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问沈春萍, “这次阳阳没再把你的话转告给李大丑吗?”
沈春萍摇摇头,“没有,我当时也怕他会转头就跟李大丑说, 因为李大丑会带他出去, 他跟李大丑更亲,可我跟他说的时候, 他不吭声也没去告状, 我就知道他肯定听进去了。就开始教他怎么杀了李大丑!可他一直没动手,后来又一年吧,他又跟李大丑出去玩了,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当时他自己从上边下来的,我以为他已经把李大丑杀了, 刚要欢呼, 结果又听到李大丑在上边喊他, 让他上去洗澡,我当时就知道阳阳可能杀了别人!”
兰静秋知道这次估计就是孟东鸥了, 然后就是孟东鹏找来, 李阳阳借机把李大丑杀了。
“李阳阳一直问李大丑为什么还不醒, 你觉得是装的还是真不懂?他如果信了你的话,应该觉得他爸爸去了另一个世界,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说他看到孟东鹏以为是他双胞胎弟弟孟东鸥?就觉得人死能复生?”
沈春萍眼神闪烁, “我不知道,其实出来了我才发现我并不了解我儿子, 我尽量想弥补他, 他很乖, 不叫出去就不出去, 还催我嫁人,偶尔我带他去公园去孟东鹏家,他就很高兴了,我以为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我真不知道他想杀我!”
“出来后,他提过坐火车去看山看海的事吗?”
“没有,我也没提过,我爸妈接受不了他,他们一开始以为我离家出走了,后来找过我,还以为我死了或是留在哪里结了婚,也是我傻了,当时就不该提李大丑,直接说从外地离了婚带着孩子回来了,他们可能还好接受一点,哪怕他们骂我没良心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也认了。”
沈春萍攥着拳头,懊悔地说:“可我一见他们就委屈,就哭着把实话说了,他们想让我把阳阳扔了,可我舍不得啊,他是我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兰静秋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说:“孩子不能骗的,你哪怕只带他去一个地方也好啊!哪怕是坐火车去趟邻县也行,起码让他知道你还记得你的承诺。”
沈春萍泪流满面:“是我对不起他,可我是真忘了,我终于见到我爸妈了,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就像重生了一样!我想忘记地下室里那个我,我就想好好守着我爸妈,要不是我妈非要让我嫁人,我都不会出家门的,自然也不想去外地玩,我以为带他去公园,带他去见见朋友,他就会开心!”
见兰静秋起身要走,她又急道:“警察同志,求求你一定要找到阳阳,找到我爸妈,阳阳不会杀他们的,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爸还说等他识点字,懂点事,就找人送他去工厂。我爸打阳阳肯定是觉得他学得慢,绝对不会打重的,一定是有误会,阳阳真的是个好孩子,是我害了他!教他去杀人!都是我的错!”
兰静秋只能道:“大家一直在找他,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出了审讯室,她跟大家说:“孟东鹏跟沈春萍都觉得李阳阳是个好孩子,还是个傻孩子!可他很聪明,还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再想去看山看海,也从没跟沈春萍说过,他为什么会这样?按说在暴力中长大的孩子,应该同样暴躁啊。”
心理学专家李主任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说:“李阳阳这属于压抑性人格,人格测试中有一项指标是测试人的掩饰性。”
“掩饰性?”兰静秋不解地皱眉。
“没错,掩饰性就是对身边的人和事高度戒备,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情绪。掩饰性特性高的人容易压抑自己,这类人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失态,不会大喊大叫不会哭泣,如果他们哭的话很大可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装的。长期压抑和自我掩饰会对身体和情绪造成不良影响,很容易精神衰弱甚至抑郁症!”
齐老师问兰静秋:“这里只有你见过李阳阳,他给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像个孩子!我看到他的脸前以为他是个孩子,然后发现他应该是成年人,但他一开口又像个孩子,我问他们去医院干什么我也有事要去,他说‘好啊,漂亮姐姐一起去吧’。我问他二月初七是不是大集,他说‘不能提,提了小鹏哥会生气。’”
洛生海说:“他这可不是一般的掩饰性,是极高的,有目的的在撒谎!”
兰静秋叹口气:“现在的问题是他究竟会把两位老人带到哪里去,是不是真的出城了!出城了又该怎么追捕!”
不时有人来汇报,沿着铁路找了一遍,没发现踪影,李大丑家附近也没有踪影。
谢副书记有些失望,盘问的再清楚,找不到人又有什么用?
兰静秋对着地图琢磨半天,还是觉得李阳阳会顺着铁路走:“不管他知不知道我们在找他,都不会去车站买票,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买票怎么坐车,他很聪明,但他接触的人有限,也许会逼着他外公带他去坐火车。”
洛生海说:“他个子矮小怎么逼迫外公外婆跟他一起走?再说他要逼他外公带他坐车的话,他外公很可能把他带去车站或是公安局。”
正说着,有人跑了进来:“找到沈春萍他妈了!”
“只找到一个?在哪里找到的?”谢副书记急着问。
来汇报的人说:“就找到老太太了,在李大丑房子附近的一口旱井里发现的,人已经昏迷了,井口被石头压着,要不是警犬在那附近闻到了气味,还找不到呢。”
兰静秋愣了下,反应过来,“李阳阳一定是把两个老人骗到那里,然后把外婆推进井里,来吓唬要挟外公,他想让外公做什么?带他离开吗?”
齐老师突然说:“我遗漏了一件事!静秋同志的方向应该是对的,李阳阳可能会去铁道!他外公是退休铁路工人,他房间里挂着铁道游击队的海报,上边有歌词,‘爬上飞快的火车就像骑上奔驰的骏马’这一句用红笔划出来了,也许他外公教过他,也许他学会了这些字,读懂了意思。”
谢副书记看看表,马上道:“我马上去联系铁路部门的领导,让他们全员戒备,帮着咱们找人,李主任,你安排人打着手电去找,把铁道两边都找一遍。”
兰静秋还想去等着李阳阳的外婆醒过来,洛生海跟她一块去了。
李阳阳的外婆应该是受了惊吓,年纪也大了,一直沉睡着,兰静秋都想把人摇醒或是让医生来打一针了。
洛生海劝她:“稍安勿躁,到现在我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李主任之前分析得应该没错,李阳阳现在是想自杀或逃离。”
“那他为什么要带着他外公呢?”
洛生海叹口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他外公已经被杀了,他把他外婆扔在这里是下不了手,可他外公用棍子打过他,想想那个被棍子活活打死的女孩。”
兰静秋心下骇然,“是啊,他带走外公也许是为了报仇。”
等到快凌晨了,这老太太才醒,洛生海一直跟省厅那边通着电话,知道还没找到人呢。
见老太太醒了,兰静秋赶紧过去问:“李阳阳跟您丈夫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老太太眼神还有点迷糊,看着四周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兰静秋马上道:“您在医院,我们从井里把您救上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眼神清明了点,立马想哭,兰静秋不想耽误时间,拉住她的手:“您先别哭,您丈夫现在很危险,李阳阳去哪儿了?想干什么,有没有跟你说?”
“我就不该留下他,他就是个疯子,他说他爸有钱藏在那里,骗我们带他去取,结果到了那儿,又让我家老头去借个铁锹,我家老头一走,他就把我骗到井边推了下去,推我的时候还跟我说,他要跟外公一起去修铁路!让我在下边等!你说他是不是疯子,我家老头早退休了,上哪修铁路去!”
洛生海道:“其他的呢?他有没有说他想去外地?”
老太太摇摇头:“没有!他就说他要去跟他外公一起去修铁路!”
兰静秋皱眉,跟洛生海说:“他不会想要报复社会吧,破坏掉铁轨,让火车脱轨吧!”
洛生海被她的猜测吓了一跳,“但愿不会。”
两人先给省厅那边打了电话,汇报了这边的情况,让他们赶紧通知铁道部门全面检修一下,免得出危险。
兰静秋掏出自己画的地图,指指上边经过省城范围的铁道,“他会去哪儿呢?”
现在的车大部分是慢车,到站就停,省城范围不小,分两个站,东站跟西站。
洛生海说:“先排除这两个地方,他不可能去车站!”
兰静秋干脆把地图拿给老太太看:“你丈夫是修铁路的吗?他负责检修哪一块?”
老太太还真知道,她指指铁路旁边的一个小学,“我家老头退休前是维修段上的,应该就在这附近,有次我们去那边办事,他让我在这个小学门口等他,他干完了活直接就过来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赶紧赶了过去,此时东边已经泛红了,兰静秋想起李阳阳的名字,叹口气,“沈春萍晒得很黑,这几年肯定经常见阳光,她给孩子起名阳阳,可出来了还是把孩子关在屋子里。”
洛生海说:“我们不能想象沈春萍的经历跟心理路程,也许在她看来,把阳阳好好养着,已经是对他好了,但她做为一个母亲,实在是不合格!”
“我没有苛责她,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算得上有勇有谋。”
省城是一马平川,铁道地基比旁边的路略高,两边种了树,但可能仍旧有偷懒的人会从中间穿行,所以铁道两边都有铁丝网,想进去还得去车站,洛生海手扒在铁丝网上正往里边看,就见兰静秋拿出个钳子!
他震惊地看着她:“你还有这装备?”
“医院里顺的!”兰静秋说着咔嚓咔嚓地把铁丝网豁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