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桃遇上的蛇头根本就没想再把人偷运去香江, 她跟强子一直在奥门。
当时她年轻漂亮,在奥门赌场里陪客,收小费, 出台的话价位更高, 强子在赌场当保安,有时候也充当打手。
刚去的那两年, 只给他们留下够吃饭穿衣的钱, 其他所有收入都上缴,从第三年开始,为了给他们点盼头,每月会替他们存点钱。
“就是威胁恐吓加上画大饼,他们说替我们存着钱,以后我们可以在奥门买房, 甚至可以拿到萄国护照, 我一开始信了, 后来发现他们就是这么骗人的,不只我, 还有其他女孩, 他们都这么说, 要给我们的存钱,可又不给我们现金,怕我们跑了。我不想一辈子当陪赌女郎, 遇上好点的温存几天,遇到变态, 赌输了就拿我发泄, 这种日子还不如跟着老杜的时候省心。我就跟强子商量离开那里, 我俩跑了一次被抓到差点打死。后来看我老实了, 他们就又放我出来,不过一直有人盯着我,我就跟一个萄国人吵起来了,还打了他,当时萄国人地位高,赌场的人没法私了,警察就把我抓进警局,我就跟他们说我是怎么来的,想让他们把我遣送回去。”
兰静秋叹口气,范小桃其实也算是很机智了:“强子呢?”
“我一开始就说清楚了是有人骗我们来的,还控制我们的自由,赚的钱一分也不给我们,但警察去查了,回来说我们是自己来找工作的,惹了事想推卸责任。我当时就明白了,我怕被抓回去,不敢再说我们是被骗来的,也不敢指认控制我们赚钱的那些人,只跟警察举报说强子是偷渡来的,让警察去抓他。”
范小桃无奈道,“可能他们是看我逃走的决心太大,以后还会惹事,要不就是看我们给他们赚了不少钱了,赌场放过了我们。以前他们一直吓唬我们遣送回大陆是死刑,所以我一直躲着警察,可我怕哪天我会死在那里,我宁愿坐牢,起码安安生生的,或者被遣送回国,死刑我也认了。”
“怎么可能是死刑,如果没在任何地方犯事,最多是批评教育外加罚款,只是可能不会再发给你护照,规定年限内不准出国。”
范小桃苦笑:“是啊,而且那时候管得很松,一般人根本没有出国的可能,被遣送回来的就是骂两句罚点钱,那时候我就是太蠢了懂得太少,才会被骗。强子当时就被遣送回去了,我在奥门坐完牢才被遣送,本来在外边犯了事遣送回大陆也要坐牢,但奥门这边负责遣送的警察同情我,而且他知道我也没把那个萄国人打伤,他就不小心把该移交的档案弄丢了,还跟我说打架在奥门用坐牢,在大陆不用的,不用跟边境的警察提我坐过牢。”
范小桃笑着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被审问时我就说偷渡去那边□□工,被警察发现送回来了,其他都没说。”
兰静秋一一记录着,所以她是有案底的,但他们查的只是派出所公安局,还真没去边境管理局查,更不可能去奥门查她的案底。
“然后呢,你跟强子一分钱也没赚到,从奥门回来了,强子怎么又会染上赌瘾?被赌场控制压榨的人,自己怎么又去赌了?”
“我们是平安回来了,可接收我们的边境警察要罚款啊,我们没钱就记录在案,规定限期内缴完,否则还是要抓我们坐牢,我只好骗人钱,替我跟强子交了罚款。”
兰静秋越听越觉得这个强子像个寄生虫一样,这样的人会替范小桃报仇吗?
可范小桃又说她只杀了田大牛夫妇。
“后来你们又回过奥门吗?强子到底怎么开始赌博的?”
范小桃叹口气:“我跟他想开间店,安稳下来,可我们没钱,我那时候骗了几个人,被人家四处找,在宁州也待不下去了,我俩就去了深市,那时候那边刚设为特区,我们什么也不懂,不会做生意,除了卖苦力也干不了别的,强子就动了歪心思。”
“他去赌了?他应该不敢再回奥门吧,是在内地地下赌场吗?”
范小桃摇摇头:“不是,他当时没想赌,他不是在赌场当保安吗,他发现赌场有一种人是专门拉客的马仔,把各地的赌客拉到赌场来抽取提成,那些人赚钱特别容易,只要能说会道就行。”
“当时大陆应该没几个人去吧。”
“嗯,都是香江还有东南亚的老板,还有萄国人。强子在深圳看到了来投资的大小老板,还看到开着轿车的人,就跟我说,广省也有富人啊,他们只想着从内地骗漂亮女孩出去,从来不来这边发展赌客,根本没有拉内地赌客的马仔,他觉得这是个空白市场。”
在那之前大陆一直没有开放国门,而且贫富差距小,都是拿工资的谁会跑去奥门赌,自然没有拉内地客人的马仔。
兰静秋对这个强子也是无语了,当时应该是七九或八零年,深市遍地是机会啊,他怎么就想到这么个馊主意?也可能是他一出孤儿院就进了赌场,认知和见识都太狭隘了。
“你们不会又联系了之前控制你们的那伙人吧!”
范小桃无奈地看着她:“你猜到了?不是我联系的,是强子,他说有个路哥特别照顾他,还说我们可以跟着路哥赚大钱,这次不是被他们压榨,是跟他们合作。”
“你同意了?”
“我不是骗人家钱了吗?当时还没习惯,心里特别难受,我就想着拉人去赌,比骗人好多了。”
“可你们两个是被遣送回来的,根本办不了护照,难不成偷渡带人去赌吗?”
“没有,路哥特别有办法,强子联系上他之后,他就介绍我们去一个香江富商那里上班,这个富商是来深市投资的,我们就是挂个名,当时政府对这些投资商都有优待,他很轻松就帮我们办下护照来了,然后我们就往返于港澳跟内地拉人去赌场,一开始真挺赚钱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就是那时候开始给孤儿院寄钱的?”
范小桃点点头:“没错,我不知道我下乡时那些事有没有传到孤儿院,更不知道田大牛两口子的死有没有人怀疑过我,我想知道有没有人去孤儿院调查过,所以我一开始就是想试探试探,寄了一笔钱给曲老师。结果曲老师不知道这些事,她给我回信,夸我知道感恩,自己赚了钱就回馈孤儿院,说我是好孩子。她替孤儿院的弟弟妹妹向我表示感谢,还叫我照顾好自己。”
范小桃抽了抽鼻子:“你不知道我接到信有多高兴,我一字一句的念着,把信压在枕头底下,时不时就拿出来看。”
兰静秋突然有点心疼了,可能从来没有人肯定过范小桃,更没有人夸过她,感谢过她。
“然后你就接着寄钱回去?”
范小桃笑着说:“是啊,我希望他们生活好一点,不用再靠老杜的鱼塘。”
“这些事强子知道吗?他是什么反应?”
“他说我傻,他说离开那里就不要再去想了,他从来不跟人说他是孤儿院出来的,还说为什么要寄钱,也许曲老师自己把这些钱花了。我说曲老师不可能这么做,反正为这事我俩还吵了一架,不过当时我们赚钱很容易,他也没太在意。”
兰静秋皱眉,直到现在这两姐弟都没有回去报仇的念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为什么不寄了,他开始赌了?”
范小桃笑容消失:“没错,他开始赌了,这是报应吗?我们拉人来赌,最后他成了赌徒!一定是报应!我们拉的那些人里甚至有人从来没听过奥门赌博合法,都是被我们鼓动的。我们说那是钱生钱最快的方法,还说可以像电影里一样去潇洒,外国妞坐在腿上,品着香槟,推着筹码,这才是男人该有的生活。有一个是公职人员,贪污了钱被我们拉去了,他觉得肯定能赢回来,回来了把钱补上就行,结果出了事,我们还跑去香江躲了一阵子。”
范小桃叹口气:“那时候每天都很精彩很刺激,我也觉得我活得有价值,越来越嘚瑟,可后来报应来了,我们两个是分工合作。我拉人,强子带人去,可能他总看那些人潇洒很羡慕,自己就去试了试,从此变成了无底洞。他自己开始赌,还总是输,后来就开始搞鬼,又开始偷赌客的筹码,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信誉没了,混不下去,还被各家场子都拉黑了,他就又跑去私人的小场子里赌,那些更是吃人的恶鬼啊!”
她越说越气,伸出她的手指,“我的小手指就是被他连累,被人砍了,我累死自己,把全世界男人都骗光也赶不上他输钱的速度,有时候我也想一包老鼠药一了百了,可每次他一求我,我就心软了,他是我弟弟,在孤儿院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不能舍弃他。”
兰静秋听得火气也上来了,真的很想马上找到这个强子,不过她更气范小桃:“你是他妈吗?啊?我上个案子的嫌疑人妈妈发现儿子有问题都没惯着,你一个半路的姐姐,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为什么要一直替他还债?那么多省份呢,你跑去别的省,低调生活,哪怕在饭馆里刷盘子也行啊,他能找到你吗?”
范小桃哭道:“可我舍不下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拿他当亲人,他拿你当提款机!范小桃,越缺爱越要爱自己,而不是去惯着别人,卑微至此。”
“后来我跟他分开了,他再也没来找过我,真的!”
“具体什么时候分开的?”
“去年!”
“几月?”
“二月份吧,我们一起过完元宵吵起来了,我把他大骂一顿,就走了,后来再也没联系过。”
外边的老刘马上跟胡组长说:“老杜就是三月份淹死的。难不成是强子替小桃复仇,以此来挽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