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细皮嫩肉的少爷,你能撑得过几鞭?

申城。

八小时后。

距离城市上空那空洞破裂已经八小时了。

蛮荒狱入口下, 市民已经撤离一空的区域内,遍地都是邪祟的残尸内脏和体.液,交错纵横流在城市久不见太阳阴暗潮湿的砖石路上, 其中还混着灵师的鲜血。

元凌站在高楼指挥室中,面色凛然看着天空中那即将再次破裂的灵力网。

在过去八小时内,邪祟从洞口处冲出来四次, 被弑神阻击了四次, 灵师不断用灵力网封住那入口。

虽然事态仍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并不容乐观。

齐瀚典站在他身边:“第一次邪祟毫无防备地冲出来,被弑神灭杀了绝大部分,第二次它们冲破灵力网之后立即分散,弑神只阻杀了三分之二, 第三次, 它们冲破灵力网之后, 选择让几百只邪祟以身体堵住弑神的炮口, 给后面的邪祟提供了逃生的时间,这一次, 弑神杀了一半都不到。”

“邪祟变聪明了。”元凌说, “它们冲破灵力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齐瀚典说:“我们推测弥烟罗借助十方璞的力量分化出邪祟围城,很可能是对的, 如果不是它在背后操控, 这群邪祟无法具有这样高的灵智。”

他目光望向脚下。

那里, 以庄之伐为首的七队与八队正在整片区域内搜索邪祟并猎杀。

他们浑身沾血, 虽然解决了不少邪祟, 但也有不少灵师在邪祟的利爪之下受到重创。

“灵力网被冲破的速度越来越快, 逃出的邪祟越来越多。”齐瀚典忧心, “脚下的灵师, 无论是负责弑神的一二队,负责灵力网的三四队,又或是其他队伍,凭借自己恢复灵力根本来不及,他们之所以灵力能撑到现在,是因为在用灵物补充体能,一旦储备的灵物耗尽,灵师的灵力就无法恢复,到那时,这个洞口就无人能补了。”

元凌脸色严肃:“已经八小时了,一定要撑到他们找到弥烟罗。”

……

罗侯接起通讯器,元天空的声音响起:“侯哥,你们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罗侯说,“不要叫我侯哥,你们呢?”

元天空说:“也一切顺利。”

每隔半小时,两队间就会进行一次确认安全的通讯。

罗侯挂上电话:“元局长的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了点。”

路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二,最多五小时,罗侯这一队就能达到指定地点。

在上一次休息之后,他们已经持续赶路三小时了。

花江的无人机升空,监测周围的动静,附近没有邪祟,六人停下来休息。

罗侯从空间石里掏出一个碗,泡了牛奶和饼干放到庄晓梦手边。

她眼上缠着一根布条,一边眼睛各落了一只白色迷蝶,正在查看身旁一棵高树的记忆。

普通植物难以被迷蝶引梦查看记忆。

但这棵树已经存在几百年了,见过太多风雨,生出了微弱的灵智。

庄晓梦从它记忆中查到了一些可用的东西。

“它在颤抖、畏惧……”

“在三十公里外的北方,有浓重的邪气。”

“不久前,邪祟群从天空略过,踩到了它的树冠,位于北方的邪气与途径树冠之上的邪气,味道是一样的。”

迷蝶失去了生命,幽幽飘落在地上。

这一路上,庄晓梦用迷蝶引梦查看了许多植物的记忆,在它们的记忆之中都透露了这样一个信息。

——蛮荒狱北方那股强大的邪气与时不时从空中略过的邪祟群,味道是一样的。

罗侯:“就算一窝生的邪祟也不会拥有一模一样的气息,植物比人更敏感,这些邪祟就是由弥烟罗分化出来的没错,所以才能拥有和它一模一样的气息。”

花江对比地图:“这棵树的感知和无人机检测的结果一致,不出意外,三十公里外的北方就是弥烟罗真身的所在,只是这棵树都能感受到弥烟罗的邪气浓重,哪怕它已经分化出了那么多的邪祟,自身的实力也不会太弱。”

霍迪喝了口可乐:“船到桥头自然直。”

花江担忧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很难直起来吧?”

霍迪:“应桃桃那家伙不能当平常人看待。”

当初山绪林也是绝对的实力,谁又能想到应桃桃几句话就能引来一道天雷劈了他。

匡清名趁着休息时间掏出公务员复习资料,边看边闲聊:“听说前几天,庄家族长去找鸣钟人了。”

罗侯懒懒道:“嗯,宝师告诉我庄家人嘴贱,我去揍了一顿,后来庄之伐直接找到鸣钟人跟前去了。”

花江好奇地问:“庄之伐给混沌冢施压,这种情况下,你要道歉的吧?”

罗侯笑了:“鸣钟人说子不教父之过,让庄之伐找她打,庄之伐怎么可能跟小辈动手?最后不了了之了。”

花江:“……”

罗侯诧异地看着他:“怎么,特调局的人被欺负了,元局长不会出头吗?”

花江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来,不管是灵师界还是人间的公务员都不太敢找特调局的事,二来,局长亲自出头找场子、或者明摆着偏袒手底下的人,特调局的脸上也说不过去啊。”

罗侯说:“我们鸣钟人向来是有点特立独行的。”

庄晓梦结束了迷蝶引梦,喝着罗侯给她泡的饼干牛奶,安静地听着几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天。

无人机上忽然降落,测影仪上闪出浓烈的红光。

屏幕上显示,数千道强大的邪气从北方密云般涌来,

这一路上,他们不停朝北方赶路,同样的情形见过三次。

每一次邪祟群出现,都是因为蛮荒狱入口的邪祟冲出灵力网被弑神和灵师剿杀了。

而天上那些掠来的邪祟应该是位于北边的弥烟罗分化出的新一波替补,正飞速朝入口处涌去。

花江收起无人机。

几人飞快聚拢在一起。

王得宝是木属性灵师,他掐出一道指决,操纵树林中的植物遮住了大家的身体。

庞大的邪祟大军密密匝匝盖住了整片天际,粗略一数至少有几千只,如百鬼夜行,遮蔽天日,邪气浓得不光叫人喘不过气,就连周遭的植物都在颤抖。

虽然之前也遇到过三次,但这是距离最近的一次。

那些邪祟奇形怪状,有的腾于高空,有的紧紧贴着丛林飞行。

在这样庞大的邪气之下,无人机上的测影仪上密密麻麻呈满了红色的邪祟之影,数量还在不断增加,马上就要到达发出警报的临界点了。

花江趴在植物之下,飞快地将测影仪关机,以防它发声引来邪祟。

他动作稍慢了一步,测影仪到底是发出了嗡的一声,这才关机了。

几十只掠过树梢的邪祟停了下来,它们听见了测影仪的声音,转头朝着被植物遮盖住的众人而来。

王得宝用灵力维持着植物,低声说:“现在明白为什么混沌冢不喜欢用仪器了吗?仪器再先进也无法完全替代灵师,程序呆板得要死,既然能感应到邪祟很多为什么还要发出警报?不是明白着告诉邪祟我们在这里吗?”

花江低声回他:“不准侮辱华灵院的科研成果!我们刚才在休息,我特意把测影仪调成警示模式是为了防止被偷袭,谁知道邪祟到达得这么快?”

霍迪说:“先别吵了,要想办法把邪祟的注意力引开,不然死不死的放一边,大家行迹都会被暴露。”

匡清名慢吞吞地把考公资料压在身下。

他在众人的最边上,悄悄从茂密的植物下伸出一根手指。

当初混沌冢选拔赛时,他就快到二株了。

经过这半年苦修,此时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二株灵师了。

他手指上萦绕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风旋,屈指将风旋弹到远处的树叶上。

丛林中猛地发出噗通的声音,邪祟回头,注意力被吸引,纷纷围了过去。

趁邪祟离开的瞬间,罗侯与霍迪两位三株灵师在植物的遮掩下画了几道隐身符分给同伴。

等邪祟从那声响处回来,掀开眼前这些茂密的植物时,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

邪祟离开,众人松了口气。

花江:“吓死我了。”

王得宝:“也吓死我了。”

眼看着邪祟群朝蛮荒狱入口处汇集而去,花江连忙爬起来给元凌汇报消息。

罗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我们的动作要快了,只怕在这样的邪祟浪潮之下,申城的灵师支撑不了多久。”

……

元天空挂上和罗侯的通讯:“侯哥那边一切正常。”

萧月图:“侯哥……你在演西游记吗?”

元天空吐舌头:“那你一定是猪哥。”

萧月图追着他就要打,关风与手中测影仪上出现了邪祟的呈像:“东北方一百米处,两只邪祟正朝这边赶来。”

那两人顾不上打架了,连忙找了一块巨石,躲在石头后面。

桃桃和关风与也一起躲了过去,富贵刚睡醒,晕乎乎的还想扑腾翅膀乱飞,被桃桃一把拽了过去。

她没管南宫尘,反正邪祟也看不见他。

等邪祟过去,他们才出来。

元天空继续和元凌通讯。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蛮荒狱已经过去十小时了,只差最后一座山就要接近金佑臣被关押的地点。

这座山很陡,不时有邪祟出没,他们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爬上山顶。

元天空气喘吁吁,挂上和元凌的通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认为你们先听好消息心情会比较好。”

桃桃:“那还不说?”

元天空说:“根据灵师活捉的邪祟来看,攻击灵力网的邪祟灵智并不强大,却能做出许多远超它们本身灵智的事,而侯哥那边刚刚又看到大批邪祟从北部迁移到蛮荒狱的入口,邪祟的味道与弥烟罗的味道一样,由此可见,邪祟背后有东西操纵,基本证实了这些邪祟是由弥烟罗操控的可能,它的力量都分化成邪祟了,想必本身留存的不会太多。”

萧月图:“坏消息是什么?”

此时,五人已经站上了高山之巅,脚下是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坏消息是,现在要去就救那死孩子,恐怕有些困难。”

元天空手指着脚下的荒原。

众人望去,发现这荒原之上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满是嶙峋的怪石,以及煞尸祖。

“死孩子被关在荒原的另一头,根据地图上的比例尺来看,这荒原的面积很大。”元天空算了算,“就算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荒原,也要一小时,可是我们现在的体力消耗得太厉害,一小时基本不可能。”

萧月图问:“隐身符呢?”

桃桃摇头:“隐身符最长只能持续半小时,还不能连续使用,只怕到穿越不到一半我们就会暴露在煞尸祖中央。”

南宫尘欣慰地看着她,桃桃:“看我干嘛?”

南宫尘:“没什么。”

关风与:“煞尸祖也是弥烟罗幻化出的吗?”

桃桃问:“你想做什么?”

关风与:“如果不是弥烟罗幻化的,就无需担心会被弥烟罗察觉,杀过去就是。”

元天空:“是哦,如果南宫哥出手,应该很容易就能杀过去吧!”

桃桃瞥他:“你在放什么屁呢?他现在还没有休养好,要是他灵魂再次破碎,你赔我啊?”

元天空:“酸臭!”

桃桃转头看向南宫尘:“能感觉出来吗?这群煞尸祖身上有没有弥烟罗的气息?”

南宫尘目光落在脚下的荒原:“煞尸祖的制作要将活人七窍封住,投入带煞的血池,期间不断用活人的鲜血滋养,七日后,体内的怨气能冲破七窍视为练成,没有冲破则成为死尸,这种邪祟不是弥烟罗能分化出来的。”

桃桃:“那太好了!”

她正要冲下山厮杀,南宫尘开口:“不是由弥烟罗分化而出,不代表不能给弥烟罗和暗灵师传递消息。”

关风与:“在特调局,它们是被朱颜酡操控的。”

桃桃立即收回迈出去的脚步:“它们说不定和暗灵师之间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方式,不能拿小佑的命冒险。”

正在她坐下来想要从李鹤骨留给她的资料中搜寻有没有对付煞尸祖的办法时,南宫尘身体飘向山下。

只要他不想现身,那么除了虚龙之眸这样特殊的存在之外,任何邪祟都看不到他。

他走向最近的一只煞尸祖,衣袍中业火涌出,化为一道暗红色的薄膜笼住了煞尸祖。

他将那只煞尸祖带回山顶。

煞尸祖被业火隔在里面,一动不能动,就连神色也呆滞了。

南宫尘在它身上点了几下,手指落于它的后颈:“是煞。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禁制,唯一能与外界沟通的东西就是煞,小师弟说它们曾被人控制,那就说明,煞的源头被握在了暗灵师的手中。”

桃桃:“煞的源头?”

“我不是说了,煞尸祖被投入带有煞的血池才得以练成,血池中的东西就是煞源,只要掌握了它,那么被制造出来的煞尸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煞源的掌握者控制,包括煞尸祖的生死与状态。”

桃桃懂了,如果是这样,那只要煞尸祖被杀,暗灵师一定会发现。

煞尸祖跟别人打架,暗灵师也会发现。

是个麻烦。

南宫尘望着脚下布满煞尸祖的荒原:“这想必也是他们布下的局,桃桃,想想要怎么过去。”

桃桃现在已经四株了,又有帝钟三式傍身,想要摆脱这些煞尸祖通过这片荒原并不难。

难的是一旦被暗灵师察觉到煞尸祖被杀、外人闯入,金佑臣会有生命危险。

桃桃掏出那颗暗灵师送来的珠子,珠子里清晰地映着金佑臣此刻的状态。

这是他被绑架的第五天,不知暗灵师是不是没有给他吃喝,整个人的状态萎靡,小脸苍白,瘦了一圈。

他大多数时间是昏沉的,极少时间才清醒。

他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被束缚着手脚待在角落里。

如何在不惊动暗灵师的情况下把金佑臣救出来?

不如说是如何在不引起煞尸祖的注意下通过这片荒原。

桃桃想起在狍子山上南宫尘抱着她超过雪崩的奔袭速度,闪现到达温泉镇的事。

她问:“如果是你,穿越这片荒原需要多久?”

南宫尘想了想:“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刚好在隐身符的时效之内。

“会对你有伤害吗?”桃桃问。

南宫尘想了想:“只带你一个人的话,不会用到太多力量。”

桃桃了然,她转头对关风与他们说:“我和南宫先穿过这片荒原想办法解决煞源,等煞源被解决之后煞尸祖就不是威胁了,到时候你们再通过这里,我们在荒原另一头汇合。”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桃桃用上隐身符。

南宫尘抱起她下了荒原。

他并不是用跑的,而是以闪现的方式前行。

上一秒还在这里,下一秒就已经到几十米外了。

荒原上的煞尸祖有的四肢着地,动物一般到处嗅着气味,有的两腿直立,在荒原之上游荡。

看上去漫无目的,却布满了整片荒原,是一道最好的隔绝外来人的屏障。

桃桃被南宫尘横抱在怀里,什么都不用做。

在连续前行了这么久后能这样放松的时候不多,按理应该好好休息。

桃桃原本也想好好休息。

可是一抬头看见南宫尘的脸,她突然又不想休息了。

“我重吗?”她问。

“还行。”

桃桃又问:“你累吗?”

南宫尘:“怎么?要换你抱我?”

桃桃翻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白眼,南宫尘说:“你又瞪我。”

桃桃说:“就不会说不重不累吗?什么叫还行?难道你抱不动我?”

“抱得动。”南宫尘如是说。

“那为什么……”

“因为想惹你生气。”南宫尘眼里含笑,“将气未气,这个时候的桃桃就连翻白眼也那么可爱。”

桃桃一下被他直白的话语噎得说不出来了。

“你又脸红了。”

“我没有。”

“为什么脸红?”

“你……”桃桃梗住,“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又油嘴滑舌。谁翻白眼会可爱啊?混沌冢的教材把我翻白眼的照片印在书上那么多年,也就只有你这样觉得吧?”

南宫尘:“不是你说要我做自己吗?”

桃桃静了静:“那翻白眼可爱也是心里话吗?”

南宫尘:“不光翻白眼,还有下巴朝天,挖鼻孔……”

桃桃脸上才消退的红又蔓延上来:“我就知道你还记得那张照片!”

她揪住南宫尘的脸颊:“把它给我忘了!”

南宫尘:“我尽量。”

“不能尽量!”桃桃觉得南宫尘进了蛮荒狱后心情很不错,连着话与笑都多了,“必须要忘!”

南宫尘只是笑,他再次闪身,身体出现在了几十米之外。

……

二十分钟后。

他带着桃桃穿越了这片布满煞尸祖的荒原。

那栋茅草小屋孤独地矗立在荒原的边际,背后是断崖与无尽的丛林。

桃桃从南宫尘的身上下来:“我来过这里。”

她看向他:“你灵境里的小屋就是那一座,那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

南宫尘牵起她的手走向那栋屋子。

远远看去,小屋的门前生着一株枯萎的桃树,和一路走来他们见到的大多数植物一样。

在蛮荒狱的很多地方,都是寸草不生,花不会开之地。

桃桃隐身符的时效还没有过去,她清楚地看见,几位她曾经见过的暗灵师守在小屋的四周。

朱颜酡、龙膏烛、雷雨垂,还有行香子。

她走近小屋,从破旧的窗棱看进去。

金佑臣确实被关押在里面,他靠着角落的墙壁,口中的布被取出来了。

崔玄一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中摆弄着一只相机:“金斯南要你录一段影像,并且签署我脚边这些文件,承诺将你在金氏财团的一切权力转交给他,这样,他或许会留你一条命。”

“我不会签。”金佑臣说,“他伙同你们毒死父亲,又绑架我,真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这是谁的把戏?只要我不配合,他就名不正言不顺,掌握不了金氏的实权,而你们这些暗灵师也别想从金氏牟利。”

“少爷。”崔玄一抱膝,脚踩在椅子上,漂亮的娃娃脸看起来天真无邪,“知道我是怎么记住你的吗?”

“金氏财团旗下高中是老师要我去念的,虽然与愚蠢的凡人待在一起很无趣,但想着可以帮老师盯着金氏的动静,我也就释然了。”崔玄一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钉。

“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天,保镖害怕弄脏你的鞋子,在车下铺了好长一条地毯。我站在教室的窗边,看你踩着地毯越过水洼,听身边的人说,那条地毯,一平方米要十万块。”

崔玄一笑:“像你这样养尊处优被呵护着长大的少爷,尝过人间的疾苦吗?怕是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你一下吧?”

他手中镶嵌着人骨的长鞭猛地甩动,鞭子上的骷髅似在狞笑:“这鞭子又名打神鞭,每杀一个人,上面就会多出一颗头骨。不管灵师、凡人,还是邪祟,被它沾身都会痛不欲生。”

“寂静寮犯了错的人,老师全都交给我来行刑,它打过的人太多,就连崔栩一那家伙在它手下都无法不皱眉。”崔玄一笑吟吟看着金佑臣,“细皮嫩肉的少爷,你又能撑得过几鞭?”

“是体体面面地死,还是被我打成一坨烂肉再痛苦地死去,这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毕竟我那么讨厌应桃桃,你却那么喜欢她,恨屋及乌,我对你动手,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金佑臣望着那满是骷髅的骨鞭,闭上了眼睛。

如果只是为了金氏,确实不必受罪,毕竟总是要死的。

但一想到,一旦暗灵师控制了金斯南掌握了金氏的财富会被用来做什么,他就无法点头。

母亲很早去世,父亲对他要求严格,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父子之间单纯的亲情少得可怜,和同父异母的大哥更是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谁是他在乎的人,那么除了从小陪他长大的辛保镖之外,就只有那个少女了。

桃桃。

一张清秀得仿佛松尖雪的脸,却是那样急躁又特立独行的性子,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

可少年人的感情总是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很多事情本来也不必深究原因。

如果非要说,这个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应桃桃或许能算一个。

愿意在相识未深的情况下为他抵挡暗灵师的噬魂焰火,对他的钱财不为所动却仍依然愿意对他好的人,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呢?

金佑臣心想,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把金氏交到他们手上。

上一次在闽城的海上,暗灵师就利用金氏的财力给桃桃下了杀局。

一旦他们彻底掌控了金氏的经济命脉,往后这样的事,谁说不会再次出现?

金佑臣下定决心,他睁开眼,刚要开口让崔玄一滚开,却看见在他背后站了一个黑袍的身影。

那张脸有些眼熟。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叫南宫尘的男人。

当初他在闽城见过,只是那时他有着实体,五官与面容远没有现在这样精致。

虽然脸不太一样,但气质实在太像,所以金佑臣一眼就认出了。

南宫尘手指抵住嘴唇,示意金佑臣不要出声。

崔玄一等得不耐烦了:“小少爷,你到底签是不签?我耐心很差,我手中的打神鞭也已经要等不及了。”

金佑臣垂下眼,他松了口:“好,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