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吓了一跳, 地下怎么会有活人?
是被活埋了吗?
“是不是方安?难道昨晚他被装到棺材里拉来这里埋了?”
探测人员说:“是个大木箱,赶紧挖吧。”
本来就是来找尸骨的,工具都带得很全, 箱子埋的也不深, 大家一起上手,很快就看到了箱子。
这箱子是老式装衣服的那种大木箱, 上下开合的, 锁口处还有着繁复的花纹,现在农村还有人打这种木箱做陪嫁,城里都换成了衣柜,已经很少见了。
木箱长一米多点,宽和高都不到一米,如果里边真是方安, 那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蜷缩的下的。
齐主任心急, 也不用别人, 自己拿着把钳子两下就把锁打开了。
箱子一打开里边果然有个人,大家都惊呼起来, 兰静秋探头去看, 果然是方安, 他蜷缩成虾子状,头垂着,面如金纸, 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这箱子并不大, 也幸亏太老旧了, 关不严实, 土也埋的不够实, 不然的话被活埋一晚上早耗光氧气,憋死了。
可就算这样,方安状态也很差,大家赶紧把他抬出来送医院,他的腿已经不能伸直了,只能僵硬地抬出来。
虽然有点惨,但兰静秋一看就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自然放心多了,等人抬出来大家才发现箱子里还有两具头骨。
大缸里那两口子的头部也找到了,兰静秋叹气:“一定是方安发现了这两具头骨,田大爷干脆杀人灭口了。”
方安到底年轻身体好,他就是缺氧快要窒息了,去医院的路上就有苏醒的症状,等到医院一睁眼看见医生就拉着人家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医生简单检查过后,受不了他的骚扰,赶紧出来了:“没事了,就是有点脱水,又呼吸困难才造成的休克,病人还受到点惊吓,需要你们家属好好劝慰。”
李主任看看兰静秋:“你跟他不是熟人吗?”
兰静秋只跟方安见过一面,哪里算得上是熟人,不过他妈都找到自己家去了,也不能撒手不管,再说兰静秋也急着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进病房,方安就跟见到亲人一样伸出了手,兰静秋无奈的抢先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方安再次哭出来:“静秋,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妈啊,太可怕了,那个姓田的老头,看着慈眉善目的,谁知道是个食人族,我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他就要把我活埋了,妈啊,他还往我怀里塞了两个人头。”
方安越说越怕,眼泪鼻涕一塌糊涂,“你知道吗?我昨天都要吓死了,他把我打晕了,我醒过来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后来发现是在地底下,也不敢乱喊了,可我不喊你们找不到我,喊的话又怕没一会儿就把氧气消耗完了,我真的太难了,怀里还有两个人头,这辈子我都没这么怕过,我的天哪,那老头到底什么人?真不敢相信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显然十分激动,兰静秋安慰地拍拍他。
“好了从头说,你是怎么到田大爷店里的?”
方安发泄过后,眼神没那么狂乱了,但还是没听见问题,反而看着兰静秋:“这是真的吧,我没做梦吧,你把我救出来的?天哪,我还想在你面前表现的有男子气概一点,我还想着立了功,做新闻界的英雄,这样才能配得上你,没想到差点没命,居然还是你救的我吗?那也太丢脸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只好先安慰他的情绪:“不是我,是我们,我跟李主任还有其他人,我们一起找到你的。好了,你安全了,在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回家见你父母,你妈担心坏了,还找去我家,让我来找你,你现在安全了,等一会儿可以出去给你家打个电话先报声平安。”
“什么,我妈知道这事了,还去找你,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我还怎么回单位。我太没用了,居然还得等你来救,我想当你的……”
“闭嘴吧!”
兰静秋其实没那么好耐性,只是想到方安确实受了惊吓,才好好地安慰他,现在他啰嗦的让她想一巴掌把他打醒,“我是警察,找人救人是我的职责,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再废话了,我现在要开始询问案情,做笔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方安一看她绷脸就吓了一跳,他发现兰静秋严肃起来还是挺吓人的,虽然他还想哀嚎两句,问问他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可在兰静秋的眼神震慑下,他只好点点头:“你问吧,我刚才就是吓到了。”
兰静秋道:“你第一次见到田大爷是什么时间。”
方安一脸迷糊:“今天是哪天?反正我是开完会的第二天进了他的店,在他店里被关了几天,昨天晚上才被埋到这里。”
“你被关在哪里?”
“地下室里,里边有两个大水缸,还扔着好多蒜头。”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昨天她在店里吃面时,方安就在地下室,也许就是因为她吐了那口肉,才让田大爷警觉起来,大晚上地把方安跟那两具头骨埋到了乱葬岗。
她后怕极了,本来她跟李主任已经判断田大爷的案子跟方安无关,决定把这案子转给分局,然后再专心找方安,如果不是发现孟三坡的异常,方安可能就得在那片乱葬岗上化为白骨了。
方安见兰静秋呆住,反而生出了几分豪气:“你别担心我,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说着活动着胳膊腿:“你看,是真没事了!静秋,你想问什么,我肯定一五一十的说。那天在车站跟你分别后我就去了市电视台,开完会,我跟那边的同事聊了会儿,就去了工地,我当时想拍拍农民工进城这个专题,除了工地我还去了八兴街,那条街上不是都是中介吗?在那里我碰到了田大爷,我是闻着味过去的,他家的面是真香,我要了大排面,吃完了,又觉得意犹未尽,我就问他家这店开了多少年了,又拿着相机四处拍,我也就是职业病,总觉得市井小人物有故事,结果田大爷觉得我太烦,影响到他做生意了,没跟我谈他的店,把我赶了出来。”
兰静秋问:“你拍到了什么?”
方安叹口气:“其实都是我自己找死,一个记者还想着立大功,想着被你高看一眼……”
兰静秋无奈道:“到底拍到了什么?”
“手指,人的手指!在沸腾的汤里,还有水汽,所以我拍的时候并没发现,因为我一直想拿新闻奖嘛,对照片特别珍惜,怕胶卷久放会曝光失真,所以我当天就去同事那里把照片洗了出来,然后那天晚上我在招待所房间里一张张在看,还要做记录,就是写上是在哪天哪个地点拍下的,结果我就看到在田大爷家拍的照片有问题,他熬汤的大锅里有一节手指,很明显是人的手指,细长的,都快熬烂了。我还怕眼花了,找了放大镜细细地看,就是像手指。”
“那你该马上报警啊!”
方安懊恼地道:“是啊,如果我当时报警,还能受这罪吗?我当时确实想过报警,可我又特别兴奋想立功,想自己去查清楚,还有就是我也怕人家那是什么特殊食材,是我孤陋寡闻从来没见过,又或者不过是鸡爪子,是因为煮过才看着像手指,你说要是误会的话,那不是给人家找麻烦吗?”
他挠挠头,“还有一个就是田大爷看着太好了,我真不觉得他是坏人,反正我就是想着再去店里看看,确定一下,然后再去报警,结果就被田大爷给偷袭了。”
兰静秋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还能更莽撞点吗?
“照片呢?底片呢?你带着这些东西去找田大爷了?”
方安点点头,懊丧极了。
兰静秋忍不住说:“蠢死你算了,要是这些东西在招待所房间里,大家找你的时候也有个方向,你拍到了有人骨的照片,还要拿着照片去问问是什么情况,确实是上赶着找死。”
“没错,我也后悔死了,但当时我是震惊又不敢相信,我带着所有东西其实是想去报警的,又怕误伤,就想先去田大爷店里再查看一番,哪想到被他发现了。”
方安说着又害怕起来,“他就是个疯子,他说吃人肉很正常,人就是两脚羊,灾荒的时候谁没吃过人肉,还说杀了人不能浪费,只能物尽其用,又拿着刀打量我,说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兰静秋皱眉,简直匪所思夷:“所以他把肉腌制起来慢慢吃慢慢卖,是为了不浪费?”
“他是这么说的,我问他为什么杀人,为什么吃人肉,他说是那对狗男女来杀他的,结果被他反杀了,他说扔了太浪费,就干脆混在大肉里一起卖,还说人肉骨头熬得汤更香。他还说是他忘了把手指砍下来再熬汤,吓到我了,我想到我吃的那碗面,我还一直说汤太鲜,肉好吃,结果汤是人骨熬的,肉也是人肉!太恶心了,当时我都快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了。”
兰静秋说:“汤鲜肉味好不是因为人肉,是因为他加了罂/粟,再说你也不是自己要吃的,很多人都被他骗了,不用放在心上。”
方安叹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反正已经吃了,太恶心了!我刚被他绑在地下室时还以为他马上也会把我杀了熬汤,结果他开始跟我说这说那,说他多不容易,说他女儿有多可怜,生不了孩子被嫌弃,招来的女婿又是个混蛋,看他们老实就蹬鼻子上脸的,还说后找的这个女婿倒是个好人,估计能陪着他女儿走到头,可偏偏他又做错了事。我听田大爷那意思好像是这个后女婿把前女婿的孩子给弄死了,然后前女婿夫妻俩以为是田大爷把孩子弄死的,一直盯着他。”
“田大爷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会被怀疑?”兰静秋问。
“因为田大爷曾经拿着刀吓唬过他们,还曾经半夜到孩子撞死的路边烧过纸,被他们看见了。反正他就一直跟我说,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杀人,他说是那两口子偷偷摸到他床边想宰了他,结果被他发现了,他枕头底下一直放着刀子,两边打起来,一个没控制住他就把人都给杀了。”
一个没控制住?兰静秋苦笑:“你的相机又是怎么扔出来的,他又为什么没杀你呢?”
“我吓唬他说我已经跟同事说了会来他店里,很快会有人来找我,他说那他只能把我杀了,他还说这附近也有人失踪过,被绑去了黑砖窑。我猜他把相机扔在附近,没人会怀疑我在他店里被杀,只会以为我被拐了被骗了,只会去查那些黑中介,就不会来他店里找,而且我觉得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是想立马杀了我的。”
“那他为什么没动手?在别人找你时还拖了这么长时间才把你运到乱葬岗?”
“他,他……”方安说着声音颤抖起来,眼神也再次慌乱,兰静秋忍不住轻拍着他:“别怕,田大爷已经死了,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大胆说出来,心里才能真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