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还想再详细问问鲁书昌的经历, 搞清楚他的心路历程,他却拿着枪朝驾驶座的座椅指了指:“开车去大佛寺!”
兰静秋愣住:“大佛寺?为什么要去那里?你要在那里自杀?”
“别问那么多,叫你走就走。
章同舟刚才一直被他用枪顶着头, 在一边一直哆嗦, 这时壮着胆子开口了:“你信佛?信佛的人不杀生,更不会做坏事, 你把我放了吧。这个女警察最不是东西, 她肯定在坑你,你手里有枪还怕她吗?你有什么帐跟她算,行不行?”
鲁书昌冷哼一声:“我觉得这位女同志很好,章大诗人,你别急,我没想算帐, 只是我一直等不到我那首诗有点急了, 正好让你帮我现场吟诵。”
章同舟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让他念诗吗?
兰静秋不知道大佛寺在哪里,鲁书昌指挥着, 开车往西城区去了, 老刘他们在后边慢慢跟着。
冯局亲自去了电台的家属院, 特警队长已经派人全面搜查一遍,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问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为什么要把他们喊下来。
这边几栋楼都是电视台, 电台和省广电系统的家属楼,很多新闻工作者, 对于突发事件却一点也摸不到头脑, 议论纷纷。
没一会儿, 有特警下来说:“冯局, 在那两个位置没找到炸弹,只找到这玩意。”
他说着拿出两个证物袋,里边是两个木质的小房子。
冯局看得纳闷,“这是什么?手工小摆件?没有炸弹?”
特警队长摇摇头:“连个炮仗都没找到,哪来的炸弹,这东西都用胶带贴在鞋柜跟橱柜的顶上,东西小,贴得牢固,那两家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粘到上边的。”
马队长正拿着一个证物袋,打着手电筒细看:“这里边好像有东西!”
他们打开一看,里边居然是符咒,冯局气得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啊,报复人也只会用这些阴损的办法,这是炸弹?胆子倒是不小,敢跑去公安局说有炸弹。”
马队长叹口气:“他拿准了咱们听到炸弹两个字就会害怕,赶紧叫老刘通知兰同志吧,这边危急解除,赶紧把他铐上。”
这时那两家人找了过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特警会闯进家里,还从柜子里找出了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冯局只好解释安抚。
那边兰静秋把车开到了大佛寺,人家大门紧闭,她回头跟鲁书昌说:“你不会让我去给你叫门吧。”
鲁书昌笑道:“那倒用不着。”他指指大佛寺旁边的广场,“下车,都跟我去那边。”
章同舟显然来过这里,他皱眉看着广场那边:“那里有座大佛,难不成你想在那里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何必呢?”
鲁书昌没好气地说:“闭嘴吧,我以前以为你是个超脱世俗的人,可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个大俗人!”
兰静秋无语极了,跟着两人下车朝小广场走去,她看着鲁书昌问:“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鲁书昌冷着脸,“我不需要解释,咱们抓紧时间吧。”
“我可是警察,你确定要让我见证你死亡?”
鲁书昌笑了起来:“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你做梦梦见你自己拿枪杀了自己吗?要不要试试。”
兰静秋苦笑:“那只是梦。”
“可我做这个梦很久了,我总感觉我要窒息,只要死才能让我解脱。”
小广场的大佛像有三米高,在黑暗中静静矗立着。
三人来到大佛雕像前,兰静秋突然明白了鲁书昌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得了癌症是不是多次来大佛寺求神拜佛?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临时抱佛脚自然没用,我小时候就经常跟着我妈来这里,有些人信佛是找个心理安慰,可我是真的相信佛能普度众生。”
鲁书昌说着抬头看了眼大佛,“可惜佛也厌弃了我。”
兰静秋皱眉:“佛渡自渡者,你不只不自渡,还要害人,就算真的有佛的话,厌弃你太正常了。”
鲁书昌脸色阴沉:“自渡?我要怎么自渡?我倒是想啊,可我做不到,我终于做好了准备,也找到了同伴,可却被他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说着指指章同舟,章同舟十分无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鲁书昌冷眼看着他:“我在等你的诗,你应该在周日就发表在省报上的诗,为什么他们的你都写了,就差我的!”
章同舟确定鲁书昌是想自杀,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神色也恢复了正常,他无奈道:“我发现有人因为我的诗死了,我当然要报警啊,结果警察把我审来审去,拿我当坏人,你也怨上我了,我还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那不是你的诗,是我们的恶梦!”
兰静秋见他提到恶梦,马上问:“你是通过电台联系到他们四个的,他们四个明确说过想死吗?”
“恶梦里想死自然是想死。”
“也就是没说过了?”兰静秋无奈极了,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鲁书昌此时确实有点癫狂:“他们跟我抱怨他们生活不如意,还要装出笑脸来,哈哈哈哈,他们那能叫不如意吗?”
“哦?他们怎么个不如意啊?”兰静秋问。
“那个大学生暗恋他的已婚女老师,那女的比他大十岁,长得也不漂亮,但他说他就是喜欢,一想到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觉得生活无望,他说他总是梦见他走进学校的小树林里跟女老师缠绵,然后被藤蔓缠住渐渐窒息。”
兰静秋愣住,禁忌的师生恋?怪不得藤蔓是拟人的,要拉手拥抱。
章同舟听了男大学生的故事,突然觉得自己写的诗不够暧昧不够激情,“居然还有大学生跟女老师的事,当时你为什么没有说,只说他梦见被藤蔓缠绕!”
“我答应过他们要帮他们保守秘密,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我自然可以说了。”
兰静秋对章同舟没有好印象,可她万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在想着他的创造不够完美。
她沉住气问鲁书昌:“他只是给你描述了恶梦,你就把他杀了?”
“我没有杀他,只是帮他体验一下,我把诗拿给他看,他还感谢我居然让他的恶梦变成了优美的诗句,他还说特别喜欢那句藤蔓上的粉花,他的老师虽然总是穿着朴素,但他总能在她身上闻到一股花香。”
“体验一下是什么意思?你帮他布置了自杀现场,帮他把藤蔓弄成套索?然后呢?体验过了为什么没把他弄下来?”
“我觉得他解脱了啊,他想这样死去,真就这么死了,对他来说应该是幸福的事。”
兰静秋听到这话,终于能肯定那四个人不是想自杀,而是被他引诱被他坑了。
“你跟他说帮他体验一下,然后把他吊起来直到他死亡?这是蓄意谋杀。”
“不对,我是在渡人,渡完了别人,我就能渡自己了。”
兰静秋气得想骂人,“你信的什么佛?渡人是这意思吗?你以为你是孟婆吗?”
“能如愿死去,逃离他的痛苦,这不是在渡他吗?”鲁书昌蜡黄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我倒是想让人渡我,可惜我找不到啊。”
“那第二个呢?轮椅女孩是怎么回事?她也想体验吗?她朋友跟家人都说她一直很积极向上。”
鲁书昌叹了口气:“那姑娘真的很可怜,她妈妈自从她残疾后就一直拿海伦凯勒来鼓励她,还买了自传给她看,可她觉得她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海伦,她说她每天都很累,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场车祸直接把她碾成肉泥就好了,她妈妈不用再为残疾的女儿操心,她也不用那么累,要去跟正常人竞争。”
兰静秋叹口气,果然如此啊,就是正常人也不可能一直积极阳光,人生再顺遂也会有情绪不佳的时候,可她却一直表现得那么好,压力都被她藏了起来。
“她只是做了恶梦,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你却把她推到了铁轨上?”
鲁书昌眼神深邃,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其实我也觉得很可惜,可是她自己让我推的!她说她都不能走路,还要给她妈妈去争取鲜花跟掌声,太难了,她累了,她明确跟我说了她想死,不过等火车来的时候她好像后悔了,可已经来不及了,是她自己选的,我只是帮她推了轮椅。”
兰静秋皱眉:“你有没有跟那女孩说过体验两个字?有没有给她看过那首诗。”
“当然看了,我去约他们就是想让他们看看属于他们的诗,包括后来那两位朋友,他们都经常做恶梦,经常在凌晨被恶梦惊醒,才会听到我的节目。我把他们的恶梦讲给了章大诗人,他把恶梦写成了诗,我觉得这是冥冥中对我们的召唤,到时间了。”
“那是你觉得!不要太自以为是,更不要替别人乱下决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跟轮椅女孩说过体验两个字?”
“说过怎么了?”
说过那就是教唆,说让女孩体验死亡,她最后后悔了,却没有施救,这不只是教唆,简直就是故意谋杀。
“活埋跟淹死在河里的两名受害人也是你在帮他们体验?他们有没有在生命最后一刻后悔?”
鲁书昌说:“活埋的那人在工地干活时因为操作失误,把自己要好的工友埋进了水泥里,挖出来的时候早死了。他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总是梦见他工友活过来,开玩笑地把他给活埋了,说是让他尝尝滋味。他一直做这个恶梦,梦见自己被活埋,我就说那你就试试吧。”
“他嘴里的花儿是怎么回事?”
“我给他读了章大诗人的诗,觉得这样更唯美更有艺术感,他说那就试试。”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这四个人跟鲁书昌描述了自己的恶梦,当时他们还活着,鲁书昌就隐藏了这里边的人物跟故事,加上自己的恶梦讲给了章同舟,章同舟在写诗时进行了加工。
鲁书昌按照他的诗去杀人时也就照着他加工出来的情节做了,比如给人嘴里叼上花再活埋,比如在尸体四周放上花束。
“他只是想试试,你却直接把他给活埋了?第四名受害人也一样吗?”
兰静秋越说越气,“他们只是想体验,希望你能在最后救他们,可你却直接送他们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