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悬崖

兰静秋自然知道自己没听错, 她立马推开这人,硬要往里闯。

“唉,你干什么?佛门重地, 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硬闯啊。”

“你连和尚都不是, 什么佛门?”

“我怎么不是和尚,你这人……”

兰静秋直接把人推开, 几步跑进寺里, 佛堂居然有个和尚跪在佛像前转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关着门的那间厢房却有女人在呻音,兰静秋怒火直往脑门上冲,这什么玩意啊,她不信佛,可也忍不了有人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那僧人回过头来刚要问她是谁,兰静秋已经一脚踹开了里边的房门。

跟着进来的那人吓坏了, 差点被门槛绊倒。

“警察同志, 求求你别抓她!她是被人害了!她不是坏人。”

兰静秋此时愣在门口, 眼前的女人被绳子捆着手脚,浑身打着哆嗦, 额头上还流着血, 看地上的痕迹, 应该是刚才在地上撞的。

她一看就知道这是戒断反应,不由恍惚起来,八十年代已经有毒品了!就算有也应该在开放地区吧, 他们这北方小城居然也会有?

念经的僧人跟没有戒疤的假和尚都进来了,兰静秋意外地发现这僧人长得还挺帅, 很有气质, 可惜这不是看帅哥的时候。

假和尚见她没打算把人带走, 松了口气, “警察同志,请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人看好,绝对不会让她再搞那东西。”

兰静秋叹口气:“你们看她这样子能自己戒掉吗?”

假和尚指指僧人:“他在帮小凤念净化咒。”

兰静秋忍不住翻个白眼,净化咒要有用,还用得着开戒毒所吗?全都送来听和尚念经不就行了。

“这样不行,强行戒断会把人逼疯,而且她从哪里买的毒品,谁带她上道的,都得查出来,才能避免其他人再受害。”

假和尚连连摆手:“不用查,她就是去南边打工染上的,别人想借此逼她做不好的事,她不肯做,就跑回来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那更应该报警把这事查清楚,这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

真僧人念了一声佛号:“就听女施主的吧。”

兰静秋刚才见假和尚没喊她施主就觉得是假的,现在听到人家这么喊,又觉得别扭极了。

那个叫小凤的女人渐渐挣扎的没了力气,安静下来。假和尚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嘴里还跟哄孩子一样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兰静秋知道这女人清醒过来至少得半小时,看她没什么大碍,干脆拿出随身带着的记录本,问那两个和尚:“你们三人是什么关系?寺里的负责人是谁?”

原来这两个都是登记在册的僧人,念经的叫摒尘,他有宗教委员会发的度牒跟戒牒,是寺里的住持,度牒上还写着轨范师,他十分谦逊地解释道:“就是已经出家五年,通晓戒律,可以为师。”

头上没戒疤的那个叫松崖,他刚出家,还没受戒,只有度牒,还是个沙弥,就在寺里当个知客僧。

那女人叫蔡小凤,是后山洼子村的,跟松崖是小学同学,她跟着同乡去特区打工,结果染上了毒瘾,家里老人还以为她是中了邪,干脆就送来了凤安寺。

摒尘本来不想收,可松崖上学那会儿就喜欢小凤,而且他也看出来小凤不是中邪,于是他说服摒尘把她留了下来。

小凤等家里人走了,这才跟他们说了实话。

摒尘虽然觉得寺里就两个人,留下她不合适,可听她讲述了凄惨的经历也生了恻隐之心,留她在这里戒毒,还帮着念净化咒。

兰静秋听得哭笑不得,这俩和尚也太单纯了吧,净化咒顶个屁用。

“吸毒的人满嘴谎言,她说什么你们就信吗?以后遇到这种事,赶紧报警,如果她只是受害者,警方一定会帮她,送去戒毒所不比在你们这儿听净化咒有用?”

摒尘叹口气:“我打听过了,咱们凤安城没有戒毒所,她又不肯去别处,我想这事还得看心性。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在我们这清净之所忏悔业障,一定能让她戒掉坏习惯。”

前缉毒警气笑了,“这是坏习惯?你们不要把这事当儿戏,必须……”

兰静秋正要普法,听见屋里哐当一声响,她急忙冲进去,却见地上几段割开的绳索,窗户大开,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暗骂一声,利落地翻身从窗户上跳了过去,还不忘扬声问那两个和尚。

“你们这里有后门吗?”

摒尘赶紧摇头,兰静秋哪里看得见,松崖却喊道:“警察同志,你不用追,就她那身体能跑得了多远?”

兰静秋已经追上了蔡小凤,一把将她从墙上拉下来:“你跑什么?”

蔡小凤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兰静秋却毫不手软,这姑娘绝对不只是吸毒这么简单,估计还参与贩毒了。

她正想问呢,哪想到人家身子一歪又要装晕。

兰静秋扶住她,手还拧了一下她胳膊,蔡小凤吃痛叫了起来。

“这不是挺精神的嘛,看来你这种戒断不是第一次了。”

蔡小凤眼神闪烁:“警察同志,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跑,可我怕你们把我抓进去,前几年吸毒的都枪毙了,我才二十一,我还不想死。”

“你只是吸毒?”

蔡小凤点点头,她容貌姣好,身材瘦弱,头上淌着血,眼里含着泪,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可兰静秋能吃她这一套吗?

“跟我回派出所再说吧,要是你只是吸食,配合我们把卖家说出来,不会有事,最多拘留一段时间。”

这时那两个和尚也从正门绕了过来,松崖着急地过来扶蔡小凤:“你没事吧,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兰静秋诧异地看他一眼,他如果真的担心蔡小凤,那刚才她戒断反应结束时是处理伤口的最好时机。

兰静秋没帮她是因为一眼就知道那伤口并无大碍,可这松崖有点反常啊,而且蔡小凤从哪儿拿的刀?怎么割开的绳子?

她想起松崖拍蔡小凤肩膀的动作,眼睛眯了起来,有情况啊,她的直觉没错,这个和尚绝对有问题。

“好,有没有酒精跟纱布?简单帮她处理一下,我带她下山去派出所。”

摒尘赶紧说:“我房里有医药箱,你们等着。”

他跑着去拿医药箱,松崖扶着蔡小凤坐在台阶上,好奇地问兰静秋:“小同志,你们是专门来抓她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我一个人怎么了?不够吗?”

松崖慌忙摆手:“那倒不是,刚才看你翻窗户的动作太厉害了,我很佩服,有你这样的人民警察我们很安心,可小凤真的是不小心染上的,她这人稀里糊涂的,你们就算把她抓了,也供不出有用的东西。”

“哦?那抓谁能供出有用的东西?你吗?”

松崖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几分:“小同志,你可别跟我开玩笑,我胆子小得很,可不经吓。”

兰静秋笑了笑,好像真的是在跟他开玩笑。松崖就又问:“你是哪个派出所的?这么年轻,刚上班吧?真羡慕你们。”

“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吗?你为什么会羡慕我?”

松崖尴尬地挠头,手放到头上时还僵了一下,好像刚发现头发没了。兰静秋就好奇道:“你的度牒上写着已经入寺三个月了吧。”

“对啊!哈哈,我还没习惯呢。”

“为什么要当和尚?”

松崖探头看看寮房,见摒尘背着医药箱正在关门,就小声说:“混口饭呗,你可别跟我师兄说。”

兰静秋倒是知道有职业和尚,没想到这种小庙里也有,她没再为难松崖。

摒尘拿来医药箱十分熟练地帮着蔡小凤包扎好,见兰静秋看他,他才解释道:“以前发洪水的时候我下山帮着救助过灾民,所以才备了医药箱。”

兰静秋赞他几句,又请他下山去派出所录口供,摒尘皱起眉头,显然不想去。

松崖赶紧说:“我去吧,寺里不能没人,我一个人去,要不然我们就换班,今天我先下山,明天再让我师兄下去。”

兰静秋看了眼蔡小凤,见她眼神在自己跟松崖间来回转着,就笑道:“也好,刚才我大致上也已经问过了,就是走个流程。”

于是她又拿了绳子把蔡小凤反绑起来,松崖就皱眉:“不是说没事的吗?”

“有事没事回派出所再说吧。”兰静秋冷然道。

蔡小凤这次没挣扎也没再哀求,乖乖跟着兰静秋走了,走之前居然还不忘谢谢摒尘收留她。

兰静秋拉着她走在前边,松崖跟在两人身后,还不时东问西问。

“小同志,你怎么不带手铐?”

“嫌重,不爱带!”兰静秋随口瞎说,其实是她还没那个习惯,而且这次是跟着大家一起来挖尸骨,她连警棍都没拿。

“枪呢?也没带?”

兰静秋摇摇头。

过了会儿,松崖又问:“小同志,你一个人出来,你们派出所的人放心吗?”

“我想立功啊,就一个人跑上山了,这点小事,还要来多少人?”兰静秋说得十分自信,眼神还轻蔑地瞥向蔡小凤,蔡小凤看都不敢看她。

等到了一处峭壁,松崖突然站下,指着那边说:“警察同志,我得跟你汇报一下,蔡小凤跑过,我当时追她追到这里,正看见她把一个包袱扔了下去,不会是那种脏东西吧。”

兰静秋兴奋起来:“你说什么?扔到哪儿了?”

松崖指了指峭壁旁的大石台:“就在那儿扔的,谁知道掉到哪儿去了。”

兰静秋激动起来,嘴里还喃喃道:“难不成这次还是个大功?”

她说完拉着蔡小凤就往那边走,蔡小凤害怕地说:“别过去了,危险。”

“危险?那你上次是怎么上去的?”兰静秋一幅我知道你在说谎,你一定在那儿藏了东西的表情,硬拉着她上了石台。

刚上去,还没站稳当呢,身后就有一双手猛地向她推了过来,兰静秋借力往前扑了一下,腰却转了过来,翻手拉住了推她的那双手,赫然便是松崖。

她冷笑一声,一个过肩摔把人摔上了石台,然后拉住他的左手腕又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松崖以为不过是个刚当上警察好大喜功的小姑娘,推下去是很简单的事,就算他们找到她的尸体也会以为是失足坠崖。

哪想到这女警察动作这么快,他吓得失声,蔡小凤却在一边尖声叫着。

兰静秋趁机把她拉过来,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把其中一边扔给松崖。松崖被她拉着手腕吊在石台上,身下就是万丈悬崖,看见绳子赶紧用另一只手拉住。

兰静秋挑眉:“拉紧了!”说完她就松开了他的手腕,松崖吓得大叫:“别松手,快拉我上去。”

兰静秋却笑道:“你法名松崖,死在长满松树的崖边算不算死得其所呢?”

松崖攥紧绳子,脚往崖壁上蹬着,借了点力这才没掉下去。

蔡小凤却被他拉得差点摔下去,她抱住兰静秋惊恐地叫着:“救命啊!警察同志,快救救他!”

这边的石台看着险峻,其实下边有个坡度,没那么容易摔下去,兰静秋敢这么做,自然有把握把人救上来,她正准备先问出点实话,就听见身后一声暴呵。

“兰静秋!”

兰静秋吓了一跳,手一抖,好悬没把这两人扔下去,她转头一看,居然是洛生海。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洛生海看着纠缠的三人,简直要气炸了:“这话应该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