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月要比魔界更亮一些,月光的清辉撒落在地,将小小的院落照亮,茶香远溢,萤蝶翩飞,是仙界不得常见的一处月下美景。
无心赏景的二人没有去看半空中翩跹飞舞的各色萤蝶,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茶具旁的药包上面。
白湫心虚地将药包朝自己身边挪了几寸,道:“一些寻常的补药罢了。”
游封直视着她的面庞,似是不信,“补药?你身体有不适?”
白湫缠绕着垂在胸前的发丝,支支吾吾道:“有点儿。”
见她如此不愿细说,游封眼神暗了暗,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自顾自的将茶具收了起来,看身影有些落寞。
这下子白湫心里头更不是滋味了,嘴巴张张合合好几回,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二人有月余没有同睡一张床榻了,这回晚上还是宿在青丘白湫自个儿的府洞里头,游封不言不语去了外面的小榻上睡觉,看样子是被气着了。
烛火熄灭,白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掀开床上的纱帘,看向外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辗转反侧了好久,最后还是下床,拖着鞋子慢慢走到他睡的小榻边,弯下腰来脱鞋上榻。
本就很窄的小榻,睡游封一个人都够呛,更别说再挤上来一个了,二人中间连点儿缝隙都不存在。
白湫艰难地转了个身,问:“你生气了?”
游封不说话,只背对着她,用行动来回答,他的确生气了。
有什么事她和白落说,都不和他说!
白湫将头轻轻抵在他背上,低声道:“我们都是姑娘,总有一些事情只适合同她说嘛,你作甚因为这点儿小事生气?”
游封身躯没动,声音透过胸腔传到了白湫耳中,有点儿闷,“你身体上的事有什么是只能与她说,不能与我说的?有什么区别?”
白湫将脑袋从他背上抬起来些许,嘴比脑子快了一步,“我们都会来那个,你不会啊……”
游封怕她掉下去,转身的幅度很小,“哪个?”
好像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在游封不懈的追问下,白湫没法,只得说了,“就是……月事。”
她说完脸都烧了起来,很想当场甩给游封一本女性医学专著,让他去好好学学。
游封顿住良久,才反应过来,像他这种什么都学过的人,医术比起专攻这方面的人肯定是有所差距,一时间没能想起来也是情有可原,这会儿被白湫直接说出来,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你是说这个啊……”
从这方面来说,他和白落在构造上就是不同的,倒也说得过去。
白湫见他态度软化,扯了扯他的手臂,“别睡这儿了,怪挤得。”
脑袋里已经在构思着,该找什么样的机会和他说肚子里崽崽的事情了,总得留点惊喜不是。
游封还是第一次被人哄,压根招架不住,就这么被拉着睡回了大床上。
在岛上训练本就很累,好不容易能够安安稳稳睡一觉,不用担心明日上课的考勤,白湫裹着小被子,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游封侧身朝着她的方向,安静地听着手上双生戒中传来的心跳声,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不会轻易被吵醒后,这才缓缓从床榻上坐起来,穿鞋下床。
他没有出去,而是绕过屏风,径直走到靠着墙壁的柜子边上,轻轻拉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抽屉。
方才白湫将药包放起来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他,游封很顺利地将那几包包扎得很紧的药包给拿了出来,先是放在手里掂了掂,而后才拎着走向桌子。
他抽开药包上的麻绳,拿出其中一帖药来,耳边双生戒中传来白湫平稳的心跳声,他手上动作缓慢地将药包拆开。
游封一抽一拉,不一会儿,药味便扑面而来。
他晚间的夜视能力不错,即便是在没有点灯的室内,也能够视物,但是为了能够将里头的药材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还是用法术点亮了手边的一盏小油灯。
油灯散发的光芒比萤火虫的光亮不了多少,但对游封来说却足够了。
他所学涉及甚广,对一些寻常的药材还是认得一二的。
药包里头药的种类有些多,他用拇指将混在一起的药材分散开,尽量平摊在黄色的纸上,再将他认得的药材拨到一边去,不太清楚的药材留下。
这样的分药过程是有些漫长的,有些药童最先学的便是这样去辨别药材,游封如今别的不多,唯独时间很是充裕,离天亮还有很久,足够他将不认得的药材都分出来了。
辨认过程中,游封时不时用手去捻一捻,又或是放在鼻下闻一闻,动作比一些一天到晚与药材打交道的医师还要略快上一点儿。
没多久,他便将药材分成了两拨。
一拨比较多的,那是他能叫得出名字来的药材,另一边少的,就是他没怎么接触过的药材了。
他用手放在脖子上扭了几下,在烛火下将这几类药材的模样,气味以及手感都记在脑中,这才将药包恢复成原样,连上头的麻绳的折痕都与先前没有差别之后,重新放入第一格柜子里面。
然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从那些认得的药材里头,游封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除了几样有些独特的草本植物外,其余的似乎就是补气血用的普通药类。
他当即放宽心,决意改日叫黑鹰帮着去查查,那几种他不认得的药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睡过一日起来,白湫刚醒了出门,耳朵就听到了些许八卦。
昨日里,似乎白落和鄞尘吵架了。
具体吵架原因不详,但的的确确是闹了矛盾,青丘那些八卦的族人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还没等白湫走到白琼的住处,已经听到不下一个人在讨论了。
据说昨日里鄞尘原本是跟着白落过来的,客房都备好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很晚鄞尘还回了仙界,且动静闹得不小,不到一日的功夫,便都传遍了。
白湫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今日好几个仙界的工匠再次齐聚在白琼的住处,研究魂灯的灯芯,自然少不了要叫白落过来配合协助。
今日见着白落,她精神不济,脸上虽略施粉黛,但仍挡不住眼中的疲倦与眼周的微红。
白湫静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她现在自个还是一笔糊涂账呢,自然管不到别人,只一心关注着魂灯的制作情况。
工匠们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初步定下了方案,开始分工合作,手上忙个不停,脚下走路生风。
白捋今日又被取了几滴血备用,整个人显得有些恹恹的。
魂灯制造工艺复杂,白湫看这些工匠们忙活,看久了也觉得有些意思,时不时还会帮递递工具,打打下手。
日头逐渐升高,太阳光直落在地,白湫一直盯着眼前炉子中的火,双眼有些酸涩,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就见风云忽然变色。
明明是晴空朗日,忽然便被乌云遮住,天霎时黑了下来。
天地间,风云忽变。
这种情况在人间也许会因为季节变化而时常看见,但在仙界却是极少的,
仙官们各司其职,不可能会因为疏忽出错,除非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白湫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不一会儿便有水滴砸落在她的脸上,先是一滴两滴,后面便越来越多。
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下了起来。
工匠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给弄得混乱不堪,收图纸的收图纸,搬工具的搬工具,先把放置在外头的东西手收到廊下,这才有空擦擦脸上的雨水。
众人仰头看向灰色的天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天降异象有祥有恶,这般黑云罩顶,多数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大家心中有数。
但还好,这雨看着来势汹汹,下的时间却不长,没一会儿便雨过天晴,乌云散去,太阳重新出现在头顶,地上的泥土将雨水吸干,这场雨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工匠们见天气恢复,又忙活着将工具搬出来,觉得大概是雨仙降雨降错,发现失误后及时挽回,便没有放在心上。
两天的假期过后,岛上学子们须得按时返回,继续参加训练。
这样的日子平静无波,直到……第二次突如其来的变天。
与之前很类似,也是好好的太阳说没就没,雨下得突然,小岛被阵法罩住,这天地间的雨却能够不受影响,自如地穿过阵法,落到岛上。
这回的雨下了好久,本在训练的白湫适时地撑开了自己的红色油纸伞,一边站着游封,另一边,她把白落拉了进来,挡住了飘落的雨丝。
站在不远处用法术防雨的鄞尘,看着站在一起的三人眸色复杂,他抿了抿唇,想起上回在青丘与白落吵架,便是因为白湫。
当时得知白落给白琼制作魂灯,还为了关心白湫,特意去为她抓了药时,他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认为白湫此人阴险狡诈,不宜深交。
可是他说的那些话,白落显然不怎么认同,还是将药给白湫送了去,甚至回了岛上后,二人时常会在一起练习法术,关系是一日比一日亲密,叫鄞尘看了挺不是滋味的。
正当他想走过去,同白落缓和缓和气氛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劈下几道雷电,轰鸣声震耳欲聋,有些人受不住捂住了耳朵,目露恐惧。
鄞尘停下步子,脸色忽而变得很那看。
下雨就算了,天雷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