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等不来光哥, 只好自己找上门去,光哥家住在老牌坊边上,算是市郊了, 独门独院, 院子一角,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一起, 靠近台阶处拴着一条大狼狗。
这条黑色的大狼狗, 体型不小,毛色顺滑,一看就养得很好,而且很有气势,见有生人来了,马上呲牙狂吠起来, 凶狠无比。
兰静秋没被狗吓到, 还轻斥一声, 才轻盈地从杂物上跳过。她绕开狗到了屋子门口,这才喊:“光哥在吗?”
里边有人哈哈笑了起来:“阿玉来了?早看见你了, 我还以为你会被我家大黑吓得屁滚尿流,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啊, 怪不得你阿爸把你当男孩养。”
兰静秋心中冷笑,看来岩光是欲擒故纵啊,他在等着自己主动上门。
“光哥, 一条狗而已,这要不是你家的, 我两脚把它踹趴下, 今天晚上就给你剥皮吃狗肉。”
“哟, 这么厉害啊。”光哥赞赏地看着她, 招手把她带进屋,堂屋里坐着个长辫子女人,低着头在剥豌豆,一个孩子坐在旁边,嘴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在吃什么,见人来了两人也不抬头不打招呼,向是习以为常了。
光哥也没给兰静秋介绍自己的女人孩子,只把她让进里屋,“找我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床上摆列着的一个纸袋拆开,里边都是蓝色的百元大钞,目测怎么也有五六千。
兰静秋见他数了数又装了起来,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眼里露出贪婪之色:“光哥,我说怎么最近都没见过你,上哪儿发财去了,我还等着你带我去见世面呢。”
光哥看她表情就知道是上钩了,这才把那些钱都收起来,“我倒是真想带你去见见世面,不过最近太忙了,阿玉,我跟你不一样,你阿爸还能干,你家的玉石摊子怎么也能养活你们父女俩。我阿爸阿妈在寨子里种那么几分地,苦哈哈的,也帮不上我们,我有老婆孩子,不多赚点钱,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兰静秋说:“光哥这么能耐,收次帐就几千几万的进帐,恐怕早就是万元户了吧,在咱们芒市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倒是我家小摊子一天也开不了一个张,穷得天天吃辣酱,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光哥笑道:“什么几千几万,哪儿有那么夸张,前天我还看见你爸在市场买了半只鸡说要回去给你做香辣鸡。”
兰静秋哀叹一声:“光哥,怎么说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香辣鸡哪够啊,我也想跟城里人一样天天吃香喝辣,再住个小洋楼开辆小轿车,也让我阿爸威风威风。”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咱没小洋楼小轿车不一样好好的,阿玉,你爸想让你安安稳稳的,行了,回去看店吧。”
兰静秋哼了一声:“光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跟你干?”
“怎么会?你这身手还真是我见过最好的,我当然乐意你跟我干,不过嘛,你光哥干的事见不得光,也不是坏事,就是吧,有点麻烦,我怕牵连你。你说你要出了事,你阿爸不得宰了我?”
岩光装得语重心长,跟个大哥哥一样,他拍着兰静秋的肩膀,“行了,回去吧,好好看店,赶紧把头发留起来,不小了,找个情郎要紧,总这样你阿爸该担心了。”
兰静秋不高兴了:“什么事你干得我干不得?不是坏事却见不得光?光哥,你不会也跑山里种大烟去了吧,我跟你说,这事可不能干,市里有巡山员,每天都上去转悠,我看见好几回了。”
“我有那么蠢吗?这事不好跟你说,阿玉,我是为了你好,你嫂子家姑娘多,住寨子里麻烦得很,我这才领着她出来讨口饭吃。”
兰静秋指指床上那个袋子:“这叫讨口饭吃?光哥,你也太小气了,有发财的门路不肯带兄弟一起干?”
她说着生气地一甩手,“你别小瞧我,我自己也能找到门路。”
说完兰静秋就要走,出去的时候她还以为光哥会喊住他,可狗狂吠半天,她都出了大门了,也没人出来喊她。
兰静秋有点郁闷,这岩光可真够沉得住气的啊,难不成还想让自己再来一趟?想让自己费尽心思求他让自己入伙?
第二天,她正琢磨着是趁热打铁还是过几天再去找光哥呢,光哥自己就找来了。
“阿玉,你真想跟我干?”
兰静秋把摊上的玉坠拿起来两串,轻轻抖搂着,摊子上立刻弥漫起灰尘。
岩光哈哈笑了起来:“你弄块红绒布放下边,摆得高档点,不比这好卖吗?这玩意你得会编会骗,编点传说故事,说说原石的来历,价格一定要往高里说,卖一块玉能吃仨月的那种价儿才行。”
“吃三月?人家来转悠的多少都了解点,哪有那么多冤大头啊。光哥,我这三天没开张了,生意不好做啊,我阿爸想去瑞金,可人家那边欺生啊,我阿爸又坐过牢,去了大地方,肯定老有警察来查,麻烦得很。”
兰静秋从躺椅上跳下来,凑到岩光跟前:“光哥,我不贪,你吃肉,我喝汤就行,你叫我打谁我就打谁,叫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绝对没二话。”
光哥笑了笑:“明天八点老地方见。”
兰静秋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怕自己通不过光哥的考察。
“好嘞!这次保准晚不了。”
第二天,兰静秋还是晚了,八点一刻才出门,不过这次她快到牌坊那儿的时候小跑着,显得十分焦急。
光哥的摩托车还停在小路上,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光哥皱眉道:“怎么又迟到了?”
“对不住,我家钟坏了,也就晚了两分钟吧。”
光哥无语道:“快八点半了,用不用我给你买个闹钟,有点时间观念行不行?”
“光哥,你这样我可不爱干了,我就是不爱进厂才跑回来开店的,你这定时定点的,多没劲啊。”
“咳,那你别去了,前天谁求着我带你赚钱来着,我就不该答应!”光哥没好气地说。
兰静秋赶紧道歉:“光哥,你看我这嘴,太贫了。您放心,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我迟到了,我就迟到了。不过你放心,下次我肯定早到,那什么闹钟不用买太贵的,学生娃们用的那种就行。”
光哥气笑了,拿她也没办法,不过也知道她一直都这么贫,想让她令行禁止,还真是难事。
“上车!我不问你,别说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明白没有?”
兰静秋拼命点头,还往自己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一跃上车,马上问:“光哥,今天还去那几家收帐啊。”
光哥眼一闭,无奈叹口气,算了算了,凑合用吧。
让兰静秋意外的是,这次不是收帐,而是送货,兰静秋送出去一盒西洋参,两袋子藏红花,还有若干药材,大部分里边都有夹层,夹层里就是白面。
兰静秋一边送一边哀叹,如果她是普通市民,应该马上报警,阻止这些人吸食这些玩意,可她是卧底,需要取信于毒贩的卧底,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她很担心自己跟着光哥干,会永远在底层送货收帐,底层打手是永远接触不到核心组织的。她可不想三年之后又三年,她想速战速决,可却又不敢打草惊蛇。
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下午送到最后一家,居然被拒收了,那人是个卖猪肉的,兰静秋目测不是毒虫,那就是想借此赚钱的小毒贩了。
本来就约好的,为什么会拒收。
“光哥让我送的货,大补的东西,不是你定的?”
猪肉佬个子不高但一身腱子肉,他正在作坊里分割猪肉,见兰静秋不走,就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着说:“小兄弟,你跟光哥说,我用不着补了,踏实卖我的猪肉也能赚不少钱,倒腾药材容易亏本。”
兰静秋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当然了她更希望是这个猪肉佬迷途知返了。
这事她自然不能做决定,于是出来跟光哥一五一十地说了。
光哥冷笑:“阿兴手也太长了!”
兰静秋愣住,难不成是为了抢地盘?
“光哥,阿兴是谁?是他抢了咱们的生意吗?我今儿没带刀,要不我去管猪肉佬借一把,咱找阿兴去出出气。”
光哥一听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样的,就得这样,遇事可不能怂。走着,咱去管他借把刀。”
光哥领着兰静秋一进屠宰作坊,猪肉佬马上紧张起来,一脸献媚地笑着:“光哥,这么点事您还亲自跑一趟?”
作坊很偏僻,只有猪肉佬一个人在,光哥也没绕圈子,冷笑一声:“听说你不要货了?怎么回事?定好的货不要了,这不是耍我吗?怎么?是不是上次剂量太大,把你补得脑子出血迷糊了?”
这赤裸裸的威胁,猪肉佬自然听出来了,他苦笑道:“光哥,你这儿的补品太贵了,品质还不好,阿兴那边主动送货不说,还能让我卖完了再还钱。”
“我这儿不一样让你赊账吗?”光哥不解地问。
猪肉佬拿刀哐哐砍起了排骨,刀很锋利,排骨应声而断,没一丝粘连。
他一边剁一边大声说:“光哥,这事可真不怨我,人家那边便宜,而且货好,晚两天给钱也不会乱涨价,更不会找打手来要帐。光哥,我真是怕了,你每次来都大咧咧的,听说还找了个懂武术的小跟班,把拖欠几天货款的人打的鼻青脸肿,你说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正当生意,要是哪天也被你打得没脸见人,怎么跟家里婆娘交代,咱好聚好散,上次的钱我一分不少都给了,咱们也算两清了。”
光哥听得一肚子气,但他看着猪肉佬剁排骨的刀,还真有点怵。
兰静秋却上前一步:“喂,你怎么跟光哥说话呢?什么叫两清了?光哥不说清,谁他妈的也别想清!”
猪肉佬冷哼一声,把刀往案板上一剁,刀刃陷进去至少一半。
兰静秋也哼了一声:“吓唬谁呢?有本事你把这案板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