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先回家一趟, 把身上的钱都留给岩玉阿爸,又说以后不用管她了。岩玉阿爸眼眶瞬间湿了,想留她, 张张嘴却只说:“小心点。”
岩玉阿爸其实也就六十出头, 不过手脚麻利,能照顾好自己, 但想到他要一个人过年, 兰静秋有些不忍:“要有合适的,阿爸再找个老伴吧。”
岩玉阿爸苦笑着摆手:“大过年的,别乱说话,我对不起岩玉她妈,对不起岩玉,活着也是苟活, 找什么伴啊, 你自己机灵点, 千万别出事。”
兰静秋从家里出来,叹了口气, 等事情了了, 还得给岩玉阿爸安排个新身份, 到时候再考虑以后的问题,现在确实不急。
她从家里出来,又溜达到岩光的干货店, 这里已经查封了,岩光老婆没能如愿收回, 如果岩光是毒贩, 那这买房子的钱很可能就是毒资, 在没找到岩光前房子不可能再让他老婆使用。
他老婆还找过兰静秋, 想让她出出主意,兰静秋躲她还来不及呢。
这种情况,她确实早就料到了,可岩光老婆并不是全然不知情,她知道,还直接或间接帮过岩光,没抓她就算是网开一面了,那一万块钱完全够她家花销,这门脸房最后的处置兰静秋自然不会管。
看着干货店上大大的封条,兰静秋叹口气,似乎觉得很可惜,她没逗留,转身去了肉铺。
从茶楼出来,兰静秋就一直在琢磨找谁跟自己去接货,她把那些小喽啰还有她认识的毒虫们都琢磨一遍,还真找到个人。
辛队长那里有这些人的详细资料,兰静秋全都看过,大部分都还记得,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满脸横肉的猪肉佬最合适。
找辛队长要人,还得再打造一个身份,明天就要出发,根本来不及,随便编一个人出来,很容易穿帮。
这个猪肉佬不是毒虫,不会半路犯毒瘾,他也算有点本事,能自保,再说这本就是个恶人,出了事也不可惜。
猪肉佬见她进来,脸立马条件反射的开始发烫,就是这个夜叉,一脚把他踹飞,还左右开弓把脸给扇肿了。
他脸上堆出笑容:“玉哥来了?要来点什么?有刚煮好的猪头肉,下酒最合适了。”
他说着就到熟肉案板前,挑了块肥瘦相间的猪头肉,一边切一边问兰静秋:“还有半块猪耳朵,下酒也不错,要不要给玉哥切上?”
兰静秋随口应付着,看起来就像是来买东西的,等着店里的两个顾客出去了,她才说:“想喝酒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咱就找个地方喝两杯。”
猪肉佬见阿兴被抓,虎子也被抓了,光哥都不见踪影,还以为光哥逃了,吓得他决定先缩起来,不敢再招惹他那些食客们。
反正他又没瘾,没货可卖也只是赚不到钱而已。
现在看到兰静秋居然找了上门,还要跟他喝两杯,猪肉佬心里又蠢蠢欲动,看来还是能拿到货的。
卖粉可比卖猪肉赚得多,卖猪肉起早贪黑,杀猪分肉,累得很,还一身腥味,谁见了都绕着走。
猪肉佬是想着多攒点钱,到时候开个大点的超市,多雇几个人,自己躺着当老板,钱还没攒够呢自然不能停下。
兰静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可能退出,这一行一旦沾上了,除非被抓,或是横死,不然停不下来,利欲熏心啊。
猪肉佬喊来他老婆,让她看着摊子:“我去作坊里把那点碎肉搅成馅,给包子余拉过去,你先看着店。”
兰静秋一听就明白了,拎起他装好的那包猪头肉,也没给钱,直接走了。
她走路,猪肉佬骑着三轮,两人前后脚到了作坊,说是作坊其实就是在郊区租的两间土坯房,在这里杀猪宰猪把肉分割好了,再往门市上拉。
猪肉佬把大门打开,窗户也打开,不好意思地说:“玉哥,咱这地方腌臜了点,味道不太好,你可别嫌弃。”
兰静秋是来谈事的,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见有院墙,干脆说:“在院子里吧,没风,也不冷。”
瑞金这边的天气也就十二月冷点,年根子底下反而寒意消退,下午的阳光照着,院子里确实暖和点,空气也新鲜。
猪肉佬变戏法一样,找出一个小方桌来,又拿出两瓶好酒两个大碗,居然还有醋跟蒜,他把两双筷子头往腋下一夹,在袖子上蹭干净才给兰静秋递过来。
兰静秋看着他的动作不免有点反胃,不过还是接了过来,反着用就行了,计较这些就不像岩玉了。
猪肉佬给兰静秋倒了半碗酒:“我媳妇不叫我喝,我有时候就一个人在这儿喝点,难啊,我说是有个摊位,算个小老板,其实起早贪黑赚不了多少钱。”
他跟兰静秋碰了个,才问:“玉哥,有货了?干货店都封了,我还以为以后就没戏了,没想到玉哥能耐,还能买到调料啊。”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但猪肉佬说话很谨慎,兰静秋笑了笑:“想买好东西就得出力,难不成你等着我给你送货上门呢?”
猪肉佬皱眉,不解地问:“以前不都是送货上门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光哥不在了,虎子跟阿台他们也都进去了,谁给你送货?”
猪肉佬虽然知道去接货有风险,但还是舍不下这豪利的生意,“那以后去哪儿接货?”
“远了,看你敢不敢去。”
猪肉佬吓了一跳,难不成岩玉是要让自己去金三角接货吗?涉毒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金三角的传说,他就是想赚点轻松钱,可不敢去淌混水:“玉哥,你不会是要拉我入伙吧。”
兰静秋一听这话,笑了起来:“什么意思?我给你送了可不止一次货,你还不算是入伙吗?”
“那不一样,你送货我给钱,我可不是毒贩。”
“自欺欺人!”
猪肉佬叹口气:“玉哥,我跟你不一样,大家都知道你跟你阿爸不对付,你老子坐过牢嘛,你能不管不顾的,可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老婆也不顶事,我不在,她摊子都能让人偷跑了,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赚个钱。你是不知道自从虎子被抓,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他给我送过货,我真怕他再把我供出来,市里那个剃头佬不是跑了吗?听说警察去抓他,我连包都收拾好了,可又舍不下老婆孩子。”
“剃头佬没人抓,警察只是去调查情况,只有阿台招得彻底,把他那些散客全说了出来,放心,你们这些大客户很安全。”
猪肉佬一脸懊丧:“安全个屁,我现在看见警车从我店门口过,我都紧张地想跑。玉哥,我老妈八十多岁了,整天稀里糊涂的,一会儿把我儿子当我,一会把我当我老爸,你说我要是出了事,这个家没个主心骨,可怎么是好啊,你就别为难我了,有货我就收,你放心,我给现钱,绝对不赊账。”
他说着叹口气:“玉哥,我真不是不帮你,我可是你的手下败将,不能干也不能打,去了也是累赘,再说我家里有拖累,走不开啊。”
兰静秋明了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猪肉佬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这就算了?他松了口气,给兰静秋把酒碗满上:“谢谢玉哥理解,来,咱们走一个,祝你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兰静秋抿了口酒,这烧酒度数不低,她可不敢像猪肉佬一样猛喝。
她问:“大家都叫你猪肉佬,我到现在也只知道你姓江,叫什么来着,江大河还是江大海?”
“江大河,我家里也没个文化人,我妈在老家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把我生在河边了,正好姓江,就叫了个江大河,我是水命,算卦的说了,名字里有水,一辈子顺顺当当。”
猪肉佬跟比自己年纪小一轮还要多的小丫头说话恭恭敬敬的,心里祈祷着这个母夜叉能放过自己。
兰静秋却说:“对了,你邻居叫什么来着?那个男的,你不是经常调戏他媳妇吗?”
猪肉佬脸上肌肉一僵,更显狰狞,“哪个邻居?我不是本市人,跟着我老爸来的瑞金,搬过好几次家了,邻居可多得很。”
“邻居多得很,被你调戏过的女人也多得很吗?”
猪肉佬看着毕恭毕敬,其实只是怕了,心里并不服,见兰静秋那戏谑的眼神,他一股邪火直往心里拱,但嘴上还是打着哈哈:“玉哥,看你这话说的,有些女人就是想太多,我多看两眼,都说是调戏她。”
“你这个女邻居说被你摸了屁股还推到墙上上下其手,她差点就报警了,这也是她想多了?”
猪肉佬皱眉看着兰静秋,难不成她在威胁自己,可她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秘密。
“她差点就报警,那还是没报警啊,绝对是想多了,夏天都穿得薄,偶尔碰一下,就说我摸她,这不是冤枉人吗?”
兰静秋不置可否:“你跑到她家院子里不小心碰到她?难不成她丈夫回来,把你打个半死也是假的不成?你说你这么大块头,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不过这男的也倒霉,后来说是去山里偷猎了,再也没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猪肉佬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他强撑着,冷冷看着兰静秋:“玉哥,你查我?他是死是活!是失踪了,还是被野猪吃了关我屁事?跟我有丁点关系吗?”
兰静秋笑道:“本来我不确定有没有关系,现在看你反应,肯定有关系啊。”
她说着指指桌上的猪头肉:“你说他的肉会不会也被煮烂了,切片吃了?”
猪肉佬也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他以为那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哪想到现在被这丫头翻了出来,居然还想要挟她?
“岩玉,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把那混蛋杀了,当猪肉卖吗?你开什么玩笑,我是屠夫不是杀手。”
兰静秋嚼完嘴里的猪头肉,慢条斯理地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拿刀剁来剁去,吓唬我,我当时就觉得这人敢杀猪,未必不敢杀人啊。”
猪肉佬心里各种念头一一转过,把兰静秋灌醉了杀人灭口的念头最强烈,可想到兰静秋的身手,他还真没把握。
最后他也不辩解,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说:“岩玉,我敬你三分是不想惹事,别以为我真怕了你,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自首,我只是从光哥那里买了点货,可你不但给他送货还充当打手,被你打过的可不只一个两个,你送过的货应该也不只我一家,真算起来,你的罪最大,判得最重。”
兰静秋哈哈笑了起来:“我好怕啊,那你去啊。”
她也站起身:“要不我陪你,咱俩一块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