是忘了,听说六阿哥在扬州住过数月,就是在林妹妹府上吧?”
“宝姐姐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说这话原也不是为了这个”,黛玉怼道。
薛宝钗被噎了一下,心里疑惑倒是稍稍去了。她是听姨妈说过的,六阿哥对林家并没有什么情分,今日见黛玉激动原觉得奇怪,还以为其中有什么差错。如今再想想,黛玉素日性子便是有什么说什么,对宝玉许多想法又十分不赞同,便又觉得正常了。
只是黛玉说痛快了,气氛却有点尴尬。
黛玉是不在乎宝玉的,只是看了贾母一眼,思索着要说点什么哄哄外祖母。
她惯是最伶俐的,素日怼人从没有词穷的时候,但如今要哄人,却只觉得脑中浆糊一团,竟是一个词都想不出来。
黛玉抿抿唇,有些苦恼。
王熙凤瞥了她一眼,暗笑一声打圆场道:“说起六阿哥,我还知道个新鲜事,你们可想听呀?”
“什么新鲜事?”
“想听想听,你快说来!”
“哎呀,你可别卖关子了!”
众人七嘴八舌把场子热起来,王熙凤才笑道:“还是听我们二爷说的,这六阿哥近日可是做了件大事,你们再是想不到的!”
宝玉笑道:“嫂子先别说,叫我们猜一猜,可是六阿哥不逃课了?”
王熙凤笑斜他一眼:“你怎么净想着逃不逃课的,仔细薛妹妹又要说你!这算什么大事,再猜猜!”。
探春奇道:“莫非六阿哥又制出什么新药了?”
“三妹妹猜对了,”王熙凤合掌笑道,“那你再猜猜这回的药管什么病?”
这就为难人了,天下病症这般多,谁能想到他这回又遇见了什么?
唯有黛玉瞪圆了眼睛:“莫非牛痘制成了?”
“正是呢,妹妹怎的知道!”王熙凤先是惊讶,然后恍然道,“倒是我忘了,想必是林掌柜告诉你的。”
黛玉一脸恍惚地点头。
贾母奇道:“牛痘是什么?”
“老祖宗这可是问到点子上了,”王熙凤先是恭维了贾母一句,然后叹道,“要不我说这是件大事呢,这牛痘原是治天花的呢!”
什么?!
原就热闹的屋里瞬间沸腾了。
那可是天花啊!
宝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凤姐姐莫不是哄咱们玩的?”
“哎哟~我哄你们做什么!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这牛痘和那人痘差不离,种过了就不会染天花了!不过比人痘保险多了,人痘还会死人呢,这牛痘试点几万人都种完都囫囵活下来了!如今人人都盼着也给自己种上呢,不过朝廷的痘种仿佛不够使,如今只是皇亲贵勋在种罢了。”
宝玉念了声佛:“那想来很快便能轮到咱们了。”
众人一时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黛玉也抿嘴笑,心里替胤祚高兴,这牛痘他和太医院可是研制好些年了,如今可算是成了。
却听王熙凤又感叹道:“我们家二爷上个月出门还远远瞧见六阿哥的车架,那时候不知缘故,如今才知道竟是种完痘回京的!”
黛玉心一跳,捏紧了帕子问:“六阿哥也去种痘了?”
“是啊,皇上慈悲,特特派皇子安抚民心……”王熙凤又说起了康熙派胤祚去种痘的前因后果,大多是从官员家里或者试点乡流出的只言片语拼凑的,并不十分真实。又说胤祚已经被封为贝子云云。
黛玉却浑听不进去,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师兄自己也去了!
试点试点,说到底还是在试,如今大家都知道牛痘安全,可是当时怎么能保证没事呢?
黛玉纵然理解胤祚,心里也不由生出后怕来。强忍着才没有在众人面前落泪,直到出了贾母院子,身边只有自己人了,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朱莺和雪雁吓了一跳,雪雁安慰道:“姑娘别怕,六阿哥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朱莺也道:“是呢,六阿哥医术精妙,自然是有把握不会出事才去的,您何曾见他做过不靠谱的事了?”
“我知道,我只是……”,黛玉泪眼婆娑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后怕,一想师兄有出事的可能,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黛玉回房间哭了一会儿,待心情稍稍平复,就让人把林掌柜叫来,吩咐他下次宫里再送信时打听打听胤祚的情况。
虽则都说没事,但黛玉总不能安心。
林掌柜笑道:“姑娘何不写封信亲自问问六阿哥?”
黛玉攥紧帕子犹豫片刻,冷哼一声道:“不必了,我手酸,近日都不想写信!”
林掌柜:……
林掌柜出了贾家就去找人打听了,虽则黛玉只让收信时顺便打听,但看她那样子林掌柜哪敢拖延,少不得主动上门问问。
其实没什么好打听的,胤祚确实好的很,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事业学业都进入新赛道,还是新鲜出炉的贝子爷,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林掌柜把这些情况告诉黛玉,黛玉松了一口气,脸色却不见怎么好转。
林掌柜:……年轻人啊!
另一边,胤祚也得知了林掌柜来打听他近况的事,在听说打听的主要是种痘前后,再联系一下最近发生的事,胤祚眼前一黑——
完蛋了!
黛玉肯定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