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觉得左主任应该不会让她现在就撤, 不管田木林是不是小周,她都已经以岩玉的身份混进了毒贩里,现在取消卧底计划的话, 之前一切工作都白做了, 一场让家人都相信的假死,换来的只是阿兴被抓, 太不值得了。
很快她被判了六个月, 判决下来后才可以见家属,岩玉阿爸是真把她当女儿了,都不用装,就又哭又骂:“叫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卖玉,你非要跑去混社会,这下好了吧, 有了案底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谁说我要嫁了, 阿爸你烦不烦人, 我都躲来这里了,你还不放过我。”
父女两个互怼了几句, 兰静秋才说:“阿爸, 帮我跟光哥说, 这就是我的好主意,他肯定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好主意,以后咱们离那些人远远的, 什么阿兴阿光,全都不是好人。”
兰静秋哼了一声:“就跟你是好人一样, 阿爸, 人家也说你不是好人呢。”
岩玉阿爸差点气死, “你出来了要再敢跟他们混在一起, 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早就该断了,你有个当爸的样儿吗?我在外边被人欺负的时候没人帮我,现在我不需要你了,跑来管东管西,断了吧,求你点小忙都不肯帮,懒得再叫你阿爸。”
兰静秋说完起身就走,岩玉阿爸虽然气得火冒三丈,但出去了还是没好气地去找了岩光,把他骂了一顿,顺便说了兰静秋的话。
等岩玉阿爸一走,虎子就跟岩光说:“光哥,阿玉太仗义了,我就说嘛,她是你带出来的,怎么那么快就投奔了阿兴,原来她是去当卧底的,这下子阿兴的兴虎帮全瓦解了,我们正好把他们的地盘都接收了。”
光哥叹口气:“是我错怪阿玉了,等她出来一定好好给她接接风。不过地盘好接手,货从哪儿弄?”
虎子说:“阿兴手底下那几个管事的都被抓了,其他人躲的躲逃的逃,我想那个大老板也等着出货呢,没准会主动联系咱们。”
阿台说:“光哥,你还去找那人不就行了,这次多要点货,他们肯定明白怎么回事,你放心,只要拿到货,我们就去联系那些水手,他们断了顿肯定受不了。”
水手就是瘾君子的别称,因为现在市面上的毒品只有海/洛因,□□又叫老海,四仔,吸毒的人被戏称为出海,又被叫做水手。
光哥犹豫着:“这风险可不小,咱们小打小闹的不招人眼,万一被雷子盯上,肯定跟阿兴一个下场。”
虎子说:“阿兴是自己做死,他是杀人犯才会被雷子盯上,跟老海没多大关系吧。”
竹竿凯也说:“没错,除了古大喜逃了,咱们的人一个也没陷进去,说明雷子根本没发现咱们,阿玉好不容易把阿兴一锅端了,咱们要是把握不住机会也太对不起她了。
岩光看他一眼,没吭声,他很清楚这些人也不一定有多感激阿玉,只是他们太贪了,阿兴才两年就又是小楼又是小汽车的豪阔起来,可不是光凭着他的录像厅。
“那你们说要不要连他的录像厅也接手了,还是继续用咱们的干货店?”
几个臭皮匠商量半天,还是觉得录像厅就算接手了也会被雷子盯着,还不如用干货店,容易包装,味道都能掩盖住。
兰静秋不知道岩光在外边怎么折腾的,但她十分肯定他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在被阿兴放录像带恐吓的时候,岩光的火气就快压不住了,阿兴倒台,岩光一定会趁机顶替他,估计现在岩光的生活一定很精彩。
而她的监狱生活无聊极了,她还以为女子监狱里肯定有欺软怕硬的恶女,肯定会拉帮结派,欺负新来的,哪想到一切都很平静,就是到点干活,到点接受思想教育,到点去吃饭。
而且大家好像都很有默契,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因为什么事判的刑,兰静秋想拉几个人当小弟都找不到人,一个个看着都是遵纪守法的好狱友,都盼着表现好能减刑呢。
兰静秋想惹事想打架也没人跟她打,之前是在看守所里,一个个都挺不服,几句话不对付就能打起来。
现在被收监的都是判了的,而且跟她关一块的都判得不重,一般死刑犯跟无期的或者一下子判了三四十年的容易成为狱霸,因为他们再怎么表现都不会轻易减刑,自然没必要配合狱警改造,很多都是大面上过的去,背地里欺压狱友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兰静秋的狱友都盼着早点出去呢,自然没有人惹事。
不过兰静秋还是谨记着自己彪悍混子的形象,没人惹她,她也不安生。
不是抢别人吃的,就是踹一脚挡路的,打扫时甚至把扫帚直接塞给擦完玻璃,干完自己份内活儿的狱友手里。她眼睛一瞪,人家就怕了,乖乖帮她把活干了。
管教有时候看见了也会骂两句,但兰静秋皮实得很,小动作不断。
除了这些小插曲,兰静秋的生活很无聊,不过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她一直忙忙碌碌,还真没有过这样规律平静的生活,她也终于有了时间把两辈子的事捋一捋顺一顺。
兰静秋越想越觉得田森不可能变成毒贩,他不是坏人,他虽然供出了她,但他也绝对不是叛徒,他最后那个眼神里的愧疚无奈和感激都不是假的。
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在监室里,兰静秋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以前的事,她一枪帮田森了结了痛苦,费尽心思地收集证据,结果又被齐峰发现,杀齐峰的时候,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兰静秋没给他机会。
面对彭勇时,她也没有一丝一毫辩解的机会,那砰的一枪,十分果决。彭勇一定很失望吧,他费尽心思,带她见识奢华享受刺激,对她各种洗脑,最后还是没能驯服她。
他一直在防备她,可却还是被她抓住了机会,兰静秋回忆着他朝自己开枪时的表情,突然又有了点信心,自己并没有输,在他知道自己是卧底的情况下,还能摸清并传递出消息,她赢了,所以他才恼羞成怒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一定怕她会说出她是警察,又或者他怕她会劝他去自首,怕她会说出叫他伏法之类的话来。
兰静秋心绪繁杂,过去和现在不停交织着,刘剑和小周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浮现出来,在她脑子里打转,就像是在演情景剧一样,她分析着他们的心态,思考着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烦躁。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一角有人哭了起来。
兰静秋叹了一声,这是普通牢房,一个房间六张上下铺,住了十二个人,有些人确实算不上坏人,只是不懂法,还有几个是站街女。
角落那人的铺位靠着厕所,显然是最后进来的,兰静秋对她有印象,是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听声音哭得很伤心,也不知道是不适应想家了,还是想起了伤心事。
兰静秋翻个身用被子堵住耳朵正想接着睡,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可不是省油的灯,没事都得找事的混子,被吵了睡觉能有好气吗?
她一脚踹到床柱上:“他妈的给我闭嘴,哭丧呢?”
她上铺的人被她抢过吃的,床被晃的吱呀响也不敢说话,甚至马上用被子盖住了头,假装熟睡。
角落里的哭声也马上停了,兰静秋心说看来自己成功成为了狱霸啊,也算是新奇的体验了。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兰静秋又听见小声的抽噎声,像是哭得要喘不过来气了。
她烦躁地从床上起来,几步走到角落的铺位旁,一把掀开被子:“欠收拾是不是?哭什么哭?给谁哭丧呢?”
那女孩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在床上缩成个虾米:“对不住,我实在没忍住,对不住大姐,我不出声了,我不哭了,肯定不哭了。”
她声音颤抖着哀求着,可能被吓到了居然还打了个嗝。
兰静秋被叫大姐,冷哼一声,性别认同障碍症又犯了:“叫谁大姐呢,叫大哥。”
她说着一巴掌拍到了女孩的枕头上,看着像是扇到了女孩头上,女孩吓的缩起头,露出疑惑的神色,好像十分不解女监里怎么还有大哥,不过她吓得不轻,还是点头如捣蒜:“大哥,对不起!你饶了我吧。”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谁,兰静秋正想发火,门口有手电光照了进来,是管教:“岩玉马上回自己铺位。”
兰静秋突然对这女孩有点好奇,想弄清楚就不能被关小黑屋,于是她乖乖回了铺位躺好,管教又在外边训了几句,让她们都老实点,不然明天延长劳教时间,取消娱乐时间。
这下子监室里一点声音都没了,那个哭到打嗝的女孩也缩进了被子里。
兰静秋见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强迫自己睡着了,就算好奇今天肯定也不能问,这个管教特别狡猾,经常假装离开,再悄摸摸地回来抓闹事的人。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床洗漱时,兰静秋发现那女孩坐在床上不停地抬头观察她,还看她胳膊上的纹身。
这监室特别不人性化,水管跟厕所隔了不到两米,都靠近这个角落。
厕所就是两个蹲坑,用一个矮墙隔着,另一边是两个水笼头。所以一般是这边在上厕所另一边在洗漱,兰静秋刚进来时都恨不得找人打一架关小黑屋,不过小黑屋里只有尿壶,更恶心。
因为水笼头只有两个,其他人都会按规矩排队,不过兰静秋一过去,她们自己就让开了,而且让给兰静秋的还是离厕所远的那个水笼头。
兰狱霸洗漱完,路过那女孩旁边时,拿毛巾往她脸上一甩,“看什么看?昨天骂你两句,还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