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游封睁开眼,朝她招了招手,“上榻说。”

白湫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没有拒绝,脱了鞋子便在游封身边躺下。

不得不说,蔡府的床比白湫在魔界睡的那张要大,底下的被褥因全部换过的缘故,床帘一拉,熟悉的味道让她有种身在魔界的错觉。

人间的冬天太冷,即便屋中点了炭火,白湫躲到被子里去的时候还是手凉脚凉,她没穿袜子,两只脚动了动,想着这会儿要是有个热水袋来捂捂就好了。

不安分的小脚在被子底下乱动着,却忽然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是游封的脚。

白湫不敢碰上去光明正大的捂,便偷偷把脚靠在离他近的位置,吸收一点儿热气,不知是谁动了一下,白湫的脚底一下子贴上了游封的脚背。

游封倒吸一口冷气,“你的脚怎么这么冷?”

白湫干脆贴着他的脚不动,很理直气壮地回答:“这儿太冷了,我的手也很冷,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白湫将手猛地伸到他的衣服里头,游封是个不怕冷的,但并不意味着一个冰块贴到他的身上他也感受不到,他急忙将白湫的手拉出来,道:“我让黑鹰给你找个东西捂着。”

白湫嘿嘿一笑,“其实有更快的办法,你给我捂呗。”

说着她不管游封的拒绝,又把手伸到了他的脖子上,游封侧头避开,一个躲一个贴,最后游封用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并用手给她捂,身边的人这才算安分。

白湫近来发觉游封越来越没架子,因此也敢壮着胆子捉弄他,有的时候甚至会忘了,这人其实是书里后期碾压男主的存在。

“那个蔡娇真是妖啊?”玩闹了一番,白湫回到正题上,她手脚渐渐暖和起来后其实有点儿困了,但又好奇这个问题。

游封轻轻恩了声,“能猜到她是什么妖吗?”

白湫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妖气,看她言行举止与旁的凡人无异,一点看不出来,“不知道诶。”

游封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白湫用力捂住嘴巴,惊讶得不行,继而一脸古怪,“真的假的……这未免也差太多了吧!完全看不出来啊!”

白湫变幻莫测的表情换来游封低哑的笑声,不欲继续谈论这个不美妙的话题。

“湫湫,今晚想修炼吗?”不知怎么,游封的话题又转移到了修炼上头,“你刚生出的四尾需要好好巩固。”

白湫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修炼是什么意思,瞬间裹了被子滚到靠墙的那边,瓮声瓮气道:“今晚不修炼,我太累了,要休息。”

身后忽然没了声音,白湫过了一会儿偷偷转回去,小声嘟囔,“亲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崽崽需要关爱。

游封又笑了起来,凑上前去含住了她的唇,“那就好好亲一下。”

这一下险些擦\\木仓\\走\\火,若不是白湫及时叫停,恐怕明日多半会起不来。

第二日早上,蔡荥一大早便来拜访,说要带几个人去临都好好逛逛。

鄞尘与白落经过提醒,昨日商讨一番后换了策略。

俩人不再大张旗鼓地去找孔雀妖的下落,而是选了个委婉的方式,看看能不能找到个妖族,然后一步步去打听孔雀妖的下落。

所以他们应下蔡荥的邀约,先去临都城中探探消息。

孔雀妖修为不低,常年混迹人界,这次又刻意藏匿行踪躲了起来,想将其找出来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鄞尘与白落在临都城中闲逛了三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期间白湫与游封只出了一次门,而后便一直在蔡府待着。

到了第四日,白湫心痒难耐,忍不住与游封商量,“既然知道蔡娇是妖,我们为何不直接将人捉来拷问?就这般待着好无聊。”

“莫急,该来的自然会来。”游封在院中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眯着眼睛晒太阳,好一副闲逸模样,半点儿不见急色。

白湫闲来无事,也不想去当原书男女主之间的电灯泡,便罩了个结界,在院中修炼。

之前一段时日在魔界,因她是仙体的缘故,收效甚微,还有可能走火入魔,所以白湫都修炼的时候都很小心,所以进展也很慢。

这次到了人界,在灵气不充沛的情况下要比仙界修炼慢一点儿,但好歹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白湫刚修出四尾,的确是该巩固一番,因而她一有空便在屋内打坐。

这日晚上,二人与往常一样睡下,在睡觉之前,白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游封说着话,说道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忽然听游封道:“等的人来了。”

无比寂静的夜晚,白湫听了这话忽然就清醒了。

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屋内外都没有设结界,对于妖来说想要混进来再容易不过了。

但她不明白,为何游封会如此笃定那只妖会对他们动手?

“因为——你很香。”

小声问过之后,游封近似耳语的一句话刚落下,白湫便敏锐地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声音。

“噗——呲——”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一股浓烈到让人头晕目眩的恶臭味。

白湫干呕一声,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快吐了。

在得知那位娇滴滴的蔡娇姑娘是个黄鼠狼精的时候,白湫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想当初在破庙相遇的时候,这位蔡娇姑娘来去带风,那带起来的可都是香风。

但如今闻着那股能把隔夜饭吐出来的臭味,白湫不得不相信,蔡娇真的是一个黄鼠狼精,还是那种携带生化武器,道行不低的黄鼠狼精。

白湫用手捂着口鼻,见游封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憋着气指了指外头,又扇了扇空气,意思是问:“不臭吗?”

游封看她按在脸颊上的手用力到使脸有些变形,用传音术道:“你连屏息术都没有学过?”

白湫疯狂摇头,她快要被臭死了,脑袋里根本想不起来什么屏息术。

即使用手捂着,那气味还是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挡都挡不住,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脑袋昏沉,身上的力气都跟着流失。

游封这时候轻轻在她鼻尖点了点,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顷刻间消失,白湫试着将捂住口鼻的手放到指尖闻了闻,她晚上入睡时手上涂了香膏,是淡淡的花香味,此时也一并闻不见。

二人装作熟睡的样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大约半柱香后,闭合的床帘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掀开了一条缝。

蔡娇看着床榻上相拥而睡的一对璧人,眼中翻涌着嫉恨的光芒,尤其那目光落在白湫身上时,如有实质。

她在破庙中第一眼看到白湫,就想将她的皮囊占为己有。

这女子不光生得一副冰肌玉骨,还自带一股体香,是黄鼠狼精从未见过的皮囊,更不消说她还有个秀色可餐的夫君,谁能把持得住?

蔡娇暗中蛰伏到今日,自认耐心十足,等得足够久。

她身后那条属于黄鼠狼的尾巴左右摆动着,唇角扬起即将得逞的笑容。

在确认床上二人已完全陷入深度睡眠之中,蔡娇这才将长着黑色指甲的手朝白湫的方向伸去。

在快要碰到她心心念念的皮囊之时,蔡娇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她手上动作顿住,察觉不对,猛地转身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那条保养得很好的大尾巴不知怎的烧了起来。

不好了!

蔡娇在心里大叫一声,哪里还顾的上皮囊不皮囊的,先把自己尾巴上的火灭了才是正事,不然连真身都保不住。

可这火烧得邪门,用袖子扑打了好一会儿都灭不了,她不得已用脚在自己的尾巴上用力地踩了几下。

火苗变小,只剩下零星一点儿,黄鼠狼精略略松了口气,只是她这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就见那快熄灭的火星一下子又燃起来,且一次性烧到了尾巴中部,火势熊熊。

蔡娇忍住到嘴边的尖叫声,开始疯狂扑火。

然而这火不管她想什么办法扑灭,都有本事继续烧起来,而且能感受到,火烧的不仅仅是她的皮毛,更连带着骨头都在火辣辣地疼。

最后,想不到办法,又不想失去整条尾巴的黄鼠狼精忍痛将被烧毁了的半条尾巴从中斩断。

尾巴断了半条还可以再长,总比整条都烧光了要好。

处理好尾巴后,蔡娇自然察觉出了不对,这突如其来的火让她没有了继续取皮囊的心思,立刻就想逃。

然而,整个房间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设下了一层禁制,她一连施了几个法术都没能出去。

“想去哪儿?”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她身后的床榻上响起,蔡娇听得是汗毛倒竖,冷汗涔涔。

身为妖类,特别是偷藏在人族中的妖类,对于危机的敏锐度要更高,她背贴着紧闭的门,戒备地看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漆黑的屋中亮起了一盏灯,火苗跳跃,将蔡娇那张显露本体特征的脸给照得清清楚楚,脸颊两边的黄色毛发,以及那双不停转动的双眼,让她看上去有些滑稽。

方才被她掀开又放下的床帘,此时自里被人挑起,有道人影缓缓坐起,找了个软枕靠在上头。

蔡娇冷静下来,大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她当这两个只是样貌出众的普通凡人而已,但现在看来,是她大意了。

能设下这种禁制还一点儿破绽都没有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游封靠在引枕上,他身旁的白湫因为吸入了稍许臭气,现在意识还有些迷糊。

蔡娇看着被抛在地上的一张画像,上头是个男人的全身像,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到几米之外的男人身上,在心里忖度能成功逃出去的几率有几成。

游封侧头,问:“认识这只孔雀妖吗?”

蔡娇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认得此人。”

游封总算朝她看了过去,“当真?”

只这一句话音落下,蔡娇便觉得浑身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在疼,脱皮腿骨不过如此,紧跟着一股力自上而下地朝她压来,不光周身的空气变得稀薄,就连一直支撑着的双腿都无力再挺直,膝盖不自主地弯曲,直到双膝跪在地面之上,那股力还在不断地朝她挤压而来。

蔡娇从嗓子里又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字来,“我,真的不认识他!妖类时常会改换样貌,这个模样的孔雀妖我没见过。”

她原以为自己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可是所遭受的压迫并没有减轻,她弓着的脊背越弯越低,眼看脸就要贴上地面了,游封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你见过什么模样的孔雀妖?”

蔡娇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这种实力上的绝对碾压,让她连一点儿旁的心思都生不出来,更别说当下还被人抓到了话语上面的漏洞。

她在自己的脸被狠狠按在地上之后,受不了,就把知道的全招了。

临城的确有孔雀妖,但至于是不是他们要找的,还不能确定。

等吸入臭气的白湫彻底清醒过来时,只见地上的蔡娇唇角带血,发丝散乱,已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孔雀妖一族最爱美人,所以他们时常混迹在秦楼楚馆,至于旁的我真不知道。”

蔡娇断断续续地交代完这句话后,便昏厥了过去。

白湫醒来的时机刚好,没有错过最重要的信息,只是之前游封问出了些什么,她便一概不知了。

见问话对象晕了,游封才将那股一直压在蔡娇身上的力道收了回来。

白湫眼见蔡娇变回黄鼠狼原形,条件反射地捂住了鼻子,想起自己的嗅觉暂时被封住了,才勉强将手放了下来,“她怎么处理啊?”

游封将工具人黑鹰叫了出来,不一会儿那只黄鼠狼精便不知去向。

此时天还没亮,正是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时候,黑鹰悄无声息地将黄鼠狼精处理掉后,返回房内,在游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后,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湫熬了半宿,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在暖和的被窝里睡觉,明日一早再去找孔雀精的下落。

她刚准备躺下,就见游封掀开被子,眨眼间便将衣衫穿得齐整。

她懵然道:“你去哪儿?”

游封说着弯腰将人裹在被子里包好,然后连人带被子将她抱起来,身形一闪,便离开了蔡府。

在黑鹰提前准备好的一家客栈落脚的时候,白湫还处于懵逼状态,完全没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我们不要与白落他们说一声吗?”

就这么离开蔡府,恐怕不好吧?

游封将她在床上放下,简单解释了一句,“分头行动,他们知道。”

白湫:“???”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你们制定计划不告诉我?”白湫有点儿怒了,掀开被子,不顾自己脚上没穿袜子,就这么穿鞋下床。

游封沉默了片刻,道:“我以为白落已经和你说了。”

不然他们这边方才黄鼠狼精的动静不小,鄞尘和白落就算睡得再死,也不至于听不到。

白湫听到游封这句话后,怒意更甚,“也就是说,你们早就把事情计划好了,然后将我排除在外?”

游封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白落那日叫我过去的时候,你在午睡。”

白湫听他一次又一次地说到白落,鼻子不知为何就是一酸,一股委屈窜了上来,泪在眼眶里头打转。

沉默了好久之后她才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床上,钻进了被子里面。

怎么就忘了,原书当中,这个大反派多半是暗恋女主的,他现在对自己好,也许就是一时兴起,在处理女主的事情方面,自然要比对她上心得多。

白湫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尽管不断地给自己暗示,在救了姑姑之后她便一走了之,可是心里怎么都无法舒坦,还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另一边,游封也着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被子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他都不太明白白湫生气的点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小了。

游封当她想明白了,自己并不是故意不叫她,于是掀开被子上床休息,白湫也并未表现出抗拒,只是一直背对着他,向来爱动的人一整晚都没怎么动过。

白湫第二日顶着黑眼圈起床,她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精神不济,整个人恹恹的,吃了点东西下肚后,这才好了点儿。

外面传来热闹的叫卖声,白湫站在窗口往外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住的这家客栈距离城中有名的几家秦楼楚馆相当近,而他们的这个房间更是视野绝佳。

临城内最大的一家青楼就在客栈的斜对面。

听几日前鄞尘他们讨论的时候说到过这么一嘴,是叫做楚苑的那家。

因着时间还早,楚苑里头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散几个男子衣衫不整、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对着送他们的姑娘一脸恋恋不舍。

白湫看着那几个大冬天不过穿着纱裙的姑娘们,长相都不落俗套,比之周围几家的确实算得上乘,便主动与游封搭话,“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孔雀妖?”

她不看游封,将情绪掩藏得很好。

游封第一次听她语气这般疏离的同自己说话,眉头皱了皱,回答道:“入夜后。”

白湫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开口说话的意思,而是走到床榻旁,坐下盘腿开始修炼。

游封走到她身边,微微弯下腰,“你在闹什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