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康熙没听明白,待要再问,便有小太监进来通禀,说是太医院院使求见。
康熙眉毛微微一挑,太医院院使除了请平安脉,一般是不会主动求见的。今日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只略略一思索,康熙心里便隐隐有了个猜想。
他激动起来:“宣!”
小太监应声退出去,不一会儿太医院院使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进来,满是褶子的脸上容光焕发。
即便康熙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听见院使慢吞吞说出“牛痘研制成功”几个字,还是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爱卿所言当真?”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皇上,老臣这里有试验数据,请皇上一观。”
院使把一份折子高高举起,胤祚不等梁九功动手,亲自跑去拿了交给康熙。
康熙打开一瞧,脸上笑容不由越来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怪他失了仪态,天下苦天花久矣,若能在康熙当政期间实现防控,不吝于一场天大恩德。且不说百姓如何受益,他只凭这一点便能被称为圣君了。
为皇为帝者,最在乎的便是生前身后的名声了。
康熙一直不曾放松寻找天花的防控手段,此前已然有了人痘,然而人痘凶险,种痘后死亡率极高,故而无法全面推广。
但牛痘就不一样了,牛痘的死亡低啊!两百多人死一个,这个比例康熙完全能接受,更何况那个人还未必是因为种痘死的!
他几乎迫不及待想看到大清再不用闻“花”色变的那一天了。当即叫人去请太子并一众大臣来御书房议事。
众臣被康熙召来时还一头雾水,但听康熙说完前因后果,一个个激动起来。
谁不害怕天花呢?越位高权重的人只会越害怕,要是这牛痘有用,对他们自己也是大大的好处啊!
众臣自是一番歌功颂德,拍马屁的拍马屁,哭唧唧的哭唧唧,一个个激动地仿佛捡了钱。
胤祚站在旁边只觉得叹为观止,更可怕的是以他的眼光竟觉得这些人十分真诚,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放到后世可以吊打一众演员。
怪不得能混成康熙心腹,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难怪人家都说聪明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太差,今儿他算是信了。
康熙是个有雄心壮志的明主,平日并不如何喜欢这种恭维,然而他今日心情极好,正是需要与人同乐之时,因此并无丝毫不耐,反而龙心大悦。
高兴归高兴,正事还是要做的。牛痘既然实验成功,就该面向大清推广,尽快彻底实现对天花的防控。
然而眼下却面临两个问题,一则天下闻“花”色变,恐怕没人愿意冒着风险接种痘种。二则痘种有限,目前只够数千人使用罢了,量产自然是要量产的,但康熙显然希望尽快看到牛痘的推广效果,前期这点痘种该如何分配?
众臣一时争论不休,康熙听了一会儿,突然看向胤祚:“胤祚怎么看?”
胤祚:……我咋知道?
请你清醒一点,我是技术专精人才啊!技术专精!
胤祚完全不懂这些,只能茫然回视。康熙瞪了他一眼,转而去问太子。
太子比胤祚靠谱多了,沉吟片刻后道:“儿臣认为,可以先选取一乡之地集中接种,观其成效,以其成果广而告之,百姓知道牛痘安全无害,自然没有抵触之心。到时痘种大量产出,自可大范围推广。”
胤祚了然,这就是后世“试点”的概念嘛。能想到这个,太子也怪了不起的。
众臣也觉得这法子不错,但又有新的问题:这个试点乡该如何选择?作为第一批接种的人,百姓必定忐忑恐惧,会不会因此引起动乱?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觉得倒是可以恩威并施,即用武力压制强迫百姓接种,但同时以金银慰之。只是这威倒是够了,恩却显得不足,倒是只怕少不得惹人非议。
众臣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位白发老者拱手缓声道:“奴才以为,皇上可派一身份尊贵之人与其一同种痘,以示与百姓同甘共苦之决心!”
此言一出,殿中寂静。
既说身份尊贵,还有谁能比皇子更尊贵、更名正言顺、更能安抚人心呢。康熙不同意这个提议也罢,若同意,必然要派一皇子前往。
谁又能保证皇子不会出事?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今日附议的人必将被康熙迁怒。
没人敢说话,太子也不说话,他已经出过天花,肯定是去不成的,附议等于推兄弟出去,但要拒绝……他又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方法。
康熙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好法子,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胤祚左看看右瞧瞧,奇道:“怎么了?儿臣觉得这位大人的提议很好呀!”
胤祚安抚地对那位白胡子大人笑了笑,几步走下来面对康熙,拱手郑重道:“汗阿玛,儿臣愿往!”
康熙皱眉:“胡闹!”
太子也不同意:“六弟自小体弱,万一……”
“原来汗阿玛和二哥是担心我种痘出事呀?”胤祚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就被气得叉腰,“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我们的牛痘很安全的,不是给你们看过数据了吗?就死了一个人,那人还大概率是自己病死的,跟牛痘关系不大,你们怎么都不信呢?!”
他气道:“怪不得你们这么奇怪,我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我不明白的事,原来你们才莫名其妙,种个痘而已搞得这么郑重!”
众人:“……”
太医院院使这时也才从一头雾水中回过神,连忙附和:“是啊是啊,牛痘的确是安全的。且六阿哥虽幼年体弱,但如今已然很健康了,应是没有大碍的。”
众臣:“……”万万没想到,他们聪明一世,最后败给两个憨憨!
胤祚轻哼一声,再次拱手对康熙道:“汗阿玛,儿臣既是皇子,又参与了牛痘研制,由儿臣前往最能安抚人心!”
“也罢”,康熙摆摆手,“那你就去吧,切记保重身子。”
“是!”胤祚高高兴兴地应了。
一时众臣散了,太子也忙去了,只留下康熙和胤祚在,胤祚“嘿嘿”一笑:“汗阿玛还记得我刚才求你的事吗?”
康熙眉心微微一跳,果然听胤祚道:“儿子想学西医!”
他刚想拒绝,就见胤祚默默举起了记录着牛痘实验数据的本子。
康熙:“……”
康熙揉揉额头:“罢了,你既一心想学便学吧,朕与白晋打个招呼,等你从庄子上回来就去找他吧。”
胤祚欢呼一声,又甜言蜜语哄康熙不提。
……
因为康熙的大力支持,牛痘接种试点工作以极快速度开展起来,胤祚被挪到京郊一处皇庄暂住,另在皇庄附近选了一乡作为试点乡。
接种期间,皇庄和试点乡将全部封闭。虽然牛痘没有人传人迹象,但天花之毒不敢小觑,没有人敢轻易冒险。
胤祚到庄子当晚就种了痘,先用小刀在胳膊扎一个小口子,然后在伤口上抹上痘种即可。
胤祚这些年身体养得的确好,接种头两日没什么反应,第三日开始轻微发烧,但并不严重,他还有精力把自己的感受记录下来,并通过翻看记录了解七里乡百姓的情况。
哦,七里乡就是试点乡。
七里乡人口不少,男女老幼、健壮体弱的都有,发病情况也不一样,虽则派了太医驻守,但胤祚也要时时关注,以免出现意外。
但他没想到,种痘没出现意外,倒是乡民和侍卫先发生了冲突!
胤祚得到消息匆匆赶去,就见侍卫和村民正在对峙,双方气氛剑拔弩张。
真…剑拔弩张——
侍卫都拔出了刀,村民也举着锄头镰刀,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干一架的架势。
嗯……或许已经干过了。胤祚到了跟前才发现,村民显然被推搡过,衣服都磨破了;侍卫中有几个也很狼狈,脸仿佛有些肿。
胤祚:“……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们闻言看过来,见到胤祚便是一惊,连忙收了刀齐齐跪下,整整齐齐的“奴才给六阿哥请安”的声音惊得乡民们手抖了抖,锄头都要握不住了。
“起来吧”,胤祚摆手叫起,转而问乡民,“发生什么事了,诸位叔伯能与我说说吗?”
乡民们面面相觑:“你、您真的是六阿哥?”
“是啊,您瞧我这么俊俏,像是会哄人的么?”
胤祚笑眯眯的,乡民们也放松了些,便有人大着胆子喊道:“我听说越漂亮的人才越会哄人嘞!”
众人哄笑,胤祚做出委屈的样子:“不带伯伯这么冤枉人的!”
他干脆一撩袍子坐到一块石头上和乡民们闲聊,一口一个叔叔伯伯,真真亲热的不得了,气氛很快变得松快,许多乡民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锄头,和他说起了家里的收成和孩子。
一位侍卫抱着几件叠好摞在一起的外袍小跑过来:“石头凉,您还病着,稍微垫一垫吧。”
“不用不用”,胤祚摆手拒绝,“你们别这么紧张,我只是低烧罢了,不要紧的。”
乡民闻言立即关心道:“您怎的病了,可瞧过大夫了?”
“我这是种痘引起的,没什么要紧,也不用看大夫,”胤祚笑眯眯地顺便科普,“之前应该有人跟你们说过,低烧是不用治的,现在挺一挺,有利于体内产生抗体,也就是说以后更难染上天花。”
胤祚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描述疫苗和抗体,乡民听得点头,以前确实有人说症状不重不用看大夫,只是他们总不是极相信,担心这些人只是为了拿他们做试验,或者单纯懒得管他们死活。如今听胤祚细细讲来便觉得明白了些,心里也觉得安稳。
有乡民好奇道:“您住在皇宫也害怕天花吗?”
“怎么不怕?诸位恐怕不知道,我皇玛法就是染天花去的,我汗阿玛和太子二哥也都患过天花,好容易才活下来!”
乡民们听得目瞪口呆,胤祚叹气道:“由小见大,就知道这天下天花多么肆虐了。汗阿玛这些年每每想起就吃不下睡不着,恨不能自己替百姓受了才好。他日日催着太医院研究痘种,你们不知道吧……”
胤祚压低声音八卦道:“……汗阿玛知道痘种研制成功的时候都哭了!”
他一脸不忍直视,一副那么大男人还哭好不丢人的样子。
乡民们也一脸“吃到瓜了”,能和侍卫对峙的大部分都是青壮男人,在他们看来大男人哭确实挺丢人的。
但想到皇上是为了牛痘、为了他们这些老百姓而哭,心里又觉得暖融融的。
只有侍卫们死死低着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皇上风评惨遭迫害,他们不会被迁怒吧?
“还有还有,汗阿玛还哭过一回,就是决定要选试点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呢,那么大一个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什么痘种太少,只能给部分人用,又担心百姓心里恐慌什么的,最后就莫名其妙决定让我来陪你们一起种痘!我当时就不乐意了,”胤祚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气呼呼道,“我不是不想来这里的意思哈,就是这牛痘我参与了研制的,我们都做了多少轮实验了,确定安全的很才敢拿出来用,他这不是不信任我吗!我就觉得汗阿玛想的也太多了,叔叔伯伯们又不是傻的,难道真心假意还不清楚吗?汗阿玛一心为大家好,大家怎么会害怕呢?”
乡民们其实还真是挺害怕的,但听胤祚说痘种如何安全、皇上如何为他们考虑就不怕了。此刻赞同地点头:“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回过神来又劝胤祚:“你也别怪你阿玛,他只是为了咱们好罢了。”
“哎,我就知道你们和汗阿玛才是一边的,都只帮着他说话!”胤祚幽怨地叹了口气。
乡民们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又七嘴八舌地安慰胤祚。
胤祚通过卖萌和卖惨等沟通技巧,成功融入到乡民们之中,并且从村民口中得知了这次冲突的原因。
原是乡民中有一个老者身患重病,前天突然病发,太医诊治过后给他稳定下来,但不能保证治愈,老者家人昨日观察一日,发现老者病得越来越厉害便坐不住了,想要带老者去镇里找一直给他们看病的大夫瞧瞧。侍卫自然不能放他们出去,故而产生了争执。
乡民们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们知道不该出去的,只是之前到底心里恐慌,甚至产生正待在满是天花之毒的地方慢慢等死的感觉,情绪便有些激动了。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对牛痘不信任、对朝廷不信任、对太医也不信任,但现在知道皇上那么惦记他们,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顿时羞愧不已,甚至不敢再看胤祚。
胤祚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情况,这一趟只是为了稳定乡民情绪罢了,故而并不责怪他们。只扭头瞪向那几个带伤的侍卫:“你们怎么回事,来前汗阿玛说过多少遍,七里乡的叔伯兄弟姐妹们是咱们大清的功臣,百般叮嘱你们,此行你们的任务是保护他们。你们就是这么保护人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的任务真不是这样的!
但侍卫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谁都不是傻子,略一思索就明白胤祚的意思,当即跪下请罪。
胤祚心里点头,有眼力见,回去给他们加鸡腿!
面上却冷哼一声:“每人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侍卫们磕了个头就要下去领罚,村民们连忙拦了:“其、其实也不怪他们,他们也没做什么,就是推搡了几下罢了,我们也打他们了呢。”
乡民们好一番求情,胤祚才“勉为其难”听他们的放过了这几个侍卫。侍卫和乡民们一起对抗过胤祚这个“恶魔”,登时看对方顺眼了起来。
虽免了惩罚,胤祚还是教训道:“你们也太死板了,不能叫叔伯们出去,难道不能把大夫请进来吗?”
他问过县里那大夫的地址和性命就叫人去请,还叮嘱道:“这叶大夫进来就不能出去了,他的病人倒不能耽误,你们记得让太医院派个人去替他一些日子。”
乡民们之前情绪上头没想到这么多,听胤祚安排这般周祥,一时讪讪。
而胤祚安排完事情,已经又开始热情地和大家聊天了,他一点皇阿哥的架子都没有,家长里短什么都能聊,家里有熊孩子他能支支招,下季地怎么种他也能出主意,谁平时身上有点病症他给把把脉,该按的按按,该开方的开方,他也不开什么名贵药材,很多时候不过是田间地头的野草罢了,一点负担都没有。
侍卫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由暗暗佩服。
被侍卫请来的叶大夫也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叶大夫年纪不大,人长得也俊秀,就是脸色有点黑,看起来不大情愿。
胤祚和他打了招呼,就让乡民带着往老者家里去,叶大夫虽不是甘愿被请来的,但来都来了,还是细细把了脉:“他病情又加重了,我不一定能治好。”
老者的儿子急急问:“先生有多少把握。”
叶大夫沉吟片刻:“两成吧。”
老者的儿子叹了口气,虽有心里准备还是有些失望——太医有三成把握呢!
却不知太医听了叶大夫的话吃了一惊,他是医学世家出身,学说话用的药材名,启蒙背的不是三字经而是汤头歌,且他天赋也属上佳,但在叶大夫这个年纪也没有两成把握治愈这老者。
这青年才二十来岁吧?若不是胡说就是天才了,倒叫他想起一个人——
太医看向了旁边的胤祚,这也是一个天才呢!
胤祚却没注意到太医的视线,今日的事算是解决了,天色已经不早,他也该回去了。
别的也就罢了,倒是叶大夫:“您留在这里还是与我去庄子上住?”
这里有太医,庄子上却有胤祚,叶大夫有些犹豫。他自然想和太医讨教,但胤祚的大名他也耳闻已久,且胤祚方才开的那些方子叫他十分好奇。
犹豫了几息,叶大夫坚定道:“我和你走!”
“行,那就走吧,”胤祚带着叶大夫离开,顺便把那几个受伤的侍卫也拎回去。
路上胤祚问侍卫:“你们伤得如何?”
侍卫们嘿嘿一笑:“没事,大家都没下重手,就脸上严重些罢了。”
“脸面多要紧啊!”胤祚笑道,“回去我配几盒药膏给你们,擦两日就好了。”
侍卫们笑嘻嘻道谢。
“要谢我也行,”胤祚微笑道,“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你们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就行了,刚才我说汗阿玛的那些话……”
在胤祚的死亡凝视下,侍卫们纷纷表示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希望你们那些同僚也是如此”,胤祚想了想,又摆摆手无所谓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要是被骂了就找你玩!”
侍卫们:找我们出气才是真吧?!
没人想试试一个大夫的手段,尤其这个大夫还是知名熊孩子——皇上都管不了的那种!侍卫们连连保证会转告同僚,绝不会把今日之事透露出去。
胤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瞧见叶大夫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笑眯眯招呼道:“来都来了,你也把痘种了吧!”
叶大夫:“……”
接下来的日子胤祚时不时往七里乡跑,和乡民们聊聊天,顺便帮着太医给重症的人诊治,一边安抚他们的情绪,顺便就把种痘情况摸清了,晚上回去记录下来,这些到时候都是有用的呢!
让胤祚惊讶的是叶大夫,如今胤祚已经知道他叫叶桂,是江苏吴县人,这几年一直到处游历拜师学医。这青年看起来骄傲矜持,但相处时仿佛牛皮糖,天天粘着胤祚,胤祚走到哪他跟到哪。
好在他话并不多,且医术不错能帮上忙,胤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忙忙碌碌的,时间很快过去。八日后胤祚病愈;第十二日七里乡大部分人转好,仅剩部分重症病人;第十五后全部重症病人病愈。至此,以七里乡为试点的种痘工作正式完成,三千余众百姓无一例死亡,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成功!
负责此事的官员带着刚出炉的折子飞速回京复命,胤祚则带着太医和叶桂又为七里乡乡民们全面检查了一遍身体,迟了两日才回京。
他们离开的时候,数以千计的百姓前来送别,胤祚与他们话别,见他们还要送便摆摆手笑道:“别送了,回去吧!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金薯吗?以后这个庄子说不定会种上金薯,我到时候也会回来看你们的,到时候我就一人送你们几斤金薯尝尝鲜!”
有乡民笑道:“我们这么多人呢,一人送几斤你那地不白种啦?”
“那不能。你忘了我说的,金薯产量高着呢!到时候你们也种上一两亩,保证永远不会饿肚子!”
百姓轰然叫好,不由期待起来。
车队缓缓离开七里乡,叶桂奇道:“那金薯当真那般奇异?”
“我还能骗人不成?”胤祚看了他一眼,“京城没听过便罢了,你是江苏人,难不成也没听过?”
“倒是耳闻过一回,只当庸人吹嘘罢了”,叶桂略有些遗憾,随后又释然了,“我为医者,需心无旁骛才是。”
胤祚摇摇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叶桂皱眉。
胤祚笑道:“你说医者的职责是什么?”
“自然是行医治病、救死扶伤!”叶桂反问,“若不能心无旁骛,如何习得上佳医术,救治更多病症?”
胤祚:“既要治病,穷病要不要治?既要救死,饿病要不要救?若有两个人倒在你面前,一个是病的,一个是饿的,难道你只管病的,却叫那饿的自生自灭,只道与你无关吗?”
叶桂一震,若有所思。
胤祚没再说话,快到镇上的时候胤祚问他:“你如今怎么打算的,与我回京还是如何?”
这话之前胤祚就问过,若叶桂想进京,以他的资质,胤祚保他进太医院教习厅学习是没有问题的。
叶桂当时没有回答,如今却不得不答了,他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留下来:“我先把这里的事情扫扫尾,以后可能去别的地方走走,这天下病症那般多,我总想多见识见识。”
“那好,日后你若回来尽管寻我!”
二人依依惜别,此后山长水远,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胤祚拱手道:“祝叶兄一路顺风,医道有成!”
叶桂拍了拍这个小兄弟的肩膀,笑道:“多谢!我会认真想想你今日之言,或许下次再见,我便不是今日的我了。”
胤祚说:“我必然也不是今日的我了,我会变得更厉害!”
叶桂哈哈大笑。
二人正因离别而悲伤,也因投缘而欣喜。却不知京城正因胤祚起了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