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东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从李雪彤告诉他李天天是他儿子时才开始崩溃的,这时听到李天天可能不是他的儿子,不由再次崩溃,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 那他这些年遭受的这些苦难又算什么?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崽子又算什么!
兰静秋拿出纸笔:“现在我先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判断一下你的认知!”
郭东目眦欲裂:“我就是郭东, 我承认我就是郭东行了吧, 马上把检验报告给我,快一点!”
“什么检验报告?”兰静秋狐疑地问。
“刚才你们说的DNA,说可以鉴定是不是亲生孩子!”
兰静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们刚才不是在说李天天跟我不是亲生的吗?怎么就没关系了?”
“我们提李天天了吗?”兰静秋皱眉,“我们在说别的案子,所以你是一直在装喽, 装成人格分裂, 永远是孩童人格, 就没法受审?开什么玩笑,只要验明正身该怎么判怎么判。”
郭东先是迷茫地看着她, 等弄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不由愤怒起来:“你又在耍我?没有检测?你们在说别的事?怎么可能!”
“我们提到你跟李天天的名字了吗?这么紧张, 怎么?你其实很盼着李天天不是你儿子对吗?”
郭东咬牙看她,恨不得扑上来咬两口,“你在耍我, 一直在耍我!兰静秋,算你狠!”
兰静秋无语地摊摊手:“我哪里狠了?哪如你啊, 居然能想出装孩子, 还装得这么像。”
郭东逃亡途中, 确实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可摔下火车时,他吓破了胆,死亡真的太可怕了,他还是想偷生。
于是郭东才想了这么一个对策,他知道自己可能抗不过警察的审讯技巧,越多说他的罪越重,不如直接换个人好了,没准还能逃脱死刑。
哪想到兰静秋突然给他致命一击,他装不下去了,哀求道:“帮我去做这个鉴定好不好!可以做的对不对?你们不是说都上报纸了吗?你们不是已经拿走我的头发了吗?帮我做吧,我想知道,也许他跟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兰静秋却问:“拿你的头发只是存档,没别的意思,不过你有需要我可以往上汇报,现在先来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我都告诉你,请一定帮我申请,和我做这个鉴定!”
兰静秋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跳窗的?”
郭东叹口气:“我不想被遣送回原籍,你们又不肯帮我,等你跟那个男警察出去后,剩下的两人一个躺下睡了,另一个的手在玻璃上擦着水气,我看着窗外,突然就想跑了!我想打开窗户,那个警察不让,还骂我大冬天的开什么窗,我等他低头用纸擦手时,就用头撞窗户,他开始还笑我,可我真的撞开了,半个身子一下子就冲了出去,他先拉住了我的腿,又手滑松了次手,还好拉住了我的脚,然后我头撞到火车上就晕了过去。”
兰静秋听得仔细,但好像也没什么漏洞,难不成这真的只是东子跟小刘疏忽大意?
“你是怎么把小和尚埋到地基下边的?”
郭东居然真的老实起来,不只说了杀小和尚的事,还说了怎么杀的那两个刑警。
“他们找到我了,还把我铐了起来,准备天亮就带我回里桐市。我师兄本来很配合他们,但他已经跟我处出了情谊,他给我送饭时,我跟他说我是被冤枉的,请他把两人灌醉,然后放我走,他答应了,还亲自去山下买了酒,那两个警察还说他是酒肉和尚,还说他们在执行任务不肯喝。我师兄说以为他们会庆功才买的酒,又夸他们为民除害,说他们太辛苦了,反正聊着聊着,就喝起来了。我师兄等他们喝醉了就来帮我打开手铐让我走。”
“你怕刑警再追来就杀了他们?怕你师兄会泄露你的行踪也杀了他?郭东你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
郭东惨笑:“不是的,我跑了,跑到半山腰,又担心他们会抓我师兄,就跑回去想叫他一起走,结果我师兄心有愧疚又回去喝闷酒,也喝多了。我赶回寺里,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两个警察,就想着结果了他们,找地方埋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凤安寺,于是我就找了木棍来想打死他们,结果我师兄被声音惊醒扑过来要替那两个警察挡着,被我不小心一棍子打死了!”
“郭东,你还在撒谎,你师兄头骨被重击了好几下,应该是用斧头砸的,怎么就成了一不小心了?还一棍子打死?”
郭东再次恍惚起来:“也许我记错了!现在那些还重要吗?我确实杀了他们三个,还封进了佛肚里,我认罪!”
他说着抬头看着兰静秋,哀求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跟我谈条件,我也不怕你们再诈我,你们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但请你一定帮我检验一下行吗?我求求你,一定检验一下,也许彤彤在骗我!”
兰静秋十分不解:“我就奇了怪了,你在你的故事里不停弱化自己的罪恶,怎么就躲不开李天天呢?你清楚的知道李天天出现是幻觉,但还是受他影响!你明明知道他就是你儿子,可看见一点希望也要证明他不是你儿子。怎么了?只要李天天不是你儿子,你害死他就不用担责了?怂恿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危险的事可以定性为教唆自杀!何况你又不只杀了他一个!”
郭东逐渐狂躁起来:“你根本就不懂,我本来可以有正常的人生,我已经走出来了,我都开始相亲准备结婚了,如果彤彤不跟我说那些话,我现在可能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可她跑来告诉我那孩子是我儿子,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她说我就信吗?”
郭东懊恼地拍着脑门:“我当时确实信了,因为只有这样,我爸妈的行为看起来才合理,可现在你给了我希望,可以验DNA的对不对?我的头发我的吐沫,哪怕把我的血全都拿去也没关系,麻烦你去验一下,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兰静秋叹口气:“现在检测还有意义吗?你身上背负了十三条人命了,就算他真不是你儿子,又怎样呢,你就能摆脱你幻想中的那个孩子了?他就不是你害死的了?”
“你不懂,我想要真相,我必须得知道真相!哪怕不能重来,我也得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儿子!”郭东疯了一样吼着。
兰静秋没再理他,直接走人了。
出去后,赵副局无声地朝她鼓起了掌,“你可真够了解他的,我还怕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事,会一直装下去,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
曹所长说:“本来是咱们要一个真相,现在成了他想要个真相,也真是好笑。不过这个DNA检测真这么神吗?”
洛生海说:“我确实在报纸上见过,虽说公安部批准使用了,但还没有推广开。”
兰静秋道:“就算推广开了,也不用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吧,李雪彤没必要撒谎,而且郭东爸妈不想要孩子,却一直在照看孩子,还很纵容,我猜这个李天天跟郭东小时候一定有相似之处。咱们在门外说的话没提名道姓,没有骗他,是他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在赵副局眼里这案子没了疑点,这边的手续办完,就准备把郭东押送回去。
临走时他跟兰静秋说:“我不太想把他们喝酒的事写进报告里。”
兰静秋皱眉:“我知道您怕影响他们的声誉,他们都是好警察,可警察也是人,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您不觉得用这件事来警醒下其他警察,才是最佳选择吗?提醒他们抓到罪犯也不能得意忘形,再累再苦也不要碰到点糖衣炮弹就放松警惕,这是那两位用生命给我们换取来的经验教训,真的不应该被您埋没。”
赵副局沉吟片刻,笑了起来,冲兰静秋说:“是我太自私了,你说得没错,我想他们两个要是在天有灵也会同意你的看法,让大家谨记住他们血的教训!”
临走时赵副局还冲兰静秋竖起大拇指:“懂得变通却又坚持原则,静秋同志,你是个好警察!”
兰静秋愣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是好警察,还夸她坚持原则?真的是在夸她吗?兰静秋比得到写有‘神探’的锦旗还要欣喜,所以她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合格的警察了吗?
赵副局带着人把郭东押解走,谁也没想到郭东又有了新的执念。
他不装孩子了,也不说能看到孩子了,只不停哀求要做DNA鉴定,可哪会有人理会他这种无理要求,他跟李天天有没有血缘关系在案子中根本无关紧要。
再说李天天死时才五岁,当地习俗七岁以下不用棺木也不立墓碑,就是直接埋的,这都好几年了,找起来不好找,还得从尸骨上取DNA,本来这项技术小地方都不能做,谁会为了他去打报告查DNA。
兰静秋判断他之前的幻觉是心魔作祟,装孩子是想逃脱死刑,现在嘛,郭东真有点像疯子了,见谁都说:“去验啊,他没准不是我儿子!”
“我跟我爸妈都被彤彤给骗了,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除了我,不知道交往着多少人呢,怎么就确定那孩子是我的?你们去查啊,你们是人民警察,必须为人民服务,帮我去查啊!”
“求你们了,帮我去查吧,我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必须得知道!”
兰静秋当初设计大家在门外演一出戏,只是想激的他不再装孩子,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在电话里听着赵副局描述着郭东现在的样子,她不由笑了起来,哪怕是执行死刑时郭东也会纠结着这个问题吧,这对恶人来说还真是最好的折磨。
曹所长见她放下电话就说:“这案子在咱们这边就算结了,那边有什么需要都由你来负责,不过呢,先得给你跟小刘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辛苦了!”
当时谁都以为郭东再次逃之夭夭,哪想到兰静秋居然真能把人找出来,曹所长自然高兴,虽说是跟刑警队联办的,但兰静秋出力不小,是主要功臣嘛,所以他很大方地给她放了两天假。
哪想到兰静秋不想休息,“曹所长,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没找到,要不是这通电话通风报信,曹家夫妇两个就不会死!这通电话到底是从哪儿打出去的,总得查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