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对刘卓越的挑衅视而不见, 她接着问:“你真把孩子们扔进山里了吗?在山洞里还是森林里?如果孩子们勇敢点团结点,没准能活下来,你的罪孽也不会那么重。”
“什么罪孽?老天爷眼睛都是瞎的, 我家小瑞小小年纪有什么错, 怎么就淹死了?老天爷不长眼啊。”刘卓越越说越气,越说口越干, 就更气了。
兰静秋笑着道:“七天了, 你已经惩罚过他们,何不把他们的位置说出来,让我们过去看看老天爷有没有惩罚他们呢?也许他们真被狼叼走了,也许他们已经渴死饿死了,你不想知道结果吗?”
刘卓越摇摇头,冲着她身后的水壶舔了舔嘴唇, “你们就算折磨死我, 我也不会说, 他们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他们都是坏孩子都是混蛋, 长大了会害死人的那种坏, 我是在替天行道。”
“这十七个孩子都坏到这种地步了?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没有看见你小儿子淹死, 在你杀了陶老师后,他们说刘小荣是凶手,除了这些呢?还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你并没有证据能说服我们相信这些孩子杀了刘小荣,而且在刘小荣死的时候你没想过要替他报仇, 没想过杀这些孩子, 为什么现在动手了?还用那么拙略的理由骗走他们, 什么要正式道歉?也就小孩子才会被你骗。”
刘卓越冷笑:“我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需要跟你解释。”
外边的几位已经失去了耐心,一个来帮忙的小队长说:“还是车轱辘话,没有进展。”
洛生海道:“本来就是试试,没人说她一定能行。”
审讯室里,兰静秋说不问那些重复问题,但还是有选择性地问了起来,然后她发现了齐老师诊断刘卓越是精神分裂症的原因。
因为他一边说这些学生跟陶老师害死了他两个儿子,一边说刘小荣怎么讨厌这些孩子,还说小荣跟他一起吃饭时又说起弟弟,小荣想弟弟了,小荣不想上学不想上班,整天无所事事,让他担心,总之在他脑子里刘小荣是一直活着的。
兰静秋忍不住问:“你被抓了,要不要我们帮你把小荣找来,你不是担心他吗?”
刘卓越却冷冷看着她:“小荣已经死了,我两个儿子都被他们害死了!他们全都该死!死不足惜。”
兰静秋皱眉:“刚才我问你上周日有没有去过学校附近时,你说你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买了饺子带回去跟刘小荣一起吃,他还提到了刘小瑞,当时刘小荣不是还在吗?”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我的小瑞跟小荣都不在了!我说的那是以前的事!”刘卓越说着痛苦地咬住唇,他嘴唇干得很,一咬就出了血,他抿了抿唇,似乎尝到了血腥味,又笑了起来,“没事,有那十七个小崽子给他们陪葬呢,小荣跟小瑞在下边也不会孤单。”
兰静秋见他嘴唇出血,本想给他再倒杯水,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又坐了回去,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刘卓越,你小儿子去世很可能真是意外,可你却报复陶老师,把他推下水,这才给你大儿子引来了杀身之祸,现在你居然又要报复这些孩子?你觉得是他们杀了你大儿子吗?”
刘卓越平静地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我已经替我儿子报了仇,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兰静秋见他油盐不进,只好出来了,她一出来,马上有人接着进去审,显然想用车轮站把刘卓越弄崩溃。
兰静秋没管他们,问左主任:“查过这些孩子吗?”
“当然查过了,这十七个孩子八男九女,他们的小学叫城北小学,他们班从一到三年纪时只有片区内的学生,也就是只有这十七个孩子,到四年级的时候,里城小学改中学,那边的小学生迁过来,他们班里才增加到四十五人。有外人来了,还比他们人数多,这十七个孩子马上就开始抱团,班长副班长为首,是个十分团结的小团体,老师们以前也试图把这十七个孩子分散开让他们跟新来的同学打成一片,可半年了成效不大。”
胡组长把这十七个孩子的资料给兰静秋:“这些孩子虽然抱团,但没有欺凌过别人,据现在的班主任说,也就班长跟副班长比较早熟,联名信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围攻刘小荣那次是被他们数学老师鼓动的,而且当时刘小荣一直在学校外边转悠,谁落了单就揍一顿吓唬吓唬。这些孩子也没做什么,就是骂刘小荣是杀人犯,很快就被制止了,学校也叫了家长,批评教育过,总之我们通过多方面的调查结果,判断这十七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杀人犯。”
兰静秋说:“我也觉得不可能,两三个恶童拉帮结伙办坏事还有可能,十七个人,就算全都被领头的蛊惑,也没法保密啊。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学生的家长认为刘小荣对自家孩子是个威胁,把他给推下河了?”
左主任摇头:“都已经排查过了,目前没有可疑人物。”
洛生海道:“我觉得现在最可疑的是刘卓越居然描述跟大儿子一起吃饭,他到底有没有精神病?为什么我觉得他很清醒,看起来不像有精神问题的样子。”
齐老师说:“确认精神问题需要时间,但从他做事的方式跟言语的混乱程度,如果不是假装的,我们可以确定他有精神问题,但有精神问题不是他绑架孩子们的借口。”
另一个专家也说:“没错,已经做过测试了,从医学角度来说,就是精神分裂症,但有精神问题的人还是能独立思考的,他只是幻想出了他大儿子在陪他下棋,陪他吃饭而已。”
洛生海还是坚持道:“我还是觉得他没有精神问题,他很清醒。”
旁边一直在质疑兰静秋的乔姓刑警突然道:“能做出这种事来,因为自己儿子的死,就绑架十七个孩子,这样偏激的人你们居然还在讨论有没有精神问题?肯定有啊,绝对的精神病,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孩子在哪儿,怎么撬开他的嘴,七天了,没水没吃的,孩子们绝对坚持不下去。”
兰静秋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刘卓越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可他大儿子是四月份死的,咱们说是今年,其实已经算是去年了,一年过去了,他才想要报仇?”
乔刑警说:“也许他之前有幻想出来的大儿子陪着,病得还没这么严重。”
兰静秋皱眉:“可病得再严重一点,不应该连小儿子都幻想出来吗?”
“咳,你这不是抬杠吗?”
兰静秋赶紧摆手:“我没跟你抬杠,就是在分析案子,如果他真得了精神分裂症,为什么只幻想出了大儿子?因为小儿子死的早?还是因为他更喜欢大儿子?”
兰静秋说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还是说他大儿子刘小荣根本就没死!”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人都呆住了,左主任摸着下巴,笑道:“你还真是敢想啊,可刘小荣为什么要假死呢?人都埋了,亲戚朋友都通知了,能是假的吗?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多少人都看见了。棺材都埋到土里了。”
“也就是说他不是火化喽!”
负责查刘卓越亲属的一个高个子刑警站出来说:“对,刘小荣跟刘小瑞都没有火化,现在不是推行火葬吗?端铁饭碗的还有家属必须火葬,否则会受处罚,刘卓越的亲戚说,他为了能让两个儿子土葬还被罚款处分了,退休金也不能全额发放。不过我觉得刘小荣不太可能还活着,刘家的亲戚帮着抬棺,说刘卓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胡组长也皱眉道:“没错,不能说没火化,刘小荣就还活着啊。这逻辑不对,静秋你为什么认为他还活着?只因为刘卓越多次提到刘小荣吗?他应该是受打击太大产生幻觉了,齐老师都诊断刘卓越是精神分裂症,产生幻觉很正常。”
兰静秋说:“齐老师诊断他精神分裂的前提是他提到死去的人还在跟他一起生活,可如果这个人根本就没死呢?”
齐老师跟另一个专家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齐老师说:“静秋确实敢想啊,你说的对,我们的诊断确实是基于他跟死去的人说话。”
洛生海说:“不能耽误时间了,去问问刘卓越,不行就开棺吧,反正没火化,看一眼就知道了。”
左主任为难极了,他看看办公室挂着的钟,叹口气,现在不管有什么线索都要查,再拖下去的话就算找到孩子们,可能也是十七具冰凉的尸体。
“好,静秋你先去审他,我去找人。”
有左主任这个公安部的领导在,根本不需要申请,现在这案子也没时间去打报告,直接就可以开棺。
兰静秋敲门把里边的同仁换出来,顺手又给刘卓越倒了杯水端过去,刘卓越发现这个女警察虽然嘴上刻薄,但心很软,对她也露出个好脸,甚至说了个谢谢。
兰静秋干脆说:“这杯子太折腾人了,等我给你拿个大杯来。”
她还真就把小杯子拿出来,换了个正常的玻璃杯,乔刑警看着她叹气,“万一试探不出来,咱们之前的心理战可都作废了。”
兰静秋没理他,熬了这么久也没见有多大用,肯定要换个方式啊。
她拿着水杯进去,倒了满满的一杯,刘卓越眼睛都亮了,喉结滚动,眼睛紧紧盯着那杯水,显然渴望极了。
他看兰静秋端着水又犹豫起来,恨不得扑过去抢过水杯,可他脚下上着铐子,哪里动弹得了,他急切地道:“你想问什么,我都配合你,赶紧把水给我啊。”
兰静秋马上问:“那些孩子在哪里?”
刘卓越脸瞬间沉下来,渴盼的手都缩了回去,“除了这个问题。”
“这叫都配合?拿警察耍着玩,你很威风吗?”
兰静秋说着没好气地把水杯猛地放到桌子上,泼洒出来的水至少有三分之一,就这也比刚才的小杯子盛的多,刘卓越来不及生气,端起水杯仰脖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兰静秋看着他,长叹一声:“今天是除夕,也是刘小荣的头七吧,刘卓越,他会不会回来看你,陪你过年一起吃饺子?”
她说到头七两个字时,刘卓越仰起的头就像被钉住了一样,最后一点水毫无防备地涌入喉管,把他呛的疯狂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