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凯句句挑拨, 兰静秋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思考着他的目的,难不成他是希望自己跟岩光内讧?还是想让自己取代岩光。
以什么方式取代?杀了岩光吗?然后自己再步阿兴的后尘, 成了杀人犯?
兰静秋盯着孙子凯:“你到底是什么人?”
孙子凯指指自己身后的书架:“我是这里的主人, 开书店的,我跟兴哥只是朋友, 你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跟他只是朋友?那为什么要跑到岩光店里放火, 为什么要挑拨我跟岩光的关系?”兰静秋冷笑,“怎么?想让我们翻脸,你坐收渔翁之利吗?”
孙子凯把炉子上快烤焦的花生收到一个小搪瓷碗里,递给兰静秋,“渔翁之利?我说了不止一遍了,我就是个开书店的, 赚点小钱而已, 其他事情不掺和。你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个没用的人, 又没本事又没毅力,还不如范进呢, 人家别管考多少次, 起码能中举, 我是没戏了,混吃等死而已,你找上门来, 又是试探又是贬低,我能怎么办?只能受着, 顺便呢跟你说说心里话。小丫头, 这一行, 尔虞我诈, 水深着呢,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果然这个孙子凯知道她的底细!
兰静秋不乐意别人叫她小丫头,哼了一声,豪气地道:“你当我傻吗?我明白得很,混江湖嘛,就得守规矩。”
孙子凯哈哈大笑:“守规矩?守谁的规矩?”
兰静秋认真道:“那当然是谁赢了守谁的规矩了。”
“哈哈,有意思!”孙子凯翘起二郎腿,打量着兰静秋,“你觉得岩光赢了吗?”
“他没赢吗?”
孙子凯叹口气,摇摇头:“你觉得赢了就赢了吧。”
兰静秋不想再跟他绕圈子,干脆道:“我想见你们老板田木林!”
孙子凯好像并不惊讶她知道这个名字,也没否认自己认识田木林,只摆手道:“我不管事的,恐怕帮不了你。”
兰静秋还想说什么,有两个姑娘拿着两本言情小说进来还,孙子凯赶紧去招呼了,顺手还把递给兰静秋的小搪瓷碗收了回去。
兰静秋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估计今天是问不出别的了,不过也不算是全无进展,起码知道了孙子凯认识田木林,而且他不看好岩光。
兰静秋回到干货店里,没跟岩光说两人的对话,只说看孙子凯很可疑,也许他认识大老板也说不定。
岩光对于自己一直没见过大老板也很气馁,觉得人家看不起自己,可货都得从他们那里拿,还是得乖乖听话。
他说:“其实我们跟他们就是合作关系,大老板是谁?孙子凯在帮谁跟咱们关系不大,咱们现在进货都是给全款,又没赊账,银货两讫,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再大的老板也管不到咱们头上。”
兰静秋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想抓大鱼吧,只好道:“没错,咱们一切照常就好,反正放火的事都报警了,让雷子去查吧。”
很快到了要进货的日子,虎子见光哥要带兰静秋去,先就松了口气,其实这一趟是最具风险的,因为带的货多,一旦被抓很可能就是死刑甚至无期。
兰静秋自然是毫无畏惧,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着岩光出了瑞金。
他们先到了某处小旅馆,在这里借了辆摩托车,就开始顺着公路往山里走,兰静秋看着刚刚过去的路牌,问岩光:“是要去平远镇吗?”
“差不多!”有风,岩光的三个字很飘忽,兰静秋想起老刘对平远镇的评价,心中有了数,也许公安部同意自己来卧底,最终目的就是平远镇,过了年就是九零年了,也许公安部会提前整顿那个地方。
兰静秋一开始还记着路,后来岩光开始走小路了,她也不费那个脑子了,只记方向跟路牌。
她发现越走越乱,第二天在旅馆休息时,居然还有人上来兜售汽车,说了好几个型号,甚至还说有牌照。
兰静秋惊讶地问岩光:“他们还能弄来牌照?本事不小啊。”
岩光说:“都是假的,全都是偷来的车,不能进城,一进城就被抓,据说平远镇的某帮派还偷过某单位的车,警察去找人家都不认,最后是赎回来的。”
兰静秋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估计离平远镇恢复正常秩序不远了。
到第三天,岩光才说:“到了,下午去接货,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兰静秋总算听到他说到了,忍不住道:“光哥,我以为你真把我当自己人了,没想到还这么防备我,等回去了我还是自己干吧,哪怕去玩赌石也比跟着你干舒心啊。”
岩光皱眉,不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把你当自己人了?不把你当自己人,我能领你来接货吗?”
“这三天咱们在绕圈子,从瑞金到这里就算骑摩托,一天时间也就到了,你却一会儿坐车一会儿骑摩托各种折腾,还进山又出山,真当我是傻子啊。”
边境这边山多小村镇多,外边来的人很容易迷路,岩光对这一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反正以前虎子是没发现过有什么问题。
哪想到兰静秋第一次来,就发现不对劲了。她不是早早就离开了南省吗?他绝对没有走过同一条路,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兰静秋也不解释,只凉凉地看着岩光。
岩光一看就知道骗不过去了,只好叹口气:“阿玉,哥不是不信任你,这是人家定的规矩,咱来人家这里进货,得守规矩啊。”
兰静秋哼了一声:“光哥,我看你是怕我会取代你吧,你怕带我走这一趟,我记住了地方自己找来,真没必要搞这么复杂,我想找货哪里找不到,用得着骑摩托跑三天?”
岩光见她真生气了,无奈道:“阿玉,这真是人家的规矩,从瑞金到平远镇走乡路的话确实不近,怎么也得两天时间。”
“你确定我们现在在平远镇?”兰静秋观察入微,自然知道岩光在撒谎。
岩光被她这么质问,也不耐烦起来:“阿玉,你怎么这么多话,又不叫你单独接货,你记什么路线?咱俩谁是老大?我叫你去哪儿就去哪儿,叫你去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这么多废话?”
兰静秋无语极了,再问下去估计他就要恼羞成怒了。
不过这人是她选的,她觉得好掌控,可问题是她好掌控,别人也好掌控啊。
她恭维几句,道了歉,果然岩光脾气立马就消了,又安抚起了兰静秋:“放心,你光哥亏待不了你,更不可能把你带到山洼里卖了,阿玉,你就放心吧,再说就算我想卖,你这样的也没人买啊?买回去还不给他搅个鸡犬不宁啊。”
听着他的冷笑话,兰静秋还配合地乐了乐。
等吃饭的时候,她点了岩光爱吃的炒米线和腊肉炒山珍,又哄了几句,岩光就主动解释道:“阿玉,我确实绕了几个村,不过不是为了骗你,都是为了安全,万一有人跟着,总得多绕几圈甩掉吧,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一行是富贵险中求,出来做生意,总要小心点嘛!”
兰静秋见他在饭馆里就说什么富贵险中求,不由叹气,这光哥确实不适合当老大啊。不过等菜上来她就释然了,角落里的几个人正在商量偷来的车卖多少钱,一个说市价多少,另一个说这辆车差不多是全新的,肯定要卖贵点。
还有一个说大老远的开过来,还总走夜路,卖便宜了还不够辛苦钱。领头的那个甚至还说起有人指定要一辆黑色桑塔纳,要赶紧替人家找。
这饭馆是夫妻档,上菜的时候肯定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们就像听不见一样,该干嘛干嘛。
旁边的人也是,讨论偷来的车,在这里好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兰静秋就知道这里就算不是平远镇也不远了,这就是老刘说的那块法外之地。
等那伙人吃完了要走时,胖点的那个不小心碰了光哥肩膀一下,光哥现在在瑞金可以说是耀武扬威,威风极了,可在这里却缩缩肩,一句话也不敢说。
兰静秋哪能忍啊,立马站起身指着那胖子说:“碰到人了,不知道道歉吗,鼻子上边那两窟窿眼是用来出气的吗?”
胖子已经走到门口了,刚推开半扇门,听见兰静秋的挑衅,回头看看她的小身板,冷笑起来:“瘦猴,你让我道歉?”
岩光赶紧拦兰静秋:“算了,在外边别惹事。”
岩光一直说富贵险中求,但其实他是最胆小最惜命的,不然不会因为阿兴放的电影就服软,他来这边好多趟了,每次都提心吊胆,这次他想着有阿玉这个保镖兼打手,能放心点,可没想到她一点就炸,人家那边四个人,他们只有两个。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几个人敢把偷来的车开到这里来,肯定有依仗,惹他们干什么?
岩光正想叫兰静秋道歉,那胖子已经一巴掌扇了过来,兰静秋偏头闪开,顺势伸胳膊到胖子的腋下,抓住臂膀只一拧,胖子就疼的哇哇大叫起来。
兰静秋说:“小爷叫你道歉是瞧得起你,叫谁瘦猴呢?我看你是欠收拾。”
胖子的三个同伴对朋友很有信心,正等着看兰静秋的笑话,哪想到胖子喊起了疼,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兰静秋朝胖子膝盖上一踹,正中关节,他叫得更凄惨了,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肥胖的身体把桌子都带的震了起来。
那三个人哪还忍得了,立马冲上来,兰静秋把胖子朝他们怀里一推,跟三人打斗起来,岩光在一边喊着:“阿玉,算了,和气生财嘛,别扰了老板的生意。”
老板一点也不着急,在一边看热闹,显然这点小场面他还不看在眼里,老板娘却在一边算起被他们打翻的碗盘。
兰静秋手脚利索,又爱下狠招,几下把那四个全干趴下了,打斗过程中她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不过她现在肯定是这饭店里的焦点人物,盯着她看的人不要太多。
等她踹倒最后一个,回头看时,就见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正转身离开,那背影看着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