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师姐夫,而且是百岁老人。
在烟雾笼来之时, 桃桃想要抵抗,但南宫尘握住了她的手,不准她动。
下一秒, 她就被烟雾卷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里有山有水,却又处处古怪。
那山远看像是画,离得近了才有丛林与山石。
水亦如此, 隔得远了不光听不到水声, 在眼中呈现的也分明是山水画上才有的样子。
丛林里听不到任何动物的声音, 一道狂风吹袭着砂石在空中翻卷。
于那风眼处,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狂风中摇晃。
元天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月图?”
空中的狂风几乎将萧月图的身体撕碎,她打开九转流萤伞,借助伞的悬浮之力在风眼中稳住了身体。
桃桃:“她怎么会在这?”
“庄啸口中闯进庄家的人是她。”关风与手底浮起六道心镜, 在出手之前, 他看了眼桃桃。
桃桃说:“该和她算账的人是特调局, 想做就做, 我和她没仇。”
还没等关风与出手,元天空展开飞行翼朝风旋中飞去, 一接触风旋的边缘, 他差点无法控制身体。
好在由十方璞操纵的飞行翼动能强大,他拽着萧月图的手臂将她扯出风旋带回地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元天空问。
萧月图满身都是风刃刮出来的伤口, 朝下淌血:“我……小心——”
背后空无一物的山间忽然爆发了洪水。
水柱从九天而来, 直直浇向地上的五人连同富贵一只鸟。
元天空抓起关风与, 南宫尘抓起桃桃, 富贵抓起自己, 萧月图背后花翼浮现, 她从小女孩的状态变回了成年的女人, 大家一起升空, 滔滔洪水从他们脚下卷过,冲向山涧。
元天空以为没事了,刚要落地,九天上又下起流火,朝半空砸来。
萧月图将他推出流火的范围:“你看着点天上!!!”
“这到底什么地方?接下来是不是该下刀子了?”
元天空只是随口一说,可天空中却真的出现了数千道锋锐的箭矢,朝他们射来。
元天空:“……”
桃桃画出一道取月印挡在几人身前,关风与用六道心镜撑起结界,箭矢、流火、洪水、风旋一同涌来,皆被挡住。
元天空:“见鬼了,还有什么?总不会再降道雷劈了我吧?”
说着,天上雷云密布。
“蛊风秘图,灵级法器,法器排行榜只容纳前五,它在第六。”关风与说,“与蛊风秘图配套的是种叫做五行砂的灵物,只要法器的主人在秘图上洒落砂粉,根据砂粉的五行属性,图内就会出现相应的灾难。”
元天空掰手指:“金木水火土,哦,还差土属性和木属性的灾难没有出现……”
萧月图和桃桃同时喊道:“闭嘴啊——”
轰隆一声,高山震动,山崩了,滚石零落,山间的植物飞速生长缠向他们的手脚。
元天空意识到自己乌鸦嘴了,他抬头看天。
天幕上出现了一双巨眼,那是属于庄之伐的沧桑双眸。
元天空:“死老头子能听见我们说话,还能看见我们,我们在明他在暗,太犯规了!”
庄之伐:“鸣钟人,我本无意与你为敌,玄魂花对你而言只是一件灵物,对庄家却犹如性命,你可以拿走庄家任何东西,只要能换玄魂花,我绝不多言。”
桃桃仰头:“我要不呢?五行砂既然是灵物,想必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你能一直消耗下去吗?”
庄之伐:“如果没有我允许,要想离开蛊风秘图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实力强于我能撕裂这蛊风秘图的人,你不,就永远别想离开这里了。”
桃桃蹙眉,她当然不会死着离开。
但实力强过庄之伐撕裂蛊风秘图,这对她而言还有些困难。
她刚要说话,南宫尘却淡淡道:“多谢了。”
桃桃:“?”
蛊风秘图中的灾难没有持续太久,洪水、流火、利刃、山崩都消散了。
南宫尘抱起她飞往蛊风秘图里最高的一处山崖。
桃桃:“我们都快被他宰了,你还谢他!”
南宫尘:“你知道蛊风秘图一般被用来做什么吗?”
桃桃:“你看我像博学的样子吗?”
关风与:“庄家会用它关押犯错的族人,当初第六大道事发,庄啸就被庄之伐以惩罚的名义关了进来。”
南宫尘:“为什么用它来关押犯错的族人?”
这个问题关风与也答不出来。
山崖边上平坦空旷的空地生着一株很大的树。
南宫尘:“桃桃,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
众人仰头望着这株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古树。
古树枯萎,叶子虽枯却仍留在枝头,树荫如盖,垂下了柔软焦黄,没有半分生命力的枝条。
“它叫祝仓,因为有它的存在,蛊风秘图里的十二天相当于外界一天,进入蛊风秘图的人却不会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而衰老,所以,这是一座再好不过的囚牢。”
桃桃脑袋还是蒙的:“囚牢,你要把我关起来?”
南宫尘:“囚牢只是对别人,对你不是,你现在缺什么?”
桃桃:“时间。”
寂静之主强大是因为她存活了三百年,如果也给桃桃三百年,那女人必定无法在她面前叫嚣。
但桃桃没有时间了,离炼狱的结界破碎只有不到八个月。
八个月,她身体上一次劈出灵脉之后还没有完全恢复,很难在这短短几个月内再劈灵脉,除非不要命了。
但如果时间拉长到三年,五年呢?那足够她恢复自身并且为自己劈出新的灵脉了。
哪怕她在蛊风秘图里待上五年,外界也仅仅只过去五个月,这就是南宫尘所说的可以赋予她力量的地方。
桃桃很快反应过来了:“你要我待在这里修炼?”
“不是我。”南宫尘看向她手里的菜种,“是李道长,他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不是吗?”
元天空也反应过来了:“等等等等,南宫哥你太坑了!”
桃桃:“不是你说带上你吗?我都听到了。”
“我当时不知道要这么久。”元天空抗议道,“我没跟元凌说一声就直接消失他会担心的,你能不能让我出去打个电话先?”
南宫尘淡淡道:“庄之伐说,除非实力远超于他,否则无法撕开蛊风秘图。”
“庄之伐他六株!要在这鬼地方待到桃桃或者与哥修出六株灵脉?没有电没有网没有娱乐甚至没有吃的,你不如杀了我吧!元天空神态可怜兮兮,“连你也撕不开蛊风秘图吗?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南宫尘手放在唇边,轻轻咳起来。
桃桃连忙扶住他,生怕他倒下:“他这么虚弱,你别烦他,我快一点修炼不就好了?”
元天空:“……”
根据这一年来相处的经验,总觉得他是装的。
南宫尘:“想名扬天下,总要吃些苦的。”
关风与:“灵师修炼的本质是吸取天地之间游离的灵化为己用,蛊风秘图里也有灵吗?”
“有。”
“既然有,为什么庄家人不入秘图修炼?这里时间流速比外界慢了十二倍,还不会变老,他们没有理由不用。”
元天空沉浸在即将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悲伤中,疯狂点头:“是啊是啊,南宫哥你不会被传销洗脑了吧?要是蛊风秘图这么神奇,为什么庄家至今被混沌冢压着一头,我看庄家灵师也没有很厉害啊,他们不进蛊风秘图修炼吗?”
“他们无法调动蛊风秘图里的灵。”
关风与:“我们一举一动,庄之伐都看得见,见我们在这修炼他不会情愿,随时可以将我们放出秘图。”
“他做不到。”
南宫尘挥手,一道暗红色的结界包围了这处山巅。
顿时,在外的庄家众人就看不见画卷上他们的身影了。
南宫尘再一挥手,那株枯萎的祝仓古树恢复了绿意,枝叶渐渐繁茂。
树干从中间裂开,在树瓤之中,大片的灵溢出,散布在它身周的空气里。
祝仓伸出两根枝条,一根搭在南宫尘的指尖与他相触,一根落在桃桃头上。
桃桃没有动,任由那树的枝条亲昵地抚摸她的脑袋:“我从没见过灵物有这样强大的灵力。”
“人有藏灵身,树也有。”南宫尘解释,“祝仓之树在灵物之中,相当于你的藏灵身,体内灵力满蕴。”
“庄之伐不知道它体内有灵吗?”
“他知道,但他无可奈何,想要祝仓释放出灵力,要它心甘情愿。”
“庄之伐是蛊风秘图的主人,他都做不到,你怎么做到的?”
南宫尘笑:“它欠你我一次。”
桃桃满脑子问号:“欠你就算了,梦里欠我的吗?”
南宫尘没有解释,元天空耷拉着脑袋,关风与也默认了。
反正现在出不去,这里灵力充裕,是最佳的修炼之地,已成定局。
桃桃看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月图:“你为什么会在蛊风秘图里?”
萧月图低声说:“我看到玄魂花被庄家人拿走了,想帮你们拿回来,但庄之伐他太强了……”
桃桃:“车里的纸条是你留的?你一直跟着我们?”
萧月图收起花翼,又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她连忙摆手:“我不是跟踪,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还没有好好的、正式地和你们道过歉,这样很不好。”
元天空蹲在地上,拿石头在土上胡乱画着,听到萧月图开口,他起身走了。
桃桃:“你该道歉不是我们,是小天。”
萧月图转身,看着元天空离去的背影。
……
元天空坐在山巅断崖边,把灵力枪卸了,他拿着一块布乏味地擦拭枪上的部件。
萧月图站在他背后。
山涧风声凛冽,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天空低头看着枪:“十年前的事,与你有关吗?”
他指的是他父母的死因,萧月图摇头:“那时候我还没有被带到寂静寮。”
“你什么时候进的寂静寮。”
“十四岁。”
“十四岁以前的日子,虽然平凡,但也快乐。”
“每天吃完妈妈做的早饭,爸爸会开车送我和弟弟去学校。在学校有很多朋友,老师也很喜欢我,傍晚放课后去小学部接上弟弟一起回家,奶奶会带我们逛菜场,买我们喜欢吃的食物做晚饭。”
“寂静之主需要背景干净的灵师为她潜入特调局,所以选中了我。”
“因为我天生的灵力,才让我的家人和我一起陷入到这场劫难。”
“寂静寮的日子很苦,好在有师哥。”
“有一年他从清风观回来,看到暗灵师欺负我,那时我刚开始修炼灵脉,身体无法控制变成了小女孩,他看我像看到了幼年的桃桃,所以护着我,因为他,我才能在寂静寮活下来。”
元天空没有吭声,静静听着她的话与脚下山涧的风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苏恩曜吗?”萧月图顿了顿,“不对,该叫他姬梧桐了。”
“小时候,我被寂静之主关在阴暗的地穴里,身边只有一个mp3。”
“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黑暗和孤独能把人连骨带肉吞掉,我只能反复听他的声音,听他唱歌,想象着身边还有别人,不止我一个,他的声音陪了我很多年,如果没有他,我会孤独死吧。”
元天空:“你告诉寂静之主十方璞在华灵院的研究所,告诉暗灵师抓了你我就会打开黄泉九落塔,是为你的家人?”
“是。”萧月图轻声说,“也不全是。”
她苦笑:“寂静之主想要的东西必然要得到,她对十方璞势在必得。”
“我想着,把十方璞存在的确切地点告诉她,她就不需要从灵师的嘴里盘问下落,没有冲突,她可以拿了东西就走,如果她不知道在哪,或许会像混沌界那晚一样,把华灵院与特调局翻个遍,到时会死更多人。”
萧月图垂下眼眸:“朱颜酡没有将完整的计划告诉我,我并不知道那天的寂静之主是虚影,我以为她真的来了,既然无论如何寂静之主都要打开黄泉九落塔,所以我想,用我做威胁骗你开塔就不会伤及别人,至少会少死几个人吧。”
“是啊。”元天空淡淡道,“不会伤及别人,只会伤我。”
萧月图垂下眼,自嘲地笑笑。
元天空:“为什么不告诉元凌,你把一切说出来,或许会有办法。”
“办法?”萧月图看着他,“灵师界连寂静寮的位置都找不到,更别说杀死寂静之主,我把一切告知特调局,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家人活命吗?”
女孩声音很轻很淡:“对我而言,这是一件没有选择的事,说了,有人会死,不说,同样会死。错了就是错了,你该恨我,我说这些不是想求你原谅,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讨厌我,我也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她望着脚下的断崖:“反正我也活得很累了,把我从这踹下去吧,一了百了,我知道你怕鬼,放心,死在你手上,我不会变成鬼来报复的。”
元天空静了很久:“寂静之主都还好好活着,你为什么要死啊?”
萧月图怔了怔,转头看着他。
少年双眸澄澈:“你就算错了,也不该死在寂静之主的前头。萧月图,死当然容易,谁要你这么简单地去死啊?太便宜你了,活着,看着寂静之主是怎么消亡的,然后用接下来的日子去将功补过吧。”
他递给她一卷纱布:“把你伤口包一包,一直在流血。”
萧月图接过纱布。
元天空停了手里擦枪的动作:“有件事,你有权利知道,我也不想瞒你。”
“暗灵师被桃桃转交给了特调局,元凌请庄晓梦一同审问暗灵师,我给他打过电话,让他留意你的家人。”
“不久前元凌回复了我,庄师在朱颜酡的记忆中看到,你的家人,在你被带到寂静寮后不久就被暗灵师虐杀了。”
萧月图的眼睛一下溢满水雾:“你在骗我吗?”
她嘴唇颤抖:“去年……不,前年,我还见妈妈被绑在水牢里,她怎么会……”
她没有说出那个死字。
“是朱颜酡。”元天空有些不忍,他声音压低,仿佛这样这样说出来的话就不是事实,“她剥了你母亲的脸皮……”
山涧的风声一瞬间静了。
在漫长而寂静的恍惚之中,蛊风秘境的天空悬起了一轮半真半假的昏暗月亮。
萧月图低下头,沉默地不再说话了。
*
特调局。
元凌走进监.禁室。
暗灵师被应桃桃收入计都魂锁转交之后,审问暗灵师的事一直是嵇色邪在操办。
有混沌冢庄晓梦的协助,以及特调局的诸多刑具,短短几天,特调局已经掌握了许多有关寂静寮的资料。
监.禁室下连着刑室,如果不是下属转告元凌朱颜酡要见他,他一步也不想踏进这里。
元凌穿过幽暗的走廊,走进刑室。
血腥气弥漫。
对于审问暗灵师这样的事,特调局的人没有心慈手软。
那个女人被锁链绑在一把铁椅上,上了刑具之后浑身是血,头发凌乱不堪。
可她向来适合妖艳的颜色,越是狼狈,就越显得她如烈焰之中靡靡绽放的艳丽花朵,叫人目光不由得落过去。
“你还是来了。”朱颜酡用染血的唇角掀起一个绮丽的笑,“之前避而不见,是怕自己心软吗?”
“对你?”元凌眼神冰冷,夹杂着嘲弄之色。
朱颜酡用迷人的双眸凝望着这身形挺拔的英俊男人:“这些日子我总会想到从前,曾经的我们,多好啊。”
少年元凌,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会笑,会闹,会在她楼下弹吉他。
只是十年光阴蹉跎掉了太多东西,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曾经,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
元凌来这里看了她一眼,算是见过,他没有在刑室多待,转身离去。
在他即将踏出那扇门的时候,朱颜酡叫住他:“元凌……”
“应桃桃假扮你的模样骗我,我不是没有怀疑,但因为是你,所以我去了。”
即使没有回头,没有亲眼所见,元凌依然可以想见背后女人的神情。
比之少女时的明艳,多了一分颓靡的艳色。
“我是想要迷晕你,但那不是因为我想把你带到主人面前邀功……”
朱颜酡笑了:“我想把你绑起来,困着,锁着,囚禁着,让你日日夜夜守在我身边,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闭上眼前看到的也是你,即使再恨我,再不想见到我,也还是永远都无法离开我。”
元凌的身体僵硬,他在门边静止地站了很久。
许久后,他没有说一个字,经由那道门口离开了女人的视野。
朱颜酡低低地笑了:“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我只后悔,为什么十年前没有绑你离开。”
“局长。”守在门边的灵师上来请示,“明日炼鬼公会那几位和暗灵师们要被一起处决,姬梧桐说,他要一瓶酒。”
地底的刑室的漆黑压抑,呼吸间的血腥味到现在也无法完全散去。
元凌:“监.禁室的规矩是什么?”
灵师说:“犯人行刑前的最后心愿一般都是要满足的,但往常没人要过酒。”
元凌:“按规矩办事,不用请示我。”
灵师回头看了眼关押朱颜酡的刑室:“明天处决,您要来看吗?”
元凌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冰冷,多说一个字都吝啬:“不。”
……
监.禁室。
暗灵师被从刑室带回来。
趁守卫的灵师进来送酒的间隙,姬梧桐朝门外一瞥。
两男两女手脚都被用锁链锁住,浑身鲜血被押入各自的囚室。
监.禁室的门关拢,姬梧桐靠在厚重的门上,拿起那瓶他要来的高度数洋酒。
“安德烈……”
在寂静的监.禁室中,姬梧桐喃喃喊道。
在他对面的监.禁室内,回应的声音响起:“说。”
姬梧桐启开酒瓶,望着窗口外的夜色:“明天就要下地狱了。”
对面的门后,安德烈高大的身体同样倚在门上。
他金色的头发长久没有打理,乱蓬蓬打成了结:“我以为会等到冬天。”
姬梧桐嗯了一声:“还想看一眼今年的雪。”
安德烈低头看着自己被锁住的双手。
锁链是特制的,能封住灵师绝大部分灵力,防止他们破坏锁链外逃。
可绝大部分不是全部,他调动灵力,凝出一缕寒气,透过门上的气孔蜿蜒弥漫至对面。
姬梧桐双眼迷蒙。
在安德烈冰属性灵师的操纵下,在他的囚室之中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细雪。
雪花冰凉,落在了他的脸颊。
“真是浪漫,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雪。”隔壁房间,龙膏烛虚弱道,“好无聊啊,苏恩曜,不如给大家唱首歌吧,让我在死前听听大明星的现场和电视里有什么不同,要是能跳个舞就更好了。”
姬梧桐喝了口烈酒。
他摊开手掌,一团浓烈滚烫的光芒浮现在手心。
烈酒浇上,燃起熊熊的烈焰。
他笑:“是啊,怎么还有心思看雪呢?”
*
蛊风秘境。
捣鼓了大半天,桃桃终于把思绪捋清楚了。
她面前摆着大家空间石里的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许多是进入蛮荒狱前准备的没有用完的,刚好在这时救急。
省吃俭用,足够他们吃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里,只要赶紧把李三九的种子种出来就不会青黄不接。
“鸡蛋可以孵小鸡,种子可以种菜,还有这小麦……”她脸色严肃,“阿与,你会种地吗?”
关风与:“我不会。”
“你为什么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
桃桃理直气壮:“那我吃什么呀?”
关风与无奈:“可以学。”
桃桃扒拉着他们空间石里的食物:“只能吃三个月,种菜三个月别想有收获,但是鸡蛋可以孵化,鸡生鸡,再生鸡,我们就可以吃蛋了。”
关风与:“给我干嘛?”
“你来孵啊。”桃桃说,“我脾气不好,小天毛手毛脚,小图也不是个能靠得住的,南宫他更不行了,至于富贵,它虽然雌雄同体,但现在和元宝谈恋爱,姑且算个公的,公鸟怎么会孵蛋呢?”
富贵趴在桃桃的肩膀上,很赞成地啾了一声。
关风与看着南宫尘:“他为什么不行?”
桃桃:“他是师姐夫,而且是百岁老人,你要尊老爱幼。”
南宫尘是老,剩下的都是幼,孵蛋这庄差使在桃桃的淫威之下最终落到了不老不幼的关风与身上。
他没话说了。
“伤脑筋,这些菜三个月也种不出来,要是宝师在就好了,他是木属性,应该能催熟吧?还有罗侯,他是水属性,要是他在,我们就不用去山下打水了,直接喝他的就好。”
关风与严肃道:“这不是好想法。”
桃桃:“为什么呢?”
关风与:“属性之力源于灵师体内,你知道那些水是从罗侯身体哪一部分出来的?”
桃桃瞪圆了眼睛:“你以前也喜欢在我吃的瓜子上赋破魔之光,该不会那些光……”
关风与:“……我才没有!”
南宫尘在一旁插嘴:“小师弟的话让人很难相信呢。”
关风与:“……”
他被气走了,拿着鸡蛋找僻静处研究怎么孵蛋了。
夜色深邃,半真半假的月亮光芒黯淡,在这山崖之上最耀眼的光亮是祝仓树上的红色的萤火。
一入夜,树垂下的每一缕枝条上就落满了萤火虫
桃桃仰头看着散发着红光的古树:“真好看。”
萤火生生不息。
南宫尘弹动手指,树下的土地忽然开出了成片的恶之花。
暗红色的花朵仿佛沾染血色,花苞初绽时,一只只翅翼透明的血色蝴蝶从花苞中飞出来,满生着暗色的光华,围着桃桃打旋。
桃桃伸手去碰,却触了个空。
南宫尘:“只是逗趣的幻影。”
桃桃采了一朵恶之花,靠在他身上吹夜风。
虚假的月亮之下,山崖上的每个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
宁静又有些孤独。
桃桃:“难以想象,要在这里待上许多年。”
南宫尘:“后悔进来了吗?”
桃桃:“不后悔,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带你进来,我有私心。”南宫尘的银发被月光拂过,闪着璀璨的颜色,“我想和桃桃在一起的日子再长一些。”
桃桃听到这话,直起身笑了:“说什么傻话?不是说好了吗,等补齐炼狱之门,我们就回清风观,到时候种花养鸟,剩下的人生至少还有几十年呢。”
“几十年。”桃桃歪头,亮莹莹的双眸与他对视,“还不够长吗?”
“几十年?”南宫尘呢喃着她的话。
桃桃捏南宫尘的脸:“你不想吗?”
“想。”南宫尘声音很轻,“能和桃桃在清风观待上一生,当然很好。”
昏暗的月光坠落,打在了夜色中他低垂的,鸦羽般漆黑的眼睫上。
南宫尘下巴抵在桃桃毛绒绒的头顶,一片宁静之中,他没有再说话。
【卷六·蛮荒狱(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