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医生一边把着脉一边观察着兰静秋的面色, 然后表情一言难尽,这就是个姑娘,上哪怀孕去?还说什么怀不上怕婆家让离婚, 满嘴瞎话, 这是有人想来砸场子吧!
他刚要开口把人赶走,就见病人袖子里露出个绿色的硬皮小本的边, 然后小本子一点点露出来, 上边赫然两个大字‘公安’。
侯医生心里一跳,改口说:“是有点问题,我给你开点药,有别的问题晚点再来。”
兰静秋松了口气,这位侯医生还不错,反应很快, 于是她说:“医生, 我这问题是不是不小啊, 是不是吃药也不容易好啊?”
侯医生愣了下,配合着叹了口气:“难说, 反正挺不好治的。”他也不知道兰静秋想让他怎么给她诊断, 只含糊地说不好治。
兰静秋一脸懊丧地拿着人家给开的药方出来, 那个齐留海亲热地拉着她问:“怎么样啊?”
她什么也没说,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甩开齐留海的手走了, 也没去拿药,还只付了诊金。齐留海没有生气, 反而好像看到猎物一样兴奋起来。
兰静秋特意骑得很慢, 还在街边发了会呆, 但齐留海并没有追上来, 看来她很谨慎,不会轻易出手,自己还得再来一次,就算不为齐留海,晚上也得来跟侯医生解释一下,人家也算是帮了她忙了。
兰静秋正想去跟老陶汇合,就听见前边巷子里一声枪响,还伴随着男人的惊叫声。
这个年代确实有点乱,但凤安城这种小地方也不至于街头枪战的程度啊,发生什么事?她急忙蹬车赶过去。
巷子里一个男人勒着另一个的肩膀,明晃晃的杀猪刀就在被劫持的那人脖子上来回晃着,碰到就是一道血痕,可想而知要是这刀割上去有多快了。
绑匪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没杀人,你们冤枉我,我没杀人,我是经常打她,也经常骂她,可我没杀她,她是我老婆,娶个老婆有多难你们知道吗?我怎么可能会杀她!”
在他对面,洛生海跟付建国正持枪跟他对峙着,兰静秋一看就激动起来,看吧,刑警的生活就是比民警精彩刺激!
付建国见后边来了个骑车的妇女,赶紧喊:“赶紧往回走,眼瞎啊!”
洛生海却眯了眯眼,这女的怎么这么眼熟?付建国的喊声让绑匪注意到了身后的人,可他不敢回头,侧着身子想看,又怕那边的警察冲上来。
兰静秋干脆装着吓傻了的样子,直接把车子给扔了:“救命啊救命啊!”
被绑架的男人趁机挣扎起来,绑匪一看,后边有自行车,还有个女人,女人更弱更容易控制,他立马扔下那个男人,冲着兰静秋跑来。
又换了个屋顶的东子正要趁机开枪,就见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冲上去,动作利索的下了绑匪的刀,然后一下腰把人摔在了地上。
别说东子了,就是被劫持的那男人都吓傻了,本该跑的,脚却动不了地方,洛生海冲上来把人铐住,皱眉看兰静秋:“怎么回事?你们还有需要化妆侦查的任务?”
兰静秋愣了下:“你认出我来了?”
“化成灰都认识!”洛生海没好气地说,就她那身形那跃跃欲试的眼神还有利落的动作,像普通人吗?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兰静秋摊摊手:“办案子嘛,就得多种手段,你们这是什么案子?这人杀了他媳妇,绑架的是谁?”
付建国晚过来一步,正安慰差点被割喉的那位,这时说:“他小舅子。”
说完他上下打量着兰静秋,“还挺有本事啊,不细看真看不出来。”
这时东子也从墙上跳下来了,兰静秋愣了下:“不会吧,拿□□狙击?刚才那一枪不会是你开的吧。”
东子尴尬道:“我那是吓唬他呢,得让他慌了神,以为被包围了。为的是方便洛队抓捕。”
兰静秋嘴角挑了挑,用眼神表达着我不信,东子还要解释,就听绑匪哀嚎起来:“小亮,我真没杀你姐,你姐怀着娃呢,我再狠也不可能杀我自己娃啊。”
那个叫小亮的恶狠狠地瞪着她:“你骂我姐骚货,说不知道她肚里娃是哪个的,肯定是你怀疑她偷人给你戴绿帽就把她杀了,我姐老实本份,你爸妈又天天盯着呢,她上哪儿偷人去,不是你的是畜生的啊?你个混蛋,一定是你把我姐杀了!”
“我就是怕她偷人先骂两句,我就是嘴脏没真以为她偷人,我怎么可能杀她,真没有!冤枉啊,警察同志。”
付建国没好气地说:“没杀人你跑什么?还劫持你小舅子!”
“肯定是他举报的我,想栽赃陷害,我进去过,要再被你们抓进去肯定出不来了,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得明察秋毫啊!”
洛生海将手铐收紧,怒道:“闭嘴,真冤枉假冤枉我们自会查明白。”
他见兰静秋看得饶有兴致,就说:“兰静秋,你一个民警需要化妆打扮吗?办不了的案子往上递,记好你的职责,别总想着办大案。”
兰静秋愣了下,不悦道:“我就算有哪里不对,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我可没管你,只是提醒你,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洛生海说得很无奈,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听他爸说兰静秋容易走邪路后,就总惦记着,恨不能找机会把她调到刑警队来看着。
“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的人!”兰静秋说着斜了东子一眼,“跑房顶上开枪,呵,刑警队也就这样啊。”
东子气炸了,他说你,你怼他啊,冲我来干吗?
“这是正常战术操作,你懂什么!”
老陶也听见枪响了,找过来一看兰静秋在跟刑警队的吵架,他也不问是非曲直,直接过来助阵,“枪声会惊吓到群众,真以为你们一个个都配枪就了不起了?就敢乱用?”
东子还想辩解,被洛生海瞪了眼,才不吭声了。等他们带人走了,老陶才问兰静秋是怎么回事,兰静秋说了个大概,又皱眉道:“杀的是孕妇,西城区那边失踪的是一男一女,女的也是孕妇,你说这两起案子有没有联系呢。”
老陶一个人出来,把兰静秋扔在诊所就挺担心的,这时不免又有点缩了:“静秋啊,咱好好查拐卖儿童的吧,凶杀案有刑警队呢,知道为什么分工明确吗?他们有枪啊,咱们要是遇到亡命之徒怎么办?”
兰静秋没反驳,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两起案子肯定有关联,可一个西城区在查,一个刑警队在查,她从哪入手呢?
结果啥也不用想了,两人一回派出所就被曹所长叫去好一顿批。
“胆子也太大了,穿着便衣去办案?谁给你们的权力?”
还好兰静秋先去的老陶家,换了衣服洗了脸,要是让曹所长知道她还化妆的跟换了个人一样肯定更得骂了。
兰静秋有点不服气:“查案子嘛,肯定怎么方便怎么来,好多事我们一身警服去问,人家都不肯说。”
“不知道什么叫分工协作吗?咱们便衣队干嘛吃的?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胡来!兰静秋,你给我说说,你们片区你一天巡逻了几次啊?满城乱跑!”
兰静秋听得脑壳疼,更羡慕洛生海了,想穿便衣就穿便衣,想穿警服就穿警服,想开侉子开侉子,想骑自行车就骑自行车,想去哪儿查案就去哪儿查案,自由度可太高了,最关键的是人家人手一把枪!
她叹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
曹所长看着她,气不打一出来,这一看就是不服气,他转头说老陶:“我让你带她,不是让她带你!你也是个老同志了,怎么就跟着她胡闹开了?”
老陶被曹所长骂醒,也有点诧异,他怎么就被兰静秋带偏了!
民警着装规定很严格,不能穿着警服去走亲戚逛街,当然也不能穿着便衣去工作。可兰静秋跟他说,他们这样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时,他觉得人家说得很对,他也是想着认认真真的办回案子,甚至还把人带回家乔装改扮,这下完了吧,肯定挨处分。
老陶其实想跟曹所长说兰静秋身上有一种感染力,让人想跟着她去冲锋陷阵除暴安良!可还是忍住了,这话太孩子气,说出来曹所长肯定骂得更凶。
“是我没带好静秋,都是我的错……”
兰静秋赶紧说:“不关老陶的事,是我出的主意,也是我逼他便装的,曹所长,您处罚我就行了。我这次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一定改!”
曹所长看看这两人,“呵,你们两个还都挺仗义。行,静秋啊,你又关注儿童被拐,又跑去不孕不育诊所,看来很关心孩子们。现在很多扔孩子的卖孩子的,大部分还是重男轻女造成的,这样吧,你协助计生部门去宣传计划生育政策。”
“啥?”真成片警了?兰静秋想起洛生海举枪的英姿,哀叹一声,“曹所长,不行啊,我真不合适,我家六个姑娘,你说我去宣传计生,不合适吧。”
曹所长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好是个反面教材!”
老陶倒是应得很利索,他本来就没那么激进,而且他也发现自己再跟兰静秋搭档下去,真会被她带偏了。一切按规定来出了事不是他的责任,踏踏实实的真挺好,平平安安到退休才是胜利,真没必要跟兰静秋一样好勇争功。
等老陶走了,兰静秋又试图跟曹所长讲道理:“曹所长,你知道我家的,不只六个闺女,我七妹还被送人了,我妈现在又怀了,我是真不合适。你说我当反面教材,可大家都觉得派出所的工作是好工作,人家一看她家六个娃,哪个也没养瞎了啊,干嘛要少生!这不利于宣传国策!”
曹所长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他瞪大眼睛:“你妈又怀了?你爸够牛的啊!”
说完他又尴尬起来,主要太惊讶了,脱口而出,跟小辈说这些真不合适,他不等兰静秋再说什么,绷起脸说:“服从领导安排!这也是咱们派出所的日常工作,你不做,他不做,谁来做?”
兰静秋拿着那个厚厚的文件夹回到办公室,心情不怎么美妙,她想知道西城区扔下孩子失踪的两口子是不是遇害了,想知道洛生海他们抓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凶手,还想知道这两件案子有没关系。
还有那个齐留海,她肯定有问题,说不查就不查了?白化妆了?白跑去陪那些人聊天了?
兰静秋看着手上的计划生育宣传文件,叹口气,看来还是立的功不够大,级别还不够高,还需努力啊!去不了刑警队,哪怕去便衣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