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您忠心耿耿的李管家啊——
微雨濯尘。
申城下了一场小雨, 冲走了酷夏的炎热,也冲走了街道的脏污。
即便细雨绵绵,城市的天空里依然有光。
少许高层建筑在蛮荒狱坍塌之下被磨掉了顶楼的砖瓦, 少许灵师受了伤,但总归把灾难的影响控制在了最小。
“少爷,我的少爷啊——”
辛保镖看见了金佑臣, 恨不能四肢并用跑过来。
他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少年, 仿佛抱住了他的生命.之光。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每天吃斋念佛唯一的愿望就是盼望您能平安归来,少爷——”辛保镖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哭流涕,“从您被绑架以后, 我茶不思饭不想, 还好您回来了, 不然我就跟您一起去了——”
金佑臣很感动:“辛, 我会给你涨工资的。”
辛保镖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喜色:“真的吗!”
“嗯,不光是你, 还有李管家。”金佑臣说。
辛保镖:“李管家也要涨?”
他抹掉脸上的泪水:“那死老头子坏怂得很, 您刚失踪没多久,他就不顾您的安危撂挑子走人不知去向了, 像这种没有员工意识, 没有服务意识, 没有信念感的管家, 为什么要给他……李……李管家?”
李管家穿着他的人字拖和邋遢的西装慢悠悠走过来, 瞥了他一眼, 辛保镖登时不敢说话了。
金佑臣介绍道:“这是桃桃的师父, 李道长。”
辛保镖的花容又失色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竟然说少奶奶的师父是坏怂的死老头子!
桃桃跟在李三九的身后走进这一片狼藉的战区, 辛保镖看见了她,惊呼道:“少奶奶您的头发!”
他这嘹亮的一嗓子吸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回头,看到了少女那半头的白发,掺杂在层层黑发里,颜色显得斑驳发灰了。
桃桃倒不是很在乎。
强行使用大道无为会反噬自身,消耗生命力,在动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头发变白一点,脸上没有出现皱纹,她已经很满意了。
要是全部变白也不错,她甚至心里暗自想着,正好和南宫尘整个情侣发色。
元凌连续几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依然在前线指挥特调局的灵师善后。
政府的广播中反复告诫市民不要外出,消防和部队散入城市的各个角落,趁着街道空无一人的时候,冲洗着地上的污渍,顺便清理崩坏的建筑。
桃桃抱着玄魂花走到元凌面前,将四颗计都魂锁递给他。
里面装着朱颜酡、龙膏烛,雷雨垂与行香子。
元凌脸色一如往常淡漠,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浓烈的情绪。
桃桃眨眨眼:“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元凌漠然地看着她,桃桃笑了:“朱颜酡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善茬,当心点吧。”
“借混沌冢的庄晓梦用用。”元凌说,“特调局要从这些暗灵师脑海中调取关于寂静寮的信息。”
“庄师?你去问她啊。”桃桃随意道,“她愿不愿帮忙是她自己的事,又不是个物品能被我一句话就借来借去。”
小雨下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停了。
桃桃眯眼感受着雨后初霁的阳光:“剩下的善后我就不掺和了,还有别的事要做,对了,烦请元局长转告救世盟,大家要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收集到十方璞,如果谁偷懒的话,应桃桃可是会去他家坐坐的。”
“还有这个。”桃桃丢给元凌一个空间石,“特调局当初被抢走的十方璞都在里面了,寂静寮的具体位置就麻烦特调局了。回见,哦不,每次见你都没好事,希望下次别见了。”
她说完,摆摆手走了
申城的市长车子停在路边,他下了车,热情地握住元凌的手:“我们办了一场庆功宴,请各位灵师一定要去参加。”
庆功宴吗?
元凌望着桃桃远去的背影。
这女孩总是这样,事情做完了就算结束,想走就走,不想要也不需要感谢或回报。
在渝城第六大道里,她满身是血守到众人回来后就离开了。
在特调局,她出手赶走了暗灵师与煞尸祖也没提什么回报。
现在也是。
换作其他任何人都知道,在拯救了一座城市之后可以得到多大的赞誉与好处。
政府官员来到这里,已经有很多灵师上去攀谈结交了,可是应桃桃,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完全就不在乎?
不光她,她那些同伴也一样。
他们都在街口等她,元天空也在。
混沌冢的灵师身上一直有着其他灵师身上所没有气质。
从前元凌形容不出来,现在却隐约觉得,那是一种可以随时担当,又可以随时撒手的不会被羁绊的自由。
“元局长?”市长见他走神了,轻声叫他,“你觉得呢?”
元凌:“主角走了,庆功还有什么意义?”
他这句话声音很低,市长没有听清:“什么?”
元凌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是特调局的局长,有些场合必须要去,有些事也必须要做,怎么和应桃桃聊了几句就被带偏了呢?
他回道:“没什么,应该去的。”
他与市长交谈起来:“这一次事情闹得很大,善后工作很麻烦,还要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才是。”
市长笑着说:“那当然了,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特调局的工作。”
……
霍迪站在灵师堆里,正在和一群受伤的女灵师谈论伤口要如何包扎才能更快恢复的问题。
桃桃懒得过去,站在街对面朝他勾勾手。
霍迪看见后先是一愣,而后径直离开那群女灵师走了过来,他笑得很灿烂:“找我有事啊?”
桃桃丢给他一个白玉盒子:“这个带给虚龙。”
霍迪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双灰色的眼眸:“这是?”
“虚龙之眸。”桃桃说,“我答应过它,有机会帮它找回眼睛,这件事……”
她想了想:“……你自己知道就好。”
行香子交给了特调局,桃桃其实没有必要在这之前单独取回她的眼睛。
但她思考了一下,虚龙之所以成为华灵院的交通工具,是因为它丧失了双眸无处可去。
一旦它找回了眼睛,还会留在华灵院吗?
这样一来,华灵院就没有交通工具了,出于这样的考虑,华灵院就算拿到了行香子,又真的会把虚龙的眼睛还给它吗?
桃桃并不想用太大的恶意揣测华灵院,只是以防万一。
霍迪明白她的意思,很不正经地笑:“看来你很相信我了?我也是华灵院的人,你就不怕我为了华灵院的利益考虑,不把这双眼还给虚龙?”
“有过类似的担心,但之所以给你,是因为觉得霍老师不同旁人。”桃桃说。
“哦?”霍迪来了兴趣,“怎么不同,是我比较帅,比较招你喜欢吗?”
桃桃如实说道:“你比较不要脸皮,换做别人做了这样的事,我身为鸣钟人还得顾及混沌冢的面子,不能做得太过分,但如果对象是没皮没脸的霍老师,好像找上门去揍一顿出气也不是一件太有心理负担的事。”
霍迪:“……”
少女清秀的面孔太有迷惑性了。
他差一点就忘了。
当初把他脱光了锁在山洞,又在美人宅里把他踹进尸水坑里的正是眼前这看起来淡然无害的少女。
这可是应桃桃啊,霍迪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他可以和任何一个女人调情,但是把应桃桃当成调情的对象,他疯了吗?
霍迪十分绅士地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意:“鸣钟人放心,我会把这双眼睛,好好地、安全地送到虚龙的手里。”
桃桃:“多谢。”
直升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桃桃点了根雪胆枝塞进嘴里,转身走向了她真正的同伴。
元天空拨了拨她的头发:“这就白了?什么破帝钟啊,敲一下就白成这样,多敲几下岂不是会没命?不然让你师父也揍它一顿吧,说不定揍完就像六道心镜一样老实了。”
辛保镖走过来:“各位灵师,少爷邀请你们去金氏庄园做客,只要你们愿意,想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王得宝:“算了,我还是回渝城吧,出来这么久,我不放心。”
匡清名:“我也离开东南片区好几天了,不知道家里是不是一切正常,谢谢少爷的好意,我就不去了。”
罗侯问:“少爷为什么邀请我们做客?”
辛保镖说:“是为了感激各位的辛苦,报答各位的救命之恩,金氏庄园很大,应有尽有,可以把这当成一次身心愉悦的度假。”
“那不如让少爷折成现钱给我吧,夜来香已经两个月发不出工资了。”罗侯扒着手指算道,“我和晓梦两个人,就按在金氏庄园住一个月时间算,一人一天的消费一千块,两个人一个月就是……”
辛保镖:“…………”
“不能折现。”辛保镖冷冷地看着他,“所以墨镜男,你要去吗?”
罗侯摆摆手,扫了两辆共享单车打算和庄晓梦一起骑回夜来香:“走了,有缘再见。”
众人骑车的骑车,订车票的订车票,不一会儿就各走各的了。
辛保镖转向桃桃,换上了一副温和可亲的恭敬面容:“少奶奶一定要去啊!我们少爷刚刚失去父亲,这种时候一定很需要少奶奶的安慰,要是连您也不在,我们少爷该怎么熬过那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望不到天明的漫漫长夜啊——”
元天空严肃道:“恐怕不行,我和桃桃约定好要名扬天下,现在世间纷乱未定,岂能谈论儿女情长……”
桃桃:“好。”
元天空:“诶?”
桃桃:“现在去吗?”
辛保镖大喜:“当然,直升机都来了!”
李三九早就坐上了直升机,正坐在上面抠脚,金佑臣也已经一脸兴奋在等她了。
桃桃抱着玄魂花走向直升机,元天空跟了过去。
桃桃没有直接上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回头,看见背后隔着一条小路,站在潮湿的路边望着她的关风与。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她,看似平静的眼眸却汹涌着极少人能出来的情绪。
这样的眼神,桃桃在八苦之瘴中见过。
关风与茧中的画面,她看得很清楚——囚于暗室,骨鞭落身,他一言不发,那时的眼神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平静,却蕴起绝望的波澜,仿佛丢失了在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再也找不回了。
正在桃桃与他对视的时候,李三九的烟斗从直升机的窗口伸了出来,啪叽一下砸在桃桃的脑袋上。
她疼得啊了一声捂住头:“死老头子你干嘛?”
李三九慢悠悠道:“是谁说一个师门就是一家人的?看什么看啊?你在演苦情剧吗?”
桃桃默然,她垂下眼没有再看关风与,许久后,她轻声说:“一起吧。”
……
直升机升空。
人群中,庄啸走到庄之伐身边:“爷爷,现在该动手了,玄魂花就被她抱在手里不离身,要想拿到只能和她正面冲突,她去了金氏财团还有动手的可能,一旦她离开金氏的庄园我们就很难再找到她的踪迹了。”
庄之伐望着直升机远去的影子,眸色深沉。
……
金氏庄园。
这里既大又雅,豪华得令人难以想象。
元天空本想好好参观一下,但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南宫尘回花里休息了,关风与一如往常安静。
而桃桃和李三九正边染着头发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架。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因为桃桃变白的头发,金佑臣请来了最好的托尼给她染发。
桃桃原本不想染,但她照了镜子后发现,半白半黑的头发掺在一起颜色发灰,并不能达到南宫尘那满头银发的效果,于是就坐了下来。
李三九说他也要焗个油,于是和桃桃一起把头交给了托尼。
边染着发,桃桃边问金佑臣打算什么时候对付他大哥。
金佑臣很清楚,桃桃之所以跟他回来是怕他大哥对他不利,等他稳住了金氏财团,她就会离开。
于是,他深思熟虑后给了一个回答:“明年吧。”
桃桃:“……”
“你觉得下辈子再对付他怎么样呢?”
金佑臣开心地问:“你愿意在我身边待到下辈子吗?”
桃桃白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引起了战火。
李三九:“少爷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要不识抬举。”
他此时还有一个身份是李管家。
少爷是他的老板,工资是老板发的,他必须要最大程度地维护老板的利益,这样才有钱拿。
桃桃早就想找他麻烦了,碍于他是师父,这里又有别人所以一直忍着,现在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直接扭过头去,眼圈红红地瞪着他。
李三九浑然不觉:“少爷有什么不好?一表人才,有钱体贴,出手还很大方,虽然比你小了点,但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有喜事,你比他大几岁来着?不重要,重要的是……”
“喜欢少爷你怎么不去嫁啊!”桃桃打断了他,“你说得是人话吗?”
李三九淡淡道:“我倒是想。”
金佑臣原本在李三九说话的时候疯狂点头,一下又停住了。
“哟,这就生气了?”李三九打量桃桃泛红的眼,“听说我失踪以后,混沌冢第一嘴炮这个称号给你了?混沌冢没人了吗你都能当第一?看我干嘛,要哭?那也得你哭得出来才行。”
桃桃确实哭不出来,她的泪腺很小的时候就坏掉了,哪怕眼圈再红也流不下眼泪。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明明没有死,明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什么不告诉我?”桃桃忍了很久,还是没有忍住,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被暗灵师限制了行动,我从酆山的棺材里爬出来后差一点也不想活了……”
“还有在混沌界,你明明回来过,却不准小天和阿与告诉我,你是觉得我烦不想要我了吗?”
李三九敛着眼眸听着女孩的控诉,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句,才抬手挖了挖耳朵:“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他扬起灰白色的眉:“我干嘛要回来找你?我是烦了,我不仅烦了我还腻了,养了你十八年累得要死,我想去过老年生活,去广场上找跳舞的美女们谈恋爱行不行?幸亏暗灵师把你埋了,暗灵师不埋了你我也要找个人贩子把你卖了。”
“李三九!”桃桃吼道,“你到底在放什么屁啊!”
李三九不轻不重地掀起眼:“爱信不信。既然我回来了,你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婚结了吧,也算了我一桩心事,眼前这几个男人你想跟谁结婚?少爷?阿与?元天空?这小子虽然有点傻,但人还不错。”
元天空吓得连忙摆手:“我就算了吧……”
接着又用委屈的声音小声说:“而且我也不傻。”
桃桃被他气得不会说话了。
瞒着她自己还活着的事却毫无悔意,一上来就满嘴的屁话。
她再怎么深呼吸也无法冷静了,指着李三九对辛保镖说:“把他给我丢到外面的湖里去。”
李三九嘲讽道:“你搞搞清楚这是谁的地盘,我,金氏庄园的李管家,少爷心中和蔼可亲的知心爷爷,整座金氏庄园坚实可靠的后盾,职务比辛保镖还高那么一点,谁会听你的啊?”
桃桃瞪着辛保镖。
辛保镖确实不太敢,他看了看李三九,又看了看她:“这……”
最后他只能找金佑臣求救。
金佑臣端详桃桃,从她脸上看出了愤怒与认真的神色。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无奈地淡淡道:“没听到少奶奶让你们把李管家丢到湖里吗?”
辛保镖:“……”
李三九:“…………”
金佑臣发话了,立刻就有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上来扒拉李三九,把他头上焗油的东西通通扯了下来,扛起他就往外走。
李三九慌了:“少爷这是干嘛?我啊!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忠心耿耿的李管家啊——”
金佑臣说:“湖边水深不够,少奶奶这么生气,划上小船把他丢进湖中心,强大的灵师应该淹不死,顺便把父亲生前养在水缸里的食人鱼一起丢进去,给忠心的李管家做个伴吧。”
李三九:“………………”
“别,桃桃,徒弟,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
桃桃心烦意乱,扯掉了正在染发的东西,转身上楼。
李三九为了少爷的年终奖,即使被丢进湖里也不敢反抗,只是呼喊声一刻都没停下:“应桃桃,你个欺师灭祖的死丫头,你敢这样对你师父不怕被雷劈吗?你翅膀硬了啊?少爷,少爷我是您忠心耿耿的李管家,您不能这样对我啊少爷——”
桃桃:“把他嘴给我堵上!!!”
元天空惊愕大张的嘴巴一刻都没有合拢。
他戳了戳身旁的关风与:“这师徒俩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关风与淡漠道:“差不多。”
……
在佣人的带领下,桃桃找了间客房住下。
她头发还没有染完,粘着染发剂的发丝湿漉漉的。
好在金佑臣请来的人给她用的都是最高级的药液,味道清香,并不难闻。
她坐在窗前,看着保镖们奋力划着小船将李三九送往湖中心。
手边的玄魂花红光微微闪烁,她没有回头:“这次很快嘛,不到一天就出来了。”
南宫尘:“你心情不好。”
桃桃趴在窗台上:“都是骗子,阿与骗我,师父也骗我,他明明就不是因为烦我才离开,却非要说那些话气我。”
“既然知道是在气你,还是要赌气吗?”
“你不明白。”桃桃低声说,“遇见你那天,我本来已经不打算活了,一想到师父因为我死了,我就恨不能和他一起离开。我不是赌气,我是气他明知道我会担心,却不肯告诉我他还活着。”
“他对你好吗?”
“当然好啊,他养了我十八年,怎么会对我不好?”
南宫尘:“既然好,那他一定也知道你的担心,不说明也许有别的顾虑。”
桃桃:“顾虑?一个死老头子能有什么顾虑?”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她还是听进去了。
她安静趴在窗台上,没有之前那么气了。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佣人敲门叫她,说少爷正在花园烧烤,请她下去吃晚饭。
桃桃看了眼天色,已经入夜了。
南宫尘站在窗边陪她,她睡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她问他:“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
话说完,她想起他不能吃东西,南宫尘却笑了:“闻闻人间的烟火味也好。”
夏日晚风吹在身上十分舒爽,偌大的花园没留佣人与保镖,只有几个人。
元天空、金佑臣还有辛保镖坐在一起烤肉。
关风与在稍远处的树下坐着,李三九刚摆脱食人鱼的追杀从湖里游回来,站在他身边拿着毛巾擦头发。
桃桃走过去,眼睛故意不看他,高傲地扬起下巴:“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跟我说,说了我就原谅你。”
李三九白她一眼:“神经病。”
他走到辛保镖身边:“熟了没?给我一串。”
桃桃:“……”
金佑臣很开心,从小到大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父亲做好了安排,有这样自由的机会不容易。
他问桃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随便。”桃桃懒懒地走到烧烤架旁边,拿起一串不知道是什么鱼的肉片放在烤架上。
周围的人突然安静了,桃桃回头,发现是南宫尘跟在她后面走了过来。
其他人都见过南宫尘,唯独李三九没有。
南宫尘在蛮荒狱中隐匿了身形,此刻,是他第一次见他。
李三九手中的鲍鱼横在嘴边却没有下口。
他望着南宫尘,神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正经。
“这是南宫。”桃桃随口介绍,“这我师父。”
南宫尘微微朝李三九鞠了一躬:“师父。”
李三九:“……”
金佑臣:“…………”
“别别别——”李三九吓得手中的串都掉了,他见过混沌界藏库里的古画,当然知道眼前这位是谁,连忙把躬鞠还了回去,“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担得起尊上叫我一句师父,您直接叫名字就好——”
南宫尘笑了。
辛保镖很为少爷同仇敌忾,他在金佑臣耳边低声说:“少爷,对手相当狡猾,也相当聪明,他上来就喊师父,以此妄想稳住自己的地位,防不胜防,实在是可恶!您不久前才叫人把李管家丢进了湖里,此刻形势对您相当不利,您也得想想办法讨好少奶奶的师父才行。”
金佑臣紧紧抿着唇,他站起来走到李三九身边:“李管家,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年终奖的事。”
李三九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年终奖?好啊。”
桃桃边烤着手里的鱼片,边看着李三九在南宫尘与金佑臣之间来回打转,心想他在干嘛?
不多会儿,她手里的鱼片烤好了,金佑臣的注意力挪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桃桃烤的第一串食物,可以给我吃吗?”
桃桃虽然有点饿,但在她眼里金佑臣就是个小孩,他开口了,她没有理由护食不给他。
正当她要递给他的时候,南宫尘的声音响起:“我也想要。”
他又吃不了什么,来凑什么热闹?
虽然桃桃心里这样想,但听到他说他要,又下意识把鱼片转了个方向。
金佑臣幽幽道:“桃桃……”
于是桃桃的手停在空中,左右为难。
院里仅有的几个人目光都落了过来。
李三九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道:“以尊上的身份竟然会和一个小孩抢东西,他一定很需要那串鱼片吧?他之前受伤了,难道这鱼片能帮他恢复伤势?”
元天空:“不是啊,南宫哥他根本吃不了东西。”
李三九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你懂什么?尊上的世界是我们能理解的吗?”
金佑臣拧着眉头:“我是小孩,桃桃应该先给我才对。”
桃桃又摇摆了,她盯着手里的鱼片,心想要不自己吃了算了,怎么一串鱼片都要抢呢?
正当她打算付诸行动,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桃桃低头,看见了只比她腰高一点的孩童版的南宫尘。
他小脸圆嘟嘟的,眼睛黑曜石般明亮。
他踮着脚,仰着头,用让人无法抗拒的、略带奶气的声音说道:“我要嘛我要嘛,我也是小孩,桃桃给我嘛——”
李三九:“……”
金佑臣:“…………”
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