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无关风与月。
桃桃温泉泡得头晕。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别的而头晕。
在元天空逃命般离开之后, 她推开了南宫尘。
热气霭霭。
她指尖摸着自己滚烫的嘴唇,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好。
在温泉的热气之中,她只能隐约看到南宫尘的半边不甚清楚的面孔, 他没有说话。
还好有这热气的阻隔。
桃桃想,不然一定会被看到自己在脸红吧。
“我已经知道你看见什么了。”她脑袋乱得像一锅浆糊。
南宫尘嗯了一声。
“我现在要回去了。”
他轻声应道:“好。”
温柔从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桃桃爬出汤池, 一不小心被池边的鹅卵石绊了一下。
她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去拿浴袍, 又被浴袍的带子绊了一下。
“桃桃。”南宫尘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要我抱你回去吗?”
“不用了。”桃桃尴尬地说,“你就在那别动,也别和我说话,当自己是个哑巴最好。”
她不能再待在这了, 再多待一秒钟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她裹上浴袍飞快地跑了。
在淋浴间冲了很久的冷水澡她才冷静下来, 脸也不那么红了。
冲完澡回房间的路上, 桃桃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元天空:【需要恋爱指导吗?徐山上个月发我的, 什么类型都有。】
桃桃不理解:【恋爱指导?】
元天空直接给她打来了语音:“你怎么那么笨,就是那个啊, 你刚才都挂南宫哥身上了, 难道不需要看看学习一下吗?还是你已经会了?”
“那个?”桃桃还是不理解。
元天空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就是指导男女在恋爱中如何更加恩爱,共同携手迈步进入生命大和谐的那个东西!”
一整句桃桃没有听懂, 但是她听到了和谐两个字。
她心想, 自己确实要被进行一些恋爱指导, 不然南宫尘生气了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她正需要这种东西!
她说:“发我。”
元天空发来了一个网址。
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态, 他压低声音:“一定要和南宫哥一起看, 记得告诉他这是我发的, 一定要说!”
桃桃随口应了。
她回到房间, 南宫尘正倚着窗台给玄魂花浇水。
桃桃站在门口没进去, 抬头看了眼房间号。
是她的房间没错,为什么南宫尘会守在她的房间?这旅馆最不缺的就是空房。
虽然这么想着,但桃桃还是不想露怯,她走进去:“旅馆很多房间,你还要跟我住一起吗?”
南宫尘反问:“不行吗?”
桃桃挠了挠头:“也没有说不行啊。”
她摸了摸浴袍口袋中的手机。
元天空说要和南宫尘一起看,可究竟是什么呢?
听元天空狡诈的语气不像什么好东西,不行,得自己先检查一下。
桃桃借着洗漱的名义进了浴室,坐在盥洗台上点开了那个网址。
原以为是什么恋爱秘籍学习资料,一打开,桃桃差点被满屏白花花的肉.体冲击得摔下去。
她捂住嘴,瞪大眼。
关于男女之间的亲密事情,她隐约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
从前在清风观,李三九那个不正经的老道士经常半夜在外面举着手机找信号看黄.片。
桃桃起夜见过几次,但师父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秘密,她从来没有去偷看干涉,因此只闻其声。
一年前初下山时,在承和医学院小树林里也见过。
不过那时候太黑了,南宫尘又捂着她的眼睛不准她看,桃桃也没能看清。
她一直以为那种事不过是脱光了抱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却没想到具体是这样操作的。
桃桃蹭一下关了手机,在盥洗台上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开。
她用一只手挡住眼,从指缝里继续看那视频。
小脸拧巴皱着,晕乎乎打量着对她而言这未知的奇异世界。
……
浴室外。
南宫尘倚在窗边,目光落在正对着的浴室墙壁上。
那白墙此刻完全失去了墙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道透明的光幕。
透过那道光幕,浴室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真是个小笨蛋。
南宫尘心想,躲在浴室看那种东西也不关低音量,声音那么大,生怕不别人知道她在看那种片子。
要不是因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他也不会好奇地想看看她在干嘛。
桃桃蜷在宽大的洗漱台上,啃着手指,被浴室明亮的浴霸的光一打,表情简直光怪陆离。
她啃着手指:“好可怕……”
“这什么东西啊,我要和南宫做这个吗……”
“他摸她腰,等等,南宫刚才也摸我腰了,他不会想要对我……”
“绝不可以!”她警惕地看着门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必须让他出去住才行!”
南宫尘笑了。
他手指轻轻抵在唇上,想起刚刚那柔软的触感与清甜的味道,一向淡然的脸颊也泛起一抹淡薄的微红。
……
桃桃几乎快把指甲啃秃了。
再三做了心理建设后,她关上手机,打算把南宫尘请到另外一间房里。
她推门出去。
还不等她说话,南宫尘先开口了:“你脸很红。”
桃桃偷看那种东西心里有鬼,连忙遮掩道:“啊……是吗?很红吗?我怎么不觉得?”
南宫尘朝她走过来,桃桃连忙后退,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画面。
她抬起手:“站住,你别过来——”
要怎么开口呢?桃桃苦恼地想,刚刚才亲过就把人赶走未免也太阴晴不定了。
说自己夜里说梦话会吵到他休息?可他不用休息啊。
说自己太累了想一个人好好睡觉?可他也从来不吵,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影响不到她。
南宫尘很喜欢看桃桃纠结的表情,静静地端详她,一言不发。等到她快纠结完了,他才开口:“我来你房间是想和你说,这一次在外面待了很久,有些累,我要回花里休息,下一次出来或许是几天后了。”
桃桃本来心脏都快要提到喉咙口了,听到这话蓦然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南宫尘看她:“我离开了,桃桃会想我吗?”
桃桃眨眨眼,挠挠头,脸上才下去的红晕又浮现起来:“应该会吧。”
“那就好。”南宫尘凑近一步,毫无征兆,低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头发,“我也会想念桃桃。”
……
雪夜不光深邃,更是裹着无尽的寒冷,沁在在每一处黑暗中,每一片雪花里。
房间的露台上。
关风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站在那,目光落进脚下的温泉池中。
水中热气袅袅蒸腾,似乎能缭绕一切,但并不能。
刚才那温泉中发生的一切,他看见了,一点不落。
她总是叫他小师弟,其实她才是那个小师姐。
他刚到清风观的时候,她矮矮小小的一个,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像只被雨打蔫了的小猫。
因为在暴雨中跪了七天,他生了很重的病。
李三九不是很想管他,在山上采了草药丢到院子里叫他自己煮了吃。
第一天,他身体酸软,勉强撑着去煮了药。
第二天,他发起高烧,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了,呼吸粗重地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意识模糊时,他闻到院子里飘来一股苦苦的药味。
他勉强爬起来推开窗,看见院边石砌的灶台上,还没有灶台高的女孩正踩着小板凳用瓦罐给他煮药。
她太小了,笨手笨脚的。
不是药液溅在衣服上,就是碰到瓦罐烫到了手。
好不容易磕磕碰碰煮好了药。
她一转身看见他站在窗边,端着药小跑过来:“你怎么起来了?”
她进了屋里,把他按回床上,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还烫着,师父说喝完药就会好了。”
她小鹿般的眼睛离他那么近。
他想到自己的来这的目的,不动声色低下头:“是李道长让你为我煮药?”
“我叫桃桃。”女孩把药递到他面前,难得见到山上有活人,她叽喳得像只小麻雀,“师父他才不管呢,是我看你烧得快死了才煮药的,不过师父他不是坏人,不管你是因为每年这个时候他心情都不好。”
“听说山下的女人每月都会流血,叫月经,每月那几天脾气都不好。”桃桃说,“师父应该是来年经了,每年这几天都不说话,我也不想理他呢。”
从前生病只会像垃圾一样被丢在黑暗里等死。
十二年来,这是第一次喝到别人亲手为他煮的药。
桃桃见他不喝,试探地问:“会苦吗?”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颗糖:“过年师父买给我的。只剩最后一颗了。”
她小脸皱巴着,极其肉痛地说:“给你吃吧。”
那颗糖的味道直到现在关风与都记得。
一股淡淡的劣质香精味,因为放了太久天气炎热已经融化了大半,可他含在嘴里很久都不愿意咽下去。
中药的苦味与奶糖的甜味一起萦绕在舌尖。
苦中混着甜,叫他觉得,活着,或许也没有那么难捱。
病好后,他拜师。
李三九还如小桃桃所说的那样来年经了心情不好,靠在房间的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李三九问:“知道灵师是什么吗?”
他短暂地犹豫:“不知道。”
“不知道?你身上的一株灵脉怎么修来的?”
“身体里有一股我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他按照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回道。
李三九从手中的书上转头端详他:“有名字吗?”
他说:“没有。”
彼时桃桃正爬在院里的树上玩,顺便看着他的拜师礼。
李三九说:“她叫桃桃,你就叫梨吧。”
他没有吭声,桃桃先抗议道:“难听死了!不要叫梨,叫苹果吧,我爱吃苹果,叫瓜子也行。”
童言稚语下,李三九唇角弯起一丝笑来,他目光落回书上的那一行:“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他淡淡道:“关风与,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
……
关风与很多次想过,要是成年后不曾下山游历就好了。
小时候的桃桃会将他当成亲密的人。
会在山上玩累了理直气壮地要他背她回道观。
会在想要吃山下的零嘴时很自然地求他去买。
也会在冬天的大雪中毫无顾忌地说,长大以后嫁给他好不好?
可或许是那些年缺失的时光,或许是成长,将他们的之间的距离拉长拉远了。
他也曾想过,如果早一点对她表诉自己的感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他的身份阴晦,坦然是一件太难的事。
都说他是天命之人,她本该是他的藏灵身。
他从不在乎什么天命,也不想觉醒所谓的力量去拯救世间,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十首噬心蛊留给他的时间最多还有半年。
他同李三九要来释迦录修炼,是为了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尽可能拥有帮到她、保护她的力量。
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其实桃桃现在对他也很好,知道他被困立即赶来,还有手里这本曙之杀的元素书,即使相隔万里,她也总会挂念他。
只是那种好,不是他想要的。
小时候是对年长师弟的依赖,那么长大后则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之情。
她望向那个男人的眼神,才是他想要的。
想要得心里某处无时不在泛酸,却不想让她为难。
于是沉默不言,可沉默并不能抹去什么,只能让心底那处越发咕嘟着带酸液的气泡,快要把他吞噬一空了。
关风与攥紧手下的木质栏杆。
不知不觉,在栏杆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
温泉镇的生活很舒适。
他们每天睡醒就窝在烧着壁炉的旅馆里打牌玩游戏,晚上再去泡一泡温泉,泡舒服了回屋睡觉。
元天空一再扬言,等他有钱了要来温泉镇,也开一家像这样的温泉旅馆。
十天后,山路终于被清出来了。
这意味着可以下山了。
吴山泉早已为他们规划了一次为期一个月的东北深度游的路线,打算充分发挥东道主的热情好客精神,让大家玩得开心,玩得尽兴,玩得通体舒畅了再回去。
桃桃欣然同意。
他们走出旅馆,见街上一群人围着在看些什么。
桃桃走过去,发现是三个疯子在街上脱光了裸.奔,两男一女。
他们身上被冻得青紫,却感觉不到冷一样朝围观的人嘻嘻傻笑,嘴里不停呢喃着我杀人了之类的话。
虽然头发乱糟糟的,桃桃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叶康,刘紫儿与卢宗平。
元天空:“疯了?南宫哥到底做了什么?”
天上飘起小雪,桃桃拂去怀里玄魂花上的雪片:“活该。”
元天空深以为然,但又有些后怕。
虽然那晚之后南宫尘就回到玄魂花里休养了,但难保他不会报复。
警察赶来带走了三个人。
一行人沿着被清理过的山路步行下山。
元天空走在桃桃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她:“看了没?”
桃桃白了他一眼:“还说呢,你为什么要发那种变态的东西给我?”
“情到深处干柴烈火怎么就变态了?不是你同意了我才发给你的吗?”元天空拖着长音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拍了拍桃桃的头,“我知道了,你还是个十九岁的小女孩,年纪太小了。那南宫哥呢?他没说什么吗?”
桃桃抱着玄魂花,生怕花里的南宫尘听见,踹了元天空一脚:“快闭嘴吧。”
元天空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换了个新话题:“苏恩曜是不是塌房了?好久没听萧月图提起他了,昨天我试着提了一下,她眼圈不知怎么就红了。”
桃桃问:“塌房什么意思?”
他家的房子确实快要被南宫尘给烧塌了。
元天空给她解释了。
桃桃心想,在萧月图的偶像身上发生的事,那不是塌房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吧?
绑架、挖眼、乱.伦、杀人、虐鬼甚至还想要杀了她。
那分明是房子塌了,地基被人挖光,又在那上面建了座乱葬岗、化粪池这样的惨烈程度才可以形容。
就连桃桃也很同情萧月图。
“没想到他竟然是姬梧桐。”元天空也很惊讶,“传闻里不是说炼鬼公会只虐鬼不杀人吗?他好变态啊。”
他盯着走在前面的萧月图的小小的身影:“小图一定很难过。”
走到山下时,吴山泉安排的大巴在等了。
赵钱孙李师也已经候着了,打算充当他们此行的导游。
一行人坐上大巴,准备开启快乐的旅途。
车子驶出山区,桃桃的手机突然弹出了消息。
不光是他,元天空他们的手机也在响。
她看了一眼,脸色肃然。
消息是两个人发来的。
罗侯:【申城出事了,速归。】
比起罗侯的消息,辛保镖的消息更让人皱眉,他说:【少爷失踪了。】
*
——咻啪。
“九十八、九十九……”
黑暗无边,充斥着冰冷与阴气的长廊尽头有间暗室,里面传来鞭子破空又着肉的声音。
朱颜酡跪在地上,脱掉上衣,露出了裸背。
镶嵌着颗颗人头的骨鞭不断抽在她的背上。
每抽一下,除了在她身体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迹外,还伴随着她为这刑罚计数的声音。
——咻。
“一百……”她气息奄奄。
鲜血从她身上缓缓流下,原本光洁漂亮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看不见一寸好的皮肤了。
一百鞭抽完,崔玄一收起骨鞭。
鞭柄缠绕在手腕,他舔了舔鞭子上滚烫的血:“两千鞭,每日一百,全部打完。”
朱颜酡听完这话,原本笔挺身体前倾。
她双手撑在潮湿阴冷的地砖上,忍不住微微颤抖与喘息。
之所以受罚是因为那日在特调局,她带队没能拿回黄泉九落塔的邪祟,还损失了两位强大的暗灵师。
如果不是拿回了十方璞,只怕挨的就不止两千鞭了。
主人一怒之下,她的命说不定都会没了。
“那天的事不能怪她。”
龙膏烛倚在刑室的门口观刑。
当初那场行动是他亲自策划的,但他本人并没有参与。
“能从嵇色邪和庄之伐的眼皮子底下取回十方璞已经很不容易了,凭他们几个二三株还能要求什么呢?”
崔玄一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话里有话。”
龙膏烛耸耸肩:“主人伤势未愈,又忌惮弑神不愿亲自前往,仅凭一个三株,四个二株,一群没脑子的煞尸祖,即使再周密的计划也有失败的可能,朱颜酡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最好,她该不该受罚你我都清楚。”
“你质疑老师,也想受罚吗?”崔玄一舌尖殷红,在唇上扫了一圈。
朱颜酡穿起衣服,虚弱道:“龙膏烛,闭嘴。”
龙膏烛却笑了:“我已经受过了,五百鞭,你亲自打的,忘了吗?崔玄一,这一次的任务是你亲自带队,你可要小心点,一旦惹主人不开心了,她发起火来说不定会连你一起打呢。”
崔玄一:“她不会打我。”
从他有记忆到现在,见过太多暗灵师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受到的血腥处罚,但老师从未打过他。
他回到寂静之地已经大半个月了。
他在蛮荒狱中修炼了半年。
半年后,他终于穿越了蛮荒狱站在了老师面前,却因为疲惫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寂静之地,躺在了老师的床榻上。
她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轻轻略过他的额头,鼻尖,落在他唇上。
她声音温柔得发腻:“小玄,你很喜欢老师吧?”
崔玄一那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只是呆滞地盯着横亘在她姣好的脸颊中央的那一抹长长的伤疤。
老师神情凄哀:“崔栩一不受控了,其他人又是废物,我能信任的只有你。”
老师似乎不对劲。
过去崔玄一带着幼年对于老师的一点微弱的回忆,并不很肯定他记忆中老师的模样会不会出错。
可是经历了那半年,他心中的老师不会是眼前的样子。
她会在他跨越蛮荒狱遇到危险时指点他。
会在他于密林中睡着时在他身上披一件长袍外衣。
会在夜里教他辨认星图与山川,给他讲述他从未听过的灵师的历史。
这不是老师的样子,可却分明是老师的脸。
女人哭了,两行眼泪从她漂亮的眼眶中流出。
崔玄一手足无措,为她抹去眼泪:“老师别哭,我什么都能为您做。”
女人深情地看着他:“只有两件事,杀了那些灵师,以及我流放在蛮荒狱的心魔。”
“心魔?”崔玄一不明白。
女人轻轻揉弄他的头发:“因为心魔的影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与情绪,难道你不觉得我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吗?只有杀了心魔,才能让我恢复原样。”
崔玄一明白了,原来老师的怪异是因为受心魔的影响。
怪不得他总觉得,她像是有两张不同的面孔,一时妖艳轻浮,一时又是他记忆中的纯粹自然。
他问:“我要怎么做?”
崔故伶将一柄灼热的、上面画满了奇怪纹路的短剑递到他的手里,她声线低低:“它会伪装成我的样子,穿着我的长袍,带着一张木质的面具,你只需要在蛮荒狱中找到它,然后将这把匕首,插进它的心脏。”
崔玄一犹豫地问:“怎么分辨是您,还是您的心魔?”
“很简单。”崔故伶露出了一个诡魅的微笑,“如果它不敢摘下面具让你看到它的脸,那就是心魔。我的脸长什么模样,小玄不是最清楚了吗?”
*
申城。
往日繁华的都市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太阳了。
超市的货架横扫一空,无论蔬菜瓜果还是米面粮油,通通被抢走了大半。
有能力的人早已想办法离开申城逃往别处,但大多数没有选择的人依然留了下来。
他们囤积了许多物资后闭门不出,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敢上街溜达。
天上那恐怖的黑洞存在三天了。
它出现得无声无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炎热午后,忽然就撕开了天空。
天空的颜色原本该是湛蓝,如果能点缀以白云日光,那么顶多也是蓝中带着一抹白。
但此刻,仰头望天时,却能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山川、荒原、幽深的丛林以及干涸的河床。
那个世界的天穹看不见月亮,只有无尽的叫不出名字的恐怖妖邪在飘荡。
申城的天空之上存在另外一个世界。
那黑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而那个世界摇摇欲坠,随时会崩塌。
弄堂口。
李小海站在凶宅试睡工作室门口。
路结樱吃力地提了两个袋子回来,那是她刚去超市囤的大米。
李小海帮她提上了楼,站在她的房门外,边抽烟边望着天上那诡异的景象。
整个申城都在它的覆盖之下。
虽然政府再三在新闻中说,那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形成的类似蜃楼的景象,但没有人相信。
人们不光看到了景象,更能感受到乌压压的城市中飘浮着一股他们叫不出名字的恐怖气息。
同样的气息,李小海曾在美人宅见过。
师父说,那是邪气。
只不过天空之上的邪气比他那次见过的恐怖太多,叫人全身发凉。
路结樱递给他一瓶水:“世界末日真要来了。”
李小海接过喝了口:“就算是末日,我也始终相信,是有拯救世界的超人存在的。”
……
桃桃风尘仆仆,刚下火车就被等在出站口的罗侯和辛保镖接到了。
往日人头攒动的申城火车站已经没有人了。
网络高速发达的年代,申城上空的事已经通过网络传到了全国每一个角落。
无人敢进申城,机场关闭,高速路上只有出城的车辆。
火车只有每日的一趟,车上的乘客也大多是从外地赶来的灵师。
“这座城市还有很多人是走不了的,这是他们唯一的家。”
罗侯右手把着方向盘在无人的街道上行驶,左手点了一根烟,在窗外磕落烟灰。
桃桃头伸出窗外,仰望着天穹。
申城这场灾难毫不逊色于当初的闽城。
只是那时有李鹤骨在,他一己之力拦下海啸,才保住了闽城百万人的性命。
现在的她,可以做到吗?
“这到底是什么?”桃桃问。
罗侯将车停在一家酒店的门口:“特调局和救世盟的人已经在会议厅等着了,由他们来解答,或许会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