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不可摧的岩壁被锤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一个身材魁梧的魔物纵身跳了进来,声音粗犷,“蛛王,我闻到了活人的香味,你打算一人吃独食?”
蛛王后退了几步,冷笑一声,“那你是打算抢?”
二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原来在这岩洞的外头还有地方,天上一轮血红的弯月悬挂枝头,岩洞破开之后,更添阴森之感。
不光如此,在两个魔物打斗的过程当中,不断有动物的骸骨掉落下来,且这些骨头都是属于白湫在兽场里看到的那些体型巨大,凶悍无比的魔物所有。
白湫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她将包裹自己的蛛网用火折子烧开一个洞,撕开之后,拿起油纸伞忙不迭地跑路。
这会儿打得不分上下的魔物突然停止了内斗,其中那道粗噶的声音建议道:“咱们一人一半不就好了?小心那东西跑了。”
蛛王哼笑一声,“进了万骨枯能跑到哪去?这狐狸我本打算吃一只手臂后就送去给主人,你来凑什么热闹?”
熊罴盯着逃跑的白湫流口水,“也分我一只手臂,我保证不吃别的。”
蛛王拦住想要冲上去的熊罴,似笑非笑道:“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熊罴头脑简单,现在只想着吃,正嫌蛛王废话多呢,就听他道:“她说她夫君是游封。”
“游……封?”熊罴吞了吞口水,神色同样变得有些怪异,甚至开始用他蒲扇一样的大掌在身上抓挠,嘴角不停抽动。
对不起,别说了。
他对“游封”这两个字过敏……
白湫耳力不差,她显然也听见了蛛王二人的对话,尤其是“万骨枯”那三个字,成功地让她停下了逃跑的步伐。
蛛王不过是将手掌朝前伸了伸,无数透明的蛛丝便从他的指尖飞出,缠绕在白湫身上,又将人给捆了个结实。
“万骨枯……”白湫双目无神,喃喃道。
她怎会阴差阳错来到这个地方,姑姑说过,能从魔界万骨枯活着出来的人寥寥无几,后来都成了三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白湫失神的功夫,便被蛛王手里白色的蛛丝拽着飞到了半空中,耳边风声呼啸,吹乱了白湫的长发,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使得她一张小脸看上去愈发苍白。
她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修为高深的怪物要将她带到哪儿去,但挣扎无用,为了让身上越动收得越紧的蛛丝能够松开一些,她干脆停止了挣扎。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个魔物带她落了地。
血色残月高悬,暗红的光芒洒下来,刚好照亮他们所到的一个尖尖的、塔一样的建筑门口。
这塔有几层白湫并未看得清楚,她还没来得及仰头细数,便被拉了进去。
粗略估算一下,应当是五层往上。
进入塔内,大门自动闭合,相比起外头的幽暗来说,里面很是亮堂,有好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嵌在四周,中间一圆形塔台,上头坐着个半人半兽的东西,看见白湫时,眼中不自主露出贪婪的来。
蛛王开口道:“主人可在上面?”
半人半兽的东西点点头,似是还不会说话,上半身的兽头舌头伸得老长,口水落了一地。
蛛王目不斜视地从它身边走过去,拉着白湫径直往楼上去,一路上行,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层,爬到白湫微微出了汗,这才终于到了顶。
最上头比第一层更亮,墙上的夜明珠也是一层的五倍左右,只是此处没有圆台,倒是在正中央放了个金光闪闪的宝座,上头坐着个年轻男人,长相看着倒是不俗,总比身边两个怪物要好得多。
他听见动静,懒懒的睁开眼,瞧见狼狈却不失美貌的白湫,视线顿了几秒钟这才挪开。
“主人。这是我方才猎到的活物,特意给主人送来享用。”蛛王姿态谦卑,举手投足都生怕惹怒眼前的男人。
白湫躲在一旁,这个蛛王已经很是厉害了,旁边的熊罴与之不相上下,一身蛮力,在魔界恐怕以一敌十不成问题,但显然,他们都是眼前这人的手下。
白湫不敢想,坐在宝座上的那个撑着下颚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实力,她肯定是打不过的。
“不、不错,合、合我胃、胃口。”男人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
蛛王和熊罴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这会儿才敢继续汇报,“主人,这活物说,说……”
一时间,蛛王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那个名字来,毕竟这女子嘴里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并不能确定。
谁知男人突然暴起,用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冲过来掐住了蛛王的脖子,“你、你嘲、嘲笑我?”
蛛王赶忙摇头,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没有……”
白湫这才意识到,蛛王的主人,应该是个结巴。
男人审视着蛛王脸上的表情,见他不似撒谎,这才松手,“有、有屁、就放。”
蛛王扑通跪下,哑着嗓子道:“主人,这活物说她是游封的妻子,我不敢妄下定论,所以这才犹豫了一番,并不是想嘲笑主人。”
“游、游、游封!”
这俩字像是烫嘴,男人愣是憋了好几遍才将名字完整地念出来,他继而将目光转向白湫,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思考着、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踱步坐回了宝座之上,朝蛛王使了使眼色。
因这位传说中的主人结巴的缘故,他二人大概是用了什么传音术之类的,蛛王代替男人问话。
蛛王从地上站起来,问:“你和游封什么关系?”
白湫抿唇,意识到这群人认识游封后,便也不再隐瞒,道:“不是说过了,他是我夫君。”
蛛王化身一个毫无感情的问话机器,“你们感情好吗?他知不知道你进万骨枯?会不会来救你?”
白湫闹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朝宝座上的人看了一眼,对方显然也在等她的回答,她想了几秒后,哼了一声,“你将我松开,我便回答你的问题。”
蛛王本想呵斥几句,却像是突然收到了指令,不太甘愿地将白湫腹部缠着的丝线给收了回来。
白湫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立刻做出了回应,“我们感情好得不得了,他片刻都离不开我。他也知道我到这儿来了,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救我的,所以我劝你们最好规矩一点儿。”
蛛王盯着他,语气毫无起伏地问道:“我呸,我呸……”
白湫:??????
宝座上的男人急了,脱口道:“呸你、腚啊!我、我说、的是、我凭、凭什么、相、相信你。”
呸你腚……好重口。
白湫知道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不该笑,但她一时间有些忍不住,紧紧抿住了嘴巴,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来平复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夫君身边常年跟着的人名叫黑鹰,他还养了一只名叫红蓝的鸟。”白湫透露了些许信息。
男人以及在场的蛛网熊罴听完后,神色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熊罴这个藏不住事的,开始用袖子不停地擦汗,仿佛被火烤着一样。
座上的男人接着问道:“你、你确、确定、他、他、他会、来?”
“确定!”白湫掷地有声。
不确定也得确定啊!
天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在下一秒把她杀了搬出游封来,他们或许会忌惮一些。
大概是说话太累了,结巴男人还是将说话的任务交给了蛛王。
“游封什么时候会来?”他问的时候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湫揉搓着指尖,将他们从左看到右,轻声地问了句,“你们想他快点儿来,还是慢点儿?”
蛛王咽了咽口水,表情带上了明显的一言难尽,但嘴上还是要放狠话,“自然是快点来。”
“我有办法让他即刻赶来,只是——我渴了,想喝点儿水。”白湫指着宝座旁摆放的茶壶,提要求。
结巴男人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蛛王继续道:“你现在就给他传信,让他速速赶来!”
白湫想喝水自然是个借口,她只是觉得这三个人智商不太高的样子,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接着,她有以各种理由拿乔,还吃上了万骨枯内独有的一种红色野果,在吃之前她自然是让三傻之一的熊罴先尝了一个,确定可以吃后,她才咬了一口。
在白湫装模作样捣鼓了一番,假装给游封去了信后,这三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显然也没那个心思去杀白湫了,白湫便趁此机会拖延时间,开始和他们聊天。
结巴男人显然不是好的聊天对象,于是白湫便从那个看上去最憨的熊罴入手。
熊罴身材魁梧,比他们三人都高出了一个头不止,但此时他却连脖子都在冒汗,神思恍惚,看上去极易受到惊吓的样子。
白湫叫了他一声,他便打了个激灵,敷衍地看了过来。
“你们找游封可是有什么事?”
熊罴伸手挠了挠脖子,“我们要杀了游封。”
明明是这么凶狠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没什么底气。
白湫噢了一声,“你们杀他干嘛?他不就是个病弱,你拍他一掌他可能就死了。”
熊罴瞪大眼睛,用那种看某种异类的眼神看向白湫,“你在开玩笑?他还病弱?你是不知道,主人的舌头——”
“咳!”旁边传来一声警告似的提醒,熊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抵着脑袋不敢再继续开口。
而那个宝座上的男人正在闭目假寐,整个人身上杀气很重,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白湫被这股杀气激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出声。
谁知没一会儿,那边便传来问话声,“他、他怎么,还、还没来?”
白湫哪里知道游封会不会来寻她,这万骨枯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以游封那种懒散的性子,估计她不见了拍手叫好还来不及的,来找她也是小概率事件。
但这种话她可不能叫三傻们知道,现在就是能拖一会儿便一会儿。
“我再吃一个果子,他大约就来了。”白湫从果盘里拿起个果子,用最慢的速度吃着。
当座上的男人耐心即将告罄,白湫吃果子吃到打了个饱嗝的时候,男人突然睁开眼,“来——了!”
白湫靠窗户最近,外头的冷风骤然灌进来,她一不小心张嘴吃了一口,开始不住的打冷嗝。
窗外,一人衣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猎猎作响,红色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神秘而肃穆,叫人看来竟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游——封!”男人话音落下,原本站在离白湫不远的蛛网和熊罴都消失不见。
半空当中,三人将游封围在正中,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有游封,侧头朝塔内看了眼,见白湫正捂着嘴巴打嗝,但人还是完好的,这才开了口,“蓬木,好久不见。”
蓬木,也就是结巴男人,从他的袖中飞出数十根藤条来,直直的朝游封攻去。
游封抬手,都没有碰到那些藤条,藤条便自动悬停下来,再难前进半分。
“别废话,一起上。”游封将藤条甩出去,形同鬼魅般出现在熊罴身后,抬脚在他的腚上一踹。
熊罴那样魁梧的身躯,就这么给踢进了一旁的泥潭里头,浑身上下都是泥水。
白湫看得目瞪口呆,这一招踢腚为何用得如此丝滑!
还没准备好,就被臭泥巴糊了一身的熊罴欲哭无泪:游封,用这种损招,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