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奶狗

顾蜜如听到了主系统的判定和积分奖励, 闭上眼睛将头也压在司献春的头顶上。

外面人声鼎沸,哪怕是花轿和抬轿子的人全都离开了,一时间街上还是聚拢了一大堆在议论着这件事的人。

他们的马车停在街角, 却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了, 一切都没有关系了。这一刻两个人之间无论时人还是心,都毫无距离。

这相拥好似无关情爱, 却也只是他们以为无关。

两个人并没有马上回到新阳镇, 顾蜜如找了个地方带着司献春平复, 也带着他吃东西。

两个人吃过了东西,又去宁亲王府外看了看,婚礼如期举行, 顾蜜如打听了一下, 新娘子已经醒过来了。

他们去巡州城里逛了逛,司献春在这个地方还是不愿意解下帷帽,顾蜜如也不勉强, 毕竟帷帽这个东西还能挡阳光,司献春本来就是不宜见光的。

两个人逛的地方都是木匠铺子,有些木匠的铺子里面也带着玉器的, 反正看个新鲜。

司献春最开始还不在状态,逛着逛着的,就入迷了。

顾蜜如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 两个人虽然没有当街拉手, 却亲密地紧紧挨着。

顾蜜如这么多天的别扭好似也好了一点,她发现亲近司献春这件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她的习惯。

和司献春在一起总是很舒服, 故意不去理会司献春才比较难受。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又在城中找了一处地方吃了东西, 找好了住的地方, 架着马车又去了王府外面。

这一次顾蜜如和司献春买了一份贺礼,婚礼已经结束了,现在王府的门口只有几个奴仆还在趁夜收拾着东西。

顾蜜如扶着司献春下马车,司献春这一次主动在门口的地方把帷帽摘下来了。

他看了顾蜜如一眼,顾蜜如对他笑了一下,司献春就仿佛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他走上前,温声询问一个奴仆:“我们是来送贺礼的,请问,能不能求见一下宁亲王妃?”

司献春给那个奴仆看到他的形容反应的时间,才又问:“烦请帮忙通报一声,就说宁亲王妃的亲兄长求见。”

这仆从手中拿着扫把,先是“啊?”了一声,而后又“啊!”了一声。

然后说了句:“这位少爷稍等!”

接着扔了扫帚,一溜烟地跑进了王府的深宅。

没多会儿,里面就有人出来了。

司献春本以为来的人还会是奴仆,他们或许会被拒之门外的。

但是他和顾蜜如都没有料到,来的竟然是司靖柔。

她已经换回了寻常衣服,看到了司献春鼻尖一酸,直接一头扎进了哥哥怀中。

哭道:“我还以为哥哥和嫂子离开了!”

门口几个收拾东西的,眼神在司靖柔和司献春,还有不远处的顾蜜如身上扫来扫去的。

司献春摸了下自己妹妹的头发,顾蜜如道:“你出门方便吗?方便的话,来马车上说。”

司靖柔点头:“方便的,王爷已经睡下了!”

新婚夜就……这么睡了?

新婚夜新娘子能出门就很奇怪了,这夫君还睡了,司献春有点不好受。

司靖柔却看着像是不怎么在乎,甚至是有些高兴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没事儿的,这王府之中没人限制我。”

司献春这才带着自己的妹妹,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贺礼被司靖柔随手递给了一个打扫的奴仆拿进去。

司靖柔身边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有两个年纪大些的婆子,司靖柔见没什么事儿了,也让她们去休息了。

这会儿身后只远远坠着一个粗使的奴仆。

是曾经她母亲死去的老奴生的儿子,极其沉默寡言,低着头弓着身子,纵使人高马大的,也总没什么存在感。

这会儿司靖柔跟着司献春他们走,那奴仆就在身后跟着。司献春他们上了马车,这奴仆就和驾车的章钱一样坐在车沿板上。

马车朝着城中行驶,这会儿只能去他们落脚的客栈之中说话了。

他们要了一些吃食,在房间里面摆上,边吃边聊,让两个奴仆去楼下自己弄点东西吃。

司靖柔这才叽叽喳喳地,和顾蜜如还有司献春说起了成婚的事情。

“我昏死之后就被宁亲王亲自接回来了,他让大夫给我看病,还叮嘱我不用怕,一切他做主,他其实挺好的!”

“对了,我的陪嫁父亲亲自来找我说,一定会一样不差地给我补上,因为宁亲王要报官,告大夫人苛待庶女!据说把大夫人都吓昏过去了。”

“不过我调换东西的事情被宁亲王发现了,他问我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我被他一套话,就不小心说出嫂子。”

“不过他没有生气,还说嫂子聪明,哥哥好福气呢!”

这傻子,这才成婚半天,就把宁亲王当自己人了。

顾蜜如说:“这件事本来也不会惊动官府,你家这么大的家业,当家的主母苛待庶女,这件事不闹开,家家后宅都是如此,但是闹开了,你父亲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下了司家脸面。”

“就算是今天当街翻的不是石头,她苛待庶女的名声也跑不了,她本来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值钱的东西吧?而且换亲的事情就算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她敢捅出去?”

“嫂子真厉害,当时王爷说要报官的时候把我吓死了。我怕查出来,我就完了!”

“后来王爷也是这样说的,他们丢不起人,也不敢丢这个人,换亲的事情追究起来,司家也落不到好果子吃的……”

司靖柔说:“后来父亲就亲自来找我,还给我开了礼单,送了城中好几间铺子什么的,哥哥,我们以后什么也不用怕了。”

司献春笑着,摸了摸司靖柔的脑袋,“你好哥哥就好。”

“可你这么晚出来,王爷不管?你们……”

“我们不住一起,王爷他不行啊。”司靖柔说:“你们没看到,他腿废了,不喜欢人碰他,有怪癖,我听嫂子的,离他远一点呢。”

司献春面色微变,顾蜜如一脸淡然,习惯性抓着司献春的手捏了捏。

“放心吧,小柔只要不招惹这位王爷,这位王爷看上去不是个难相处的。”

“是的,他人还不错。”司靖柔说:“就是怪癖多了点,我以后要管店铺,也没时间和他太多相处,哥哥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把我休了。”

司献春勉强被安慰到,司靖柔又说:“哥哥,这么多的铺子,我给你几间吧!”

司献春摇头:“不用了,这些铺子从大夫人手中抢来的,不会好打理的,你要找几个人帮着你,我离得远帮不上什么。妹妹,丢个一两间的不要过分计较,这样你的日子才能安稳。”

司靖柔也明白,大夫人肯定不甘心,给她让回去两间,她也不敢过分了。

兄妹两个人谈话,顾蜜如不插嘴。他们吃吃喝喝到了半夜,然后司献春和顾蜜如又把新娘子送回去了。

等到把司靖柔送回去了,司献春才和顾蜜如回到了客栈。

客栈的走廊边上,司献春看着顾蜜如,几度想要开口,最终都抿唇未言。

他的眼神有些粘稠,顾蜜如能感觉到他想干什么,说什么。

但是……司靖柔成婚了,安慰也结束了。

顾蜜如不应该再做多余的事情。

现在自毁值只剩下百分之十,司献春基本上没了担忧和痛苦,还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作为事业。

虽然事业线现在才进行到三分之一,但以司献春的韧性,很快事业线就能迈入三分之二。

顾蜜如要准备着生病跳世界了。

于是她垂着头,不看司献春的眼睛,淡淡说:“早点睡。”

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屋洗漱,洗漱好上床,顾蜜如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今夜外面不算冷,刮着风,顾蜜如睡不着就推开窗子,闻了闻带着土腥气的风。

顾蜜如仿佛能够透过一片漆黑的夜幕,看到万物复苏春风带动嫩芽的鲜活生机。

像司献春这个人,像他以后会有的人生。

他这么坚强,一定能够过得很好的。

救赎任务达到高级就能够跳世界了,没必要彻底清除到百分之零。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有原始自毁值的。救赎任务只要保证任务对象不会自毁自爆毁灭世界就可以。

司献春找到了自己的爱好,身体也恢复了健康,而且就算是为了他的妹妹也不会自爆。

顾蜜如关上窗子,转身正要回床上,门口突然轻轻被敲响。

顾蜜如浑身一个激灵,也不知是关窗之后,屋子里的温差太大,还是被敲门的声音吓着了。

她看向门边上,能透过走廊的灯光,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安静地站在门口。

顾蜜如没动,也没吭声。

“笃笃笃……”敲门声还在持续。

“笃笃笃……”声音很轻,门上面映出来的影子,都带着小心翼翼。

“笃笃笃……”很执着。

顾蜜如装着没听到,走到床边上躺下了。

敲门声没有再继续。

顾蜜如闭上了眼睛,慢慢滚进被子里面,弓腰把自己的脑袋盖上。

敲门声没了,但是顾蜜如的心中仿佛还在“笃笃笃”个不停。

没完没了。

顾蜜如在被子里面捂住了耳朵,但是敲门声仿佛是从她的心脏之中传来。

“笃笃笃。”

“咚咚咚……”

不停不歇。

顾蜜如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躺得浑身都酸疼了。

她猛地起身,穿上鞋子,大步走向门边,然后一把拉开了门。

走廊上灯火寥落,这个时间小二都睡了。

到处静悄悄的,但是司献春抱着被子和枕头,安安稳稳站在门口。

顾蜜如一瞬间心中敲门声如擂鼓,简直要破门而入。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

就这么和司献春对视着。

司献春先开口说:“我可以进去和你一起睡吗?换地方,我睡不好。”

他这句话不知道站在这里,在心中重复了多少遍,说出来的非常流畅。

仿佛理所当然。

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忐忑,多么害怕。

他太害怕被拒绝了。

顾蜜如看着他,看他浅蓝的眼睛在暖黄的烛光之中,闪烁着一眼见底的不安,看着他纯白的卷发贴在侧脸,温顺而纯真。

但他又很执拗。

好像今天顾蜜如不开这扇门,他就要一直站在这里,静静地站成一尊雕像,站到地老天荒。

“为什么?”顾蜜如问。

为什么非要这样,就过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吗?喜欢我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个过客。

我注定无法停留。

“就这一晚不行吗?”司献春抿了抿唇,看着顾蜜如说:“就这一晚,我什么都不做。”

他说得意思是,他不会半夜三更的方便把顾蜜如吵醒。

但是这话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渣男在说,我只蹭蹭不进去。

顾蜜如被这种反差弄得“噗嗤”笑了。

笑了之后的情绪就收不住了,行为也开始不由得理智去控制了。

就一夜而已。心中“笃笃”不停的,像魔鬼一样说:“答应他吧,就一夜而已,他说了什么都不做啊。”

等到顾蜜如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跟司献春爬到了一张床上。

两个人一人盖着一床被子躺在床上,被子都掖得整整齐齐,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他们相视着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顾蜜如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就一晚上。

反正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相互间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什么都没有做,也是连空气都会怀孕的。

这一晚上两个人都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顾蜜如也难得地没有起早,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过来。

司献春正在默默地看着她,顾蜜如打了个哈欠侧头对上司献春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笑了一下。

笑完之后顾蜜如又迅速把笑收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子。

顾蜜如坐起来坐在床上有些发愣,可是两个人如果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还像以前一样不说话吗?谁也不看谁一眼过得像一对陌路?

然后顾蜜如如果病重的话,孤独地死去吗?

司献春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呢。

顾蜜如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就跟系统说:【准备给我编入重病程序,大概十天左右不治而亡的那种。】

【……十天就暴毙吗?要这么快的?】

【对。】

顾蜜如说:【司献春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坚强的多了,他连我不喜欢他都可以忍耐,我看到他叹气,他就可以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稍微表现一点好,他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敢来敲我的房门。你觉得我就算病上个两三年又有什么用呢?】

系统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给顾蜜如编入了重病程序。

顾蜜如当天回到了新阳镇,第二天就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一天的工夫,呕吐不止加上高热不退,又伴随着抽搐,整个人大部分时间是昏死的状态。

司献春包括徐揽翠全部都急坏了,但是陈老为顾蜜如诊脉好多次,却根本都没有查出她哪里出了问题。

顾蜜如在偶尔半夜三更迷迷糊糊醒过来一会儿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无语。

系统给她编入的重病程序是未来世界的一种传染病,一旦传染之后就会出现像她现在这样的症状。

只要三四天人就会脱相,是一种在未来世界空气传播的病毒,到最后所有的内脏衰竭而死。

死相会非常的难看,第五六天的时候开始吐血,无法下床重度眩晕,甚至会把自己的内脏吐出来……

这种病症出现在这个世界就肯定不是传染病了,但是这种病很折磨人的,顾蜜如虽然不惧怕痛苦,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骂了系统。

系统还很无辜:【我那不是想让你死得难看一点,好让司献春对你没什么留恋吗。】

【但是现在依我看,你还没死司献春可能就死了。你这三天一直都在昏迷的状态中度过,司献春整整三天没睡。】

【自毁值涨了吗?】顾蜜如问。

【没有,他就只是比你瘦得厉害,如果因为你死掉自毁值不往上涨,也算完成任务。】

顾蜜如又沉默,到开始呕血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清醒着,感觉到司献春侍候她。

用布巾给顾蜜如擦嘴角,整个人都是抖的,看上去害怕极了。

顾蜜如真怕他突然间就崩溃,实在是没有办法,让系统暂时把编入身体的重病撤出。

然后在司献春不在的时候,顾蜜如单独和陈老谈了谈。

她一口咬定自己的病是遗传病,告诉陈老给她诊断为肺痨。

肺痨到最后会咳血而死,症状倒也说得过去,时间会长一点。

陈老吃着顾蜜如的住着顾蜜如的,这些天也是竭尽全力地在救助顾蜜如,听到顾蜜如说她已经没有救了,陈老的心中很是难受。

“不一定没救。司少爷说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救你的,他对你如此情深,绝不会弃你不顾。”

“我这种病到最后会全身衰竭而死,用不了多久无药可医,我家族里面全是这么死的。”

“陈老不必为我伤心,至于我夫君他很快就会想通的。”

顾蜜如说:“陈老放心,我夫君的身体一直需要调理,你就一直住在这儿,我夫君比我心善,他是绝对不会赶你走的。”

然后司献春就得到了一个顾蜜如得了肺痨的消息。

而且顾蜜如还给这个消息定了一个时限,陈老跟司献春说:“你的妻子活不过两个月,这两个月该吃什么该喝什么,不要吝啬。有什么体己话都好好说吧。”

司献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一瞬间整个人枯萎了一样。

他已经能够靠自己独立行走好久了,可是当时他的身形晃了晃,却摔在了地上。

翠莲和陈老把他给扶起来,顾蜜如就在里间已经听到了,她闭了闭眼睛,没有出声。

顾蜜如以为司献春这次总会放弃了,陈老的医术,这附近所有的城镇当中没有几个能敌得过他。

他断定的会死,信服力是非常强的。

顾蜜如想着用这两个月的时间跟司献春相处一阵子,给他一些心理准备。

要不然真的怕像系统说得那样,还没等她死呢司献春就先死了。

司献春和顾蜜如想象的一样坚强,他虽然得到消息的当天摔在了地上,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状况。

司献春仿佛和顾蜜如表白的时候一样,短暂的慌乱过后就恢复了镇定。

不过他并没有像顾蜜如想象得那样听天由命,而是开始不再去学习木匠,跟他的师傅请了假。

让章钱架着马车带着他,到处为顾蜜如寻医问药。

他白天在外面跑一天,晚上回来亲手照顾顾蜜如,给顾蜜如煎药,然后半夜三更的还要雕刻东西。

他已经学会制作一些大件,诸如屏风之类的。司献春因为手越来越熟,并且急需用钱,所以他常常是一夜就只休息一两个时辰。

雕刻好的东西,就放在他师傅的店铺当中卖,屏风和摆件卖出去的价格是很可观的,但是常常不够顾蜜如吃两顿药。

之前顾蜜如托人卖宅子的事儿,终于有了一些消息,有一大家子从外地搬过来,一次性地把那间宅子给买下来了。

司献春亲自去办的交接手续,把拿到的所有的钱,留下一部分剩下全都给顾蜜如买药。

各种各样的药方尝试下去,顾蜜如还是一天一天地衰弱。

整个屋子里都萦绕着一股苦药味,司献春照顾顾蜜如的同时,实在是没有精力回自己的房间,索性就抱了被子睡在顾蜜如的脚踏上。

他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也一直在信守着自己的承诺。

就只有那一晚跟顾蜜如睡在一起。

平时无论顾蜜如说什么,他都蜷缩在脚踏上,既方便照顾顾蜜如,又绝对没有违背自己那天晚上说的话。

他真的什么都不做。

但是他又什么都做了,他坚决不肯放弃顾蜜如。

顾蜜如还剩下半个月的寿命的时候,司献春背着她偷偷回去了一趟司家。

那是司献春噩梦开始的地方。

司献春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去。

但是他没有钱了。

他不能去要他妹妹的嫁妆,因为那是他妹妹一辈子安身立命的钱。

他要把店铺抵给徐揽翠,但是徐揽翠不肯收,又给他拿了不少的钱,司献春不敢再接了。

所以他回了司家。

司献春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司家,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

但是他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顾蜜如,司献春就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他没有带帷帽。就只是装扮好了自己,按照顾蜜如说的那样挺直胸膛,迈入了司家的正厅。

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和他惧怕了半辈子的司家老夫人。

他见到了看到他恨不得撕碎了他的司家大夫人。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请父亲把我母亲的那些铺子还给我。”

司献春站在正厅当中,他穿上顾蜜如给他买的衣服,没有半点怪物的样子。反倒是像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妖精。

司家的人全部都在正厅,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起司献春。就算是司献春打扮得人模狗样,他也照样被一家子人轮番骂。

他的兄长和姐姐,弟弟和妹妹,都不吝啬用各种各样恶毒的言语用在他的身上。

大夫人骂他是孽障要下人按着他跪下,司老夫人看着他,说他辱没家门。

司家的家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自己这个曾经养在后宅的儿子,眼中满是凌厉。

司献春听了一圈,所有人说的恶言恶语他都承受住了。

他的肩膀有些轻微地晃动,但是他半步都没有退。

他像一个沦落进地狱的凡人,左右的小鬼在吞噬着他的魂魄,判官端坐正堂之上,字字句句都是对他十恶不赦罪状的指控。

但他并没有后退半步。

他不能退。

他说:“父亲如果不把我母亲的铺子还给我,我就去报官。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母亲并非死于疾病。”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司家的老夫人,曾经要亲手掐死他的外孙。”

司献春抬起那双浅淡的眼睛,这双眼睛在顾蜜如的眼中如同海面,美丽而温柔。

但是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毫无感情的浅白。是怪物的眼睛。

他们叫了这么多年的怪物,司献春今天终于做了一次“怪物”。

他的兄妹上前来厮打他,司献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父亲说:“我会把你们虐待我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全部都公之于众。”

最后司献春赢了。

因为司家输不起,因为司靖柔的事情在前,再闹出丑闻,对生意的影响也无法预估。有的是人对司家的家业虎视眈眈,巴不得司家出点什么事儿。

司献春脸上被挠了两道血痕,手中拿着厚厚的银票还有店铺的契约,从司家的大门走出来,才拐了一个弯就双膝一软,扶住了墙才勉强站住。

他怕极了。

他怕的甚至不是这“阎罗地府”当中的小鬼会把他伤到什么地步。

他怕的是他要不出钱来,伸不了“冤屈”。

他拿着这些钱回到了新阳镇,他把这些钱和房地契,全部都堆放在了顾蜜如的床前。

他跪在顾蜜如的脚踏上问她:“这些钱够不够救回你的命?”

顾蜜如刚才已经接到了脑中系统的消息,达成了终极救赎任务。

司献春已经战胜了他所有的恐惧。

他现在能够堂堂正正地立足在人世间,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止步不前。

可是顾蜜如看着这些钱,看着司献春发抖的手,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因为司献春问她:“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你要走了。”

司献春从没有问过顾蜜如来自哪里,没有问过她是谁,是怎么取代了他原先的妻子。

但他并不是一个傻子,他知道顾蜜如的病来得太蹊跷了。

他问了很多的大夫,就算是肺痨,也不至于两个月就会死去。

有些人用药一直供着,是能活上半辈子的。

而且司献春一直都觉得,顾蜜如根本就不是人。不是人,怎么会得人得的病呢?

司献春其实不太想要相信,他既不想相信顾蜜如得了病,又不想相信顾蜜如没有得病只是要走了。

“你是要走了吗?”司献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顾蜜如,他的脸上还有被他的兄妹抓的伤痕,上面甚至还泛着血丝和红肿。

可是那些人就只能伤到他的表面,却再也伤不到他的灵魂。

他的自毁值已经降到了百分之零。

他作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在问他的妻子:“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