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锁定了嫌犯A, 又请供销社这位姓刘的大婶去查清楚了具体的时间,果然李大丑就是在八三年二月初七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大丑不属于供销社的人,连编外都不是, 就是个帮忙搬货的, 工资一周一结清,单位只有刘大婶跟他接触, 其他人偶尔见到也是扛着桶或箱子匆匆而过的李大丑, 他还总是用毛巾捂着半张脸,还真没人注意过他的长相。
兰静秋给刘大婶看了李阳阳跟阳阳妈的画像,她摇摇头:“没见过,李大丑也没媳妇,他那么丑怎么可能有人嫁给他!”
“兄弟姐妹呢?”
“也没听他提过,反正是说一个人住在郊外, 以前我看他可怜常把供销社一些不要的东西扔给他, 后来有活了就让他来干了, 听口音他好像是外地人,不知道哪年来的, 他自己说因为长相找不到活儿干, 一直捡破烂为生。”
兰静秋皱眉, 李大丑应该很自卑,如果他有老婆有孩子的话一定会说出来炫耀一下,那这个李阳阳母子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刘大婶只知道小屋的大概位置, 此时天已经晚了,他们只能第二天再过去, 兰静秋看看墙上的倒计时, 过去把二擦掉写了个一。
到明天就是二月初六了, 如果李阳阳只是怂恿者或知情者, 没有参与杀戮,二月初七那天还不用太担心,可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行凶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更无法判断失去了孟东鹏,李阳阳在二月初七会怎么做。
第二天他们找到那两间破屋时,发现已经塌了一半,早就没人住了,这位置不在市政规划里,又不归村镇管,俗称三不管地带。
附近有知道的人说:“李大丑啊?他就是个盲流,六几年来的我们这儿,当时派出所要送他回去他说不知道家在哪儿,反正就赖着吧,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旧砖瓦在那边起了两间屋子,屋顶都是泥坯子混着草盖的,这都二十多年了吧,能不塌嘛!早几年就不见他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回老家了。”
兰静秋问:“他有家人孩子吗?”
“没有,我们村有房子有地的都打着光棍呢,就他这样的,长得又丑又没钱,怎么可能娶得上媳妇!人家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活得可自在呢!”
兰静秋给这些人看李阳阳母子的画像,也是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地问他们是否知道李大丑的生日,他们都是些朴实的镇民,有些人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哪会管一个捡破烂的人什么时候过生日。
兰静秋跟洛生海在半塌的危房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炕跟锅台都是用泥坯子做的,桌椅板凳一看就不配套,应该是捡破烂时捡来的,唯一残留的生活气息是灶台上还贴着已经成为灰白色的灶王爷神像。
兰静秋不禁皱眉:“我以为找到了A就能找到李阳阳,或者反过来找到李阳阳就能找到A,怎么会没关系呢?”
洛生海说:“回去吧,也许他们能问出点别的。”
兰静秋也期盼着孟东鹏那里能有突破,结果回去发现孟东鹏被送进了医院。
老锁无奈道:“李主任有点急,昨晚连夜提审,早上又一大早把他叫起来,他在监室里不肯出来,管教去拉他,他就咬舌了,出血不算多,但管教经验不足,不知道他舌头堵住了气管,差点窒息,反正听着还挺危险的,直接送医院了。”
把舌头咬下来其实并不能自尽,影视剧里一咬舌头就喷血也是夸张的表现手法,舌头上都是神经跟微血管,根本不会大出血,但因为神经多,一咬下去疼痛难忍,会把舌头往后缩,从而堵塞气管,窒息而死。
有经验的见到咬舌的,会强行打开对方的嘴,把舌头拉出来,免得窒息,没经验的甚至会看着咬舌之人在自己面前窒息,还以为是因为舌头断了出血而死。
兰静秋叹口气,昨天她看见孟东鹏抬头直视晃眼的大灯时就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想找到些线索再去审讯,哪想到李主任这么着急。
李主任也很懊恼:“你说我能不急吗?明天可就是二月初七了,一堆领导都等着信呢,如果能确定孟东鹏就是嫌犯,明天不会再发生凶杀案,大家都能松口气,不然的话,明天还得全城部署,总不能知道明天可能会有人做案,都干等着死人吧。”
兰静秋能理解他的急躁,她自己跑了一趟也有点急了,为什么李阳阳没个踪影?他究竟是什么人?城里没有村里没有,镇上没有,跟李大丑也没关系,难不成是邻省邻县的,可要是太远,会骑着三轮车来省城吗?
“我去医院看看他吧,差点死掉的人大都会推翻之前的决定,也许他也不例外。”
李主任说:“他一醒,我就找了个漂亮女警嘘寒问暖,各种开导,没用。”
兰静秋皱眉,不客气地说:“李主任,上次你说你是伪专家,我还以为是谦虚,原来是大实话啊,还漂亮女警察?你怎么不找个捏脚小妹去伺候着孟东鹏来换供词呢?”
老锁哈哈大笑,洛生海强忍着笑说:“李主任,你不会以为静秋同志能问出来是因为她是漂亮女警察吧?”
李主任尴尬极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你们别想太多,我就是觉得刚刚抢救过来肯定脆弱啊,有个说话温柔的女警来劝导,总比我去强吧,真没别的意思,可惜没什么用。”
他说完又看兰静秋,郑重道:“静秋同志,我可真没有对女同志不尊重的意思,可能就是理论强过实践,太想当然了,我郑重跟你道歉,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人家一个老同志都说到这程度了,兰静秋也不能揪着不放,她摆摆手,“我刚才开玩笑的,该我跟您道歉才对嘛,什么捏脚小妹,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李主任的做法没错,有科学依据,但对孟东鹏肯定无效。”
老锁说:“静秋的推测要是准确的话,孟东鹏身上可是五条人命,再温柔的女警劝说他也不可能承认啊。”
正说着,齐老师找人来喊兰静秋,他们一起过去了。
那边办公室可比兰静秋他们的小办公室宽敞多了,一整面墙都挂着案子相关的照片资料,还有画出来的线索图。
从线索图看,他们已经推翻了两次,再重建,最后又画出了蒸笼案,显然是这案子有了线索。
省厅的谢副书记也在,他是案子的总负责人,兰静秋听老锁说过,这位谢副书记不是刑侦出身,就是来挂帅的。
他跟几人一一握手,又对洛生海说:“小洛,又见面了!听说你们那组有了线索?”
洛生海忙往旁边一让,给谢副书记介绍起了兰静秋:“是兰同志凭一己之力找到的线索,也是因为她的坚持案子才能有突破。”
兰静秋刚想说两句谦虚的话,齐老师接口了:“凤安来的这小姑娘思维很活跃,而且很大胆,她找到的突破点才是案子的关键。”
谢副书记赞许地冲兰静秋竖起大拇指:“后起之秀啊,来,都坐下,咱们一起研究研究案情,明天可就是二月初七了,这么多人围剿,要还找不到嫌犯,明天省城再出现一起命案,咱们这些公安干警可都脸上无光。”
兰静秋依言坐下,指指案情板,问齐老师:“蒸笼案到底怎么回事?”
齐老师说:“追查蒸笼案找到的线索更佐证了你的推断是正确的。我们已经拿孟东鹏的照片还有李阳阳的画像给辛大雁看了,她指认了两人。”
兰静秋:“辛大雁就是蒸笼案受害人的情敌?”
齐老师:“可以这么说,当时她跟受害人为饭店经理的儿子吵了一架,在离开时正好碰到孟东鹏跟李阳阳进饭店,辛大雁说她快到家时才想起围巾丢在了饭店,就回去取了。”
老锁急着问:“她碰到孟东鹏他们行凶了?”
齐老师叹口气:“她说此时饭店空无一人,大开着门,鼓风机却开着,蒸笼还在冒着热气,她好奇地想看看都这么晚了受害人还在做什么饭,就打开了蒸笼,还被烫了一下!”
兰静秋皱眉:“她发现受害者了,却没救她?”
“没错,她发现了,但没管。”
老锁忍不住骂了一声:“你就算吓坏了,不敢动,也得赶紧报警,叫人啊,再是情敌,那也是个人,她居然转身就走了?怪不得这么心虚!”
洛生海却说:“她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难不成就因为两人是情敌?她打开蒸笼时受害人还活着吗?”
齐老师说:“辛大雁因为这件事情得了精神分裂症,她家人都没发现,但她自己的思维已经趋于混乱,她说当时受害人活着,睁眼看她,还跟她说话,我判断这些都是她后来因愧疚而产生的想象。以她形容的那个热气还开了鼓风机,人在蒸笼里根本睁不开眼睛。她之所以盖上蒸笼撒腿就跑不只是因为两人是竞争关系,还因为两人吵架时受害人正在刷洗蒸笼,她攻击受害人的身材,说她太胖了就像头猪,这么大的蒸笼都蒸不下!”
兰静秋愣住:“辛大雁跟受害人吵架时孟东鹏他们就在外面,他们听到了辛大雁说受害人一锅蒸不下,于是就想试试!”
老锁呵了一声,想骂,看看谢副书记又忍住了,说:“这也太变态了吧,像在玩游戏,听见人家说什么事做不到,就偏要试试,像小孩子一样!”
齐老师说:“应该是这样,辛大雁看到人在蒸笼里,吓傻了,拿起围巾跑了,她说回去后她以为是她太讨厌受害人了才产生的幻觉,还说当时饭店里烟雾缭绕,让她以为是在做梦呢,结果第二天听说受害人真的被蒸死了,从此后她就真的开始产生幻觉了。”
齐老师说着也唏嘘不已,“这姑娘也是倒霉,她说那句话时还想象了一下,受害人被塞进去的情景。其实我们很多人有时候太生气了,也会想象一下,比如往吵架的人脸上挠出几个血道子,把人扔进粪池里。”
洛生海道:“结果她的想象成真了!她不会以为是她自己把人塞进去的,然后越想越真,最后以为她自己是凶手,这才跑的吧,我听说她逃跑看起来很有经验,该不会是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次警察来抓她,她该怎么逃亡!”
齐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没错,她精神分裂后更分不清现实跟虚幻了,而且在受害人死后她还嫁给了两人争抢的这个男人,辛大雁对受害人的愧疚就更深了。”
兰静秋忍不住说:“受了刺激心怀愧疚,最后导致精神分裂,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杀人犯,这可真够可以的,你说她抢什么男人?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在座的男人都有点尴尬。
谢副书记没办过案子,听得心惊肉跳,“这不是抢男人的问题,是这两个嫌犯太变态了啊,孟东鹏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医生确认没问题了就接着审,直接在医院审,找医生在一边守着,免得他再出幺蛾子。”
洛生海说:“孟东鹏只承认他杀了杀他弟的凶手,也就是我们找到的嫌犯A李大丑,有辛大雁的指控,就可以确认他跟第七起案子有关系。”
兰静秋说:“辛大雁的笔录我们可以看一下吗?我想判断一下当时孟东鹏跟李阳阳的状态如何,能不能看出两人的从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