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局面对兰静秋的惊讶, 也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对现在的他更了解,我们当初查案时就有很多疏忽,六年过去了, 郭东肯定更狡猾, 听你们所长说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了,也就更难抓了, 我怕等我们走了, 你们又忙你们的案子,所以想郑重地拜托你们,帮我们把郭东绳之以法。”
兰静秋点点头:“放心吧,别说他杀的是警察,就算不是,我们也会把这案子当成重大案件来侦破。”
曹所长冲她使个眼色, 让她别把话说那么满, 凤安城都已经翻了个遍, 一点踪迹都没有,车站的工作人员对郭东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还怎么找?
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全国性通缉令, 悬赏!但六年前的案子, 当年早就已经发过通缉令了,这时候再去申请全国发放不太可能。
兰静秋叹口气:“他再精明也总会留下痕迹,可能我们找的还不够细致, 或者疏忽了哪一方面。”
赵副局还得处理尸骨的事,两位牺牲刑警的家人正赶过来, 那个和尚却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到凤安寺的, 那里曾经荒废过一段时间, 附近的村民都只对郭东有印象, 却说不清以前的和尚从哪来,连来处都不可查,亲人更找不到了。
兰静秋干脆提议把尸骨给寺里,让他们安顿,这些事就不需要她忙了,她又把郭东的生平翻看一遍,觉得赵副局的推断不一定准确。
“暴起杀七人,其中包括两个三岁的孩子,一定是深仇大恨,他父母的死是因病因残,李家那个五岁的大儿子是不是他儿子还不一定,就算是他儿子,也是意外死的,小孩子从房上摔下来脑袋正好碰到石头,这谁能预料到,五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就算他怨怪李家,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恨意吧。他当时才二十初头,家里有房子,还安排了工作,虽然是图书馆打杂,但工资待遇不会太差,以后他可以结婚生子啊,根本没到绝望的时候!”
洛生海也觉得可疑,“只能找到他才能得到真相,也可能当时他是喝醉了,平时积累的怨气突然爆发出来。”
兰静秋突然想到那个死了的和尚:“那和尚也不一定是真和尚,居然喝酒,还喝醉了?什么情况下两个在抓人的刑警会跟一个和尚一起喝酒呢?”
“我们得到的只是尸骨,法医只是判断三人没有中毒,并不确定他们是喝醉了。”
“可要不是喝醉了,被人重击后脑不反抗?难不成都是熟睡中下的手?”
兰静秋觉得疑点太多了,她不能坐等着线索自己找上门,老陶听说还有个地方可能有闲置房,两人决定一起过去看看。
凤安城不算大,人口也不密集,除了那些单位的家属楼还有厂子员工家属住的筒子楼,大部分原住民都有自家的院子。
每天正常上班上学的人们可能觉得盛世太平,岁月静好,并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各种龌龊。
兰静秋他们找人的同时顺便抓赌抓嫖抓贼,比严打的时候还忙乱,老陶说的是棉纺厂废弃的仓库,有一部分改成了住宅,五十年代盖的房子,土土的二层楼,看着就很有年代感。
他们走近后,兰静秋愣住了,二楼一家的窗户口趴着一个男的,大冬天的只穿着裤衩趴在那儿,肉眼可见的在瑟瑟发抖,老陶气笑了,“这什么玩意啊,偷人被人家逮住了吧!”
兰静秋也觉得好笑,两人怕惊动他,再摔下来,都没吭声,等这男的回头时,她才看到这人居然是李奎!
兰静秋有一瞬间的无语还感觉到丢脸,她以前居然觉得可以把李奎收为线人,现在看着壁虎一样趴在墙上的人,她简直想一脚把他踢飞,太丢人现眼了!
老陶跟兰静秋没说话,一个骑车过来的中年男子却没忍住,故意说:“哪儿怎么趴着个人?干吗的?小偷吧,警察同志,快抓小偷!”
李奎回头是想往下跳,二楼而已,使个巧劲又不会受伤,结果回头一看,两个警察,还有一个是他的老熟人,看着兰静秋那澄澈戏谑的眼神,他瞬间想遮住自己,一只手已经离开墙了,再听见这人一喊,哪里还贴得住,哎呦一声摔了下来。
兰静秋吓了一跳,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到底不算是恶人,可别大头朝下摔死了。
她冲过去在李奎落地前踹了一脚,卸去了大部分冲力,李奎滚在地上,哀嚎着:“兰同志,我摔不死也得被你踹死啊!”
“不用谢,摔下来都不会调整姿势,蠢死你算了,想死也别给人家户主惹事!”
李奎被踹得腰疼,他扶着腰爬起来,嘴里还为自己解释:“这么短的距离,我怎么调整啊,又不是神仙。”
这时那扇窗户被人推开,一个络腮胡子从里边露出头来,看着他骂道:“我就说有人,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着又冲兰静秋他们喊:“警察同志,帮我摁住他,我马上下去。”
李奎立马窜了,只穿着个裤衩冻的手脚冰凉,居然还挺灵活,跟个猴一样窜得老快了。
兰静秋跟老陶面面相觑,这要不要追啊,李奎那样肯定是做了不道德的事,但也不违法,追到了让络腮胡子打一顿吗?
络腮胡子冲下来,见人不见了,就急了:“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不帮我把人摁住,他通奸,跟我媳妇搞破鞋,麻烦你们把人抓起来。”
路过的人开始围观了,络腮胡子一看就脾气暴躁,冲那些人甩着手:“有你们什么事啊,赶紧散了吧!”
他说着又请兰静秋他们帮他去抓李奎,“他不只欺负我媳妇,还是小偷,偷了我家东西。”
刚才张嘴把李奎吓下来的那位就说:“那家伙穿着个三角裤衩跑了,偷你什么了?”
另一个男的说:“偷心了吧!”
“对,肯定是偷了他媳妇的心了,哈哈哈哈!”
络腮胡子暴怒,攥着拳头就想打人,被老陶拦住,兰静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这种事老陶有经验。老陶果然劝了起来,“去你家帮你们调解调解,也许是误会。”
“不可能是误会,误会他能光着屁股跑了吗?”
老陶小声说:“这么多人,你媳妇丢人,你就不丢人吗?”
络腮胡子火气才下去点,三人一起去了他家,他媳妇长得还真挺好看的,皮肤也好,一笑两个酒窝,而且表面看着不太像那种人,难道有隐情?
哪知道这位俏媳妇见警察来了,立马就伸手:“对,我通奸了,把我带走吧,我不想跟他过了。”
络腮胡子立马冲过来抱住她:“媳妇,没了你,我可活不成,我知道你就是想气我对不对?要不然不会找人叫我回来,我保证我再不去李寡妇家了!我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
俏媳妇捂着脸哭了起来,兰静秋跟老陶对视一眼,都想笑,又有点生气,这两口子可真会玩啊。
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老陶开始劝,没一会儿就开始让络腮胡子思考跟妻子之间的问题。
什么领了结婚证就要忠诚,婚姻也是需要维护的,不能只忙工作,更不能搞婚外情,这是不道德的。
还有别管多大的女人都需要哄!千万不能动粗。
兰静秋听得不耐烦了,这两人根本不需要劝,估计是把这事当情/趣了。
她打断老陶的话:“据统计凶杀案中百分之八十都是情杀,在这百分之八十里又有百分之六十是婚外情引起的情杀,你们两位都搞婚外情,风险率更得叠加。做为警察,我们必须对你们提出严重警告,为了自身生命安全,请守法守德,不想过了就离婚,想过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别整天你爱我了,我不爱你了,你找人了,我也得找一个,这不叫情/趣,这是在危险边缘试探,一不小心就踩雷,炸个粉身碎骨。”
那两口子都被她吓住,不就男女之间那点事,咋就粉身碎骨了?
兰静秋拉了老陶就走。
等下了楼老陶问:“你是吓唬他们,还是说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现在搞婚外情的不多吧。”
兰静秋是上辈子看的资料,大概比例确实如此,这时只好含糊道:“差不多吧,也不算吓唬他们,再闹下去,难保会出事。”
老陶记下了这户,决定巡逻的时候过来转转,可别真酿成凶杀案。
兰静秋却说要回家吃饭,跟他分开了,老陶还说:“那个副局还没走呢,今天那两位烈士的家属要来,你不回去看看。”
“不了,我先回家一趟。”
其实兰静秋没回家,直接去了李奎的车行,也就是原来录像厅的位置。车行早就装修好开业了,还雇了两个人,兰静秋都已经收到了年底分红,还不少,但自从装修好了,她还没来过,她不想跟李奎这种小混子走得太近,免得再沾染油滑之气。
今天过来一看,还算不错,蓝底红字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李奎车行。
门面跟几十年后不能比,但在现在非常显眼,也很气派。
门口放着一个待修的自行车,还有一个半新的三轮,里边才是崭新的要售卖的自行车跟三轮,三轮有脚蹬的还有烧油的,最显眼的地方放着辆摩托。
别看地方小,对于现在的凤安城来说足够了,店里正有一对年轻男女在看自行车,看起来像是未婚夫妻,一个胖胖的男店员正在招呼他们。
兰静秋还没等问呢,李奎就从里边迎出来了,“兰同志,我就知道你要来,今儿可太丢脸了!你说怎么就让你碰上了。”
兰静秋发现李奎脸皮是真厚,嘴上说着丢脸,脸上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干脆把刚才在络腮胡子家说的概率说给他听,李奎很委屈,“不是你说不能祸害小姑娘嘛,正好碰上一个长得特别俊的少妇,还勾搭我,我就没忍住,哪知道人家可能是逗我玩的,我脱了衣服,等半天她也不到里屋来,还把她丈夫给等来了,我真没见过这场面,差点吓尿!”
兰静秋听得哈哈大笑。
李奎尴尬道:“我知道确实特别好笑,但真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就想着解解闷嘛……”
兰静秋听不下去了,干脆把那家的情况跟他说了,李奎气坏了,“我就说不对劲,居然拿我吓唬她丈夫?”
兰静秋道:“我刚才说的概率不是在吓唬你,如果她丈夫是个冲动易怒的人,恰好手边有刀子,你猜他会不会捅你?又或者他发现了窗户边的你,一把将你推下来,正好大头朝下,摔死了,你说你冤不冤?大概不冤吧,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我可不想死!”李奎真吓得不轻,“兰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不再犯了,一定循规蹈矩。”
兰静秋并不在乎他是否循规蹈矩,不犯法就行了,警察也不是班主任,管不了那么多。
“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可疑的事。”
兰静秋看着店面,一天能卖出去一辆自行车估计就算赚了,暂时成不了消息点,但她还是想试试。
果然李奎摇摇头:“有什么可疑的啊?一天见了八拔警察算不算?兰同志,你们是扩招了吗?怎么那么多人在巡逻?出什么大事了?”
兰静秋不会跟他说案子的事,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有点失望,果然这小弟不行啊,帮着赚点钱还行,正事指望不上。
她摆手要走,李奎又跟出来:“对了,有件事有点可疑,不过不是咱们凤安城的事,也跟人贩子没关系,要不要跟你说。”
“说吧。”兰静秋走回来,李奎又不急了,给她泡了茶,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苹果,在袖子上蹭蹭递了过来,兰静秋嘴角抽了抽,接过来放桌上了。
李奎赶紧说:“我去找刀子给你削吧。”
“不用,赶紧说你的事,不是凤安城的事你为什么会觉得可疑?是清水县的吗?”
李奎又摆手,“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可不可疑,反正就只有这件事值得跟你说说。”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快说!”
李奎赶紧道:“你还记得那个瞎眼老婆婆吗?”
兰静秋皱眉,两个人都认识的瞎眼老婆婆?
“你是说儿子没能娶到意中人,离家出走被周宝贵杀了,她眼神哭瞎的那个老人家?”
“对,就是她,我不是出钱给做了法事吗?当时觉得她挺可怜的,后来我一直给她寄钱,不多,一个月五块钱。”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小混子还会做善事。
李奎道:“前天,她给我打电话说不用再给她寄钱了,她认了个干儿子,要搬家了。”
兰静秋心中一凛:“干儿子?什么时候认的?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