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厚厚的一沓照片, 有女孩穿着漂亮裙子的艺术照,有穿着红肚兜的露骨照片,还有跟李奎抱一起的照片。
兰静秋数了数居然有十一个女孩, 她不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们还不起高利贷, 你逼着她们拍的?”
“怎么可能,这都是我女朋友, 我从来不逼女人, 都是她们自愿拍的,我也没给别人看过,这有什么错吗?”李奎又开始委屈起来。
兰静秋能信他?刚才还骗她拍照呢,这人嘴里就没实话,她踩着他的腿用了点力,他就哀嚎起来, “警察同志, 我真是拍着玩的, 不信你去问她们啊。”
“好,那就问问吧。”
兰静秋本来不打算抓他, 就想吓唬吓唬, 甚至想着可以的话把这人发展成小弟, 不对,是发展成线人,这种人消息来源比警察广不说还快, 一个区找上一两个,就能顶大事。
可现在她改了主意, 这事上李奎就算没有强迫也有隐瞒, 她就不信这些女孩知道彼此。
于是兰静秋找了个破包要把箱子里的东西都装起来, 结果破包里装着一沓钱, 李奎擦着鼻涕可怜巴巴地说:“警察同志,你来我这儿的事没人知道吧,那你把钱装自己口袋里也没人知道。咱耍不成朋友也可以当个普通朋友嘛,算是我孝敬您的。”
兰静秋冷笑:“看来还得加一条受贿罪。”
“别啊,警察同志,我这是交朋友,哪里受贿了?”
兰静秋不理他,又从旁边柜子里找出账本来,账本随意扔在柜子里,照片却锁了起来,兰静秋越发觉得照片有问题,她本想把李奎带到派出所,再把这些女孩都找全了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她想起后世那场震惊世人的艳照门,想想现在的社会环境,又犹豫起来,进了派出所这事肯定会传出去,这些女孩声誉一定会受损。
她沉吟片刻:“我先不抓你,明天上午八点你用给南边电子厂招工的名义把这些女孩都约到你家,我过来做笔录。账本在我手里,少一个,咱们走着瞧。”
李奎已经做好了去派出所的准备,一听就激动起来,甚至做梦的以为兰静秋被他的魅力跟包里的钱折服,“不用约吧,她们真是自愿的,你穿着这身皮,我哪儿敢骗你啊。”
兰静秋冷哼一声:“别给我耍滑头,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别讨价还价,懂了吗?”
李奎哭丧着脸:“警察同志,您也太霸道了吧,她们要是都来了,能把我吃了。”
兰静秋一听,难不成这人只是个海王,没有逼迫那些女孩?她看见□□先就想到了太多不好的东西,比方说裸贷,比方说有些人会拍了女孩的□□甚至视频来要挟她们□□运货,李奎又开著录像厅,现在录像厅里很多带色电影,藏污纳垢,甚至有些录像厅提供包间做别的事。
想到录像厅,兰静秋干脆道:“也别在家里了,把录像厅的地址给我,明天给我把人约到那里,你跟这些女孩怎么说我不管,但对外必须说是招工。”
李奎十分不解,在他脑子里就没有名声这一说,自然理解不了兰静秋的担心,兰静秋也没解释,只朝着他挑眉笑了笑:“我说什么你最好给我记清楚做到了,不然……”
“我做到,我一定做到,就算她们打死我,我也一定做到!”
李奎点头如捣蒜,兰静秋拿着包走人了,里边有钱有账本还有照片跟相机,都是李奎的命啊,他看着关上的门,捂着撞出血的鼻子差点哭出来,妈的,这是警察吗?简直土匪啊。
兰静秋回派出所没提这事,反而从帐本上找到卖血的那家人地址,过去看了眼。
她一直觉得兰家很穷,从吃上就能看出来,八七年了,市场里卖肉的都不止一个摊位,她家却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可到了这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她还穿着警服,所以这家人立马就紧张起来。
女人眼睛都不敢看兰静秋:“我们没报警啊,奎子报警了?”
兰静秋不正面回答,反问道:“那你觉得这事该谁报警?”
男人躺在里屋床上,一边咳嗽一边说:“警察同志,这事就不该麻烦你们,是我这傻婆娘心疼我,又起了歹心,想着讹奎子,让他把帐销了,真是我自己晕的,跟人家没关系。”
兰静秋皱眉,受害者居然替压迫者说好话,那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李奎确实对他们很好,里边有内情,二是李奎是个狠人,他们很怕得罪他,总不能是斯德哥尔摩了吧。
兰静秋干脆从借钱开始问起,为什么借钱,为什么还不上?
女人就哭了起来:“都怪我,我没看好孩子,孩子丢了我也落下了病,时好时坏,我男人得找孩子还得带我去看病,不能出去赚钱,然后我听说有人知道我孩子在哪儿,让我带着钱过去赎人,我就拿着钱去了,那钱就是我男人刚跟李奎借的,结果被人骗了。”
兰静秋叹口气,居然是为了被拐的孩子?这时候拐卖孩子很猖獗,尤其是男孩,很多没男娃的家庭都乐意出重金买一个,有需求就有市场,拐卖个孩子能顶一年的劳作,有些恶人就开始铤而走险。
照兰静秋看,这方面还是刑罚太轻了,拐卖孩子的全都死刑,买孩子的十年以下□□,重金罚款,才能起到点作用。
“骗你的人认识吗?哪里人?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了啊,可是找不到那个人,他戴着帽子跟围巾,我根本没看见他的脸,光知道是个男的,他让我在门口等着,他把钱拿进去数数再验验真假,就把孩子给我抱出来,结果那是个空房子,他拿着钱从后窗跑了。”女人说着说着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男人叹口气:“警察同志,真不怪她蠢,你不明白孩子丢了的滋味,她没一天能睡好觉,又得了精神病,人家一说她就信了。”
兰静秋能想象不到吗,可还是道:“别总说她有精神病,只是精神崩溃了而已,等找到孩子或是调整好了心态就好了。”
哇的一声,女人哭出了声,显然总被人说丢了孩子成了精神病她心里也不好受。
找孩子的事兰静秋写到小本本上,又问了丢孩子跟被骗时的详细情况,虽然她心里知道找回被骗的钱跟找到孩子一样希望渺茫,但总要试试。
现在没有监控没有天网,虽然从八四年就开始办身份证,但有些偏远地区还有不少黑户,而且铅字打印的身份证,很容易造假,更何况身份信息也没有联网,除了火车站机场这些地方,其他场所很少有人会查身份证,尤其是长途客车,公交车,还有私人的载人三蹦子,给钱就上,查起来太难了。
等问清楚,把该记得都记下来,兰静秋又好奇道:“还不上钱,是谁提议去卖血的?”
男人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我没能耐,找不回儿子还让老婆受苦,人家奎子已经给我宽限了两次,可我还凑不起钱,我就想着怎么也得先给人家一点吧,让人家知道咱有还钱的诚意,我想着一月卖一次血,慢慢还他,哪想到太不争气,刚从医院出来就晕了,还摔断了腿……”
女人说:“医生说他营养不良,奎子还给了他三块钱让他吃点好的,是我当时晕了头,想着干脆耍赖不给他剩下的钱了,我就去他录像厅那儿闹了一场。”
“警察同志,我这腿真是自己摔的,奎子还算照顾我们,您看这事……”
男人一脸愁容,兰静秋能说什么,叹口气:“奎子还犯了别的事,你们不必管他了。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找孩子是个漫长又折磨人的过程,没钱不行,身体差也没法到处跑着去找,精神有问题更没法坚持,你们先把自己照顾好,有稳定收入身体健康才有可能把孩子找回来。”
女人刚擦干的泪又来了,其他人都说再生一个吧,就当那个死了,只这个女警察懂他们。
兰静秋看不得她的眼泪,没再多留,出去时把自己兜里可怜巴巴的七块五毛钱拿出来,把整的那七块放在了窗台上。
等她骑车要走,后边女人才发现追出来,兰静秋没回头,回家时心情有点沉重。
结果一进门就见家里特别亮堂,灯炮似乎换了高瓦数的,桌子也换了一张干净稳当的,四周还能再支起来大一圈,方便多了,以前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也不见了,隔开架子床的那块布都换了个干净素雅的米色布。
什么情况,到月底才发工资,她们姐妹还没给家里交钱呢,这怎么就开始折腾起来了?难不成是老二谈对象了?
老爸老妈没在屋里,兰奶奶穿着干净的大褂坐在桌边,一见她回来就赶紧叫老四:“去吧,把人叫过来。”
老四答应一声就跑了,跟兰静秋擦肩而过时还冲她挤挤眼,兰静秋更好奇了,“奶,我四姐叫谁去了?今天有客人?”
“对,有客人,唉,你先别摘帽子,就这么戴着吧。”
兰奶奶兴奋地过来替她整整衣服,兰静秋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要让她相亲吧?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老四领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进来了,然后她到了两杯水放到桌上,跟兰奶奶一起去了里屋,兰奶奶还说:“先聊聊,都是年轻人肯定有话题。”
看来这就是相亲啊,还是没通知她的相亲,兰静秋有点气,这家看来是真不用回了。
不过这人长得倒是不错,也算有点气质,兰静秋打量着他的衣着,动作。
“退伍军人?”
那人愣了下,点点头。
兰静秋就猜道:“在单位开车的?”这人身上还有点军人的气质,但又有种随时准备给你开车门倒茶的殷勤佣人感,见兰静秋要拿杯子,他马上把茶杯转了个圈,把茶杯把对着兰静秋,这种感觉跟他身上残存的军人气质很违和,估计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
还真让她猜对了,那人笑了起来:“对,家里都把情况说了吧,那咱们就不用自我介绍了,说说各自的兴趣爱好,你说呢。”
“行啊,那你的兴趣是什么?刮体毛吗?”
这人刚拿起水杯,一口水还没咽下去,立马呛住,咳嗽起来。
兰静秋指指他的手背:“体毛浓重吧,手背都刮红了,其实没必要,你要自己介意就去看下医生,控制下激素,总这么刮皮肤可受不了。”
那人咳嗽还没止住,冲着兰静秋连连摆手,“不是……咳咳,没,咳咳,我没……”
兰静秋就笑:“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刮毛而已,我以前见过有人直接把人脸皮揭下来,为了保证光滑都是先剃毛,胡子好剃,可脸上细小的汗毛就得跟烫猪皮一样用火烧,又不能伤到皮肤,打火机按一下烧一处,按一下烧一处,麻烦着呢,一不小心就能闻到焦糊味。”
那倒霉鬼不咳嗽了,鼻子里却好像闻到了焦糊味,他是真没想到兰静秋还办过这样的案子,他还以为她是文职,这样的老婆他可不敢娶。
“那什么,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办,先走了。”说完这人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