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 东城区派出所灯火通明,老陶他们拿着两个大袋子进来,兴奋地说:“我们找到了帐本, 就想着再仔细地把这两处院子翻一遍, 老鼠洞都得给他掏一遍,结果在水缸下边发现土被人翻过, 一挖还真藏着东西。”
没有自来水的时候家家都得去井边挑水, 都会备着大水缸,有了自来水也不是家家都能通,而且时不时的就会停水停电,大部分住平房的大水缸仍是必备的家伙什,存上水,火灾的时候也能救救急。
兰静秋想到耿淑欣家的大水缸, 不由赞道:“老陶, 你们也太厉害了吧, 居然想到把水缸搬开。”
老陶笑道:“我想着既然能找到账本,没准还有别的证据被藏起来了。”
洛生海看着这堆衣服皱眉:“这些不会是那些孩子被拐时的衣服吧。”
曹所长说:“估计是, 你们看看新旧程度不同, 有男孩的有女孩的, 大小也不一样,还真没准是他们偷了孩子把衣服换了。”
兰静秋更觉得可疑了:“他们过程中这么谨慎,结果不但留了帐本还留着这些衣服, 还堆到一起埋起来,怎么想的?”
老锁也说:“确实啊, 自己留着物证还记帐的人贩子, 我还真没见过。”
曹所长皱眉:“你们是说这是别人埋起来, 要栽赃他们?乔平原不是都认了吗?看看他媳妇屋里那一堆东西。这女人手里还有安眠药, 拐卖孩子的事能跟她没关系吗?我看就是她太能装了,乔平原也想着一人担下责任,保住他的老婆跟孩子。”
兰静秋拿着那个小蓝本看着:“可这帐本不是乔平原写的也不是耿淑欣写的。”
她说着叹口气,“得赶紧找到那个女人贩,我怀疑这帐本跟衣服都是我们在找的女人贩,或是其他同伙放的,帐本上记录到去年十月份,放东西的人应该是在那时候有机会过去埋东西藏东西,她不能随意进出,所以也不可能藏了帐本,再去实时记录。”
洛生海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有人栽赃乔平原跟耿淑欣?”
“不是栽赃,他们两个,尤其是乔平原肯定是主犯,我觉得是有人想让他们两个承担所有罪名,这人不知道案子什么时候会发,但早就做好了准备。看帐本记录的这么详细,没准是个良心未泯的人,这人因为某些原因入了行,但心里知道自己是在干坏事,简单说就是没被乔平原洗脑,甚至心里有自首倾向才会把帐本写这么详细,乔平原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只会想办法隐藏自己的踪迹。”
老陶有点失望:“这么说我们是在做无用功了?是有人去年十月份就放到了那里,等着我们去找?”
兰静秋忙说:“怎么会是无用功?要是没这个账本,乔平原能这么快认帐吗?”
曹所长也说:“别管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埋的,还是他们自己为了留做纪念,把这些当做了战利品。总之有这些东西可以更快地给乔平原定罪。老陶,接着找,别说老鼠洞了,就是蚂蚁洞也得翻一遍。”
老陶应下来,带着人要去。
兰静秋又补充道:“还有耿淑欣的饼店也得查一遍。”
老陶一拍大腿:“对了,把那儿忘了,我们这就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有些疲惫,大部分人都找地方趴着补觉去了,兰静秋还拿着那个帐本翻着,她突然跟洛生海说:“这认认真真的字体有点像学生在写作业啊。”
洛生海愣了下:“字体跟性格还是有点关系的,也许这人很规整,做事很有条理,不紧不慢的性子,才会一笔一划这么清楚。”
兰静秋忍不住道:“你是不想去设想有未成年人参与其中吗?”
洛生海叹口气:“这有什么不敢设想的,我是觉得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今天会有更多人看到通缉令,如果那女人贩在凤安,肯定会有人来举报。”
兰静秋却觉得希望不大,“他们进出那院子时都刻意遮挡,邻居都看不到正脸,很狡猾啊。我再去给清水县打个电话,看看那边有没有消息。”
清水县那边居然说正要去查,兰静秋在派出所忙了一晚,人家那边都没查,哪怕你查查档案找找乔平原这个人呢。
她有点生气,不过还是忍住了。
昨天半夜才给人家打电话求助,这又不是生死攸关的事,那边肯定不会重视,她只好又强调了名字:“乔平原,四十二岁,照片昨晚就给你们传真过去了,还有一个疑似他妻子的女人贩画像。他们家中疑似有残障父母跟有病的儿子,麻烦你们帮忙找到他家,我们这边的传真机一直开着呢,有什么消息请马上打电话或是发传真。”
那边满口答应着,兰静秋却觉得人家在敷衍,她叹口气,跟洛生海说:“看来还得去一趟啊。”她对清水县的人不大信任。
不过让兰静秋没想到的是,大概十分钟后,那边就打回来电话,电话那头换了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年长者,对方也不报职务名姓,语气急切地问:“同志,你们确定这个乔平原是人贩子?”
“确定!有人证物证,他也已经招了!”
“是你们传真过来的那个照片吗?有没有找错人?”
兰静秋皱眉:“肯定没有,就是照片上的乔平原,怎么了?他有什么特殊身份?还是你亲友?”
“不是不是,那怎么可能呢!我确实认识他,我们这不少人都认识他,乔大善人嘛,经常做好事!”
兰静秋冷笑:“他用来买名声的钱都是贩卖儿童赚来的。”
那边的人看来一时无法接受,又问了一次:“你确定就是这个乔平原?”
“没错,绝对错不了!他家庭情况如何,都做了什么好事?能把他的详细资料传真过来吗?”
那边的人唉声叹气的:“看不出来啊,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可是大好人啊,资助了不少孩子,还给福利院捐米捐面,他拐卖人口?”
兰静秋想起乔平原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好人,他没做过坏事时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原来清水县的人都以为他是大善人,就说他怎么底气这么足,脸皮这么厚呢,原来在清水县有人捧着他!
“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您要不信可以带着他的家人过来一趟,能不能麻烦您把他的资料先传真过来,还有请您查一查城源派出所的杜分队长跟乔平原有没有关系。”
“你说老杜?他是乔平原的妹夫啊!”
兰静秋想起上次去清水县出差的事,沉声道:“我怀疑他跟乔平原有勾结。”
那边的人更被吓到了,直出长气,等缓过来了,嘴里骂骂咧咧地:“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你说这叫什么事?乔大善人是人贩子?做的生意是贩卖孩子?老杜居然也牵扯进去了,这他妈的!”
兰静秋叹口气:“请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老乔就行了,这乔平原跟我还没出五服呢,操,这叫什么事!你确定是他?”
兰静秋能想象对面人的震惊,乔平原肯定说是在外边做生意赚了钱回家乡做好事,没准这些人也都沾过他的光,以他为荣,现在听到他的钱都是拐卖孩子得来的,能不震惊吗?
兰静秋顾不上听他感叹了,直接问:“请问您的职务是?”
“我就是城源派出所的所长,同志,你放心好了,老杜要有问题,我一定查出来。”
说完那边挂了电话,半小时后,传真机一响,那边资料也传了过来。
兰静秋一看,这乔平原家还真是如他跟杨娇所说的,父亲高位截瘫,母亲盲人,上初中的儿子肝癌。
洛生海叹口气:“很少有孩子会得肝癌啊,他家这老老小小不是残就是病,也太倒霉了吧。”
一边的小刘忍不住说:“乔平原不积德啊,报应吧!”
兰静秋叹口气:“他还真养着前妻的父母呢,怪不得人人称他大善人!对他的家人亲戚倒是真好,怎么不想想那些被他拐卖的孩子家有多惨?”
小刘看了资料又把电话打去清水县:“我让他们找找有没有照片,传真过来,咱们看看通缉令上的女人贩是不是他在清水县的妻子。”
兰静秋点点头:“顺便让他们把乔平原儿子的作业本复印一部分传真过来。”
“作业本?”小刘有些不解。
洛生海道:“静秋说那个帐本写得一笔一划,像是孩子在写作业。”
小刘愣了下,刚要说什么,小廖过来喊他:“刘哥,曹所长让咱们去买早饭。”
小刘皱眉:“我还要给清水县打电话,你自己去吧。”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以前他可是很乐意打杂的,还曾经自嘲过他不爱动脑子,最适合跑腿,这才多长时间。
她见小廖还要喊小刘,就起身说:“我去吧,我想出去透透气,精神精神,顺便去小摊上吃口热乎的。”
洛生海干脆跟小廖说:“我跟静秋一起去,你休息一会儿吧。”
小廖一晚上跑来跑去的也够累的了。
按说不用小刘去了他该开心的,结果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脸上的表情很冷。
小廖忍不住解释道:“刘哥,曹所长没叫我喊你,我是想叫你出去转一圈,抽空歇会,怎么了?生气了?”
小刘脸色瞬间恢复正常,冲他笑笑:“我是女人吗,那么容易生气?我是急着查案呢,人贩子太可恨了。”
“是啊,不过总算有了眉目,连他老家都找到了,有多少同伙都能顺着揪出来。”小廖说着帮着整理起了资料。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起往外走,洛生海问她:“小刘挺照顾你的,见你出来马上送上了热水,昨天晚上还给你准备了桃酥。”
“哪儿是给我准备的!是曹所长买了几箱让给大家分分,小刘平时一直打杂,大家都习惯了,估计他也对人贩子深恶痛绝,这次的案子让他想好好查案,结果还一直被人喊着做这做那,肯定有情绪。”
正说着,兰静秋见门口进来一个女人,这张脸也太熟悉了!但却不是熟人,正是她根据杨娇的描述画出来的女人贩。
还不等兰静秋说话,只见这女人朝着离门口最近的值班人员走过去:“同志,我来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