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报应

乔大娘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把水杯给了兰静秋,摸索着又坐回床边:“我也不知道我家平子都交代了什么,我刚才说家里的事我都知道是气我老头儿呢, 他一天天糊涂的啊, 就知道听戏唱曲,就算不瘫也是个废物。”

乔大爷不干了想反驳, 乔大娘却哭着说:“我家平子在你们派出所吗?姑娘, 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他在凤安市,你确定要去?”

“凤安?怎么跑到凤安去了?我还想着……”乔大娘嘴唇颤抖起来,显然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有点慌了。

兰静秋说:“你还想着找你女婿杜队长帮着捞人吗?放心,杜队长估计也得进去。”

“啊?他也被你们抓了?”乔大娘脸上的表情僵住。

乔大爷一叠声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全当我是死人啊,怎么什么也不跟我说?”

兰静秋观察着,这位大爷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乔大娘嘛, 就难说了。

见外边乔所长已经搜查完了, 她就把乔大娘请去了隔壁房间。

乔大娘听见他们去搜屋子,更慌了, 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这是要抄家啊。”

兰静秋带着乔大娘进了旁边的房间, 她先把桌子拽到靠墙位置,又把椅子换了个方向,乔大娘听见扯拽声, 更慌了,“你干吗?家具也要充公吗?”

兰静秋笑道:“怎么会?我就是习惯性地把桌子摆成审讯时的架势, 你快坐吧, 我还有话要问你。”

盲人在熟悉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乔大娘在自己家知道东西都是怎么摆放的, 知道哪里有沙发哪里有椅子,哪边是床哪边是窗,她自在得很,可现在她一迈步就碰到了椅子,一转身想扶桌子,却扶了个空,再加上听到兰静秋说审讯,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越发慌乱起来。

兰静秋反客为主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这才问:“刘家老两口没找过刘小妹吗?还是你们母子二人跟他们暗示刘小妹跟人私奔了?”

乔大娘慌忙摇头:“没有,我没说她私奔了,是她本来就不安分,怀小珊的时候就骂骂咧咧的,说跟我家平子过不下去,说她爸妈都是畜生,哪有让妻妹嫁姐夫的,反正是各种闹腾。那时候娶个媳妇不容易,我们觉得反正两家大人都同意,生了孩子就好了,哪想到生完还没做完月子她就跑了,别说我们了,就是她爸妈都觉得她是跟人跑了。”

兰静秋皱眉:“所以你们一家包括她爸妈都没找过刘小妹吗?”

乔大娘擦了擦眼睛:“刘家成分不好,还有海外的亲戚,那时候查得严,谁家国外有关系都怕查出来,都不敢认。这刘小妹以前还说过要开介绍信去南边,说那边有途径出国能送她出去,还说哪怕去香港也行,外头刷盘子都能一天赚一百块钱,家家电话小洋楼。”

她拍着大腿:“警察同志,你说我们哪儿敢查啊,也不敢报警,也不敢去车站打听,就怕查出来她是偷着跑出国了,一家子受她牵连。”

“然后她再也没回来过,也没给她爸妈捎过信儿?”

乔大娘摇摇头。

兰静秋皱眉:“小珊生下来的时候刘小妹什么反应很厌恶吗?”

“那倒没有,她挺高兴的,抱着孩子又哭又笑的,我们就以为她想开了,谁也没想到她会跑。”

兰静秋叹口气:“早就已经开放海外关系了,好多侨胞回国探亲,如果刘小妹真的偷偷跑去了国外,怎么也会跟她爸妈联系吧,而且还有她亲生女儿,肯定也割舍不下,结果她从来没有来过信。”

乔大娘无奈道:“我跟我家老头子也说起过这事,觉得她可能是偷跑的时候被人害了,或是遇了难,我看电视上说什么下南洋,还要偷渡,然后有时候整个船都沉了,特别危险,小妹一直没信儿,没准就是偷渡的时候没了。”

兰静秋又从侧面问了两遍,发现乔大娘在谈到刘小妹时,语续都不带变的。

先说当时环境不好,不敢提海外关系,刘小妹曾说过想偷渡去国外,然后描述一下国外生活优越,这里的形容都没变过,说了三遍都是‘刷盘子一天一百,家家电话小洋楼。’

然后就是猜着可能遇了难,在电视上看到下南洋的要坐船,很危险。

这些就像是早就想好,并且在心里复习过无数遍的台词。

兰静秋问:“既然刘小妹失踪跟你没关系,那你刚才紧张什么?”

乔大娘的手摸着桌边,无意识地扣着,“我见警察来了,还说把我儿子抓了,我肯定紧张啊。”

“不对,你听说你儿子贩卖人口时并不紧张,你觉得那不是什么大罪,判不了几年。你在我说刘小妹自己跑了时,松了口气,在我说刘小妹失踪了并不一定是跑了的时候马上失态,这是什么原因?你在隐瞒的事跟刘小妹有关系,而且在你心里你觉得这事比你儿子贩卖人口要严重得多,那肯定就是人命案了!”

兰静秋说着,突然厉声问:“刘小妹在哪里?”

乔大娘被她吓了一跳,张嘴差点就要回答了,还好及时捂住嘴。

兰静秋说:“估计只有你跟你儿子最清楚了吧!”

“我不是都说了吗?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爸妈都不知道,我们上哪儿找去?她走就走了,孩子我们养着。是我怕耽误平子的婚事,才没让她姓乔,反正是个丫头,当亲戚家孩子养着就行了,她姥姥姥爷不也是我们家平子在养吗?够对得起她的了。”

兰静秋冷笑:“刘小妹失踪时你丈夫瘫痪了吗?”

乔大娘摇摇头。

兰静秋又问:“你瞎了吗?”

乔大娘哽咽着,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兰静秋盯着她:“你孙子病了吗?”

乔大娘猛地拍桌,抬头冲着虚空喊着:“闭嘴闭嘴,这不是报应,那贱女人就是该死,我儿子没做错,是我们家太倒霉了,根本不是报应。”

兰静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在这边呢,你对准了再喊。”

乔大娘听着她轻松的声音,不禁哑然,像是一拳头击到了棉花上,但瞬间棉花里像是有刺,刺到了她的指尖,让她差点害怕的尖叫出声!

她刚才说了什么?

乔大娘崩溃地再次捂住嘴,结果紧张地打起了嗝!

兰静秋叹口气,把手里的半杯温水递过去:“我没喝呢,你先顺顺吧。急什么?我又没说你家是遭报应了,不过我猜你心里应该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吧,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大。”

她说着拿出本子来准备写笔录:“刘小妹是怎么死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乔大娘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止住了打嗝,却止不住哆嗦的手,她颤抖着说:“我早就老糊涂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瞎说了什么,我都快八十了,我老糊涂了。”

兰静秋气笑了:“搁这儿骗傻子呢?你家户口本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才六十八,刚才你自己也特别得意地说了你眼瞎心不瞎,那就赶紧交代吧,在我们找到尸体前,你还有坦白的机会。”

乔大娘哭得凄惨极了:“我们家人真的从来没做过坏事,就是倒霉啊,太倒霉了。”

兰静秋冷然道:“麻烦你不要再说这句话了,拐卖孩子都不算坏事的话,只能说明你家人的道德底线太低了。”

乔大娘知道对面坐着的女警察不好惹,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好,我说,刘小妹是我杀的,她不安份,月子里就偷人,我就是想整治整治她,把枕头盖到她头上,哪想到一不小心把她给捂死了。”

“月子里偷人?你逮住现行了吗?还是觉得人死了就可以随便污蔑了?”

乔大娘说:“她自己承认了,还叫嚣着就是偷人了,就是看不上我儿子,我这才气不过把她杀了,尸体就埋在我们房子后边。”

“镇上的房子?”

乔大娘点点头:“这事跟我家平子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兰静秋苦笑:“你要不补充这句,没准我还能信。”

“真跟他没关系!”乔大娘喊着。

兰静秋呵斥道:“安静,死因我们会查清楚的,马上会有人带你去派出所,有话到那儿再说吧。”

乔所长多少有点懵逼,他们搜查了房子,除了柜子里有一千多块钱,没找到别的可疑物品。

正打算收队,就听见兰静秋说乔平原的妻妹是被杀的,尸体在乔平原老家房后。

“怎么还查出来杀人案了?难不成小珊真是乔平原的亲闺女?”

“没错,乔家两位老人已经承认了。赶紧找人去找尸骨吧,已经十多年了,肯定已经是白骨,尸检的意义不会太大,还得把这老太太带去派出所审。”

乔所长以为乔平原是人贩子就已经很有冲击性了,哪想到乔家瞎眼老太太居然杀过人。

虽然十几年前他还是派出所里的新兵,但此时做为所长,还是觉得有点难堪,“我怎么都看走了眼呢?这一家善人原来都是恶人不成?怎么会这样?”

说完乔所长又不由感叹:“刘家老两口要是知道了真相,估计都要气死了,他们是真把乔家一家子当家人,还去照顾没有血缘关系的乔木森,这叫什么事啊,怎么能这么恶心呢,杀了人家闺女,还非要把人家留下给他家当牛作马!”

兰静秋叹口气,人恶起来是没有下限的,而且听乔大娘的语气,估计她并不觉得她在作恶。

等跟洛生海汇合,洛生海说出了更惊人的消息:“刘家老两口看着特别和善特别乐于奉献,但我觉得他们心思很深,嘴也很严,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我认为他们很高兴看到乔平原被抓,也很高兴乔木森的病一直好不了。”

兰静秋愣住,猛得站起来:“得弄清楚乔大爷是怎么瘫的,乔大娘是怎么瞎的!也许连乔木森的病也……”

洛生海被她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说刘家老两口早就知道女儿死了,他们留在乔家是为了报仇?可这也太迂回了吧,伺候了这一家子这么多年,就为报仇?直接报警抓人不是更简单吗?”

乔所长也觉得不太可能:“就算乔家老两口的残疾是他们干的,他们还能用药让乔木森得肝癌吗?这不可能吧,也太夸张了!”

兰静秋沉声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长期食用霉变或被感染的食物跟水,有很大机率会得肝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