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局已经查过章同舟近期交往过的女孩, 没发现有问题,听了兰静秋的分析,就说:“你觉得这个俏俏有问题?”
“我不确定有没有问题, 只是她被章同舟骗了后, 她不甘心来找过章,章还恐吓她, 我觉得这女孩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跟老刘就先往这个方向调查吧。”
兰静秋说:“我还想查一下报社的编辑跟校对, 还有章同舟单位同事和熟悉的诗人学者。”
马队长刚想说已经查过了,冯局长冲他摆摆手:“每个人查案的角度不同,不要说这里查过了就不用查了,查漏补缺嘛,这种没有现场痕迹没有目击者的案子就得反复推敲,不定哪里的细节就能找到突破口, 你们各自有任务, 但不是说不可以交集, 想到任何可能性都要提出来。”
郑队长说:“目前看来大家还是更倾向于章同舟的狂热读者做案,如果他发现报纸上不再刊登章的诗歌, 会不会抓狂起来胡乱杀人?”
老刘叹口气:“那也不能把他的第五首诗放上去吧, 万一再发生一起凶杀案, 你说怎么办?全市的警力不眠不休也看不住所有人啊。”
“现在的嫌疑人范围太广了,确实看不住。”冯局无奈道。
兰静秋说:“没错,只要看到这些稿件的人都有嫌疑, 包括报社的人,还有所有的读者, 我们现在查的是给章同舟写过信的读者, 其他读者呢?也许有人搜集了他所有的诗贴了满墙, 但却一封信都没写过, 那咱们的筛查不就把他遗漏了吗?”
马队长说:“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去查都谁家买了省报吧,好多机关单位都定了省报,而且这是省报,不只是明市,咱们南省的大小单位基本都有定,看到这些诗的人不要太多,只能选重点先筛查一遍。”
冯局苦笑:“周日看到诗,下周二杀人,这个时间差还真有可能是外地的,周二杀完人回去了,上哪儿去找?所以我早就通知了各级刑侦部门协同调查,还查了会固定在周二来明市出差的这类人,暂时还没什么收获,你们就专注明市好了,外地的协调调查由我负责。”
冯局说完抬腕看看表:“今天先休息,明天继续查案,大家有什么线索可以写到案情板上,我不在的话转告负责调度的小赵。大胆假设仔细求证,把所有可疑的人跟事都列出来,总能找到线索,都别急,也不要跟任何人争吵。”
他说着看了眼兰静秋,兰静秋点点头,她也没想跟章同舟吵,就是想试试他的根底。
冯局分析完了案子,让大家回去休息。
马队长过来跟兰静秋说:“我确实看过章同舟的诗,但我没有维护他,兰同志,这事很明显是崇拜者入了魔,凶手觉得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引起章同舟的注意,或者他是觉得自己在执行章同舟的命令,帮他把诗中的幻想变成现实。”
“我也这么认为,但我还是觉得需要先把章同舟的身边人调查清楚,他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自大狂妄还觉得自己地位甚高,他认为跟他交往的女性都是上赶着,甚至是占了他的便宜,这种人太容易被人记恨报复。”
马队长皱眉:“你觉得凶手是在报复他?这怎么可能?想报复他去杀他好了,或者杀了人栽赃到他头上,为什么要照着他的诗去杀人?这明明是在给他增加影响力。”
兰静秋叹口气:“章同舟也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身价暴涨,我当时还猜想过是不是他鼓动他的读者杀的人,为的就是名气。可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你觉得这样真能给他增加影响力吗?出了四宗人命案,报社还会刊登他的诗歌吗?他自己爆出来靠诗歌跟才气跟多位女性乱搞男女关系,文联还会帮他吗?是一案成名还是遗臭万年?”
马队长愣住,他一直觉得章同舟这样的才子多谈几个女朋友那叫风流,风流才子嘛,多正常的事,可被兰静秋这么一说,文联这种单位还真有可能处罚章同舟,甚至是开除他。
“这四条人命如果真是狂热读者干的,跟他没有任何关联,如果跟他滥交有关系那问题确实严重了。”
兰静秋笑道:“你看吧,你一直在维护他,替他着想,看来这个章大诗人的读者覆盖面很广啊,刑侦人员都会读诗,甚至喜欢上诗人。”
马队长被她说得尴尬:“谈不上喜欢,我老婆爱看他的诗,总说他有才,那些朦胧诗歌就是骗单纯感性的年轻女性,男的应该没几个会看。”
兰静秋盯着他:“那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有名气,还很有本事,是明市的骄傲,所以才维护他。”
“我没有维护他,你这姑娘怎么回事,什么明市的骄傲,一个诗人而已。”
“马队长,我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我就是说这个凶手有没有可能是男性?你也说了喜欢他诗歌的应该大部分是女性,这应该是你们通过调查得出的结论,就是我自己,第一反应也是先查跟章同舟交往过的女性,但这四起人命案,第一起用藤蔓把人勒死吊起来,第二起把轮椅搬上铁道,第三起的受害者是个成年男性,还是个干体力活的,凶手居然能把人活埋到田里,第四起难度小一点,第二起用巧劲也许女性可以做到,但第一起跟第三起这两名男性死者,可不那么容易制服吧。”
郑队长也没走呢,在一边默默听着,这时说:“第三起案子死者性子懦弱但身体确实不错,我也想过凶手是男性的可能,而且从第四起案子留下的脚印推断凶手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这个身高的女性不算多啊。”
马队长说:“通过脚印推断身高本来就是个参照,有经验的凶手很可能会穿大一点的鞋子,甚至增加鞋子的重量,故意误导调查,这人不只杀了一个,也许慢慢学会了反侦查技能。”
“这么说马队长认为凶手一定是女性喽?”兰静秋问他。
马队长叹气:“我们一直在查章同舟的读者,确实是女性居多,尤其是寄信的这些读者,大部分是女性,章同舟出名的那几首诗表达的感情很细腻很煽情,很容易让感性的女同志共情。”
他说完犹豫一会儿,还是道:“兰同志,你刚才说的对,我看过他的诗集,其实感触并不深,但我觉得他是名人,是明市的著名诗人,在这个光环下去读他的书,可能不怎么喜欢也会觉得他写得很好,甚至觉得诗好人就好,这种思想要不得啊,我得好好反省反省。”
冯局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见他们没散会还在讨论,固执的马队长还说要反省,他不由笑道:“不错啊,老马都知道反省了,咱们拧成一股绳,一定能很快找到线索,至于凶手是男是女,找到他的时候自然就见分晓了,都别急,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兰静秋跟老刘一起回招待所,路上老刘说:“说说你的直觉吧,你觉得是男是女?是崇拜还是报复?”
“男女我不敢说,但我觉得动机应该两者都有。”
“两者都有?你是说凶手对章同舟的感情很复杂,又爱又恨?这么说你还是更倾向于凶手是被他甩掉的女人。”
兰静秋点点头:“也可能是被他打压或是被他比下去的同事,羡慕崇拜有时候也会滋生出恨意,尤其是在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不符合时,更容易由爱生恨。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刚才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这个章大诗人还能继续招摇撞骗,甚至扶摇直上,成为有传奇经历的诗人。”
兰静秋说着叹口气:“怎么说呢?我认为文学作品里的杀戮跟自杀都是正常的,如果有人学了,也不怪这些作品,不能全部禁止,因噎废食,但章同舟的诗跟人我觉得还是打入冷宫吧,那个马队长明显对他很推崇,所以我想跟他提个醒,还好他没有那么狂热。”
“就像你说的,自己城市出了个全国有名的诗人,肯定觉得骄傲,所以这个范围确实是太广了。马队长看起来可不像是会看诗集的人,连他都推崇章同舟。”老刘也是一筹莫展,“如果有其他目击者就好了。”
兰静秋听到目击者三个字,突然道:“他们只找到一个目击者,还是看到用藤蔓上吊的死者自己走进了树林里,这四起案子应该都是清晨时分,有锻炼的人有去学校上早课的人,为什么只有这一个目击者?”
老刘无奈道:“偏僻的郊外小树林,铁道边,农田里,河边,这些地方本来就是人烟稀少啊,没有目击者很正常。”
“河边应该是人最多的地方,尸体就是晨练的老人发现的,现场证明那些人没有挣扎的痕迹,活埋的姿势恐怖应该是被活埋后求生的本能,而且他们体内也没有药物残留,也就是说他们都很配合,都是自己跑去找凶手的吗?”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郑队长也说死者很可能是被诱骗去的。”老刘说。
“也许谋杀发生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才没有目击者。比如有人看到凶手推着轮椅女孩在铁道附近的公路上散步,他们也许在说笑,也许在聊天,没人会觉得他们要去铁道上,更想不到轮椅女孩会被撞死,所以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再比如也许有人在河边看到死者跟凶手并肩而行,但他们像朋友一样,晨练的人会去看他们的脸吗?”
老刘说:“没错,很少有人会留意身边擦肩而过的正常人长什么样,除非他们很漂亮或很丑,有视觉冲击,或是在做某些出格的事。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跟这四个受害者之间是朋友?是在帮助他们自杀?可这四个人并不是章同舟的读者,甚至都不看诗歌,为什么要按照他诗里的死法去死?尤其是那个被活埋的民工,他的资料上写着他是文盲。”
“凶手肯定是章同舟的读者,我没说死者也是,郑队长说四名死者没有相似之处,生活也没有交际,所以应该是随机被挑选的。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四名死者一定跟凶手有某种关系,还是同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