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了, 兰静秋有点饿,跑到食堂看在做什么饭,结果又是面条, 这次高级点, 鸡蛋炸酱卤子。
兰静秋却看的一点食欲都没有,她没什么口腹之欲, 但天天这种伙食也受不了。
她发现在安心工作前得先解决两件事, 一是吃二是住,当然了吃可以凑合,可总住在办公室,别人肯定要问,尤其是曹所长这种家长式领导,没准会跑去家里问怎么回事。
听说公安家属院那边正盖楼呢, 可等到能分房估计也得一两年以后, 而且分房肯定得排资历,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
出去租房吧,工资还得十几天后才发, 难不成去找李奎借钱?那估计他得笑死。
刚想到李奎, 小刘就跑来说:“静秋, 商业街一家录像厅着火了,不会就是你去的那家吧。”
兰静秋愣了下,不会这么巧吧, 难不成里边还有别的秘密,李奎怕自己再去查干脆一把火烧了?
她赶紧骑上自行车要赶过去看看, 小刘也想跟着去, 却被曹所长叫住, 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家属从外地赶过来了, 还得小刘来接待。
老陶刚从外边转街回来,见兰静秋骑车往外走,赶紧跟上,路上还问呢:“干吗去?”
“火灾,我过去看看。”
等到了一看,火已经灭了,整套房子只最里边一间没烧起来,可能因为这间关着门呢,门下边烧焦了,上边熏黄了,猛地一看居然有种诡异地美感。
消防已经要收队了,见警察来了就跟兰静秋说:“火是从客厅里烧起来的,那屋里放着不少录像带,全完了,老板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扔的烟头。”
兰静秋第一反应是这些录像带有问题,李奎才放了一把火烧了。她让老陶跟消防的人交涉,自己往里走想进去看看,结果看到地上坐着个黑乎乎的人,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李奎。
李奎身上都是黑灰,脸上的伤倒是不明显了,只见他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抱着抢救出来的一些录像带流眼泪,他这人被踩一下就大喊大叫,现在这样吧,好像真是看见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悲从心起。
兰静秋心说这装得还挺像嘛,他这录像厅开了一年多了,本早赚回来了,又有高利贷的收入,烧了录像带而已,房子重新粉刷一下就能用,至于跟天塌了一样吗?
“你说是你自己放的火?”
李奎本来是无声地流泪,看见兰静秋居然嘴一撇,好像孩子受了委屈,眼看要大声嚎哭。
兰静秋低声道:“给我闭嘴!”
李奎半声‘啊’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噎得他打了个嗝,才抽噎着说:“我怎么会自己放火,就是不小心扔了个烟头,这可全是我的宝贝,我龙哥跟发哥的电影全烧了,就抢出来这两套。”
他举着手里的给兰静秋看,福星高照外壳都烧的粘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旁边一个围观的也在那儿可惜,“奎哥这儿的片可全了,而且总有新的,居然全烧了,这也太惨了吧。”
兰静秋觉得可能自己判断失误,她对这些港片不感兴趣,但对这些人来说这应该是他们重要的精神食粮,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全都烧了,可能真挺悲痛。
消防跟老陶交接了一下就走了,火灭了,老板说是自己扔的烟头,也不用他们查起火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奎可能还没缓过劲来,老陶过来劝了几句,兰静秋却仔细观察着屋里的痕迹。
她不懂怎么鉴定烧过的痕迹,但这火灾现场让人觉得很奇怪,没烧起来的那间关着门,但里边有好几条毯子。
李奎可能是为了录像厅显得高档,每个房间都铺了毯子,除了进门的地方是红色劣质的毛毯,其他房间是那种最便宜的地毡,现在其他房间的地毡都堆到了那间没烧到的房间,那条红色的毛毯却不见了,以李奎对这些录像带的宝贝程度,发现起火了不应该是先救录像带嘛,为什么会先把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塞到那边房间?
而且着火救东西应该往外送吧,为什么要送到最里边的房间?如果当时门口已经不能出去了,他不可能有心情去抢救毛毯。
“这事不对啊!”兰静秋说,“李奎,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怎么发现起火的,当时这里还有谁!”
李奎擦了把眼泪,灰跟泪混着成了大花脸,十分滑稽,但他表情严肃:“兰同志,我都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点着的,这我还能说假话,要是别人点的,我肯定把他揪出来让他赔我,这可都是钱!我当时一边找磁带一边抽烟,后来我记得在这架子上按灭了烟,我真记得我按灭了,结果我在躲椅上睡了会儿就闻见焦糊味,当时整个放磁带的架子都着起来,再想灭火已经来不及了。”
兰静秋心说还真是谎话张嘴就来,这屋里就那架子最不容易烧起来,可偏偏那里烧得最严重,他有空把毯子收了没空抢救他磁带?
“那屋里的地毯……”
她刚一开口,李奎哀嚎一声:“我的磁带啊,我的录像厅啊,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毁我啊!”
兰静秋看着他这作态特别眼熟,倒有点像昨天偷肉的老太太哭天抢地的样子,学得还挺快嘛,她刚要叫他闭嘴,李奎捂着脖梗子哭起来:“兰同志,我都快被自己气死了,喘不过气来,能让我缓缓吗。”
老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姿势,还以为他救火时被烟熏得嗓子难受,就劝:“东西都是死的,人是活的,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自己烧的也只能自认倒霉,想开点吧,还好没烧到别家,不然你可要赔惨了。”
兰静秋却清楚李奎为什么突然捂脖子,她当时用力确实不小,肯定留下了痕迹,这是威胁自己呢,不许再查火灾原因,她冷笑一声:“没错,我看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赶紧去医院吧,烟熏火燎的往外抢东西,肯定受伤了。”
“对,对,我脸上脖子上都因为抢东西受了伤,确实得去趟医院。”李奎马上松开了捂脖子的手,又去抱他的磁带。
老陶还想骑自行车载他去,兰静秋指指外边的摩托,“人家有更高级的,既然是他自己放的火,又不需要咱们帮忙,那走吧。”
李奎偷瞄她一眼,怎么还说是他放的火?
老陶是真热心肠,还问李奎:“你这房子是租的还是自己的,要是租的估计得有纠纷。”
“没事,警察同志,这是我自己的。”
“那好,以后小心点,秋里都干燥,可不敢乱扔烟头。”
李奎现在跟个鬼一样,而且看他好像是真挺伤心,但就这样他还不老实,眼睛看看老陶再看看兰静秋,然后再移回去,看老陶的眼神就跟看亲人一样,看兰静秋时却是故意满眼疑惑,好像在跟她说,‘学学啊,人家这才是人民警察。’
兰静秋无奈极了,其实老陶这样的太适合当社区民警了,走街串户,调节纠纷,耐心够爱心也够。
她懒得理李奎,反正一会儿还得见。
兰静秋跟老陶回派出所的路上又说想去送锦旗的那家看看,老陶还想跟着,被兰静秋支开了,她骑着自行车绕一圈又回了录像厅。
外边围观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没人哭没人闹,就是烧黑的门脸,没什么好看的。
李奎已经洗了脸,呆呆的在没被烧的那间屋里席地而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兰静秋进去后他居然没察觉。
她不由冷笑一声:“干嘛呢?想着怎么对付我呢?”
李奎被她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慌乱地摆着手:“没有,没有,兰同志,这我哪儿敢啊,刚才我是怕你看出问题来,真不是想威胁你,你放心你打我的事我肯定不跟别人说。”
兰静秋才不会信他的鬼话,挑眉道:“哦?那你觉得我看出了什么问题?”
李奎叹口气:“真不是我,是杜美芬!”
兰静秋皱眉:“你说是那个马尾辫女孩烧的?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李奎撇撇嘴又想哭,但怕被兰静秋呵斥,还是忍住了,“她就是想把我烧死,还拿酒瓶子把我打晕了,妈的,幸亏我被熏醒了,不然我今天得死在这里。”
兰静秋更疑惑了:“她不是把照片留了下来,看来不想跟你断了关系,还骂我是坏人,居然看着你挨打,她爱惨了你吧,怎么会翻脸要杀你?”
“她烧的就是照片,我想跟她们都断了重新做人嘛……”
兰静秋哼了一声:“说实话。”
李奎擦擦鼻子,想辩解,但看见兰静秋的眼神他还是说了实话:“我喜欢的都跑了,就剩个我不喜欢的,我就想跟她分手,可她不想分手,还让我娶她,还列举了我娶她的几点好处,还说结婚后,她允许我在外边乱搞。”
兰静秋真没想到那女孩能执拗到这种地步,当时她居然还各种想点醒那女孩,现在想想还真是白费力气啊。
就听李奎说:“兰同志,我发毒誓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虽然乱搞,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一个女的说跟我结婚了还允许我乱搞,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觉得她是怪胎。你说哪个女孩能接受这种事吧,反正我就是要跟她分手,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然后她就要放火?”
“对,她一开始只说要烧照片,我说你烧就烧吧离架子远点,然后她就发了疯,她问我,在我心里是不是她还不如这些录像带重要,我说那当然了。”
兰静秋忍不住笑出声,李奎对不喜欢的人可真够无情的。
“你就不该招惹她,什么叫送到嘴边的,自爱自重不懂吗?送到嘴边的要是屎你也要尝一口吗?”
李奎满脸悔意:“兰同志,说真的,如果有后悔药卖,我肯定多来几瓶,我真后悔招惹她了,哪怕她在那屋里被人□□,我也……”
他说不下去了,兰静秋重新审视他,这人虽然烂,但好像还算是个人。
她叹口气:“你救她没错,不说这是在你的录像厅,就是在别处,该救的能救的也得救啊,女孩危急时刻被救了肯定感激对方,你没把她这份感激处理好,说到底还是你人品太差,觉得送上门的便宜不占就是吃亏。”
李奎哭丧着脸:“兰同志,我九死一生,你可别损我了。”
“我说的是大实话,接着说,她怎么打的你的头,怎么放的火。”
“她想烧了我的架子,可只用照片引不着啊,我就笑她傻,正好有个兄弟骑着摩托过来找我借录像带,我怕丢脸,就没让他下车,拿著录像带送出去的时候,我还跟她说我能怕你,有本事就把我这儿都烧了”
李奎说着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用劲还不小:“妈的,老子全毁在这张嘴上了,她真烧了!”
这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兰静秋笑道:“你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把所有的地毯都扯到了架子前,然后你一边骂她一边把毯子都扔到那边房间去?”
“对,我怕她不小心点着了嘛,结果她又把门口这条扯过来,这条真有毛,一点就着了,我气得大骂她,赶紧要救火,结果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个空酒瓶子,趁我救火的时候把我砸晕了,我再醒来架子已经着了,半屋子的火,我要晚醒一会儿早嗝屁了。”
兰静秋挑眉:“这里没有酒瓶碎片,难不成她带走了?如果你说的属实,她这就是故意纵火杀人,你为什么要替她隐瞒?难不成看她为你发疯,你又爱上她了?”
“怎么可能!我爱上前街卖包子的大妈都不会爱上这个疯子!可是我怕啊,兰同志,别人都以为我怕我妈,其实我是装出来哄她高兴的,我现在怕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她。”李奎说着又赶紧摆手:“你可别误会,她当然不能跟你相提并论,我怕你是因为你是警察你比我狠,但我知道你不会真要我命,可她会啊,她比咱俩都狠,五分钟前还在说多爱我,五分钟后啤酒瓶就砸下来了!这种人真不能得罪!除非判死刑,不然迟早有出来的一天,你说她能不找我算账吗?”
兰静秋真没想到李奎居然想这么远,而且差点被烧死还能忍住不报复回去。
却听他又说:“我就当让她出气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兰同志,我不说出来,其实也是为你好,要想说清楚这事就必须把我们的纠葛全说出来,你说这能说吗?”
兰静秋冷然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次不抓她,下次谁得罪了她,她放起火来可就熟门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