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两台收音机一台在播放音乐,一台在播放鬼故事。
技术人员说:“能收到的信号就这两个调频是私人电台。”
兰静秋跟大家一样,以为上来就播放鬼故事的应该是他们要找的人, 哪想到音乐突然停了, 另一个电台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频道, 今天的午夜故事会我想讲讲我自己的故事。”
屋里人都坐直了, 冯局也不例外,马队长朝兰静秋投来倾佩的眼神,他是真没想到居然真有个午夜故事会。
冯局让技术人员把另一个频道关掉。
电台里的男声长叹一声,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在冯局提示技术人员锁定这个频率时,男人开口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我总是做一个梦, 梦里我快要窒息了, 有人说割开喉咙才能喘过气来,我就接过刀来割开了, 果然立马舒服多了。”
大家一听就知道他们要找的凶手百分百是他, 而且他可能打算用第五首诗里的方式自杀。
冯局在纸上写字问技术人员能不能确定电台的位置, 对方为难地摇头,不过还是写了句,‘可以试试, 只能找到大概方位。’
兰静秋却想,也许他会有听众来电之类的环节, 或是留下写信的地址, 不然的话那四个受害人怎么联系的他呢?
电台里, 那人还在说着:“之前打电话跟我讲述他们梦境的朋友都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归宿, 我原以为我也可以。可我没有等来,我守在报摊前等着属于我的召唤,可是他却抛弃了我,我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单单留下我,是还有事需要我做吗?可我也没等到老天的召唤,我有点不知所措,也许是我做得不够多,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所以今天我将继续给大家解梦。”
解梦?兰静秋愣住,难不成那四名死者打电话给他是为了解梦吗?
电台里的声音已经报出了电话号码,声音也渐渐煽情起来:“我在寻找像我一样在午夜被恶梦惊醒,再也无法入睡的可怜人,有需要请拨打电话,我会为你解开梦境,助你安眠。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白天再打,请记清楚电话号码。”
他又重复了一遍电话。
兰静秋心说安眠的意思可复杂多了,恐怕是再也见不到阳光的安眠吧。
冯局却已经把电话机推到了她面前,大家也都抬头看着她,老刘鼓励地冲她竖起大拇指。
兰静秋一时间压力山大,让她打这个电话?要说什么?编造一个恶梦吗?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电话,但现在已经是午夜,电话局这种单位估计连个值夜班的人都没有,想通过按装电话时登记的地址去找人,太耗费时间,通过电台信号确定位置,也有难度。
万一再有其他人把电话打通了更麻烦,兰静秋拿起话筒正要拨号,冯局给她递了个纸条,上边写着,‘稳住他。’
兰静秋点点头,拨通了电话,电台里那人说了电话号码就一直播放古典音乐,大有愿者上钩的意思。
电话接通后响了两声,那边才接起来:“你好,很高兴能接到你的电话,请问贵姓?”
那边的人声音很轻快,而且很熟练,像是接过无数次这种电话一样。
兰静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放松,没有攻击性,“你好,我刚才听到你说做了恶梦可以给你们打电话,你们是可以解梦吗?”
“没错。女士,您贵姓?”
“我……我姓什么不重要,我就是想打电话找人说说话。”兰静秋的声音听起来很迷茫很害怕。
那人语气更柔和了:“好吧,你别怕,做了什么恶梦,可以如实说出来,说出来害怕就少了一半,你说呢?”
“我梦见有人拿枪指着我。”
老刘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提到枪,这很容易让对方警觉。
兰静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自杀的死法,只想起来她上辈子的死法,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那边并没有起疑,“枪?然后呢?”
“我梦见有人开枪杀了我。”
“哦?女士你在睡前看了小说还是电视剧?有时候看入迷了可能会把自己代入进去,让自己在梦中像主角一样被人追杀。”
兰静秋说:“不是的,我一开始看不清是谁拿着枪,后来发现拿枪的人是我自己。”
“你自己杀了你自己?”那边的声音渐渐有了起伏。
“是啊,我想明天去买本周公解梦,可我想那里边应该也没有写被枪杀的梦是怎么回事吧。”
那人说:“枪杀还是刀砍,没有区别,都是失去生命,重要的是杀你的人是你自己,这说明你想自杀啊。”
“啊?可我并不想自杀啊。”
“女士,方便说一下你的现状吗?”
兰静秋道:“我大学毕业分配到了政府部门,还在单位找了个家境不错的男朋友。”
“听起来还不错,你的家庭呢?有兄弟姐妹吗?爸爸妈妈有没有忽视你?”
“我是独生女,爸爸妈妈很疼我很爱我,他们也很开明,从小到大都没骂过我,更没有忽视过我。”
“听起来是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过这类家庭一般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不然你为什么会梦到被枪杀?你父母接触得到枪吗?他们是警察还是军人?”
“都不是,我是看电影上枪战很热闹很帅气,晚上就做梦了。”
“哦,这样啊,是啊,接触到枪的可能性确实太小了,不过刀就容易多了,你刚才听到我的梦了吗?”
“没有,什么梦?”
那人把他的梦又重复一遍,兰静秋说:“喘不过气来要去医院啊,可能是得病了,也可能是心情压抑,都需要去医院。”
兰静秋以为这么说对方会反驳,没想到他居然说:“久病成医,我这里就是医院,女士,你的心理问题也需要调整,遇到我是你的幸运,你晚上难以安眠时都可以打给我。”
“你们这里不是电台吗?可以随意打电话?”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个人电台,一切由我做主,能收听到我电台的人都是缘分,女士,我还是觉得你的梦很难实现,你不觉得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需要割开喉管吗?想一想是不是觉得很畅快?”
兰静秋听到‘我的电台我做主’这句,再想到他一开始的开场白,脑中灵光一现,马上在纸上写道:‘可能曾是电台员工’。
冯局接过纸条点点头,叫郑队长他们先去查。
兰静秋接着应付着那边:“割开喉咙?我觉得一定很疼,会流很多血,搞得到处脏兮兮的,太难看了吧,我不敢。”
“放心,不会难看,会很唯美,我在等一首诗,也许下周也许下个月,我们就可以见到一首唯美壮烈的诗歌,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割喉太难看了,甚至你看到那首诗,会想要尝试一下。”
兰静秋皱眉:“可我只是做了个恶梦,又没想自杀。”
“人都会自己骗自己,你以为你不想,可你的梦境才是真的,你潜意识里想试一试,可是枪太难搞到了,还是割喉更方便更简单,你说呢?”
兰静秋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那四个受害者有可能抑郁,但他们绝对没有自杀倾向,更没有找这个人帮助他们自杀。很可能他们只是打电话诉说了自己的梦境,却被这人蛊惑了,就像现在这样。
兰静秋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的梦说明我想自杀?”
对方谈了口气:“很多压力是无形的,你说不出来,可他们在慢慢的累积,在一点点的压垮你。不过女士,请别害怕,我会帮你,记住我的电话,打给我。”
兰静秋看了眼技术人员,见他们摆手,就知道还没确定方位,她干脆说:“你的电台在哪里?我明天一大早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那边的声音兴奋起来。
兰静秋松了口气,如果他能在电话里说出地址那可太好了。
广播停了,收音机发出刺啦的声音,显然对方只想把地址告诉兰静秋。
“就在明市西城区……”
他还没说完,突然有人推门闯进了会议室:“冯局,章同舟自杀了!”
冯局差点没气死,他在叫兰静秋打电话时已经叫人守着门了,就怕有不长眼地跑进来打扰,不过刚才郑队长他们出去查案,门口的人可能以为散会了,又听说是被保护性监/禁的章大诗人出了事,自然就放了行。
兰静秋马上就要拿到对方的地址了,突然有人喊这么一句,那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老刘暗骂一声,心说糟了。
马队长已经起身准备去给西城区那边打电话了,把人都叫起来也得找到这人。
看着他们的反应,兰静秋反而冷静下来,她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慌了,那人说:“章同舟?是文化局的章同舟吗?是著名诗人章同舟吗?你是谁?你在哪儿?到底怎么回事?”
冯局已经想了无数个说辞,正想说话,兰静秋却捂住话筒,肯定地道:“没错,他说的确实是大诗人章同舟,那首属于你的唯美死亡诗他舍不得给你,想用在自己身上!”
“你说什么?”听声音那人似乎怒极。
冯局猜到了兰静秋的意思,皱眉看着她,这种变态的行为方式跟正常人不同,这样做太危险了。
兰静秋没敢看冯局,她担心对方会逃,更担心对方害怕他们去抓他,在死前想报复社会,或者拉几个垫背的,所以她只能行此险招。
她的声音里充满蛊惑:“你想读那首诗吗?比前四首还要震撼,一定会名留千古,章大诗人应该告知世人,他每首诗的灵感来源,更应该让大家知道是你帮那四个人得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挽歌,还应该在诗集上写上你们的名姓,而你的名字应该会出现很多次,毕竟每个人的死都跟你有关系,每首诗都是你替他们争取来的,而最后这一首更是属于你的梦,你真的要放弃它吗?”
那人咬牙道:“他在哪儿?”
兰静秋犹豫了一瞬,本想只报门牌号,等他走到这附近再直接抓捕,可他已经听到有人叫冯局了,能猜不出来吗?
她干脆道:“明市公安总局,在和平路三十五号,需要我们去接你吗?”
“不用,等着吧!我这就去找他!请一定把他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