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本来围坐篝火旁的众人都在看着阿罗呢,听她这么一说,便都朝小八所在的地方看去。

天黑了,他又在角落里面,光线不足,所以粗略一看是能看见他的大概身形的,但在场的眼力都不差,即便没光,也能看清他到底在做什么。

阿罗带了点委屈的声音传来,“他把我的花都吃了,必须得进秘境才行。”

阴森的角落里,小八不知何时把之前阿罗赠予的花给拿了出来,塞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曼陀罗花只剩下绿色的根茎留在外面,红色的花瓣全被他塞进了嘴巴里面,通过咀嚼,花瓣当中蕴含的红色汁水全部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特别是在这种阴气森森的时候,小八还露出了一个看似很天真,实则特别诡异的笑容,让朝他看去的一行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曼陀罗花的花瓣很大,小八吃得很慢,像是每一口都在细细的品尝,嘴角流下来的红色花汁也被他用手指给揩了吸进了嘴巴里面。

在花瓣都被嚼碎之后,他“咕咚”一下,把嘴里的碎屑都给咽了下去。

这个小八,居然将一整朵花的花瓣都给吃了,吃完之后,红色的花汁粘在他的牙齿上,一笑,便像是刚吞吃了人血一般。

他把玩着手中的剩下的花茎,看了一会儿后,朝着阿罗的方向道:“我还想吃。”

阿罗嫌弃地看过去,摆摆手,“才不给你,我的花哪里是用来吃的!”

小八不依不饶,摊手朝她要,“我好渴,我想吃东西,给我吃的。”

他明明那么怕湛启他们,但对阿罗反而胆子大了许多,起码敢提要求了。

阿罗冲他大吼一声,“走开!”

小八被阿罗的大吼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躲在黑暗当中不敢再出来。

神魂不稳的人就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各不相同,整个人的言行举止会变得和之前大不一样,极为不在状态。

但神魂不稳又很难治疗,最好的办法是送到仙界的医谷去,长年累月地服用药物,来维持神志。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的二师弟和这次的小八神魂不稳,大伙都无法给出可行办法的原因。

他们身边所带的药材,一般都是以疗伤为主,治疗这种慢性的精神类的病症的几乎没有。

虽小八如今的状况不容乐观,但阿罗方才的话中倒是提供了一些线索,湛启看向她,问:“你说的树上的东西是什么样,生长在何处?怎样才能救他?”

湛启的语气有些急迫,且因为着急,与阿罗的距离也在一点点的靠近。

阿罗像是连呼吸都不会了,将脸憋得通红,她过了会儿才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离湛启远了些,张着小嘴巴开始呼吸,她傲娇地撇开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湛启双手握成拳头,他想起当初自己带领天兵营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自己,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士兵,所以他此时也不想放弃小八。

于是他放缓了声音,问:“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阿罗起身,远离火堆,看样子像是要走,湛启不知怎么想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谁也不知道,阿罗身上穿的衣裳看起来繁复,其实是一块块布拼接起来的,湛启这么稍微一用力,居然就把一块布给扯了下来。

还好,阿罗的衣裳像花瓣一样,层层叠叠,有好几层,外面的一块布掉下来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但是这种尴尬是真的令人窒息。

尤其是……另一边的游貉还拱火似的吹了声口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湛启看着手上的布料,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数百道天雷劈在头顶的感觉不过如此。

大家都有些呆滞,就像是之前被阿罗施法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只有跳跃的火焰证明此时的时间并没有停止流动。

阿罗不太懂,还提起自己的裙子检查了一下,她将裙子提起的时候修长的小腿便露了出来,湛启余光不小心瞥见,连忙别过头去,将手里的布料递给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喜欢我的裙子吗?”阿罗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过去,叫湛启更为无地自容,他何时做过这种出格的事情,于是连忙将手里的布料塞给阿罗,也不问治疗小八的事了,回到篝火旁自闭地坐下。

目睹了眼前一幕的白湫,脑海里反反复复就一句诗: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白湫低眸一看,游封掌心里居然有一把瓜子!

又想起他那巨大的储物袋,似乎拿出点瓜子来算不得什么叫人意外的事,而且这个时候,太适合嗑瓜子了!

她笑了起来,捻起一粒开始嗑。

阿罗见湛启走回去了,离开的步伐停下,她可不在乎周围的目光,依旧走到湛启身侧,“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湛启见她过来,扶着额头转到一边,将背对着她。

阿罗跟着他转动方向,“你不想知道救那个人的办法了吗?”

想啊!

湛启在心里回答,可是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他已经没有办法和阿罗交流了。

他到现在手心里还都是汗,满满都是后怕。

若刚才他不甚扯下来的那块布料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真的可以以头抢地,死在这儿谢罪。

湛启现在是没脸和阿罗说话了,只能躲着,但阿罗却与别的小姑娘不一样,她来回跑动着,就为了和湛启说上一句话。

“真的不想知道了?”

“那我可走了?”

“喂,你怎么突然哑巴了?喂喂喂!”

阿罗伸手拽湛启袖子,就为了让他能将脑袋转过来和自己说句话,然而收效甚微。

这时,旁边一道略微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想知道的,你直接告诉他吧。”

阿罗扭头一看,是个用黑布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她眯了眯眼睛,很快将头转了回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要他自己说!”

班冬实在是被她吵得有点儿受不了了,这才开的口,闻言她继续闭嘴,一言不发。

坐在她另一侧的蛛王抓了把瓜子递过去,“嗑吗?”

班冬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群人居然还有闲心嗑瓜子,果然是拿曼陀罗花拿得太顺利了!

她盘腿不理,开始趁着入秘境最后的安稳时光打坐,丰富自身的修为。

蛛王见她不拿,无所谓地将手缩了回来。

你不嗑,我嗑!

那边,湛启也终于在鄞尘的低笑声当中抬起了头,他颇为无奈地道:“小姑奶奶,你究竟想干什么啊?就当我求你,告诉我怎么治好小八,行么?”

阿罗终于满意了,靠着湛启坐下,道:“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不光告诉你,还带你去找哦!”

她抛出的代价足够诱惑,湛启决定试探一番,“什么要求?”

阿罗压低声音,“我想要你的眼睛。”

白湫嗑瓜子的手一顿,怎么回事,小清新恋爱剧怎么一下变成了惊悚剧了!

湛启的反应倒不是很大,他早就猜到要求不会简单,所以在思考片刻后便准备应下。

鄞尘看出他的心思,在他开口的时候制止,“没必要的,你就算不救他,也没人怪你。”

为此失去一双眼睛,多不值得。

小八按理说本就该死在那场乱斗当中,现在神魂不稳,未必能活到他们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

湛启深深看了眼鄞尘,低声道:“就当是我为这些亡灵赎罪吧。”

仙族也好,魔族也好,死了这么多人,他就算顺利回去,也做好了准备避世不出,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天帝做事。

鄞尘被他的话说得一愣,那边湛启已经答应了下来。

阿罗高兴地拍了拍手,“哥哥,你的眼睛现在属于阿罗了,等阿罗想要的时候,就会取走噢!”

因为答应将眼睛给她,阿罗对湛启的称呼都变了。

湛启以为她现在就要取走眼睛,已经在为之后做打算了,却不想还能再用上一段时间,于是点了点头,“那么你说的那样能治好小八的东西,在哪里可以找到?”

阿罗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白湫身旁,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瓜子,嘴里不忘回答,“阿罗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等秘境开了,自会带你们去找。”

她说完,用手指了指瓜子,问:“姐姐,这是什么啊?”

白湫将手掌递过去,“瓜子啊,你吃吗?”

阿罗满眼的渴望,却遗憾地摇了摇头,“阿罗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水。”

白湫瞬间就怜爱了,这世界上的美味她都不能品尝一二,实在是太可惜了。

阿罗的性子很跳脱,伤心了一会会儿,就又开心地跑到蛛王身边,看见他那双复眼,“咦”了一声,有些嫌弃地撇开了头,然后去揪了揪游貉头上长着的角。

游貉被扯得皮都快掉了,龇牙咧嘴,却又不敢惹她。

阿罗笑笑,“我以为是假的呢,没想到真的是长出来的啊,好丑哦!”

她说着,做了个鬼脸,化为一阵红色的风,消失在花海当中。

距离秘境打开还有一个时辰,众人不再说话打趣,而是都趁着最后的时间进行调息,打算以最好的状态进入秘境当中。

白湫盘腿坐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没有异样,她自己身体也没有感到不适,可心里就是有种闷闷的感觉。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就继续走下去吧,反正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而且不管怎样,上古秘境都一定要让她进去,逃不过去的。

白湫打坐入定,神思又开始飘忽起来,就和之前做梦梦见阿罗一样,视线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小湫,别怪阿娘,阿娘必须去弄个清楚!”

阿娘……

白湫睁着大大的眼睛,却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纱。

她能感觉到阿娘贴了贴她软嫩的小脸蛋儿,断断续续的话飘进了耳中,却又不是很真切。

“小湫乖,快快睡吧。”

说着白湫便听耳边响起轻柔的歌声来,那声音温和柔软,像是随口哼出来的,但却那么悠扬动听,让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陷入一种昏沉当中,心绪平缓了许多。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又传来另一道声音,白湫睁开眼,看见了站在身前的白琼,她愕然地看着白琼,刚想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却听对方说:“小湫,你母亲最后一次出现在魔界的界河边,说要寻曼陀罗花,你还记得吗?”

白湫有仿佛看到了那日在游封的小院里,白琼对她说这些话的模样,表情有些飘忽,“我……记得的。”

白琼面容严肃,嘴里却在重复着同一句话,“小湫,你母亲最后一次出现在魔界的界河,说要寻曼陀罗花……”

白湫听着她不断说着这一句话,且越来越靠近,直到与她面对面,让她心里有些发慌时,眼前的“白琼”突然像是玻璃碎成了无数片。

她骤然惊醒,呼吸急促,眨了眨尚且迷蒙的眼,不自主紧握的手掌心里面已经全是汗水。

看清所处的地方,妖冶的曼陀罗花满目都是,白湫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水,脑海里不断闪过方才看见的片段,她深吸了口气,打算从游封那将水囊拿过来喝两口水,就瞧见盘腿入定的一圈人都没什么动静,只有她一人醒了过来,其余人都很专心地在打坐。

于是白湫静悄悄地施法,将游封手边的水囊拿了过来,刚打开盖子,就见游封已睁开了双眼。

白湫喝了几口水后,快速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她今日来总是会做奇奇怪怪的梦,但像今天这样,醒过来后还能记得的是在少数。

她悄然起身,朝游封招了招手,距离阿罗所说的秘境开放还有一会儿的时间,他们还能享受最后的宁静。

白湫属于那种心里有事不说不舒服的类型,她与游封都有阿罗的赠花,所以走在曼陀罗花海当中,那些曼陀罗花感受到阿罗的气息,会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走远了一些后,白湫看着开满花的幽坵山,转身拉住游封的手,“夫君,我方才又做梦了。”

游封牵住她的手,给与一份叫人安心的力量,“梦到什么了?”

白湫道:“我好像是梦见母亲了。还梦见了姑姑,她问我记不记得母亲是消失在魔族的界河边,是为了寻找曼陀罗花而消失的。”

白湫将之前白琼讲给她听的有关母亲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番,因为她们知道的真的很有限,只有魔族界河以及曼陀罗花这样的关键字眼。

这么多年了,白湫母亲一直下落不明,而曼陀罗花……

眼前不就是么……

游封垂眸看她,他知道白湫是被白琼收养于青丘的,她那身火红的狐狸毛就可以看出,与青丘狐族不同,但对白湫的亲生母亲,知晓情况的人并不多。

在白湫低头皱眉的时候,游封揽着她看向木屋后的一个方向,视线越过在打坐的一圈人,往后面的方向看,“说来也巧,那边——就是魔族的界河。”

在小木屋后大约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细细的溪流,便是魔族界河所在的位置。

白湫惊讶之余,望着那个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姑姑找到的那个小妖也许并没有说谎,界河、曼陀罗花,都对上了,那她的母亲,她的阿娘在哪儿呢?

会不会……

游封轻声道:“湫湫,寻找界河边的曼陀罗花,是进入上古秘境的唯一通道。”

也就是,白湫的母亲很可能当年进入了秘境之中。

曼陀罗花盛开的时间不定,据说在几十年前,曾有过一次很短暂的开放,也是在那时候,魔族的一名工匠阴差阳错得到了曼陀罗花粉,从而制成了宝器。

白湫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她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在秘境之中是不是能见到阿娘?阿娘肯定还活着的,是吧?

这些话,她在心里来来回回不断问自己,却无法开口询问旁人,因为答案到底是什么,谁都不能给出准确定论,只有进去了之后才知道。

忽而,风似乎喧嚣了许多,吹得身侧的曼陀罗花不停摆动,白湫见自己红色的裙摆与游封藏青色的飘打在一块,发出猎猎的声响,再扭头一看,阿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木屋旁边。

打坐的众人也被这陡然出现的风给惊动,从入定当中清醒。

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他们心中都隐隐约约有预感,秘境快要开了。

从这突然出现的风开始。

白湫与游封走回散架的木屋旁,阿罗没有了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她双手在身前合十,表情肃穆,而后手上飞快地开始结印。

她的动作迅速而又漂亮,令人眼花缭乱。

当她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双手猛地挥开,一阵阵气浪也随之想四周扩散而去。

风更大了。

阿罗将手缓缓落于身侧,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她,面上都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时,她脚尖轻动,转过身去背对他们,“客人们,时辰已到,秘境开放咯。”

阿罗话音落下,潺潺的水声响起,非常的突兀。

白湫看见,原先在蓬木与蛛王木屋后面的那口井,其中的水开始朝外翻涌而出,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就这么往外吐着清澈无比的井水,源源不断,像是永不止歇。

很快,井中的水便蔓延开来,他们身上穿着的衣物都是能够自行防水的,所以当井水漫过脚踝的时候,众人并不觉得有何异样。

阿罗也站在井水当中,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那张原本惨白的小脸上不光有了红润的光泽,还更加细腻了。

她越看越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曼陀罗花中幻化出来的花灵。

大约半刻钟后,井水停止了喷涌,只是小股小股地往外冒着,细细的水流不会再将井口遮住,阿罗率先抬起脚往前走去,到了井边的时候朝他们招手。

“快过来。”

经过她这么一唤,其余人才有了动作。

井水逐渐被脚下的土地吸收,踩在上头泥泞得很,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个深浅不一的泥坑。

浸了水的泥土吸附力很强,需要稍微用点儿力才能将鞋子□□,且施法无用。

等走到井边的时候,他们的鞋子上都沾了不少的烂泥。

阿罗指着井口,道:“从这儿进去,便是秘境了,你们谁先进?”

没人出声,一直相当兴奋的游稷这会儿也没动静。

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出头的人,假如这井里有什么危险,下去岂不是第一个死?游稷之前可是被这小姑娘骗过一回的,现在压根就不相信阿罗的话。

“你确定是从这儿进去?”

一般的秘境入口都是能看到一个传送阵法的,但这口井的周围,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像是秘境入口。

阿罗有些不高兴,“我说是这儿就是这儿,大不了你一会儿别进去!”

游稷讪讪闭嘴,不说话了。

湛启却在此时走了出来,他将略长的衣袍撩起,脚踩上井沿,“我先下,若无事你们再下来。鄞尘,记得带上小八。”

他嘱咐完后,便一跃而下。

这井的井口很大,莫说一个人,便是两个人一起跳下去都足够,大伙没来得及再商量商量,湛启便率先跳下去了,这叫鄞尘等人心中一紧。

等待了片刻功夫后,井底传来鄞尘的声音,“下面安全。”

鄞尘听闻此言,拉着那边像孩子一样吵吵嚷嚷的小八,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从井上听下面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还是能清楚知道他们在交谈,没遇上什么危险。

于是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跳入了井中。

在他们所有人都消失之后,阿罗也在原地转了一圈,化作一道红色的光进入井里。

阿罗进去后,那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也开始从最远处的地方开始,一寸寸消弭。

绚烂到极致的花朵们啊,瞬间从魔界的土地上消失,界河边依旧是黄土弥漫,渺无人烟。

与此同时,一直笼罩在魔界上方的结界也消失于无形。

魔族的族人有许多死在了那场乱斗当中,还有一部分则在游稷发现结界之后,仍留在之前因地动而暂时搬迁的地方没有回来,而幸运地存活。

天帝在派兵攻打之前就已打探过魔界的大致人数,湛启率领的是仙界一支精锐部队,数量虽不多,但都是精英,却也皆殒身此处。

结界消散的时候,天帝也得到了消息,他的两个儿子外加一支精锐部队全部在魔界消失无踪。

纵使装得再镇定,得到消息后,天帝还是双手微微颤抖,他立刻派人到魔界去查探,就是翻遍魔界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暂时在魔族另一处聚集地坐镇的伏奇,游稷将大部分权利移交到他的手中,可惜,如今魔族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能打的全部和游稷一样不知所踪。

他看着手底下的人,没有像天帝那样大张旗鼓地找人,而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待合适的时机。

“先把旁边那三亩地给种了,都给我动起来!动起来!”

伏奇无奈,魔界太穷,搬了个地方,等同于重新开始,他心烦意乱地找了几块地,先种地搞点钱再说。

还有,是时候把魔界的物价降下去了,昨儿个买点茶居然花了他五万灵石,有点太过分了!

在外界掘地三尺找人的时候,白湫他们刚踏入那个所谓的秘境入口。

井底,十三个人一个不少,还多了个少女阿罗。

这口井与当初在秘境中的地洞很像,里头漆黑一片,游封拿出几颗夜明珠出来,给大伙儿分了分。

除了游稷父子三人,其余人都拿到了一颗,看着那拳头大的夜明珠,游稷着实羡慕了一番,他这便宜儿子手里的宝贝还真不少,之前他怎么就没好好搜刮一下呢?

不过有没有夜明珠三人也不在意,他们夜视本事不弱,能够看得清路。

湛启是最先下来的,已经将周遭查探了一番,这里其实很像是一个溶洞,耳边还能听清滴滴哒哒水滴落下来的声响,道路只有一条,往前走便是。

走着走着,鄞尘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这儿这么眼熟啊!”

他一说,其他人都想起来当初在假秘境中的地洞了,越走越觉得像,当时他们从那甬道中走出去之后是直接到了万骨枯,这次不会……

鄞尘这个念头还在脑海中徘徊呢,果真就看见湛启再度弯腰钻了出去。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之前也是如此。

他抽了抽嘴角,半开玩笑地说:“外头不会是万骨枯吧……”

说这句话也有调侃的成分在,此次可是阿罗指的路,怎么可能错呢。

然后先出去的湛启却不应声,等鄞尘也钻出去,看见眼前的场景后,顿时也一阵语塞。

甬道外面还真是万骨枯。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血月,一模一样的怪树,一模一样的尸骸。

游貉在此处断了一只手,对万骨枯的印象格外深刻,且无比厌恶,在无数个夜晚当中,困扰他的心魔都是这个地方。

谁知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他当下便有些崩溃,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阿罗,“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儿来,你根本就不想带我们进秘境,对不对!你又在骗我们,你个骗子!”

阿罗被他一顿痛骂,气得不行,上前便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速度快到成了一道残影,等她停下的时候,游貉的脸两边都已经肿了起来。

而阿罗显然还在生气,“阿罗从来不说谎不骗人,虽然阿罗没有杀过人,但你这么讨厌,杀了你也没事。”

说着,阿罗身上骤然迸发出杀意,方才还忍不住痛骂的游貉此时连手都抬不起来,他惊恐地看向阿罗,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没人认怂比游貉更快,阿罗哪里是他说两句认错的话就能消气的,她手中刚要凝聚起光芒,将这个找死的人给杀了,却突然叫人拉住了手臂。

“阿罗,算了。”湛启出言阻止,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口角而再死人。

阿罗看着他握在自己小臂上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一下就软化了,嘟囔着道:“好吧,这次先饶了他,下回他要是再乱说话,我直接就把他的舌头给割下来。”

游貉惊出一身冷汗,往后退了两步,躲到游稷身后,一言不发。

游稷方才也想动手救下小儿子,但他自己也没把握能打得过阿罗,所以动作比湛启慢了一点儿,见阿罗没了要杀游貉的念头,他这才充满警告地朝游貉看了眼,要他安分一点,别再无事找事。

湛启松开抓着阿罗的手,却叫阿罗主动缠上来,“哥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以前我哥哥带我出去玩,总是背着我的。”

她声音有点儿小,还有点儿俏皮,湛启在听到她后半句话的时候,便将到了嘴边的拒绝给咽了下去,自己对自己说,顺着她点儿吧,还靠她去找治疗小八的东西呢。

于是阿罗如愿以偿地趴到了湛启背上,小姑娘身子轻飘飘的,背在背上一点儿分量都没有。

“我们往哪走?”

阿罗随意地指了个方向,湛启便背着她往前,白落稍微落后鄞尘些许,看着四周道:“这儿真的不是万骨枯吗?”

为什么会一模一样?

阿罗听见了她的问题,在心情好的时候,她还是很乐意解答的,于是说:“这儿就是你们口中的万骨枯,但也是秘境的入口所在哦。”

可……

蛛王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将他救下的熊罴,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如果真是在万骨枯,那么……吞噬兽呢?”

那只能吞吃一切,还能制造怪物的吞噬兽去哪儿了?

当初不是都快要将游封设下的结界给破了吗?

阿罗听了半天才明白,“你们是说那只大乌龟?”

大……乌龟???

“那只大乌龟的确比较贪玩了一点儿,不过他的主人很快就把他给关起来啦,所以不用担心。”阿罗晃荡着两只垂在湛启身侧的脚。

游封牵着白湫的手,带她绕过一块布满荆棘的地方,想起一事,便干脆趁阿罗愿意说话的时候问了,“万骨枯还有一处入口,为何不从那进来?”

非要等到井中的水全部流出来,再从那儿进入?

阿罗道:“不一样的,那儿进来和这儿进来不一样。”

蓬木小声嘟囔,“有、有什么、不、不一样、的啊……”

阿罗像是没听到,并不说话,心情很好的样子,嘴巴里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顺着阿罗指的方向,一行人走的速度并不慢,途中还经过了之前出去的阵眼,阵眼四周的结界似乎从里面又被加固了一层,泛着与之前不同的淡淡的白色光芒。

结界周围依然有许多怪物在那里碰撞,试图出去,但是在碰着那白色结界的时候,都发出吃痛的怪叫声。

游封此时看见万骨枯内的阵法,心中疑惑稍解,难怪他在外面设下的阵法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里头的怪物却还是没能出去,原来是还有人在帮忙。

这个帮忙之人一看便修为不低,能结出让这些怪物如此忌惮的阵法,想来也是个高手。

然,游封心中感到一丝怪异。

不光是他,包括从万骨枯内出来的黑鹰、蓬木和蛛王都产生了怪异的感觉。

那吞噬兽这么厉害,差点儿将他们全部吞噬,这种实力的东西居然会有主人?

而且看样子,那个所谓的主人应当就在万骨枯内。

他们作为生活在万骨枯中多年的土著,为何不知道有这么个绝顶高手的存在?

还是说那位高手也是被封印在这儿更高级别的怪物?

不知不觉当中,许多个念头闪过,谁的猜测都没能说出口,因为那些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万骨枯里,还有好多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深藏在内,等待着发现的一日。

他们一行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要说完全在那些怪物眼中隐形也不可能,但那些怪物看见了为首的阿罗之后,居然没一个敢靠近,都站得远远的看着,有的忍不住诞水流了一地,却也仅仅如此而已。

不管再怎么馋,这些怪物都深知性命的重要,目送着他们一行人远去。

走着走着,放眼望去,在几乎看不见任何一个怪物后,而他们也抵达了一处山洞的洞口。

蓬木到了这儿的时候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这、这里、这里是、主人、这儿……”

他指着山洞,一着急,说话就更加不利索了,游封不用他将话说完整,点了点头,“恩,是这儿。”

白湫好奇,“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游封不说话,旁边的蓬木用了传音术,不知和蛛王说了什么,蛛王张大嘴,眼神中充满了惊奇。

黑鹰在游封的首肯下,缓缓道:“主人当初就是从这儿杀出去的。”

当年游封掉入万骨枯,那可是香饽饽,谁不想把这香喷喷的活肉给吃了,好提升自己的修为。

游封当年在进入万骨枯之前,没有经过任何人指点,跌跌撞撞长大,除了一点儿简单的法术,其他什么都不会,但他凭着一股子气,硬生生从这山洞当中活了下来。

前面的人都已经走远,白落在洞内叫了他们一声,几人这才抬腿跟上。

白湫不知道游封从前是怎么从这种阴暗恐怖的地方活下来的,但她知道,过程肯定相当不容易,她心疼地抓住游封的手,游封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珠串,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都过去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看上去却心事重重的,有些事白湫也不好多问,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能做的,便只有紧紧牵住他的手,以此来给一些安慰和力量。

山洞不深,里面也没什么奇怪的兽类骸骨,干干净净的,甚至在嘴里面的一块大石头上还能看见些平铺在上头的干草,像是有人住过一般。

蛛王代替说话不利索的蓬木道:“主人,您走之后,这个山洞便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所以这儿的一切都保持着游封离开时的样子。

游封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这样啊……”

他抬头打量四周,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墙壁角落处,因为他急于求成,修炼过快而反噬吐出来的血痕都还在。

阿罗拍了拍湛启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好啦,秘境的入口就在这个山洞里面,至于你们能不能进入秘境,就看你们的本事咯。”

她说着,坐到那块大石头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丫子,见这群人还不动,便打了个哈欠道:“时间不多哦,你们赶快。”

游赤看向她,“你可知道打开秘境的办法?”

阿罗笑了起来,“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们啊,上古秘境,向来都是凭本事进入的。”

蛛王与蓬木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游封。

如果秘境入口在这儿的话,游封是曾经在此处待的时间最长的人,他应当会有线索才是。

然而,游封却开始从洞口起,一点一点的看起了墙上画着的壁画。

大伙这才发现,原来墙壁两侧的并不是凌乱的划痕,而是数不清的壁画。

见游封如此,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开始在壁画上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洞内有三面墙壁,站近了细看的话,上面的内容相当多,只是都不太容易看懂,起码在蛛王蓬木等人眼里,无异于天书,即便是看了也不明白上面写了什么。

白湫站在距离游封不愿出的墙壁前,伸手触上墙壁上错杂的壁画。

这些画像是人为刻上去的,在石壁上都留下了不浅的凹痕,尤其是一些字符一样的东西,凹痕就格外深。

白湫抚了抚上面的灰尘,让墙壁上的东西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但是太乱、太杂了。

纵使她远看近看,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这上面的东西更像是一些闲来无事时随手胡乱的涂鸦。

另一边,早就放弃了的蛛王蓬木等人,已经闲来无事开始琢磨石头缝缝里长出来的杂草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

白湫将目光落在游封身上,只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那面墙壁,又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愣。

白湫自己那块看不明白,便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看向的地方仔细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