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主任被兰静秋他们一顿怼, 这时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只说:“都快九点了,不过抓了人确实得去家里通知一声, 但在这之前, 你们得让我知道他是犯了什么事吧。”
东子简单把事说了,孟主任跟王所长都吓了一跳。
孟主任有点不敢信:“你们确定是他吗?不可能啊, 还开着厂里的车拉尸体?他又不傻, 真出了车祸,厂里会帮着处理的,再说你们都说了是在打闹推搡中被撞的,这种事他不可能瞒着。”
兰静秋道:“对啊,所以我们也很奇怪,没必要瞒着的事为什么要瞒着呢?还胆子那么大, 直接就把尸体弄到他车上, 扔到了河里, 这也太熟练了吧。”
“熟练?”王所长皱眉,“你们是怀疑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清楚但有疑点, 所以才需要去查, 先去他家看看他家属知不知情吧。”
兰静秋特意借了派出所的相机, 他们这儿的相机也有年头了,而且好长时间没用过,光找胶卷就找了十来分钟。
派出所别说车了, 连辆侉子都没有,还是孟主任开着厂里的小车过来的, 正好坐下四个人。
孟主任开着车:“宋东柱从来没惹过事, 他家就在家属院, 离这里不远, 他媳妇是在林场做记录的,工作也在这附近。”
兰静秋经过王所长的科普才知道这里面积大是因为这是两个单位,有国有林场的人还有木材厂的人。
林场的人是保护山林的,木材厂砍伐的树木都要经过林场的人划范围,边伐边种,免得造成水土流失。
兰静秋说:“所以你其实是木材厂的。”
“对!”孟主任似乎觉得木材厂的不好听,又说:“不了解我们这儿的就叫把两个单位当一个单位了,统称林厂,其实都是国营的,发福利都一起发,也差不多算是一个单位吧。”
东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兰静秋却又问起了林场记录是什么样的工作。
孟主任说:“就是记录哪片该砍伐了,哪片种了多长时间,还有什么地方是不能砍伐的,有时候也会去监督砍伐人员,他们事少人也少,其实整个林厂的秩序跟安保都是我们来负责的。”
就听他面有得色地说:“真不是我吹牛,谁在厂里或山上犯过事,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至于路上出的事,这谁也控制不了,你们说是吧?”
兰静秋很无奈,这样的人其实挺多的,别管什么事先往责任上想,能推卸的就推卸,能瞒过去的就捂着不往上报。
大家都没搭理孟主任,他也有点讪讪的,大概是在厂里威风惯了,他总觉得这三个警察架子有点大,尤其是外地来的这两个,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吧,眼睛十分锐利,说话也不含糊,真是难搞啊。
兰静秋可没心思跟他斗心眼,很快到了家属院,孟主任找了家熟人问了下,确定了宋东柱家的单元楼。
“他家两个孩子,相差一岁,姐姐读小学五年级,弟弟读四年级,应该都在家呢,这个点估计都睡了。”
兰静秋说:“宋东柱还没回来,他妻子应该会等着。”
“这倒是!”
孟主任领着他们到了二楼,敲敲门,屋里很快有人应声,“来了来了,怎么又没带钥匙啊!再把孩子吵醒了。”
来开门的女人穿着低胸的吊带睡裙,一看外边好几个陌生男人就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们……”
东子他们慌忙退了几步,转开视线,兰静秋赶紧走到前边挡住门:“别怕,我们是警察,你丈夫因涉案现被关押在派出所,我们来通知顺便调查,你先进去披件衣服吧。”
女人没回屋,反而瞪大眼睛,一把拉住兰静秋的手:“同志,你说什么?我家孩子爸怎么了?涉什么案了?跟人打架了吗?妈的,看我不劈了他。”
“人命案,麻烦你先穿好衣服,我们要进去查看他的房间,放心不会打搅孩子,查一遍拍拍照就走。”
那女人腿一软坐到地上:“人命案?”
兰静秋想到屋里睡着的两个孩子,皱眉道:“小声点,我扶你进去换衣服。”
那女人被兰静秋扶着指了指卧室门,等她们进了卧室,东子跟王所长他们才进去。
孟主任说:“我还以为这小姑娘很凶,没想到还挺贴心挺温柔的。”
东子心说那是你没机会看到她凶!扭犯人胳膊的时候可不贴心。
他拿出相机来开始在客厅拍照。
王所长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就是普通家庭,还挺温馨的,我看他家人应该不知情,估计就是这姓宋的灌了点猫尿做了糊涂事,撞了人不报警还埋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应该不会有别的事吧?”
孟主任也说:“就是,肯定是头一次撞人吓傻了!”
宋东柱妻子叫魏雯,她被兰静秋按着右手虎口的位置,给她缓解情绪,等进了卧室才缓过来,她感激地道:“谢谢你了,同志,我真被你们吓死了,这大半夜的找上门来,还说是人命案。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啊,别说柱子了,就是两孩子在学校也不惹事,从来没叫过家长,学习也不用我操心,我们都不是惹事生非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不是误会。”兰静秋说着指指衣柜,“赶紧换件能出门的衣服,大家都在外边等着呢。在你家不好说话,恐怕你得跟我们去趟派出所,孩子能不能交托给邻居照顾一下?”
“啊?还得去派出所吗?”魏雯一脸慌乱地在衣柜里找着衣服。
兰静秋打量着卧室,很简单的装修,家具像是用木料厂的下脚料拼凑起来的,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他家的家庭条件不好,毕竟挨着林厂呢,这些东西肯定便宜,甚至可能是白得的。
床头柜上除了台灯还放着半盒烟和烟灰缸,烟灰缸旁边放着个金戒指,兰静秋看看那尺寸,又看看魏雯的手,不禁皱起眉头。
魏雯的手大,骨节也粗,这戒指的尺寸不像是她的。
兰静秋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碰到了床头柜,然后她扶住床头柜,拿起金戒指:“哎呀,差点被我碰掉了,这种小东西最好还是戴在手上,摘下来的话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存放。”
魏雯换了件灰色的裤子一件白色的半袖衬衫,正犹豫着要不要拿件外套,听见兰静秋的话,她道了声谢,接过金戒指往自己手上戴。
她戴的是左手的无名指,只套了半个指节,就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又把戒指摘下来扔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兰静秋皱眉:“这不是你的戒指?”
“啊?是我的啊。”
“那你戴上我看看!”
“干吗?你刚才说柱子是人命案,又不是小偷,我们家不可能有赃物。”
兰静秋笑了起来:“我可没说你这金戒指是赃物啊!”
魏雯愣了下:“戴就戴,你们不打招呼跑来家里说我丈夫犯了人命案,我肯定会多想啊。”
“抓人还得预先通知吗?”兰静秋一边说一边盯着她的手,却见她把戒指硬套进了无名指上。
无名指那一圈肉皮明显被挤得皱了起来。
兰静秋指着她的手:“这戒指是你的吗?”
“肯定是啊!我就是长胖了。”
“何必撒这种慌呢,你的手是骨节大,不是胖!”
魏雯惊慌起来,把手背到身后,试图藏起来,兰静秋叹口气:“大姐,想想你那两个孩子,包庇罪也是要坐牢的,爸爸进去了妈妈也要进去吗?他们怎么办?都成了小可怜?”
魏雯蹲下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哭两声,又赶紧捂住嘴,应该是生怕隔壁卧室的孩子听到。
兰静秋拍着她的肩,叹口气:“你知道什么,现在说是最明智的选择。”
魏雯哽咽着:“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他拿这戒指送我,说是买的二手的,很便宜,我问他是不是偷的,他说不是,还骂我瞧不起他,我就骂他蠢,买也不说买个大点的,我都戴不进去啊!他叫我去把戒指融了再重新做一个。我一直没空去,再说又是他送我的东西,也有点舍不得把戒指毁了,就一直在那儿放着呢。”
兰静秋皱眉:“还有没有别的类似的东西?就是他送给你的,但一看就不是你喜欢的或者不是你的尺寸。”
魏雯脸煞白,指指衣柜:“有件衣服,我都不知道怎么穿,他说特别贵,他看商场打折的时候买的。”
她把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来,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显然十分珍惜,里边是一件狐狸毛的披肩,能盖住半个背部的那种披肩,而且没有缝合痕迹。
整皮的最贵!兰静秋不用摸,只一看就知道皮毛的质量也是上等的,价格不菲。
他家条件就是工薪家庭,两个孩子,哪有闲钱买这种东西。而且就算是当官的有职务补贴的那种也不会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魏雯说:“他说是他趁商场打折买的,我骂他太烧包,瞎浪费钱,这种东西我穿出去肯定被人笑死,他说让我在家穿,说特别贵特别好,穿上就是贵太太了。”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这件披肩本来就是宋东柱眼里的贵太太身上的?
金戒指跟这件披肩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还有没有其他的?兰静秋以为宋东柱想隐瞒的可能是意外杀人,或者以前就撞死过人,可现在看来这人很危险啊,也许杀了不只一个。
“他每次出车回来都会给你带东西吗?”兰静秋问魏雯。
“出远门的话大部分都会带东西,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衣服,每次我都骂他,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兰静秋问:“你一听我说他涉及人命案,再看到戒指就不敢戴了,所以你也曾经有过怀疑吗?”
魏雯马上摇头:“没有,我没有怀疑过他,是你叫我戴戒指,你问我才说的啊,再说这算证据吗?”
“其他的呢?他还送过什么可疑的东西,说过什么让你怀疑的话吗?”
魏雯拼命摇头,看起来她好像有点后悔把披肩拿出来了,“都没有了,就是这些东西也是他自己买的,他就这样,经常会买些没用的东西,挨我骂!”
兰静秋看出来这对夫妻感情很好,不禁让她想起之前抓的那个抢劫犯,抢了别人的金项链送给女朋友。
那人是抢,看宋东柱处理尸体的利落劲还有谈起时的毫不在意,他只怕是会要人命吧,他出车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做案,而且他有大车,甚至可以把尸体从穹省这头扔到那头。
兰静秋叹口气:“找人看着孩子,你得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