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各地的考生, 都期盼着这一天。
无数父母，也都心心念念地期待着。
王村长特意花钱，请人帮忙照看几天田地。
自己则是带着老伴, 不辞辛苦地来到了京城。
看着正在排着长队，等着入场的儿子，王村长关切道：“儿啊, 你准备得咋样？”
小王余光看到右边那条队伍中的向西，大声道：“爹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 这么长时间学的东西，可不是白学的，咱可是有陛下亲自当老师。”
王村长本来准备好的“激将法”，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不过很快那一丝错愕，化成欣慰的笑容。
于是用手拍了拍小王的肩膀道：“你好好的, 我和你娘在外面等你出来, 我听说考完了你们英才班会放假, 到时候咱一家人一起回去。”
小王面上带了一丝犹豫，不过想起自己确实好久没有回家了, 肯定道：“那你们也别在这里等, 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
王村长夫妇始终没有离开，而是目送小王进考场之后，喜气洋洋的和周围人聊天。
“刚刚那个是你的儿子吗？看着就和你长得像。”
王村长满脸笑容, 骄傲道：“那当然，我儿子, 他在英才班读书, 之前写的文章, 还上过报纸呢, 我给你看看。”
说完就从身上掏出一张报纸，指着上面其中一篇文章：“看看，这个就是我儿子写的。”
他中气十足，面带红光，似乎是怕影响考试，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异常吸引人注意力。
周围人都纷纷围过来。
“让我也看看。”
“你儿子真厉害，以后有福气可享喽。”
“我刚刚看你儿子也不大，娶妻了吗？”
王村长很快被团团围住，笑得见牙不见眼，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轻快和自豪。
笑容从没有停下来过。
不仅仅是京城这一处考场。
到处都有殷切的父母，带着深沉的爱意，不放心地将自己孩子送入考场。
眼看着人进去了，他们在外面，或是担忧，说是期盼，或是紧张，甚至还有的想要爬到附近的树上，看看里面的情况。
考试院子内，却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场景。
安静肃穆得厉害。
经过层层检查的考生，鱼贯而入。
西西提着英才班统一配发的考篮，顺着引导往里走。
一个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让她惊讶的身影。
连画姐姐居然也来了！
自从得知家乡的那个官员被惩处之后，她心里就明白，当时英才班考试，若不是连画姐姐去到她们那里，她可能真的来不了。
那一身威严的气势，在她的脑海中刻得一清二楚。
此时连画也恰好看见了她。
两人眼中都不自觉带上了点笑意和鼓励。
连画微不可查地比了一个口型，向西笑容更加明显了一分。
两人的对视很短暂，很快就分开，朝着各自的考棚前去。
不过她们心里都明白。
——她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们会一起，跟着最锋利的剑，捅破这不公的天。
随着悠远厚重的鼓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了。
文理科是同时进行的。
毕竟是选人出来做官的，一张卷子难免有些草率，而且对这边也同时改动的话，未免动作有些太大了。
所以城静枫仿照文科科举的流程，多出了几张卷子。
向西坐在考棚内，笔尖顺畅的在草稿纸上演算，书写答案。
俨然是有信心提前做完，最后工整誊写。
小王则是偶尔在草稿纸上演算，大多数过程，直接写在答卷上。
许青竹脸上的酒窝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满脸严肃，和平日在城静枫面前的样子，完全不同。
笔尖摩挲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作响，惹的人耳朵有些痒痒的。
墨香也空气中传遍，若有若无的缠绕在每个考生身边，最后被风带着，吹向这片黑土地的四面八方。
但是正在考试的考生们，没有收到丝毫影响。
都全心全意地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卷子上。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
有的人脸上慢慢露出笑容，有的人脸上开始慢慢流淌汗珠，还有的人开始抓耳挠腮，渐渐烦躁。
一墙之隔的文科考场中，也与往日有了些许的不同。
监考的主考官，还有巡查的侍卫，都会不自觉地，将目光在其中几个考棚中多停留一会儿。
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
考试一场接一场。
在万众瞩目之下。
科举考场的门被打开。
里面涌出来无数考生，有男子也有女子，看见这一幕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看考完试出来的，女子还真的一点也不少。”
“我在这附近卖了几十年的馄饨，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居然这么多女子从科举院中出来。”
“看看这次在外面等着的，打扮一看就知道家里不是很富裕，以前哪里能看到？我们底层百姓，可算有出头的日子了。”
考完试的考生们，感觉都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一样，浑身轻松。
“咱们去喝点茶，小聚一番？”
“后日去郊外踏青吟诗，不知陈贤弟可赏脸？”
这样的放松和喜悦，似乎与英才班的学子，没有什么关系。
出了考场之后，甚至都有种不太相信的感觉。
直到回了竹林教舍，大家才开始相互讨论起来。
“我觉得卷子好像都不是特别难。”
“我也觉得，只有最后一张提高了一些难度，但是前面的几张，感觉稍微想一想，就能轻松地做出来了。”
“但是我出来的时候，听好多人都在讨论，说这一次的理科卷子，出得好难，比当初英才班考试难多了。”
向西收拾桌上的东西，冷静道：“我们本就天赋高，还跟着陛下学了半年，若是没有很大的提升，你们觉得合适吗？”
她收拾好了资料，带着夹了一支笔的本子还有器材，就往外走。
“向西，你又要去实验园？”
许青竹拿起桌面上的本子，笑道：“走，我也去，正好去看看上次我培养的菌落。”
向西没说话，却放慢了脚步，等许青竹和她一起，并肩向外走去。
英才班的其余人，不论男女，也都下意识地停下了闲聊，带着东西纷纷起身离开。
“我也去实验园看看。”
“我去试验田看看。”
“一起一起，我刚好还有点不懂的，路上给我讲讲。”
英才班的众人，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两人当成了标杆，事事以她们为准。
等国子监正式放假。
不少人处理完手头的实验和功课，都慢慢离开国子监。
家在京城的国子监学子是最方便的，还有各地的学子，不少也选择乘火车回家看看。
只有一小部分人，留在了国子监的宿舍中。
城静枫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基本落幕。
城静枫和魏定两人，正在昔日皇子学武的宽大场地上，练习双人剑舞。
一起练习双人剑舞，也是城静枫升起的想法。
单独一个人看，另外一个人教，多没意思。
等一套动作下来，城静枫轻轻接过热帕子，轻轻擦拭脸上的汗珠。
“这一次感觉不错。”
她收好了剑，继而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有点累了。”
魏定也唰地一下，将剑收到剑鞘中。
他声音平缓，没有一丝喘气：“那走吧，我回去继续做，材料有些不够了，还要补充一批。”
言语间，居然满是期待。
城静枫擦干了汗水，看他连气都不喘的样子，只好道：“那你先去，我洗漱完之后也去陪你一起。”
魏定点点头道：“正好上次你说的那几个机关，有一两个，我还不是很明白。”
城静枫喝了点温水，补充了一点水分，风一吹，感觉身体非常轻盈和舒服，笑道：“好。”
等城静枫洗漱完过来找魏定的时候，他已经在全神贯注地做了。
听到她来的声音，抬起眼眸，将目光从桌面上的大家伙上挪到城静枫身上。
城静枫直接走到他身边，拿起一块小小的精致陶土，开始捏起不到拇指大的小人。
将一部分细节补全。
两人一边做，一边聊天。
“今年科举这般盛世浩大，不论文理科，都是全天下同时选拔，后面的科举，应该就要恢复原来的一层层考试了吧。”
城静枫随手将刚刚捏好的小人，放到一边的空洞中。
“那可不止，今年第一年，求贤若渴，所以才想这样简略流程。从明年开始，我准备将文理部分内容合起来，并且也要进行逐级考试。”
魏定问道：“合起来？”
城静枫目光专注于手下的东西，嘴里继续道：“现在高速发展，一点也不了解这些内容，其实不利于科技的推动和发展，所以准备抽取一部分简单基础内容，让文科也学一部分。”
“就像是理科学生，也要学四书五经一般，但是考核内容不会那么深那么难。”
魏定笑道：“幸亏我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不用地为课业苦恼。”
城静枫听出了他话中的隐意，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我这可是全面考核人才，也是为了能选拔出更优秀的人。多学一点，从不会是坏事。”
有正在备考的学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肯定是有人在念我。”
试卷正在加紧批改。
除了负责筹备科举这方面的官员，其余官员倒也不太忙。
既无战事，也无强敌，魏定频繁地往宫中跑的举动，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你说魏将军这日日进宫，到底是干什么？”
“我也看不透，现在局势一片大好，难不成是收到消息有人要谋反？”
慢慢地，传言就开始变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陛下和将军两人有点什么？”
“我也这样想过，要不然明明没有政事要处理，还天天见面，腻在一起。”
“我之前进宫的时候，好像都没见过两人在一起，明显避着大家。”
传言慢慢传开，大家都不自觉地开始往这个方向想。
“这样一说的话，说不定将军和陛下，真的相互喜欢。”
有大臣叹气道：“这可怎么办，魏将军可是镇国大将军，我们也不能劝他入宫，安心在后宫中享乐争宠吧。”
“对啊，魏将军一看也不是那种肯屈于人下的性子。”
一群大臣从一开始往这方面想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无法控制。
在这之后，平日里上朝或者偶然遇到魏定的时候，眼神都带着一丝不同寻的复杂。
在魏定日日入宫的时候，科举试卷也慢慢批改完毕。
原本考完试后的轻松氛围，也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英才班的学子们，都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回到了国子监的宿舍中。
即使没有课，也会自觉地去竹林中的教舍中自习，或者是去实验园和试验田中，鼓捣自己还没有弄清楚的东西。
相互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珍惜，少了几分针锋相对。
小王从家里回来，整个人变得圆润了一些，他凑到向西身边：“向西，他们在那边猜测，这次前一百名，和所有录取的人中，会不会还是女子居多。”
向西手上动作不停，通过显微镜观察玻璃载片上的材料。
向西看着小王明显染上许多喜意的脸，甚至因为逐渐圆润，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也没了被打扰的心情。
浅浅笑道：“前一百名肯定是我们女子多，至于后面一千名，”
她声音顿了顿，继续道：“确实有点不好猜，不过我觉得，既然陛下都说过是女子学理科天赋更高，应该也是女子多一些吧。”
向西一说到城静枫，语气明显多了几分坚定。
“出分啦出分啦，考试成绩数据分析，未来发展方向制定，报纸上都有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卖报啦，卖报啦，最新科举成绩统计，明年科举计划，关注考试的千万不能错过~”
考试出分的那一天，小报童们依旧穿越在大街小巷，手中挥舞着报纸，积极地向大家推荐着。
考生们早早就围到了布告栏前，从天不亮开始，就在等待最后榜单的张贴。
其余百姓，听到小报童的呼声，也有不少来了兴趣。
“给我来一份报纸。”
不少人接过报纸一看，惊讶的神色，在脸上显露。
“这报纸上说，理科最后录取的一千人中，女子超过五成，文科这边，居然也有一成半。”
有百姓惊讶道：“难道女子真的更适合学理科？差别好大。”
“陛下登基之后，才有了现在这个理科，大家都是一起开始学。每次都是女子更胜一筹，现在科举又是女子多一些，肯定是女子更适合学理科了。”
“我倒是觉得文科这边也不容小觑，有多少书生苦读到白发都考不中，怎么现在这些女子，一去就能考中，看起来名次好像还不低。”
百姓们众说纷纭，对这一次科举结果的各种猜想，也不胫而走。
在各种猜想中，热度最高的消息，并不是女子又一次胜利，而是英才班的考试成绩。
“他们一百个人，居然真的占据了前一百名，一个都没有被挤下去。”
“而且你们看，第一百零一名和第一百名的差距，一下子就差了二十多分，前面却追得很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不看看，英才班都是什么人，又是谁来上课，我们这一年多时间来，看到的听到的，其实根儿都在陛下那里。”
“没有陛下，他们大多都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或者在那个学堂念书，怎么可能设计出这么多东西，提出这么多有用的理论。”
大家听到这人的话，都不自觉地跟着点点头。
然后有一个人弱弱的问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只要考进了英才班，就代表肯定能踏入仕途了？”
这个问话，更像是沉重石锥上的刀锋，带着万钧力道，直接插入了大家的心中。
像是乘了东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传遍全天下。
也就是在这一次科举之后，许多人才真正地意识到英才班的意义。
“难怪叫英才班，都是英才了，朝廷怎么可能不要呢？”
在京城附近的王家村，也都高兴得像是过年一样。
“没想到小王居然这么出息。”
“前两年看，还只是个贪玩不愿意踏实做农活的小子，这才多久，都马上要当官了，不得了啊！”
“王村长，你是不是要摆宴席好好庆祝一下。”
王村长这段时间笑得太多，脸上都被笑出了笑纹，让他面相看起来愈发柔和，甚至隐隐看起来像是有福气的那种佛像脸。
他畅快应道：“摆！我儿要当官了，我要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下，大家都记得来。”
百姓们热烈讨论，欢呼雀跃。
城静枫也被许青竹和连画的喜悦包围。
毫无疑问，两人都考上了，还名列前茅。
许青竹的笑容比往常都大，酒窝深陷，开心的情绪，仿佛要从酒窝中钻出来了一样。
“师父，我和向西考了并列第一的同分诶，她真的好厉害，不过我也好厉害，师父要不要夸夸我。”
城静枫好笑，许青竹在她面前，真的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好了，青竹很棒，师父很骄傲。”
明明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夸奖，许青竹却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连画也是十分的兴奋：“陛下，真如你所言，女子就是更有学习理科的天分，这次理科科举，面向所有百姓，女子真的比男子考中的人多。”
她继续畅想道：“虽然只是多了七十多个，但是其实民间愿意让女孩子去上扫盲班的还是少，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这种天赋，实际会大很多？”
连画心中满是畅想，心中有无比的期待。
身在宫中，她对有些事情感触简直太深刻了。
被打骂，被轻视，被忽略，不被偏袒，最后被抛弃。
这个时候，有这一样一束光，直直地射向她们，怎么能让人忍不住去抓？
城静枫听到这个问题，却陷入了那么一瞬间的沉思。
其实在她看来，男子和女子在理科学习上，天赋没有太大的差异。
若说英才班每次的压倒性胜利，是因为有两个超出寻常天才的人帮忙开小灶。
理科的小灶，可比文科的小灶好开多了，效果也显著多了。
但是为什么这一次考试的成绩比例，差距也这么大？五百七十多个，四舍五入的话，基本就是4：6了。
若是考虑上女子基数比男子小的这个条件，都不需要四舍五入，4:6可能都算少了。
这个结果，还真的有点有趣。
她正想着，许青竹说话了。
“大家也都很努力啊，我每次教班里的其它女孩，她们都斗志满满，而且只要一想到自己确实是比男子有天赋的，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肯定也能想明白。”
许青竹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一点欢喜：“我觉得大家也都是这样吧，知道自己可能有这方面的天赋，学起来就会更努力，更投入，也更有信心。”
城静枫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明白了。
外界的暗示和鼓励，原来效果这么好。
这种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其实真的能影响很多东西。
现在外面，好像已经形成了这种流言。
就让这个流言，继续传播下去好了，她好像没有必要加一把火，要不然可能对男子有点不公了。
于是，她笑笑，然后看向连画道：“不管怎么样，多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
考中的考生们，在面对了涛涛江水连绵不绝的喜悦之后，就要开始准备殿试了。
大多理科考生很清楚，连续几张卷子，已经能很好测出他们每个人的真实水平，分数的排名，就是最准的排序。
但是文科考生却不同，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头，那可是有点实力的人，都想要争取一下的。
等学完了规矩，准备好一切进宫之后，却发现这个殿试和他们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城静枫看着下面两组人，笑道：“今年既然都分文理科了，状元榜眼探花，算下来足足有六个，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太珍贵。”
理科这边排名靠前的人，大多上过城静枫许多课，一下就明白她要搞事情了，立即精神紧张了起来。
文科这边前几位，都还在等城静枫的下文。
城静枫继续道：“这次殿试，我们来点新花样，现有的文理科状元榜眼和探花，就直接给前三名。”
“这次殿试，文科和理科各自找人结队，两人一组，最后一同参与考核，胜者分别得金龙盏、银龙盏、铜龙盏。”
金龙？！
陛下怎么一点也不避讳！
是不是又藏着什么别的想法，就像是当初女子识字一样！
城静枫带着笑意继续道：“好心提醒，这个奖励，以后对你们的仕途，有不小的帮助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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