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把采生二字写到黑板上, 大家愣了下,李主任说:“这个动机确实说得过去,一般的连环杀手都有固定目标, 不会轻易改变, 可该嫌犯是碰到谁杀谁,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兰静秋道:“如果不是为了他自身的欲望杀人, 而是有祭神之类的目的, 那他严格来说不算是连环杀手。”
老锁:“怎么就不算了?这不是连环杀人吗?”
兰静秋道:“我的意思是说,不太像我们一般认为的连环杀手,他们也会以各种理由给自己找借口,但本质上是为了享受杀人的过程。这类连环杀手童年有三大特征,在不该尿床的年纪尿床,虐待过小动物, 纵火或对纵火感兴趣。长大后善于伪装, 大部分跟周围人关系不太好, 不喜欢与人深交,大部分连环杀手无法维持正常的家庭, 我之前在找的是这样的人, 可如果嫌犯并不喜欢杀人, 只是为了某种目的才动手,那跟普通的连环杀手区别可就大了。”
老锁没分析过这些,皱眉道:“怎么还普通的连环杀手?你的意思咱们找的这个不普通?”
洛生海说:“她的意思是说, 这个人跟我们印象里的连环杀手不同。”
李主任做为犯罪心理专家对兰静秋的分析还是很认同的,“没想到凤安一个小民警都能分析到这个层次, 这也是我们的推测, 这个嫌犯并不享受杀人的过程。”
兰静秋呵呵两声, 老锁忍不住了:“什么意思?你们早推测出来了, 但不跟我们说?”
“怕你们先入为主嘛,再说这只是我们根据受害者的差异分析出来的,不一定正确,我们怎么跟你们说,叫你们来就是因为我们的思路已经陷入僵局了,又想着尽快破案!”
兰静秋没空指责他们,只是说:“如果大家的分析都指向一点的话,那这一点就至关重要了。”
洛生海却说:“我觉得咱们还不能根据现有的证据来判断嫌疑人不享受杀人的过程,把人放进蒸笼里蒸又是什么心理,饭店后厨应该不止一把刀吧,用刀不是更快解决吗?”
大家再次抬头看那七个案子,兰静秋说:“一共七起案子,除了第一起是勒颈,第六起是蒸煮至死,第七起是棍棒打死,中间这四起都是用利刃,斧砍,割喉和刀捅!如果嫌犯不是为了满足心理需求才杀人的,那有没有可能嫌犯不是一个人?”
门外有个女声笑道:“小姑娘跟我想的一样!”
兰静秋皱眉,李主任却赶紧站起来,迎过去,嘴里还跟他们介绍:“是齐老师,刑侦专家。齐老师跟我这个伪专家可不一样,协助破获过多宗大案。”
洛生海在兰静秋耳边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老师。”
兰静秋愣了下,一时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说过,等齐老师跟她握手时才想起来,是第一次见面时,她说洛生海瞧不起女人,他说他最佩服的就是省里的刑侦专家齐女士,看来就是这位了。
齐女士年纪不小了,已经退休被警校请去上课,她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很足,笑起来十分和善,看起来就跟邻居家老太太一样普通。
兰静秋虽然不知道她的履历,但见洛生海跟齐主任都很敬重她,也能猜到这位女士的成就。
齐老师看看画得乱七八糟的小黑板,还夸了句:“乱中有序嘛,多亏了你们这组,把第四件案子剔除出来,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对接下来的查案方向有什么好的提议?”
洛生海显然跟她很熟,顺着刚才的话说:“齐老师也觉得嫌犯可能不止一个?”
“如果杀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那很可能会是一个家庭或是类似于邪/教团伙,这个团伙里有人不喜欢面对受害者,选择了勒死的方式,有人比较暴躁,用斧子把人的脸砍烂了,有人比较直接上去就拿刀捅死,还有人比较变态,把人放到蒸笼里蒸死了。”
老锁皱眉:“这么多人,这么说目标变大,更好找了啊。”
兰静秋道:“齐老师只是假设一下,我觉得不一定有这么多人,也许是在某种情景下,嫌疑人变换了杀人的方式。”
齐老师:“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在路上自然是刀捅比较简单,既然跑到饭馆里去杀人了,门一关,肯定有充足的时间来慢慢准备,也许嫌犯看见蒸笼正在工作,或是在清洗,就顺手用上了。”
老锁向来对专家不感冒,皱眉道:“那说来说去,还是不能确定嫌犯只有一人,还是两人还是多人啊。”
齐老师含笑看他一眼,安抚道:“不要急,抽丝剥茧,总能找到些线索的。”
兰静秋道:“咱们先不说嫌疑人的数量,这七起杀戮不管是为了祭神还是其他事情,对嫌疑人肯定有好处,普通人最多给神上个贡品,祈求平安,需要用杀人来祭奠的,所求一定是大事。”
洛生海点头道:“没错,应该是生死大事!”
老锁:“生死大事?难道他是靠杀人来续命的?我听说过有人迷信吃哪儿补哪儿,于是杀了人吃心脏来治自己的心脏病,旧社会死刑犯会被被侩子手卖掉器官甚至血,那些买的人就是相信这些东西能治病。”
李主任道:“我们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可除了那个脸被砍烂的,所有的尸体都没被毁损,蒸熟的这位受害者甚至没见血!”
兰静秋突然道:“被砍烂脸的受害人长得很漂亮,二十一岁的女性。”
她指着受害人的照片,那是张一寸的黑白证件照,虽然是复印过的有点模糊,但不难看出这女孩眉眼很美,脸型也不错,在几个女性受害人中算得上是最漂亮的。
老锁皱眉:“你想说什么?嫌犯是女的嫉妒受害人长得比她漂亮?咱们侧写时不是已经确定是男性了吗?”
“是啊,不过现在我发现也许不只有一个嫌疑人,偶尔的嫉妒心理谁都会有,有时候看别人比自己能干,看别人比自己漂亮,甚至看别人比自己运气好。但女嫌疑人目的是杀人的话会因为受害者比自己长得漂亮就嫉妒吗?”
李主任做为心理专家对这种问题很感兴趣,他认真看着兰静秋:“你觉得不会吗?”
“不会,起码不会嫉妒到去狂砍头脸!但如果是女嫌疑人的伴侣对漂亮女孩产生兴趣,那这个可能性就提高了!”
李主任笑道:“你不会以为又跟你们那儿的案子一样是雌雄双煞吧?”
兰静秋摊摊手:“我只是猜测啊,二七案跟凤安的案子差别大了,凤安的案子男犯罪嫌疑人行凶时,女犯罪嫌疑人是躲一边看着的,她等男嫌疑人被抓后才开始杀人。但这案子我觉得可能是个家庭,或者是一男一女。”
齐老师鼓励地看着她:“然后呢?你觉得他们所祈求的会是什么?”
兰静秋还真想到了一种可能,道:“我怀疑他们中有人身患重病,或是孩子身患重病,需要采生祭神来保佑重病之人。”
老锁骂了一声:“不会吧,别人家遇到这种事最多是冲个喜,就算是孩子也可以先订个婚,买个童养媳,他们居然杀人来祭神?”
“也可能不是祭神,是自以为得到了某种偏方或邪/典,古代就有不少续命之术,比如诸葛亮的七星续命灯,传说中的种生基。”
李主任皱眉:“种生基是什么?”
洛生海道:“我以前听说过,种生基本意是将人假意活埋,骗过执法仙官,避开劫难,后来有人借此法把活人埋葬在风水宝地,用来延寿增福。本来是该假意埋葬自己,但后来又发展成埋葬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用来给自己续命或增福!”
他叹口气,“简单说这就是生葬,大部分生葬只是弄个衣冠冢,但有些残忍的可能真会把人埋在风水宝地,民间类似的邪术不少,没准会有走投无路的人开始走邪路,如果他们相信必须在二月初七这天杀一个人,才能再活一年,那可能就会每年二月初七出来杀人了,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没关系。”
老锁:“这样倒是说得通。那会不会是在病人生日这天杀人,续命嘛,到生日就续一年,然后就会多活一年?”
齐老师说:“你们这个思路可以,我们一开始就想查一下省城登记在册,二月初七生日的所有人,但人口太多,这是个繁琐的工作,再说二月初七是阴历,现在的孩子在医院办出生证明时肯定写阳历,但以前出生登记还没有统一的标准,有的是阴历有的是阳历,这又增加了困难度。”
兰静秋道:“那重病之人呢?这方面可以查吧,在医院查一查每年二三月份病会加重的病人,还有七八年前医生说没治了,或者诊断得了绝症现在还活着的人。而且我觉得不应该局限在省城,嫌疑人可能是外地的,来省城杀了人就走了,他们杀人时不是凌晨就是晚上,一时半会没人发现,更有利于他们离开省城。”
齐老师赞许地道:“分析得不错,我们也已经开始在查了!”
兰静秋有点泄气,这怎么跟耍着人玩一样,还是说要考核他们,分析半天,人家来一句‘我们知道了,我们在查了!’
她都懒得再说话了,只自己默默捋清各种烦杂的线索,还分析啥啊,一会儿他们凤安三人组一块出去再说吧。
齐老师还夸她呢:“小姑娘虽然不是刑警,但心思活,懂得也多,很适合干刑警。”
兰静秋呵呵两声:“我现在只想赶紧找到二七案的凶手,然后赶紧回家,感觉你们省城地方太大,规矩大多,让人不适。”
齐老师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解释道:“让你们从头分析,没准会找出更多的线索,也会发现我们没发现的漏洞,这不是在逗你们,是真的信任你们。你这不就已经帮我们剔除了第四起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