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静枫下了马车, 只觉得身周一股寒风吹过。
才下不久的雪,已经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脚轻轻踩下去, 还能听到细碎的沙沙声。
城静枫注意到, 一片片雪花落在自己的肩头上, 完美的融入身上的雪白貂毛中。
竟然也不觉得很冷。
只有露在外面的脸颊和耳朵, 能感受到寒风的刺骨。
看着先一步跳下马的魏定,乌黑的发丝间已经点上了一颗颗白色的雪花。
静静的站在那里, 突然有些像是被冰雪欺负的小可怜。
城静枫走过去对他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魏定抬起脚步跟上,两人并肩而行,在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行走之间, 慢慢的步伐也变得统一了起来,最后落在雪上的,就像是只有一人落足的沙沙踏雪声。
魏定看着眼前这个农庄, 感受着外面的寒风刮在脸上, 这才清醒了过来,自己怎么就跟着过来了?
城静枫带着他走进屋子里, 早就有人烧好了炭火, 整个屋子里都暖洋洋的。
她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这两天开始暂时搬过来住,享受悠闲的冬日时光。
没有想到现在带过来一个小跟班。
不过现在庄子中稍微奇特一些的东西,外面奇巧阁中都有卖的, 所以没有必要担心什么。
暖气贯通整个大屋子,她最近到庄子里来,几乎都是待在这几间暖和一些的屋子里。
魏定一进来,就感觉一股热气迎面而来, 等人彻底走进去之后,更是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暖意包裹,热乎得很,甚至有点想要冒汗。
向四周的墙壁看去,居然有很多既不是墙,也不是窗户纸,而是一片片透明的东西。
看着倒是和望远镜中的那个片片有些像。
但是透过它看向外面,一点放大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是能将外面的景色丝毫不差的尽收眼底。
城静枫感觉到魏定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忍不住感叹他的调节能力。
这才多大一会儿,若不是熟悉的人,可能都已经看不出他现在与平日里的不同吧。
城静枫看着水果茶也上来了,炭火也烧足了,于是挥退了下人。
屋内很快只剩下两人,为了保暖而紧紧关闭的大门,保证了外面的人没有办法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一桌子东西全部铺开,触目惊心的真相就藏在这里面。
城静枫指着没有成功破译的后半段说道:“这后面半截,将军想出线索来了吗?”
魏定拿起纸又沉思良久。
最后眉毛微微皱起,摇摇头道:“这一部分内容确实没有头绪。”
城静枫点点前面一张纸上的凉州二字,说道:“那我们先从印乐游身上找突破口吧,他离得最近了,将军想怎么做?”
魏定冷声道:“我派人一刻不停的盯着他,拦截他往外送的所有信笺,摸清他的作息规律之后,找个机会潜入他的书房查探一番,他跟定与幕后之人还有联系。”
城静枫问道:“之前我们怀疑他与官印的事情有关,将军好像已经派人盯了许久,难道一点不对劲都没有发现吗?”
魏定摇摇头:“表现得很正常,别说和匈奴勾结了,看起来官场上一个朋友都没有,早出晚归,也几乎不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场所。”
城静枫站起来站到窗户边上,看向外面的天空,观察着天空中的云层。
双手撑在窗户边上,说道:“看来这个印乐游,表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戒备心还是很重的,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将证据明晃晃的放在书房。”
魏定眉头微拧道:“再谨慎的人也迟早会露出破绽的,柴枋那边更是不可能,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多的痕迹也被处理干净,或是被掩埋了。”
“那幕后之人呢?将军有猜测吗?”
“这可就难说了,我父亲一生战功赫赫,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若是其中有心胸狭隘之人,都有这个可能。还有,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还曾经斩杀过一名运粮官,那人姓李,李家现在上下有不少人在朝堂。”
魏定的声音顿了顿,声音变得轻了一些:“其实,若是按照读过的那些史书来看,有一个人看似不可能,但是嫌疑不小,只是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城静枫瞬间就明白了魏定口说的是谁,原来他也这么想过了,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指向。
她看着外面的飘雪和云朵说道:“印乐游这样谨慎,一直守着肯定等不到什么了,他现在估计还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要先利用这个信息差,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人一旦慌了,就会不自觉露出马脚。”
魏定听到她的话,感觉很新鲜:“心里防线?这个说法我第一次听说,感觉很是贴切。”
“不知军师有何妙计?”
城静枫说道:“时人不都信佛,信鬼神吗?虽然引动天光的事情,因为出售镜子已经不攻自破了,但是我之前可还算有个通天晓地的名头。”
说罢,她指了指外面的天空:“过两日,若是印知府不据实以告的话,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城静枫见魏定先是惊讶的看向窗外,然后又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军师莫不是真的……”
城静枫赶紧打断道:“你可别想多了,听外面那些传言信不得,再传下去,我可真要成神仙下凡了。”
“将军若觉得这样可行,就去寻三根七尺左右的铁杆,然后全都打磨成一头尖的模样。”
魏定道:“明日晚上我先去他书房和府邸里摸摸底,若是有收获,就不必闹这么大的阵势了。若是没有找到,在落雷之前的刺激,还是我先来。”
城静枫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不不不,将军你又没有传说中通天晓地的本领,若是你去了,那不是直接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这事情了吗?”
城静枫笑了笑,“我还要好好地跟他算算账呢,居然给匈奴传信,帮他们刺杀我。”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
城静枫看魏定到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魏定将身后的袍子一撩,坐在她对面,桌面上是一块块的奶白色固体。
“我昨夜潜入他的书房,找遍了整个书房,都没有发现任何机关,还有不妥之处,甚至连一个暗格都没有,书信也都很是正常。”
城静枫拿起一个奶冰棒,递给魏定:“尝尝,这不是我们早就料到的事情了吗?”
看来不是专业爱鼓捣的厨子还真不行,即使她已经将步骤说得很详细了,做出来的奶冰棒中,还是有不少冰渣,一点也不丝滑。
魏定接过,本以为是什么糕点,还想着为什么要用一根木棒插在上面。
接过刚刚一入口,就感受到一股冰凉从牙上传遍整个舌尖,手下意识的往回了一些。
嘴里的冰凉感消散,只留下一点奶香。
“凉州冬日本就寒凉,军师还是不要吃这些冰凉之物,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城静枫听到他的话,将刚刚装冰棍的盒子推过去:“放在里面吧,凉州冬日寒凉,我这里冬日可一点也不寒凉。”
魏定心里也跟着一暖:“是啊,有军师在的地方,从不让人感觉到寒凉。”
魏定看着热到可以吃冰糕点的屋子,心里劝说的想法也散了。
将奶冰棒放在桌上,等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将后续的细节都商量清楚之后。
失败的奶冰棒已经化成了奶白色的水,还是温温热的,城静枫端起喝了一口,甜甜的奶,还不错。
魏定也拿过自己刚刚咬了一口的那份,又香又甜,果然是城姑娘喜欢的类型。
城静枫喝完起身道:“走吧,今天我倒是要看看,是他印乐游的心理防线厚实,还是我的攻击强势。”
在过去的马车上,魏定还是有些担心道:“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实在不放心你的安全。”
城静枫听他说这个话已经很多遍了,忍不住直接伸手过去,将他的上下嘴唇捏起:“不许再说话了!听见没。”
看着魏定原本有些担忧的威严模样,一下子被她捏住双唇,看起来有些滑稽,城静枫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真的不用担心,不少亲卫跟着我进去呢,他们可都是你的亲卫,你应该相信他们的实力。”
看着城静枫下马车往府衙里走去,魏定拿出面具,遮住自己的脸,隐匿身形跟了进去。
城静枫带着亲卫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自然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不过因为印乐游基本不管事,上行下效,下面的人也自然形成了懒散的作风,看见她们一群人进来,没有一个上前询问或者阻止的。
很快只有上次那个师爷热情的迎上来,抱拳道:“军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知这次来是有何事,上次那路可是让我开了眼界啊。”
城静枫面色严肃道:“我找你们印知府有点事,带我直接去见他吧。”
师爷见她这样的面色,心里感觉不对,直接躬身引她过去。
印乐游看到她来了,脸上表情先是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脸上带着平淡如水的笑意,起身迎过来:“军师找我有何事?我这几日身体不适,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这个军师说就可以了。”
说完还假装咳嗽了两声,看起来还真的有点像是着了凉。
城静枫绕过桌案,直接坐到了他刚刚的那个位置上。
向后倚靠着,双手搭在两侧。
印乐游看着她这样子,总感觉有些熟悉,这不是刚刚自己坐的模样吗?
面上表情一点也不变,还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军师这是何意?若是想要我这位置,直说就好,我这就让人将这椅子给您到军营中去。”
城静枫也不起身,目光垂落在案桌上,悠悠道:“不知印大人可听过,我有通天晓地之能?”
不等印乐游回话,她又继续说道。
“之前的那场刺杀,和印知府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