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六年底到二十七年初这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
二十六十二月,太皇太后崩。康熙悲痛难当,割辫服衰,住到慈宁宫守着灵柩怀念太皇太后,就连除夕都没有回去。
众臣劝谏不得,胤祚作为最敢捋胡须,且捋完还能顺毛成功的皇子,被拎出来赋予重任。
然而这次胤祚也没有办法,他时常对康熙撒娇卖乖,但这个方法显然不适用于现在。胤祚也心疼父亲失去曾经相依为命的亲人,只能默默陪着他,还拉上太子一起,希望康熙能在心爱儿子的陪伴下振作起来。
太子原本打算替康熙处理政务、守好后方,让康熙能安心自闭,被胤祚拉进慈宁宫时还担心朝政会乱,然而待了几日,发现康熙果然振作了一些,顿时就来了精神。
一旦发现这法子有用,太子就比胤祚聪明多了,他叫人把折子送进慈宁宫,当着康熙的面处理,每天选几个略难办些的向康熙求助。
康熙一边教一边生气:“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我?!”连“我”都说出来了。
生气归生气,康熙的精神果真一天天好了起来,不久后终于离开慈宁宫,带着两个儿子回了乾清宫。
胤祚半路就找借口溜了,独留太子以懈怠朝政为由被康熙骂了一顿。
胤祚听说这消息还颇为唏嘘,这可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康熙自己不也怠政了吗,自己不以身作则,只知批评孩子,这个爹当的……
差评!
胤祚替太子愤愤不平,但私下离太子要多远有多远,主要是临阵卖队友,胤祚有点心虚,生怕太子揪住他暴打一顿。
却不知太子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盖因虽然被康熙骂了一顿,但父子二人竟更加亲近了。
自太子长大后,康熙对他要求越发严格,太子也越来越有储君的风仪,父子再不如他幼时那般亲密,这次太子难得犯错,倒叫逐渐疏远的关系有回春之势。
胤祚则又遇到了棘手的事——
康熙二十七年春,贾敏病逝,时年黛玉八岁。
胤祚早有心理准备,听说这个消息并不多震惊,只是担心黛玉,她那个身子可不能太过伤心啊!
也不知道林如海一个人能不能周全过来。
胤祚想了想,给林如海和黛玉一人写了一封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去扬州。
给黛玉的信除了劝慰之外,就是提醒她注意林如海的身体,恐吓她别看林如海看似镇定,实际上他可能才是最伤心内疚的人,又要操劳一众杂物,千万别病了才好。
又请林如海保重自身,并配合他转移黛玉的注意力。
转移注意力大法yyds!
事后胤祚才知道,黛玉本是伤心欲绝,怎么劝都不成,多亏胤祚来了信,黛玉这才发现林如海果然伤心内疚过度,已经有了症状,幸好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病,黛玉忙着照顾父亲,竟是顾不上伤心,也避免了一场病祸。
胤祚松了口气,又交待人时时注意,有什么差错尽管告诉自己。
之后还因为旁人议论黛玉无人教养之故,向康熙求了一位教养嬷嬷送去。
只是教养嬷嬷再好,也终究不敌长辈名正言顺。这年冬天,胤祚接到黛玉的信,说她即将进京城由外祖母教养,林如海正在找合适护送之人,待他找到就会启程。
胤祚叹了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
他自然希望黛玉离贾家越远越好,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也只能顺应天命罢了。他总会护着黛玉,不叫她落到原来结局就是。
到了这一步,胤祚反而不纠结了,开始积极考虑后面的事。
别的也就罢了,首当其冲就是出行。
如今可不是后世,出门在外危险重重,何况黛玉一个小女孩在船上一飘就是半月,中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如海又能找什么人呢,他没什么亲人了,仅剩的几门堂族关系也已疏远,叫他们护送,林如海自己先就要不放心。
胤祚左右琢磨,还是觉得不若等上几个月,过了年御驾就要再次南巡,到时让黛玉跟着御舟回京就是。
这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康熙出行向来不会兴师动众,也不会搞肃清河道那一套,民船照样可以通行,只是不能靠御舟太近罢了。
林家自己准备好船,到时不远不近坠在御舟后面,林如海求一求康熙,或者胤祚请纳兰性德看顾一二,既不会互相打扰,也可保黛玉安全无虞。
越想越通!
胤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如海,半月后收到回信,林如海果然同意一试。
林如海没胤祚这般有信心,只是试一试并没有什么损失,能成自然好,就算不成黛玉也能在家多待几月。
他私心里并不想送黛玉去京,只是岳母催得厉害,言语中思念玉儿地紧,一味推拒总是不像,林如海只得让黛玉上京一趟。如今得了好借口,自是忙不迭应了。
胤祚则突然想到一件事,若黛玉果真随御舟回京,那他跟着南巡的话,是不是能见到黛玉?
想到这个胤祚激动起来,几年前初见他们还是两只小团子,如今黛玉已经八岁,想来书中风姿已然初现了。
胤祚自然是想一窥林妹妹风采的,想到日后她困在深宅大院,他则住在巍巍皇城,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见面机会,顿时就坐不住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御书房门口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给汗阿玛请安,太子二哥也在啊”,胤祚团团行过礼,背着小手腼腆笑道:“汗阿玛你脖子今天疼吗,我学了一套按摩方法,给你按按吧!”
康熙挑了挑眉,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胤祚殷勤地跑上前,踩着小凳子对康熙的脖子又是按又是揉,非常卖力,不一会儿小脸就沁出了汗。
康熙知道胤祚有事,毕竟都写在脸上了。左脸是“我有事求您”,右脸是“怎么还不问我”。他只闭着眼老神在在,偏不问。
胤祚:“……”
胤祚委屈!
还是太子看不过去,笑着给胤祚递了台阶:“六弟可是找汗阿玛有事?”
胤祚忙不迭地点头,半靠在康熙身上软声道:“汗阿玛,我想去南巡。”
康熙听到熟悉的话,脑门不由跳了跳。上次胤祚也是这么一句话,然后差点没活着回来。
康熙斩钉截铁:“不行。”
“我知道您是担心我”,胤祚知道这次不是撒娇就可以的,他语气甜甜,说出来的话却很正经,“但我是大夫,我的身体我知道,南巡没有问题的。”
康熙对胤祚的“大夫论”感到不满,但也知道胤祚说得没错,以他现在的体质和医术,确实能支撑南巡的辛劳。
但想到上次的惊险,他还是拒绝:“南巡不是小孩子玩的,你去做什么?”
“您不是每次都要犒劳年老伤残军士吗,我可以给他们治病啊,派太医哪比得上我亲自去。”
康熙有点被说服了,南巡其中一个重要意义就是安抚江南民心,皇子亲自为为军士看诊是极好的安抚手段。
但心动只是一点点,还不足以让他答应带胤祚这个小麻烦精,胤祚挂在康熙身上歪缠:“我保证听汗阿玛的话,你叫我往东我不往西,你叫我杀狗我不宰鸡,不吹风不上坝,爱护小命从每一点小事做起!”
康熙:“……”
康熙对胤祚的保证缺乏基本信任,但见他这般苦求,到底有点心软,太子又适时帮腔:“六弟既想去,汗阿玛不若带他出去走走吧,日后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胤祚心说你不要咒我,我以后肯定能经常出去的,但他面上只是附和地使劲点头,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康熙。
康熙:“你想去也行……”
胤祚心里一喜,刚要欢呼出声,就听康熙淡淡补充:“……出发前把《论语》背熟就带你去。”
胤祚小脸一垮:“汗阿玛……”
康熙暗自得意:“出发还有两个多月,《论语》不过一万五千字,你要真心想去,自可背完。”
说得简单,那又不是后世大白话的一万五千字,论语他都没怎么认真学过,读都读不通,要背下来谈何容易,何况他一天还有大半时间都在学医。
胤祚继续纠缠:“汗阿玛……”
胤祚觉得自己瘦弱的肩膀实在承担不起如此重负,可惜他缠了半天,康熙父心似铁,坚持底线不肯动摇,胤祚无奈只能接受制裁。
胤祚不高兴,于是以要抓紧时间看书为由拒绝陪康熙用晚膳,以此作为对康熙的报复。
康熙:“……”
康熙看着儿子的幼稚模样只觉得好笑,诱惑道:“今日有酱肘子。”
酱肘子是胤祚最喜欢的食物之一,想到那味道他下意识吸吸口水,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不要,我要回去看书,我时间不多啦!”
康熙:“……也罢,那你回去吧。”
胤祚甩着袖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颇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正好与前来为康熙讲课的西洋传教士白晋走了个照面。
胤祚脚步一顿,他原还在想怎么把西医技术拿出来,这不就是个好机会?
据他所知,现在这个年代西医已经开始飞速发展了。此时来华的传教士许多就粗通医理,并以此作为敲开贵族大门的钥匙。
虽然他们的目的是传教,于医理上并不精通,但那不重要,胤祚要的只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心里转着各种思量,胤祚就听到身后康熙凉凉的声音:“你还不回去看书?”
胤祚轻哼一声:“这就走啦!”
不着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现在最重要的是背下《论语》随康熙南巡。
胤祚气势汹汹地出了御书房就蔫了下来,垂头丧气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胤祚扭头就见太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尚书房现在未必讲论语,六弟若有需要可来毓庆宫寻我。”
胤祚笑道:“谢谢二哥。”
太子笑着点头:“不必客气,只要六弟莫再留我一个人挨骂就好。”
胤祚:……突然心虚。
溜了溜了。
因为太子那句话,胤祚打消了去毓庆宫学论语的念头,他宁愿找三阿哥!
不过胤祚也没找三阿哥,身为一匹医学孤狼,他有特殊的自学技巧,每天抽出时间预习功课,下课把太傅堵在尚书房半个时辰就差不多足够他问问题了,再有不懂的就请教一下四阿哥,胤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进步。
张英看胤祚的眼神已经变了,从以前的“爱咋咋地”变成了恨铁不成钢,他看不得胤祚这么好的天赋跑去学医,每天都要在讲课时夹带私货,企图引导胤祚回归正途。
胤祚努力自黑:“……我就是记性好,其实脑子不转弯的,干不了□□济国的大事!而且我不爱学习,性子也不好,就不去文学界祸害人啦!”
张英:“……”
时间过得飞快,就在张英头发越掉越多,胤祚耳朵也快长茧的时候,年节到了。
腊月二十五,康熙封笔,紫禁城正式进入新年倒计时,胤祚在连续两个月高强度的学习后,终于通过康熙的检查,成功取得南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