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封抬起手,一柄黑剑出现在他的掌中,他玩味的看着游稷,“所以,现在我能杀你了?”
反正他也不是自己的父亲,杀了又能怎么样?
该飞升照样飞升,天道还能管他杀一个陌生人不成?
游稷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不可……”
他看向那柄魔气环绕的黑剑,不断使力冲撞着身上的禁制,但都收效甚微,“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不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游封将黑剑在空中挥舞了一圈,收到身侧,“前面一个不感兴趣,后面一个的话,听听倒也无妨。”
游稷未料到他这么难缠,原先想用他母亲牵制住他,可见游封这淡淡的态度,一时间又有些拿不准主意,嘴巴张了张又闭起来。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母亲她不是病死的。”
游封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这就是句废话,“用你来告诉我?”
他当时抱着阿娘的尸首,没人比他更清楚,阿娘是怎么死的。
不是死于疾病,也不是死于中毒,而是就这么活生生流干了浑身的血液而亡。
阿娘那么美的一个人,死的时候却那么的——
想到这,游封沉下眼眸,心态已经有些不稳。
游稷这会儿暗暗后悔,当初应当多分出一些注意力在他们母子身上,不然也不会导致现在想说点有用的信息出来都没办法做到。
“游封,好歹我魔界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母亲当年要不是被我从凡间带回来,她早就死了,你该感激我才对!”
游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眉目间满是清冷,“呵,感激你?感激你什么?感激你隔三差五来汲取我娘的命格,感谢你让我娘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游封越说到后头,牙咬得越紧,怒意也越盛,“你说对了,我的确该好好感激你才对!若没有你的话,我娘何至于缠绵病榻,她早该好了!”
或许也不会死。
游稷慌了,彻底慌了。
明明是身体被固定住,可这会儿,他像是连呼吸都被剥夺了一般,因为不断挣扎,想冲破身上的禁制,他的七窍开始有鲜血缓慢溢出来,“你怎么都知道……这不可能……”
他每次去吸取那纯阴命格的时候,都有避开众人,唯一一次是不小心被他新收的一个妖族女人给看见了,但那妖族女人后来不知怎的就死了。
过往的一些事情浮上脑海,游稷瞳孔皱缩,“是你杀了那个女人!”
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当初,游封从万骨枯内出来后,便一直称病,闭门不出,加之他带回来个修为实力都不俗的黑鹰,一时间无人敢惹。
而那个妖族女人就是在游封从万骨枯出来后死的。
游封没有否认,“是我杀的,她杀了我阿娘的侍女,我将她杀了,一命换一命,不是很公平吗?且她死得不算可惜,起码让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游稷每次过来,都是来吸取他阿娘命格的。
弄清楚了这当中的疑点,游稷不言不语,开始疯狂冲撞着身体上的禁制,他七窍全然流出血来,鲜血滴滴哒哒掉落在地,让他看起来狰狞而又狼狈。
这时,他觉得身上的禁制有了一瞬的松动,便大叫一声,浑身颤抖起来,总算把一直困住他的禁制给破了开。
只是这一下,耗费了他不少的修为,让他在破开禁制的同时,嘴里呕出血来,心口也疼得厉害。
游稷掐着阵阵抽搐的心脏,脚尖点地,往后不断地退去,等与游封距离大约有十几米后,他才勉强停下。
这样的距离,让他略微有了些安全感。
站定,游稷吐了口嘴里残留的血沫,“游封,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你母亲是百年一遇的纯阴命格,在凡间自幼便被鬼气缠身,怀你的时候更是夜夜见鬼,无一日能得太平,若不是我将她带回魔界,她早就被百鬼侵扰,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而你,更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
游封忍不住为他的义正言辞鼓起掌来,“说得真好,你魔君真不愧是大善人,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知道要感动多少人呐。”
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叫游稷看了有几分心虚。
诚然,他方才说的话不假,但将公主带到魔界来,并不是纯粹想将人救下,而是,他贪公主身上的纯阴命格。
游封看向所谓的“大善人”,冬日里最冷的寒冰也比不过此时他眼中的冷意,“那你何不把当年之事好好与我说说?”
游稷不知为何,看见他那双与逝去公主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便觉得,有些事情告诉他也无妨。
说不定还能将他劝回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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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阴命格对鬼来说是大补之物,对他们魔族来讲更是难得一见的补品。
当年他的修为正巧卡在瓶颈之处,迟迟无法有所突破,偶去凡间碰上了那娇花一般的公主,无意中竟让他发现了对方身上的纯阴命格的秘密。
吸取阴命,可以让修为暴涨,游稷久久不能破的瓶颈总算在这时看到了些许希望。
但吸取阴命又比旁的方式步骤更为复杂,不光要找到纯阴阴命的这个人,还得她心甘情愿将命格贡献出来,这就不得不走一些迂回路线了。
当时的游稷,设法化为国师,就为了接近那个被养在深宫中的公主。
公主很美,也比她那个酒囊饭袋的爹要聪明得多,他才利用国师的身份试探了几次,就被叫过去问话。
那位已经被鬼怪折磨得三日没怎么合眼的公主,在接见他的时候依然衣着光鲜,神色如旧,如果不是眼中那丝没来得及掩藏的疲惫流露,游稷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游稷都记得,自己当初跪在那位高傲的公主下方,近距离看见她时的惊鸿一瞥。
穿着繁复宫裙的女人坐在上方,脸上扑着淡淡的粉黛,当得上冠绝群芳。
让游稷抬头看她一眼后,连自己是什么身份,该要如何呼吸都忘了,只是盯着她的那张脸痴痴地看着。
游稷作为魔君,各色美人也见过不少,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的绝色。
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人想将她藏起,变成自己的所有物,永远不见外人。
“大胆!敢盯着公主看,你不要命了!”
游稷飘游的神思被宫女的一声呵斥给拉了回来,迷蒙的双眼逐渐清明,他缓缓垂下眼,摆出一幅恭顺的模样。
公主却开口制止了一旁愤怒的宫女,“罢了,给国师赐座吧。”
游稷被招待着在一旁坐下,他却仍然垂着双目,不是不想往公主看,而是再多看几眼,他怕接下来一些事情会被他给忘了。
公主的声音当中流露出几分疲惫来,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直言道:“听闻国师有办法治好本宫的病?”
她口中的病,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那自出生便带着的极阴命格。
游稷闻言,定了定心神,这才朝她看去,微微一笑,道:“臣自是有办法的。”
他双手放在袖中,不多言,只是看着公主微笑。
旁边公主的贴身侍女率先按耐不住性子,问:“有何法子还不赶紧说!若真能医好公主,皇上定会重重有赏。”
公主是皇帝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即便自幼怪病缠身,还被人称为不祥之人,但皇帝都一力将女儿给保了下来,从没让她受过任何委屈。
游稷但笑不语。
公主抿了抿唇,对着一旁的贴身宫女道:“你先下去,有些话我要同国师单独说。”
宫女看了眼不像好人的游稷,不是很放心,但又不得不遵从主子的命令,将其他人都带到了门外,关上门后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生怕公主被那阴险的国师给欺负。
等周围的人都散尽,只剩下他们二人后,公主清清冷冷的声音这才响起,“现在国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游稷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我要娶你。”
两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人,如此唐突的话。
游稷说完之后便等着看对方是何反应,多半深宫中的女子听见此言,会恼羞成怒,说不定还会叫人将他拖下去给砍了。
但是他料想的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坐在上面的公主只是轻轻抬了抬眉毛,接着双眼便盯着某处虚无的地方开始出神。
好一会儿,才听见那清冷的声音继续传来,“国师是真想娶我啊?”
她一点也不为游稷提出的无理要求而感到生气,大约是从小到大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形了。
从她还是个雪玉可爱的娃娃时,就有不知多少高官命臣的子嗣想要娶她为妻,到了后来愈演愈烈,有的甚至只远远看过她一眼,连脸都没有看清,就跪到父皇那儿求娶。
但是,当她这怪病传出去后,求亲的人便少了,却也不是没有……
游稷回道:“是,若公主愿意嫁给臣,这病,臣便有把握去治。”
公主的目光挪到了他身上,接着抬了抬手,语气轻微,却能让游稷听得清楚,“如果国师不介意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话,那倒也无妨。”
反正她想嫁的那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娶她的。
这回反而是游稷先变了脸色,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变成愤怒,在他眼中,公主应当是冰清玉洁的,怎会忽然怀了孽胎。
“公主莫不是在拿臣开玩笑?”
他为什么要娶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
这般一来,游稷什么心思都没了,转身便想走。
公主却忽而抬高了声音,“国师,我知你不是凡人,也知道你想要我身上的东西,不若这样,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游稷离开的双脚停住,他站在那,想着为何对话会变成现在这样。
交易的事情本该是由他提出来的才对。
公主远比他想象当中更加聪慧。
游稷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她身上的纯阴命格,既然对方提出交易,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游稷转过身,“公主知道臣想要什么?”
公主抬起下巴,颔首道:“你想要我的命,更准确的说,是我的纯阴命格。”
游稷压下心中的震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何时露了陷,居然已被眼前这个女人看透至此。
他再度审视这个不仅仅只是漂亮的女人,道:“公主既然知道,那不妨说说,你打算与我交换什么?”
公主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孩子生下之后,我便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纯阴命格给你。”
她从小与数不清的鬼怪打交道,害怕的同时也从鬼怪的嘴里听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那些鬼怪只敢吓唬她,并不是真的能让她死。
再比如,她的纯阴命格是大补之物,可要吸取却也得她本人心甘情愿。
所以,如果眼前这个人想要她的命格的话,这个交易其实并不吃亏。
游稷的想法被她猜了个正着,他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公主既都已知道,那想来也该明白,人间鬼怪众多,若真想把这孩子生下来,只得舍了这凡人的身份,随我离开。”
公主双眸当中逐渐有了水光,纵是之前有所猜测,但真正听见游稷说出来,她还是觉得舍不得。
像是看出她的挣扎犹豫,游稷又说:“你若想留在凡间,必然是活不成的,怀孕是你最虚弱的时候,届时鬼怪趁虚而入,这个孩子,很难保住。”
公主哪里不知道他说的,自打怀孕之后,她梦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从前晚上还能睡到一两个时辰,现在便是小小的眯一会儿都做不到了。
长此以往,莫说腹中的孩子,就是她自己都吃不消,真到了生产的时候,能不能将孩子生下来都是未知数。
“非走不可吗?”
他不是凡人,不能想想办法?
游稷肯定,“非走不可。”
公主沉默着,好一会儿方说:“你容我考虑考虑。”
游稷走前,给了她三日时间考虑。
其实结果摆在眼前,游稷知道她会答应的,能让一个千金之躯的公主心甘情愿怀上孩子,还能够为了孩子来主动与他交易,从这种种都能看出公主对孩子的重视。
所以她一定会来找他的。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宫中便有人给游稷送信,这回的公主比上一次见面时脸色更加苍白,她吃不消了,长期无法入眠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于是她应下了游稷的条件。
不管游稷是什么人,她都无所谓,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还不如赌一把,赌赢了,孩子还能活下来,赌输了,不过是她命该如此罢了。
游稷的国师身份本就是为了接近公主,在公主答应后,他便立刻想将人带回魔界。
公主却不是那等没脑子之人,在走之前,要与游稷签下一份死契。
契书上的要求多了一条,公主不光想要将孩子生下来,还要孩子能够活着,游稷在孩子弱冠之前,都不能对其下杀手,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她才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命格。
游稷想着,一个凡人的孩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比起纯阴命格来说不值一提,于是他想当然地在契书上面画了押。
公主这份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契约书,在游稷画押后,便成了一份死契,一旦他违背诺言,便会被烈火焚烧而死。
游稷后来曾几度想将那契约书烧毁,却都被上面的阵法给击回,无法,只得承认在这上面被公主摆了一道。
公主安排好了一切,随游稷回了魔界。
走时,公主的那个贴身宫女也随着他们一道离开,便于照顾公主忠心耿耿,实乃少见。
他们是驾云而去的,地面上,公主的父皇母后含泪相送。
所有公主的亲人都以为她是去天上享福去了,却不知,公主被带到的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多亏公主聪慧,有契约书当作保命符,游稷不能拿她怎么样,便只能将她安置在魔界的一个偏僻宅院当中,等她生下孩子后,便隔三差五的过来吸取她的阴命。
这纯阴命格的确对魔族有着大补之效,第一次吸取过后,公主便肉眼可见的虚弱下去,反而游稷修为大涨,闭关后顺利突破瓶颈。
第二次吸取公主命格之后,游稷更是直接将前一位魔君给杀了,自己坐上了魔界尊主的位置。
那之后,他对公主的态度也软和了许多,把她看作是一个好用的提升修为的器物,每当修炼遇到瓶颈的时候,便去公主那走一遭。
后来,公主莫名其妙死了,他还为之惋惜了许久。
但公主死了,契约却还在,游稷不能对游封怎么样,便将他的命给留了下来,当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好在这小子还算安分,没给他惹出什么事端来。
但是,一个凡人生的小子,居然把他的那些孩子都给比了下去,想想游稷还是觉得心塞。
故事讲完后,游稷看向对面那个与公主长得有六七分像的年轻人,嗓子发痒,又咳嗽了起来。
游封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这是第一次听到母亲从前的事情,听完后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想,若不是为了自己,母亲何至于那么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
他又想,那个辜负母亲的该死男人,究竟还活在世上么?
若是还活着,他定要将其抽筋剥骨,方能解恨。
于是他开口,问游稷,“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他想知道,被称为他亲生父亲的人,究竟是谁!
游稷听了游封这话,侧头咳嗽了几声后,嗓子中像是卡了一口痰,哑得厉害,“你与我回去,我便告诉你。”
又来了……
白湫听了直摇头,难道他没发现,这招对游封不管用么?
游封拔剑,杀气凛凛。
游稷闭了嘴,不和他卖关子了,看来此人是铁了心不想回魔族了。
今日想活命,他还是早些点离开,别真叫这家伙把他给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好像不太对……
算了,都是四个字,都一样……
于是,他没给游封动手的机会,直接身形在原地晃了晃,便消失不见。
游封懒得追他,拿剑出来不过是吓吓他而已,真把游稷杀了,魔族那边估计又得乱。
一乱的话,麻烦事就多。
姑且,先让他多活一阵子罢。
这么想着,他手中的那柄黑剑寸寸化为碎光,从他的手中消失。
太阳不知何时从云层当中钻了出来,照在瀑布飞溅而下的水滴上,像是照着一粒粒的珍珠,亮眼又好看,四周树木葱郁,水光山色亮相映衬,着实很美。
对于一不小心就偷听了全程的白湫来说,景色再美,她也无心欣赏,反而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走。
想走,是怕游封尴尬;不想走,是看到他孤零零的站在瀑布前一动不动,好生可怜的模样。
白湫扶着树干,望着不远处的男人,将纠结写在了脸上。
然而,男人下一秒转过身来,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说了句,“出来吧。”
白湫没动,还将身子往树后藏了藏。
“湫湫,出来。”
游封指名道姓,白湫这下子是藏不住了,她从树后慢慢走出来,到了近点的地方后,才发现那瀑布飞溅出来的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走到游封身边的时候,她的脸上都被一层细小的水珠子给打湿了。
白湫很快认错,“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这俩人的对话进行得太快,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听了个大概了。
真的很抱歉。
这种私人的事情,不该是由她偷听来的,侵犯游封的隐私了。
游封却抬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子,动作挺温柔的,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情绪来。
白湫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抱歉,“你生气了?”
游封还是不讲话,反而连眼睛都不朝她看了。
白湫自知理亏,抬手握住他的手背,轻声撒娇,“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游封淡淡道:“我没生气。”
白湫自认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他如果没生气的话,怎么会到现在表情还是硬邦邦的,肯定是气得不轻!
“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才肯原谅我?”白湫把他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手上的珠串因着个动作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瞧她这模样像是个粘人的小动物。
游封垂着的眼眸总算抬了起来,看了她几秒后,道:“我真的没生气。”
说完,他弯腰将白湫给横抱起来,“你的鞋子湿了。”
白湫环着他的脖子,将目光朝自己的绣鞋上看去,鞋面上果真是被瀑布飞溅出来的水给打湿了一块。
敢情他刚才一直低着头,就是在看她湿掉了的鞋子?
白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看着他的模样也不那么紧张兮兮的了。
只是偷听被发现,多多少少的总觉得有些尴尬,尤其听到的还不是什么好的内容。
正当白湫犹豫着要怎么打破沉闷的时候,游封抱着她转了个方向,问:“带你去个好地方,去不去?”
“出去玩么?好啊!”白湫满口答应。
出去玩最能放松心情了,她觉得游封这个时候应当心情也不太好,是得放松放松。
于是游封抱着她,脚尖轻点,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他要去的地方并不远,穿过飞流而下的瀑布水便到了。
白湫被他带进瀑布后的帘洞当中,见里面别有洞天,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很有名的“水帘洞”。
但此处不是花果山,瀑布后面也不是水帘洞。
白湫“咦”了一声,发现这儿有个天然的阵法,自动将洞内和洞外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洞外很大的水流声,在洞里面一点儿都听不见了,
游封没将她放下来,洞内有水,地上湿漉漉的,她脚上的鞋本身就湿了,再下来走估计连袜子都保不住。
白湫乐得被他抱着,晃着两只小脚,鞋面上的水渍眨眼的功夫便被她用法术给弄干了。
洞内有点儿暗,游封视物不成问题,但白湫却不怎么习惯,于是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戒中拿出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来,照亮了前路。
石洞顶很高,有钟乳石悬挂其上,这般仰头看着,还挺好看的。
视线从洞顶挪开,白湫的双目被雾气环绕,她再定睛一看,这处居然有个小型的温泉池。
温泉水冒着热气,里面的水波泛着七彩的光芒,晃晃荡荡地耀着人的眼,水池算不上很大,两三个人泡不成问题。
白湫被游封放在旁边一块干燥的大石块上,弯下腰用手碰了碰池中的水。
温温热热的,估计泡进去刚刚好。
游封半蹲在地上,脚上的黑色皂靴踩着凸起的鹅软石,他抓着白湫的脚踝,抬起脸来,问:“泡吗?”
这大白日的,泡温泉好像不是个时候,但她又很眼馋,便任由游封脱了她的鞋子,将那双白嫩的小脚浸泡在了温泉当中。
脚接触到空气的时候有些微凉,但是放到温泉池里,舒服得白湫眯起了双眼,她喟叹一声,然后发现,这儿的温泉水似乎是带有灵气的。
准确来说,这是一处灵泉!
灵泉可是好东西,仙族泡一泡,延年益寿不说,还能增强修为,若是三界哪儿出了一口灵泉,可是众人争抢的东西。
白湫将裤腿又往上撂了些,将小腿也泡了进去。
真的好舒服,仿佛将浑身的疲惫都洗去了,让她真想现在就把整个身子泡进去。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让游封转过身去,好让自己宽衣,就感觉腰间一紧,跟着便有一道力将她带进了温泉池当中。
温泉池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白湫抓着游封的衣角,她没想到温泉池居然这么深,双脚竟一下子到不了底。
还好游封够高,她攀着游封,总算从水里钻了出来。
钻出来后,抹了把脸上的水,白湫用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两下,“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游封一手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给她擦脸上不断往下滴落的水珠,动作很轻柔,“我想带你泡、温、泉。”
白湫腰侧被他揉了一下,浑身发痒,哪里能听不出他语气当中的意有所指,尤其是俩人现在贴在一处,略一动鼻子都能撞上,穿着的衣衫更是经过一番折腾漂浮在水里,鼓起一大块。
游封揽着她,没有什么旁的举动,“湫湫,你眼睛闭上,试着调动体内的灵气。”
修为到他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再靠吸收外界的灵气来提高了,这个地方,是他特意为白湫打造的。
白湫依言,一半依靠着水的浮力,一半靠着搭在游封肩膀上的手,好歹不会再往水底下掉了。
灵力调动起来,在体内运转,自打她修炼出五尾来,每一次调动体内的灵力都比之前要快上不少,但是她发现,在灵泉当中,灵力运转的速度又提高了。
闭着眼眸体会到修炼的快乐,白湫干脆心无旁骛地开始提升自己的修为,耳边有游封清浅的呼吸陪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不知过了多久,她体内运转的灵力更为磅礴,同时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火热起来。
“湫湫。”游封唤她,“可以了,循序渐进,莫要强求。”
白湫闻言,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灵力彻底吸收后,这才睁开双眼。
一睁眼,她便看见距离只有一掌的游封,鼻尖上全是被温泉池中热水给蒸出来的汗,他的脸色也比之前更红了一些,想来是因为热的缘故。
白湫不知怎的,鬼迷心窍般,上前在他挺拔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这动作让双桃花眼瞬间变得无比幽暗,他不动,便这么盯着白湫,但眼神却叫白湫浑身滚烫,不敢直视。
就在白湫被看得不好意思,想要退缩的时候,游封的手从后方握住她的脖子,然后注视着她的双眼,一寸一寸,很缓慢地压了下来,浅浅地碰上了白湫的下唇。
这个充满试探的吻,在看见白湫并不抗拒,且柔顺地闭上双眼后,游封露出了笑意来,低低地笑出了声,然后在她的腰上按了一下。
白湫怕痒,尤其是腰那,被游封这么一碰,顿时大笑起来,往旁边躲。
水波泛起,随着嬉闹从温泉池中溢了出来……(没写任何晋江不让写的事情,就是挠痒痒玩。)
白细白的手指抓着光滑的温泉沿边,好几回都要滑落下去,结果又被一直大手给抓了上来。
温泉池太滑了,抓都抓不住,白湫又痒又难受,小声地呜咽起来,向他求饶。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始终把握好了嬉闹的那个度,护着她的肚子,没磕碰到半点儿。(这儿真的什么都没写,就是挠痒痒玩!)
等整理好,游封在白湫肩膀上亲了一下,哑着嗓音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湫湫,这孩子怎么不见长?”
随着他的话,白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那里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但却还不是很明显。
白湫笑了起来,“你以为孩子说长便长,这才几个月呢,人家怀几年的都有。”
游封愣住,他这方面的知识确实是很匮乏,只听过十月怀胎,第一次听怀好几年的。
白湫捂着嘴唇笑起来,他这呆呆傻傻的模样,着实和方才的凶狠有着很大的差别,但是则瞧着这么讨人稀罕呢。
白湫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把之前白琼给她科普的那些和怀孕有关的知识,能想起来的都同他说了。
游封听得倒是很认真,二人泡在池子里,他下巴搁在白湫的肩头,修长的手指与白湫的紧紧扣住。
听完后,他的表情也有些复杂,“你的意思是,我修为越高,这个孩子就会孕育得越久?有的人五个月就生了,有的人得一两年?”
白湫点了点头,道:“是呀,你看现在都快五个月了,他才这么一点点儿大,你就慢慢等吧。”
看得出来,游封很想要早点儿见到这个孩子,可无法,谁让他——强呢……
一次就怀,这几率,堪比中彩票了。
游封摸了摸她的小手,见上面已经被泡得皱了起来,便先一步从温泉池中出来,将衣服穿好后,变出一块大大的毛巾,直接将白湫裹在了里面,而后抱着人离开了瀑布后的这处温泉洞。
他走之前特意在上面设下了结界,这是他为小狐狸造的温泉池,可不能让别人来享用。
他们一走,瀑布后的边有个黑色的人影显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湫很享受被游封服侍,缩在他的怀里头,顺着方才没聊完的话继续讲,“那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游封想也不想,便答道:“女孩。”
白湫乐了,“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女孩多可爱啊,将来生出来,肯定是软软糯糯的。”
游封也叫她这番话说得扬起了唇角,其实男孩也好,女孩也罢,他现在依然觉得,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像是在做梦一样。
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他希望能够做得久一点儿,就像如今和白湫过着的小日子,美好到时常让他觉得身处幻境。
这种生活,就连梦靥给他制造的美梦当中,他都不曾幻想过。
二人回到院中,厮磨不久便到了吃饭的时候,近来白湫的饭食都是黑鹰从外面送来的,像是去人间买来的,菜色与在青丘与魔族吃到的都不太一样。
想着从青丘到人间跑来跑去,就为了些饭菜,白湫咬着筷子有点儿过意不去,“黑鹰,你下次简单准备点儿饭食便行了,不用这么复杂。”
黑鹰摇摇头,脸上看不出半点儿疲倦或者不愿来,反而两眼发光,紧跟着,就见游封拿出一袋灵石抛给了他。
黑鹰眼睛更亮了,他一把抓住那袋灵石,然后背过身去,迫不及待地打开,嘴里轻声数了起来。
过了片刻,黑鹰转过身来,把那袋子灵石放到衣兜里面,挺直腰板,道:“主人,还有什么要吃的吗?我立刻就能买来!”
他满面红光的样子,真的好像被金钱收买的二五仔啊!
游封浅尝了两口人间的饭菜,头偏了偏,道:“问夫人。”
“夫人,您还想吃什么吗?我立刻就能买来!”黑鹰向来木着的脸上居然有了罕见的笑意,好像很期待白湫报菜名。
去一趟人间是有点儿烦,路上就要花不少时间,但是!
主!人!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每次跑腿,他的小金库里都能多上一笔,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就是白湫说想尝尝地府的孟婆汤是什么味道,只要钱给到位了,黑鹰觉得,那都不是事。
看他拿到灵石时候的乐呵劲,白湫有点儿怀疑,这货是不是被游封用灵石从万骨枯里头给骗出来的。
白湫看了眼桌上堆得满满的菜,觉得这俩人是要拿她当猪养啊,于是摇摇头,不准备再报菜名了。
黑鹰脸上有点儿失望,但很快想起,晚上还有一顿,他又能赚到灵石,瞬间就有了动力。
游封简单吃了两口,便用帕子将手擦干净,问起了蓬木他们的状况。
黑鹰回话的时候又变成了一板一眼的模样,“他们守在魔界,若是吞噬兽有异动,会第一时间告知主人。”
吞噬兽被短暂封印在万骨枯内,但以他那吞噬万物的本事,所有的封印都只能说是暂时的,什么时候会封印会被破开,或者还有什么法子将他控制,这些都是要当权者去头疼的事情了。
但是关注一下魔界的动态,也能让刚从万骨枯出来的两个人尽快适应新环境,还是挺有必要的。
黑鹰向游封汇报完魔界那边的状况后,便再度消失不见,连带将他们吃剩下的东西一并打包,收拾好后,小院就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白湫坐到摇椅上,仰头,心很静,就这么盯着天空看。
人,是很有必要静下心来看看天空,看看周遭的一切的。
青丘的天永远是晴空万里的,蓝的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偶有白云飘过,给蓝天加上些点缀。
白湫眯着眼睛,正在放空自己,突然看见视线当中多了个白色的亮晶晶的小点点儿,而且飞过的速度极快,若不是白湫恰好往哪个方向看的话,可能还不会注意到。
恩?白天怎么也能看到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