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湫下意识地挥舞着手上的红油纸伞,毫无章法地戳刺着,因为太过慌乱,连武器都没有打开,攻击力就自然不用说了。
她后知后觉传送灵力到油纸伞内,红色的纸伞犹如一朵瑰艳美丽的花朵,悄然在白雾中绽放。
白湫定了定神,缓缓将纸伞往旁边挪了挪,这才看清她差点儿撞上的“东西”。
确切地来说,对方算得上是个人。
起码有人形,但到底是不是人就不清楚了。
白湫对面站定的是个穿着破旧红裙的小姑娘,看上去大概只有七八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惨白惨白的,小小的脸蛋上两只眼睛大得惊人,乌黑的瞳孔没有什么光彩,她悬浮在半空当中,看不见脚,下身空荡荡的,像是什么都没有。
不怪白湫一开始看见她的时候以为是遇到了鬼,这样一幅模样,和鬼也没什么差别了。
见对方没有攻击她的意思,白湫平复着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往后退去。
她想,自己大约是无意中闯进了这个小姑娘的领地,趁她还没有发怒的时候离开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小姑娘的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可以看见她惨白的手臂以及上面与众不同的纹路,白湫咽了咽口水,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但奇怪的是,不论她怎么跑,用不了多久都会再此遇见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
白湫跑了不知道多少回,累得弯腰直喘气,她对面五步远的地方依旧可以看见那个小姑娘,小姑娘的动作和表情一点儿都没有变过。
这种情况下,白湫不得不怀疑自己进入了某种阵法当中,要想出去首先便得找到阵眼破阵。
而四周的雾越来越浓,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那些树木荆棘更是让她寸步难行,视线中唯一足够清晰的就是那个小女孩。
白湫思考半天,若是这个阵法要打怪的话,小女孩有可能就是大BOSS。
既然她暂时出不去,过去试探一番也好。
白湫握紧手中的油纸伞,走到小姑娘身前,因小姑娘飘浮在半空中的缘故,二人几乎是平视的。
待白湫走得近了,小姑娘的黑色眼珠轻轻动了动,然后她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在白湫看来相当恐怖怪异的笑容,“姐姐,你怎么不继续玩捉迷藏的游戏了?你看,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说着,小姑娘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白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姐姐,还继续玩吗?”小姑娘停下笑声,继续用那听上去略微尖利稚嫩的声音问道。
白湫略微弯下腰来,将手中的油纸伞抵在身前,唇角勾出了几分温柔的弧度,轻声诱哄,“好啊。要我和你继续玩游戏也可以,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白湫,你叫什么?”
小姑娘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戒备,在听到白湫自报家门后,她笑了起来,道:“我叫阿罗,白湫姐姐。”
白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一本正经地问道:“阿罗,接下来你想玩什么游戏?”
阿罗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她的眉眼间明显地流露出一种雀跃来,“阿罗想玩木头人的游戏。”
白湫垂下眼睑,沉默片刻后道:“可以。”
在阿罗提出这个游戏后,白湫为表诚意,将手中的武器收了起来,似乎打算全身心地投入到游戏当中。
阿罗对白湫这样的态度很是欢喜,语速飞快而且激动地将游戏规则给说了一遍。
木头人的游戏白湫打小就玩,虽然算不上高手,但这个游戏总得来说要比捉迷藏这样完全没有胜算的游戏更容易一些。
她被困在这里,只要这儿还是魔界,那游封迟早会发现她不见,不能自救的话,也能拖一点儿时间便是一点儿罢。
白湫走到阿罗规定的地方,“若是我赢了,阿罗你要遵守承诺,让我离开。”
阿罗眨了眨眼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阿罗向来是个守信用的人,只要白湫姐姐你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听闻这话,白湫心里没有一丝放松反而更紧张了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叫“阿罗”的精怪,身上虽然没有浓郁的魔气萦绕,但这并不能说明她毫无攻击性。
也许,只是她更擅长伪装而已。
白湫深呼吸一口,在阿罗清脆的倒数声中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按照游戏规则,她需要在阿罗的十次倒数声中走到对方的身边才算赢。
这样一段不算远的距离,看上去白湫占了极大优势,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在白湫安全走过阿罗的两次倒数后,往前移动的过程中,突然有一道荆棘冒了出来,绕在了白湫的脚踝上,想要将其绊倒。
白湫走得一直很小心,在察觉到荆棘缠绕过来的时候,她正打算挣脱时,阿罗的倒数声停了。
荆棘还在与她较劲,只要她身子一个没稳住倒在地上,那这个游戏白湫便输了。
白湫咬牙稳住身形,在阿罗目光的注视下半点都没有晃动,直到倒数声重新响起。
这次,白湫手上飞快地幻化出一个火折子,她将火凑近缠绕在脚上的荆棘,荆棘被这火一烧,便飞速地缩了回去。
白湫拿出来的并不是普通的火折子,这里头的火乃是三昧真火,对怕火的东西杀伤性极大。
荆棘怕火的这个弱点一旦被看破,白湫走起来便愈发畅通无阻,阿罗的声音也愈发着急,十次的倒数即将结束,而白湫距离终点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
在白湫想要放开步子往前跑的时候,比之前更多的荆棘涌了过来,缠上白湫的双脚,并且这些荆棘即便是被三昧真火灼烧也丝毫不松。
眼看还有最后两次倒数,这个游戏就要结束,白湫却被荆棘困在原地无法动弹,这个游戏的结果似乎显而易见了。
阿罗转过去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三、二、一……游戏结束,白湫姐姐,你输……”
阿罗扭到一半的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诧异来,此时的白湫就站在她的身侧,笑吟吟地望着她。
“怎么会……你不是……”
白湫接过她的话茬,“我不是该本困在那儿?”
阿罗顺着白湫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刚才缠住的并不是白湫,而是一个布娃娃。
“替身术。”阿罗方才太想赢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种低级的法术给骗了过去,心中自然不服,“我们再来一局,这次我一定会赢。”
白湫轻轻地摇了摇头,“阿罗是信守承诺的好孩子,我赢了,你该送我出去才对。”
阿罗嘴角垂落下来,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也看得出她现在不太开心,“阿罗喜欢白湫姐姐,所以阿罗会信守承诺。”
听见她这话,白湫略微松了口气,看来是她赌赢了,要想破开这个阵法,便是得得到守阵精怪的许可或者是打败对方。
以白湫现在战五渣的属性,打是不可能打的,靠点小伎俩蒙混过去还有几分胜算。
浓雾慢慢散去,在阿罗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亮光,白湫双眼被刺得生疼,她赶忙闭上用手挡住,接着脚下便是一阵动荡。
等她终于站稳,眼前的亮光也散去,白湫睁开眼睛,发现阿罗并没有把她送回幽坵山,而是将她带到了一片花海之中。
这片花海如梦如幻,仿若汪洋一眼望不到边际,触目所及全是开得极为艳丽的如鲜血般红的花。
花的花瓣外扩,顶端渐尖,花蕊的颜色要比花瓣淡一些,却也是红的,若是细看,能够看见有不规则的波状金色纹路围绕在花蕊周围。
白湫从来没见过这样瑰丽的花朵,比玫瑰更张扬,但却一点儿不显得艳俗。
只是这花朵散发的并不是明媚而热烈的生命力,而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沉重压抑的氛围。
就像是——这花瓣的颜色是用鲜血染成的。
白湫被自己这森森然的想法吓得清醒过来,她抬头朝远方望去,试着想往前走几步,然而双脚却动弹不得。
阿罗此时出现在白湫身侧,她看上去比之前要更为鲜活,起码脸上有了表情,“白湫姐姐,这儿是不是很美?你留在这儿陪我玩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阿罗的语气太过于笃定了,白湫差点儿就想问她,能不能将自己送回属于自己的世界,但理智还在,所以并没有贸然开口。
“时间快到了,姐姐你答应吗?”阿罗一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白湫。
白湫不知为何,有一股强烈的想要应下来的冲动,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摇了摇头,“不,我想离开。”
“好吧。”阿罗神色黯然,继而却又无比笃定地说道:“姐姐你一定还会来找我的,到那时候,你也许就会改变主意了。”
阿罗的声音逐渐在耳边远去,白湫感觉自己的眼皮沉了许多,一股困意席卷而来,她没忍住睡了过去。
***
“白湫,白湫。”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白湫叫醒,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游封那张挑不出任何缺陷的脸,“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白湫此时还有些不清醒,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具体梦见了什么却记不得了,似乎她去了一片很美很美的花海当中。
白湫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幽坵山的山脚,鄞尘打工的地方。
在距离他们二人不远的地方,鄞尘肩上挑着担子,重复着运土的工作。
“我一直都在这儿?”白湫不免纳闷。
游封点头,“是,你方才不小心睡着了,我看你像是做了噩梦的样子。”
“是么……”白湫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游封用袖子遮盖的掌心里——是一朵开得极艳的红色花朵。
花蕊处有金色的波状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