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有些不甘心, 如此恶人,只因为年纪小就放过他?
明知道他还会做恶,关几年就放了?
没准他少管所里他会进化的城府更深, 更善于伪装, 一想到以后这样一个人可能放出来,并隐藏在人群里, 兰静秋就觉得法律有缺陷, 对于反社会人格,就不该给他们任何机会。
不只是她,所有办案人员都觉得心里像是憋着一股子火,乔所长只好说:“一切按照程序来吧,咱们把口供跟证据找出来,剩下的就看法官了。”
虽然有李主任盯着, 可DNA检测报告第二天才做出来, 毕竟好几年了, 从衣服上提取DNA也有难度。
那个五岁孩子的病号服上有乔木森的DNA,是从衣襟处沾着的血迹中提取出来的。
乔木森听说了, 十分惊讶:“真能检查出来?当时他抓我踹我, 把我的手抓破了, 我随手就把血抹到他衣服上了。”
有证词有证据,这案子在兰静秋他们这儿就算结了,乔所长要带着乔木森去埋尸地指认现场, 问两人:“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兰静秋摇头表示不想去,“我们得回去了, 庭审的时候可以喊我, 我觉得他这种情况可以定性为危险人物, 或者可以做一下心理测试, 如果确定是反社会人格,对社会有极大的危害性,应该会重判吧。”
乔所长说:“你就放心吧,这种事谁心里都有杆秤,如果能重判都会使力的。”
三人一起往外走,几个民警也押解着乔木森走着他们前边,到门口时,乔所长刚要跟兰静秋他们道别,就听到一个女人说:“他就是乔木森吗?”
兰静秋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满眼血丝的女人抱着一件大衣,正站在那儿盯着正要被推上车的乔木森看。
乔所长叹口气:“这是那个五岁孩子的妈妈!”
兰静秋皱眉,她昨天见过这位妈妈,当时她只是无声地流泪,可没这么憔悴,一夜之间就有点认不出了,那种眼神和明显紧绷着的神情,让兰静秋心中难过又害怕,她看了眼女人怀里的衣服,皱眉喊道:“拦住她!”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押解着乔木森要上车的民警,见这女人抱着衣服,还以为是来给乔木森送衣服的,就是乔木森自己也以为是他爷爷奶奶出不了门,找人来给他送衣服了。
乔木森看见兰静秋跟洛生海和乔所长他们也跟在后边出来了,为了在他们面前表现的毫不在意,他冲那女人笑着,等着她给自己送衣服。
那女人也冲着乔木森笑,然后她打开怀里的衣服,拿出藏在里边的□□举了起来。
乔木森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女人开枪了,□□显然是自制的,后座力特别大,那女人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还想起身再次开枪。
这时兰静秋跟洛生海已经跑到她身后,兰静秋一把将人抱住,怕走火伤到别人,还直接卸了她的胳膊,洛生海则是一把抢下她手里的枪。
□□不只后座力大,散弹的威力也是不小,乔木森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晃了一下后退几步坐到了地上,拉着他的民警胳膊也被擦伤了,惊叫起来。
乔木森低头看着自己腰上渗出的血,还有点不敢置信,他要死了吗?
不会的,谁死他也不会死的!他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他还要报复小珊,让她跪着做他的奴仆,他还要去找小雪,要跟她一起滑旱冰,等长大了就跟她结婚,好女怕缠男,他只要心诚,总有办法打动她的。
乔木森感觉不到疼痛,只盯着汹涌而出的血懊恼。
派出所院子里一片混乱,乔所长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有人会抱着枪跑来派出所行凶,大家都知道那是受害者家属,抱着的又是衣服,都没在意,不但让她把枪带进来了,还打中了嫌犯!
他一边叫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又喊人赶紧把乔木森抬到车上。
可乔木森的伤太重了,民间自治的枪用的都是散弹,不是正规的子弹,子弹不管是穿过还是卡在肉里骨头里,伤害都有限,除非一枪正中头部,心脏或大血管,一般都有救,可散弹跟爆炸碎片一样威力十足,只一枪,乔木森胸腹处就好几处在流血。
已经有民警把开枪的女人铐了起来,兰静秋跟洛生海也过去查看乔木森的伤势,洛生海叹口气:“腹部中枪很危险。”
兰静秋帮着按住乔木森,试图帮他止血,乔木森诧异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是想让我死吗?’
兰静秋苦笑,她在审讯时看乔木森的眼神确实恨不得把他刮了,可看到他受伤能不救吗?
“我跟你不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帮大家给乔木森包裹住几处伤口,平移到车上。
乔木森的眼神在逐渐涣散,最后的意识仍旧是不甘心,有什么不一样的?他爸爸说过,人不为己天诛地啊!谁不是在为自己挣命?他有什么错?
受伤后保护性的钝感消失,疼痛终于袭来,乔木森涣散的眼神突然缩紧,求生欲再次爆棚,他朝离他最近的民警伸出手:“救我!一定要救我!求求你们救我!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一定要救我!”
手铐叮当响,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忽极了,车门关上时,兰静秋看到那只手也垂了下去,她叹口气,那种伤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了,何况就算有神仙又凭什么救他呢?
瘫坐在地上的女人见车开走,终于哭了出来,这次不再是压抑的默默流泪,而是大声的放肆的哭了起来!
她右手被兰静秋卸了关节,双手被反铐在背后,却艰难地用下巴去够掉在地上的大衣。
兰静秋走过去帮她捡起大衣塞到她怀里,又帮着把那条胳膊接上,问她:“这衣服是你儿子的?”
她打量着衣服,看着有点大啊。
女人正哭得痛快,听到有人提她儿子,马上点头,鼻音很重地说:“对,是我儿子的,我哄他吃药的时候答应过他,每年过年都给他买一件新衣服,这是今年的,今年特别流行这种到小腿的大衣,也不知道他穿着合不合适。”
说着,她想到认尸时看到的那件病号服跟白骨,又放声大哭起来,“乔木森死了没有?我有没有打死他?我要他给我儿子偿命!”
兰静秋叹口气,对旁边的民警说:“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精神崩溃了。”
等人被带走,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那滩血,忍不住道:“值得吗?”
洛生海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在那位母亲眼里一定值得。走吧,一切都结束了,咱们也该回凤安了。”
虽然出了这么大事,但他们留下来确实作用不大,兰静秋觉得自己满腹心事,还有点多愁善感,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本想在车上好好捋捋最近的事,把状态调整好,哪想到一上车她就睡着了。
洛生海看她的头一点一点地撞在窗玻璃上,就叹口气,把外套脱下来,想放到兰静秋跟窗户之间,给她做个缓冲。
他手刚一伸过去,兰静秋就睁开眼睛:“怎么了?”
洛生海把外套塞到她头旁:“这么睡舒服点。”
兰静秋嗯了一声,也没拒绝,又闭上眼,靠在了他的衣服上。
坐在他们侧面的一对情侣一直在观察他们,男的友善地朝洛生海笑着,还把女孩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女孩也配合地靠过去,还冲洛生海眨眼。
洛生海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不禁心中好笑,他倒是挺想让兰静秋靠在他肩上的,不过见她睡着时都这么警惕,还是免了吧。
她不只脑子转得快,手更快,刚才在派出所,他只顾着夺枪,都没留意到她什么时候把人家肩膀给卸了。
洛生海觉得他要是敢像那男的一样把兰静秋的头往自己肩上按,自己膀子也得被卸了,不够闹笑话的。
等下车时,兰静秋把他的外套整理好递过去,“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洛生海指指车站附近的面馆:“别改天了,就现在吧。”
兰静秋也有点饿了,见那面馆还算干净,也就跟着过去了。
面只有一种,茄子肉丁面,做得还挺香,兰静秋这种不爱吃面的都觉得好吃。
“太好吃了,做茄子就得舍得放油!”
洛生海是见兰静秋看着那滩血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上了车又一直睡着,怕她精神压力太大,本想开解安慰一番,此时见她没心没肺吃得挺开心,就笑了笑,没再提那些扫兴的事。
“是啊,茄子做好了,比肉都好吃,我妈做的鲶鱼炖茄子最拿手,下次我让她做给你吃。”
兰静秋赶紧摆手:“可用不着,阿姨做的饭再好吃也不好消化啊。”
洛生海苦笑,不过想到每次回家吃饭总要伴随着老妈的唠叨,倒也觉得兰静秋这话挺贴切的,他不由哈哈笑起来:“那等我跟我妈学会了,再做给你吃。”
兰静秋愣了下,觉得他这话有点暧昧,不过他们分队同事之间关系很好,动不动就聚餐,谁家做了稀罕的也都会带来尝尝,洛生海应该就是随口一说吧。
“好啊,还真没尝过洛队的手艺。”
两人都没回家,一起回了刑警队,正好乔所长的电话打过来,通知他们,乔木森伤重不治,在推去手术室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
乔所长在电话里唏嘘道:“医生说他肝跟脾都打烂了,要不说千万别做恶啊,乔平原跟张丽用拐卖孩子换来的钱给儿子保住了肝,结果他们的死刑还没执行呢,乔木森肝被打烂了,人也死了!说实话,我都有点信因果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