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着将阿拉伯数字, 翻译成文字。
这样的活完全不费脑子,城静枫写的时候,也能分出一份注意力到魏定的动作上。
其实也不怪魏定之前没有看出来。
一般来说, 古代常用的隐藏的密码都是只有一道,直接对应了译文的那本书,但是这烧焦的纸上, 先是用了算学的方式,留下一道道数字,然后才是数字和译文配对。
现在她完成了第一道破译, 魏定这么快就将后面的内容给找了出来,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之前应该下了不少功夫。
又将一组数写完,城静枫又瞄了一眼,这次不再是看一大段, 而是聚焦其中的内容。
这一看, 城静枫转头看向右上方魏定的脸, 果然面色很是不好。
他父亲和兄长的死,居然另有隐情。
魏定内心震动, 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平时的分寸, 将手抚上城静枫的头,轻轻的往回转:“我没事,军师接着写。”
城静枫看着他有些不太好的脸色, 还有略微牵强的笑容,顺着他手上的力道, 将头转回来, 专注的将剩下的数字对照翻译完。
不过等她再看向魏定那边的时候, 却发现只写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双眼盯着她手下的纸,眉头紧锁,显然是对后半部分内容没有思路。
城静枫看了一眼他翻译的内容。
应该是和这个朝代的书对照过的,这里的书她也看过一些,但是总体数量其实并不是很多,也没有办法将后面一半数字对应的内容破译出来。
“别纠结了,先将后面那些放放,我们来看看前面的内容。”
城静枫将魏定写的那张纸,放到他们两人中间。
城静枫发问,试图将魏定从苦思冥想的状态拉回来,“先说说看你能想到的东西。”
魏定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内容,强行将心中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尽量控制着平稳的语气的说道:“我觉得这个凉州后面应该是知府,上一任凉州知府就姓柴,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应该是飞鸽传书,这个鸽,后面可能是约定的一些别的内容。”
“他很有可能与匈奴勾结,在凉州军行进的时候,策应匈奴,给匈奴行了方便,或者是给我父兄传递了误导性的军情。”
魏定说着,嗓音越来越哑,平稳的声线再也保持不住了。
最后更是双手直接撑在桌上,五指蜷曲,紧紧的扣在桌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过多,甚至泛着一点青白。
城静枫看他这样,也不知怎么安慰他。
其实她很早就猜到魏定心里的想法,他自己就能很好的守住凉州城。
之所以力排众议想要让她当这个军师,不仅仅是想要守住凉州城,更是想要直接消灭匈奴报仇。
本来呼延拓自己送上门,还成功报了仇是好事。
现在这样一看,简直是将魏定这么多年的坚持一下全都击碎了,他视作多年的仇人,根本不是罪魁祸首。
甚至可能动摇了心中坚持多年的信仰。
魏定努力控制住自己,只感觉一股冰凉从胸腔开始席卷全身。
脑海里不断闪过父兄的生前的画面,甚至想象出他们惨死前的不可置信和不甘。
誓死要保护的人,处心积虑害死了自己。
他一直保护的人,为了钱权欲,毫不犹豫牺牲了他至亲之人。
他这些年来坚守的,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城静枫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还有苍白的面色。
不知怎么安慰,将手放在了他死死地扣在桌面的手上。
入手一片冰凉,反而是她的手很是温暖。
和上一次碰到的时候,完全相反。
魏定只感觉一股暖意从手背上传来,看到城静枫关切的眼神,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一点,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城静枫感受他手不再紧紧地扣在桌面上,正准备将手拿回来,就感受到下面的手又紧绷了起来。
干脆直接用力握住。
若不是魏定,若不是他的信任,她现在也不知会怎么样。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能毫无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若是遇上善于伪装的奸险小人,被窥视自己展现出来的赚钱门路,没有武力值可能也根本保护不了自己,说不定早就和魏定的父亲兄长一个下场了。
“别多想,等查清楚真相,一定让当年的罪魁祸首,和呼延拓一个下场。”
魏定感受着从手上转来的温暖和力度,头一次升起想要紧紧反握住的想法。
紧紧的闭上眼。
等再次睁开的时候,原本如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变成了滚滚前行的江水。
城静枫看着他冷静下来。
开始说起自己之前的发现:“当年的事情,和凉州知府脱不开干系,但是现在的凉州知府,好像也有问题,那些潜入进来的匈奴细作,还有上次突如其来的刺杀,一定和印乐游有关。”
城静枫看魏定还算平静,继续说道:“在秋收回来之后,那场刺杀之前。有一天回凉州大营的路上,我曾经看见过两只看似普通的鸟儿,从印乐游的府中飞出来。”
“我记得很清楚,一只飞向草原的方向,一只飞向南方,背道而驰,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传信的信鸽。”
城静枫想起那时的自己,以为只是普通的鸟儿,还吐槽过连鸟儿都不喜欢印乐游,成双成对的进了他的府邸,出来就直接分道扬镳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鸟儿,而是专门培养的信鸽。
魏定听到这话,面色一凛,拿起笔开始在纸上描绘。
很快一只鸟儿出现在纸上,虽然算不上栩栩如生,但是特征很是鲜明。
城静枫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自己之前看过的那两只鸟儿。
疑惑地问道:“将军怎么知道我说的普通鸟儿,长成这个样子?我记得之前好像从没有提过这,也没有在凉州城附近看过这种鸟儿。”
魏定将笔放下,指着那几张有些烧焦的纸说道:“那天在匈奴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看见的,养在笼子里,有一只没有被烧焦。”
城静枫看向魏定,两人眼神中都明白——印乐游肯定有问题。
城静枫分析道:“连着两任凉州知府都有问题,还有那只飞向南方的信鸽,如果不是飞去找姓柴的那个知府的话,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魏定显然也早就想到了,面上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看向城静枫,认真说道:“我加派更多的人手盯着印乐游,还会派人去查上一任知府,过去这么多年,藏得这么好,上次那么多真的官印,说不定牵连不小,我一个人足够,军师就不要涉险了。”
说完抽回了手,飞快转身离去。
身体转过去的一瞬间,魏定感觉手里再次冰凉,忍不住握紧那只手,想要尽力保留住刚刚那炽热的温暖。
脑海中有一丝不舍,步子却一丝都没有迟疑,飞快的向帐外走去。
城静枫看着一下子转身离去的魏定,什么叫一个人足够,没有她能破译出这些内容吗?
不想牵连她,也没有必要这样。
她直接跑了两步追上去,将刚刚被魏定抽回去的手一把抓住。
“这个印乐游,可是在我被刺杀之前,给匈奴穿过信的人,要是我当时被擦伤了,必死无疑,这可是我的仇人。”
“而且将军之前对我表现得那般看中,若是你出事,那些人真的不会对我下手吗?”
魏定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背对着她,低哑的嗓音愧疚道:“是我将你牵扯进来了,对不起。”
他若是成功了,一切都好。若是哪一步踏错了,不仅仅是他,和他亲近,和他交往过密的人,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已经牵扯进来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脱身?
城静枫手上用力,让他转过来,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当初是我自己故意表现出不一般的能力,不是你选了我,是我选了你。”
“我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以前是,以后也是。”
魏定看着自己再次被握住的手,感觉竟然有些贪恋传来的温度,有些不想放手了。
一股风将帐帘掀开,裹挟着雪花的凉风灌进来。
魏定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冰冷得厉害,连带着他的心也冷了起来,只有手中那一丝温暖显得无比真实。
城静枫感觉着手中的变化,拉着他往回走。
看着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对魏定说道:“你现在状态不好,先不要有什么动作,这个时候下的命令,是最容易出现破绽的。”
“我带你去我的庄子里冷静一下,我们先试着将后面半截破译出来,等全面的掌握了信息,谋定而后动。”
城静枫将之前就收拾好的行李拿出来,带着魏定往外走。
直到上了马车,看着凉州大营越来越远,魏定好似终于从那种打击中走出来一些。
看向还和往常一样,窝在暖和的榻上,喝着奶茶的城静枫,说道:“军师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城静枫拍拍他的肩膀:“我害怕什么,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你这个高个的顶着吗?”
魏定脸上出现一丝笑意,郑重承诺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城静枫说道:“别想那么多,说不定就是上任知府贪财和匈奴勾结,刚好这一任知府也犯傻,都是巧合,你一下子就能将他们揪出来,这种通敌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说完之后,车厢内有些安静。
城静枫也挠挠头,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很快马车就到了庄子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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