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玉米的时候曹所长给大家开了个会, 只留下小刘小廖处理案子后续,其他人恢复正常工作。
他一宣布,大家都看兰静秋, 这不是卸磨杀驴嘛, 两个大案都是兰静秋抓的人,结果不让她跟了。
兰静秋也有些纳闷不解, 开完会曹所长把她留下:“上次洛队跟我说你太莽撞, 差点出事,我还觉得他有点夸张,想着过后多嘱咐嘱咐你就行了,哪知道昨天晚上我可算见识到了,都跟你说了泼完水马上趴下,非得逞强。”
“做不到才叫逞强, 我做到了啊, 再说我当时的位置比车顶上的人更适合抓捕, 确实应该服从指挥,可行动时也应该随机应变吧。”
曹所长叹口气:“你说的是特殊情况, 可以随机应变, 可洛队也没说错, 你两次遇到生命危险,嘱咐你该怎么做你还不听,静秋啊, 这几件事你确实办得很漂亮,我也很欣慰, 可我就怕你胆子越来越大, 再也收不住。你刚来派出所还没一周呢, 还算是新人, 新人该做什么你也得走一遍,不能说破了大案就直接升级不巡逻不打杂了,不过你放心,该你的功劳还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兰静秋冷哼一声:“我为的是功劳吗?曹所长,您怎么说也是派出所所长,刑警队再能耐也管不着您啊,干嘛被他影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其实曹所长只是拉洛生海挡枪,他昨晚抓捕时才做的决定,该她上的时候他不拦着,可明明别人准备好了,她非得扑上去,这性子太容易出事了,还是得磨一磨。”
“行了,听话,这两个案子已经能结案了,周宝贵下个月肯定能判,贩毒案还得跟特区警方协作,剩下的后续工作不用你管了,就等着论功行赏吧。”
兰静秋对功劳真没什么感觉,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她享受的是猫抓鼠的感觉,而且她现在是光明正大的白猫。
结果还没威风几天呢,被派去街上巡逻了,搭档居然是老陶,说实话她真不喜欢老陶的性子,民警确实应该帮助群众,可也分怎么个帮法,人家说要赔偿,他就直接把人领来派出所,甚至想给人家募捐,这性子幸亏是没遇见个心眼坏的,不然直接骗他个精光。
“换小刘行不行?我觉得……”
曹所长皱眉:“静秋啊,我这是分配任务,不是跟你商量。新人得老人带,小刘还不算是老人,自己都莽莽撞撞。”
行吧,兰静秋是觉得跟小刘一起,能通过细节更快确定他是不是那个人。
哪怕是还没成为警察的小周也行啊,跟老陶搭档估计天天得生闷气。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时,她想着还是立的功不够多,必须让他们感觉到没她不行,派她去巡逻就是浪费。
蔡小凤还没被收监,她抽空去看了眼,婉转道:“你这种情况,进监狱反而是好事,一旦染上毒瘾很容易复吸,进监狱前会有人帮你戒毒,在里边你永远也接触不到那玩意,外边自由的人很多也是浑浑噩噩一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蔡小凤感受到她的关心,眼泪立马掉了下来:“我以为你们都觉得我是坏人。”
兰静秋叹口气,坏人好人太难定义了。
“是死刑还是无期就看你自己了,你也许不是坏人,可你以前确实做过坏事,将功补过心里也会踏实。”
蔡小凤连连点头,“我听政府的,听警察的,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死刑也是我活该。”
兰静秋出来时,正碰上蔡小凤的家人,都是淳朴的农民,完全不知道自已女儿陷入了怎样的麻烦。
其实现在抽身出来也挺好,接下来的处理工作更繁琐,兰静秋安慰着自己,正准备回办公室,老陶就来叫她。
“静秋,跟我出趟警,菜市场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兰静秋叹口气,估计以后这就是每天日常啊,她正跟着老陶往外走,迎面碰上一个光头的俊美僧人。
“摒尘法师?你怎么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不是法师只是轨范师,你可以称呼我师兄或居士。”
兰静秋摆摆手,谁在乎那个,她心里还有个疑点没解开:“松崖是顶替别人的,你知道我是警察,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
摒尘叹口气,又打个佛号:“施主,对不住,我已经在佛前忏悔两日,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了保住凤安寺我撒了谎,实在不应该。今天过来也是来协助你们调查,说是要录口供,我这次一定有问必答,当时我真以为那位女施主是不小心染上了脏东西,更不知道松崖是毒贩,这才替他隐瞒,实在是大错特错,佛祖说……”
兰静秋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好了,我没疑问了。不过还有件事想请教你,有人头骨上被刻了字,姓名生辰还有恶毒的诅咒,可以解嘛?”
“施主,人的身体只是躯壳,是假相,不必执着,生死其实也是假相……”
兰静秋头大,怪不得唐僧会挨揍,她也好想揍人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那儿没人去,也没人听你讲佛法,我也忙着呢,你赶紧进去找负责案子的人吧。”
摒尘见她不耐烦,十分不解,不是她要问的吗?
等他走了,兰静秋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总觉得这和尚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静秋,走了!”老陶在外边喊她。
兰静秋赶紧跑出去,去菜市场的路上,老陶还安慰她:“放心吧,咱们曹所长人最好,从来不会贪下边的功,肯定都给你报上去。刚进派出所都得从基层做起,巡逻啊调节纠纷啊,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看我比你大这么多不是还在巡逻嘛。”
兰静秋面上装着很听话,很受教,心说,所以我才不能跟你一样啊。
菜市场离市政府不远,是半露天的开放型市场,一排排的商户安排得十分整齐,商户头上有雨棚,过道没有,却更显得市场开阔。
左边是肉市鱼市,中间是卖菜跟各种米面粮油的,右边空着一部分现在是商户用来停车的位置,据说以后要盖个服装市场。
老陶给兰静秋介绍着:“这边是咱们区最乱的地方,做买卖的都爱斤斤计较,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不只这些商户互相会有矛盾,跟顾客也会有矛盾。比方说有的人缺斤短两,买菜买面的人却自己拿著称,买完一称就不干了,可卖东西的能认吗?认了就得罚款,所以三天两头的闹矛盾,小事不断大事倒是没有。”
兰静秋叹口气,行吧,为人民服务嘛,穿上这身衣服,案子再小也得好好处理,缺斤短两是不对的,打架斗殴也是不对的。
这次打起来的是卖鱼的跟卖肉的,两家隔着两个摊位,卖肉的猫叼走了卖鱼的一条鱼,卖鱼的让他们赔,结果卖肉的给扔过去一块血脖肉。
血脖肉就是猪脸下边那块猪颈肉,很多淋巴跟腺体,不清除干净是没法吃的,杀猪时刀从那儿捅进去放血,那块也会有淤血存留,所以叫血脖肉。
这玩意不只卖相差,还很难处理,清除完淋巴跟腺体至少下去三分之一,懂的都不会买,很多是卖包子饺子的图便宜买回去做馅,反正不是自己吃也不用清理。
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这些商户都是承包的摊位自己干,卖鱼的能缺钱?好肉人家都不稀罕,叼走一条鱼给人家扔块不能吃的肉,人家能干?这不就打起来了嘛。
这两家都是夫妻档,卖肉的那家男人把卖鱼的女人推了个仰倒,这女人干脆就不起来了,要卖肉的赔钱。
兰静秋他们到的时候,矛盾又升级了,其他商家也开始指责卖肉家的猫总偷他们东西,卖肉家的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头,女人开始坐地哭嚎,一边拍大腿一边指着周围的商户。
“我家猫什么时候偷过东西,就今天顺爪捞了条鱼,它可是天天给你们抓老鼠的,帮了你们多少忙你们怎么不说啊,西头三哥家的肉从来都是乱扔,大白天的老鼠往上爬,要没我家的猫,你家的肉还能吃嘛。”
被点名的三哥涨红了脸,“胡说什么呢?我家肉干净着呢,你哪只眼睛看到老鼠爬了,咱们市场弄得这么干净怎么会有老鼠,明明是你家猫到处乱窜。”
“就是,有天那死猫死盯着我家肉肠,我一个没注意就少了一根,我说是他家猫偷的,他家还不承认,让我去他家摊位找,他家猫精着呢,能把贼赃叼回自家摊位?”
“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那天我还真看见那死猫在我三轮下边吃肠来着,我绝对没看错,爪子按着肠吃得呜噜呜噜的。”
卖肉的女人还挺心疼自家猫的,怒了:“你们这些缺德玩意,一口一个死猫什么意思?哪天我家猫死了一定是你们药死的。”
“药死也活该,你先赔人家鱼再说吧。”
“就是,还有医药费,哪有男人打女人的!”
卖肉的女人尖声叫着,恨不能躺地上打滚:“是她先拉扯我男人,我男人就推了一下,她就想讹人!”
兰静秋跟着老陶过去,正想看他怎么处理,就见卖肉的男人突然起身冲进了摊位。
她看着那男人脑门上的青筋,赶紧推开围观众人跑了进去,果然这男的正拿刀呢,切肉的刀多锋利啊,这可不能随便耍的!
她赶紧过去亮明身份:“警察,有事慢慢说,先把你的刀放下!”
那男人被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刀掉下去差点砍到他自己脚背上。
兰静秋却敏锐地发现,自己说警察时,围观看热闹的人里有人紧张了,甚至想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