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因何而生气?
好像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会生气?
下山的路上, 桃桃一直在思考。
可她和这世界上很多直男一样,对于老婆因何而生气的问题,根本找不到答案。
温泉镇的山脚。
雪崩那样大的动静, 温泉镇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出门来看。
在发现是雪崩以后,有人想要逃命, 但大雪已经连下一个月了, 山路被封死, 车子开不出去。
换成其他交通工具,比如双腿,根本跑不过雪崩。
于是大家只能仓惶地寻找躲避物。
虽然是白天,天上的积雪云厚厚一层, 大雪纷飞, 笼得整个小镇上昏昏沉沉, 倒像是黑夜。
吴山泉站在小镇的主路中央, 望着狍子山上的雪崩:“雪崩了,鸣钟人她……”
天地之间一片压抑的白茫茫。
在偌大的雪山中央, 他隐约看到几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山下飞奔而来。
虽然看不清脸, 但在这种时候能跑过雪崩的人,绝对不会是凡人。
吴山泉刚要悲伤的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只见雪崩沿着山谷的狭路飞速倾泄。
那三个奔跑的人里, 每人手里都还捞着另外一个。
在他们身后, 几乎被雪崩淹没的地方有一个黑袍身影,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几次闪现, 就已经来到了山下。
吴山泉跑过去:“鸣钟人,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桃桃是没事, 但是温泉镇马上就要有事了。
她从南宫尘的身上跳下来, 看着关风与他们就要跑入小镇。
桃桃问:“这里到处都是房子,能拦住雪崩进到镇上吗?”
吴山泉喉咙发干,活了四十年邪祟见了不少,灾难却还是第一次:“以雪崩目前的速度和动能,几乎不可能,狍子山陡峭,山上又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雪,现在大雪封山,一旦雪崩落到镇上,镇子被雪盖住,救援队上来救人都来不及。”
桃桃转头朝镇上最高的建筑跑去,那是一座四层楼高的温泉旅馆。
她爬到房顶,雪崩已经到小镇的边缘了。
神圣净化之力在她指尖聚集,她一笔一化在空中画出一道弯月形状的印记。
取月印,主御,能以神圣净化之力架起一道屏障。
从华灵院拿到取月印的元素书之后,桃桃虽然一直在练习,但真正使用还是头一回。
一道透明中带着点雪白色的光芒以她为中心向正前方扩散,落在了小镇边缘已经被雪崩覆盖的地方。
看似柔软实则坚固的屏障挡住了即将落入小镇的几百吨中的雪崩。
雪崩撞上了取月印的屏障之后,有的堆叠停住,有的一层层朝周围扩散,桃桃只得不断地加长加强那道屏障。
小镇上正在逃跑的人们发现雪崩并没有如约而至。
他们回头,发现一道犹如神迹般的圣洁屏障凭空出现横亘在雪崩与小镇之间,拦住了那呼啸而下的催命符。
雪崩强大的冲击力在被阻隔之后依然没有停止,巨大的重量压在屏障之上。
如果不是桃桃咬牙撑着,她手中那还不怎么熟练的取月印很快就会消散。
她刚才在山上因为使用帝钟三式大道无为击败山灵受了伤,现在强行维持取月印阻挡雪崩,脸色苍白如纸。
可她不能放手,山上的雪还在不停滚落。
一旦放手,这座小镇和镇上的居民必然会被大雪掩埋。
在这样大雪封山的日子里,他们根本没命等到被人挖出来。
桃桃唇角又缓缓溢出血来,她体内灵力消耗飞快,胸口的心脏和脑袋里的神经也咚咚直跳。
那几百吨的重量虽然压在了取月印的屏障上,但取月印被她操控,压力相当于也叠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桃桃感到胸口鲜血要喷涌而出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贴在她的后背。
刹那间,一股精纯至极的强大灵力灌入了她的体内。
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摇摇欲坠的取月印维持住了力量。
桃桃回头,是南宫尘。
“真是的。”桃桃唇角带血,无奈道,“你曾经说过不会管凡人的死活,却又每次都打破原则。”
南宫尘:“你让我管,我会管的”
他不出手桃桃不会说什么,在知道了三百年前他的死因之后,桃桃可以理解他的一切。
可他偏偏出了手。
桃桃记忆中浮现起那晚混沌界里他灵魂破碎前说的话。
他说,欠了他,才不会忘了他。
桃桃低声说:“你做自己就好,不欠你,我也不会忘了你。”
“不全是为了那个。”南宫尘平静道,“只要你开心,原则也可以不要。”
……
元天空冲入小镇。
他丢下手里的叶康,背后飞行翼展开,在取月印屏障之外即将被雪崩压住的地方抱出一个年幼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惊恐又懵懂。
元天空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到她掌心:“乖,快回家吧。”
关风与仰头看着楼顶的桃桃,她脸色苍白,唇边还有血渍,取月印也无法撑太久。
“僵土术。”关风与说,“华灵院研究室发放的僵土术你们还有吗?”
元天空掏出四颗,萧月图掏出七颗,关风与自己手里也有五颗。
萧月图说:“你是想弄僵这雪墙阻挡后面的雪崩?这到底是雪,僵土术对它有用吗?”
关风与喊道:“吴山泉——”
吴山泉连忙跑过来:“关师我在这!”
关风与:“你是土属性灵师,把你灵力注入这道雪墙里,均匀散布,千万不要击中到一个地方。”
吴山泉能当上东北片区的负责人也不是打酱油的,他听完立即明白了关风与的意思,使出自己浑身的灵力注入到了雪墙之中,灵力深入雪墙,在上面打出了一片灵力网格,而后朝外释放出土壤。
雪墙之内,一道庞大的网形的土架形成了。
关风与丢出僵土术的咒术球。
顿时,雪墙之内的土壤变得僵硬无比,被它黏连的雪也被冻住了一大半。
山下滚落来的雪尽数被雪墙挡住。
桃桃收回取月印,走到他们身边:“僵土术有时限。”
关风与:“一颗咒术球能维持十分钟,还剩十五颗,两个半小时,足够镇民自救了。”
“你流血了。”关风与看到她唇角的血,掏出纸巾递给她。
桃桃随手擦了擦,望着地上那四个被他们从暴风雪山庄带出来的人:“他们怎么办?”
“交给警察吧。”关风与说。
雪崩暂时稳住了,镇民们纷纷走出家门,仰头望着那高高的雪墙。
镇民:“谢天谢地,竟然停住了。”
“这雪墙是怎么起来的?”有人问道,刚才大家忙着找建筑物躲避,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看到了一座发光的屏障出现在了雪墙前面,会不会是山灵显灵?”
“不是山灵。”在大人们旁边站着一个舔棒棒糖的女孩,她天真地说,“是神仙,我刚才看到了一个神仙哥哥,他长着翅膀会飞的。”
女孩的母亲摸了摸她的脑袋:“别乱说,哪有长着翅膀的神仙啊?”
镇长开始组织救援。
镇上的人一齐出动去收拾雪墙背后已经停下来的积雪,开来了铲车。
他们将雪全都推到山沟里,看着雪地上人头攒动的样子,雪崩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影响了。
桃桃松了口气,累得一屁股坐到路边。
他是被南宫尘抱下山的,那三人则是跑下来的。
不光自己跑,还带着四个拖油瓶,也同样很累。
桃桃几乎瘫在了一家温泉旅馆的台阶上,舒展着四肢。
连下一个月的暴风雪快要停了,天渐渐晴了。
细雪洋洋,一缕天光从云层背后探出头来,洒在脸上。
萧月图脑袋枕在桃桃胳膊上:“活着,真好啊。”
元天空靠台阶坐着,舔去嘴角的碎雪:“我以前觉得,活着是件很简单的事,人这一辈子安稳是常态,猝死才是意外,直到遇见了老大才发现,能好好地把小命攥在自己手里,是一件太难的事了。”
桃桃眯着眼睛,享受光打在脸上的温度:“那你回去啊,谁要你跟着我了?”
“要甩了我啊?”元天空笑,“说好了要一起名扬天下,你想都别想。”
吴山泉找了一根绳子,将叶康、刘紫儿、郑芝绑在了一起,捆着他们去镇上的派出所。
卢宗平站在细雪里,没有人叫他留下,他忐忑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吴山泉走到一半又把他捞了过去:“跟我去当人证。”
在温泉镇的镇民两个小时的努力下,雪崩终于没有任何隐患了。
只是下山的路被雪封着,恐怕要半个月才能融化。
好在镇民常年生活在这里,有储备粮食的习惯,所以维持这些天的生活不是问题。
他们入住了镇上最大的温泉旅馆。
桃桃和萧月图来旅馆一旁的便利店买吃的。
萧月图挎着一个小篮子在冷冻区前挑挑拣拣:“猪排饭,我爱吃,裤带面,我爱吃,师姐你吃什么?”
“随便。”
“哇,这里竟然有樱花味的冰淇淋,师姐你吃冰淇淋不?”
“随便。”
“还有温泉蛋,这个加到拌饭里简直不要太好吃,师姐……”
“随便。”
都随便。
萧月图逛便利店的乐趣没有了:“能不能不要这么随便,好歹挑一下啊!”
桃桃坐在便利店窗边的高桌前,手托着下巴看窗外的雪色。
“你身体不舒服吗?”萧月图摸摸她的额头,又趴在她心脏听听声音,“是不是白天受了伤的缘故?”
桃桃摇头,她的体质即使受了伤也不碍事:“我只是在想……”
对于能为师姐排忧解难这件事,萧月图很上心:“在想什么?”
“在想……”桃桃眉头紧蹙,“南宫是不是生我气了?”
萧月图:“……”
她没说话了,趴在旁边等店员热便当。
“怎么消音了?”桃桃问,“刚刚不是挺叽喳的吗?”
萧月图没精打采的:“我能说什么?我就是师哥的狗腿子,总不能给你和别的男人的爱情故事出谋划策吧?”
桃桃:“那倒也是。”
她想了想,问:“我没想到阿与在外面也能交到朋友,他的性格一直都很孤僻。”
“嗨。”萧月图说,“不过是上了同一节公共课,所以熟络了。”
桃桃转头看她:“阿与说你们是因为做过期末实践才认识的,怎么你说是公共课?”
“啊……”萧月图手指抵着嘴唇,“……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上公共课的是另一个师哥。”
桃桃:“你师哥好多。”
店员热好了她们买的便当,两人提着回了旅馆。
在旅馆的大厅里有一台游戏机。
离开前元天空和南宫尘在玩游戏,关风与在桌边写驱邪报告。
等到桃桃回来时,除了南宫尘还在玩游戏,剩下两个人正襟危坐在桌前。
下午押人去派出所的吴山泉回来了,正脸色严肃地跟他们在说些什么。
萧月图把买回来的便当分了,桃桃坐到桌边:“怎么了?”
吴山泉:“他们去派出所之后当场就翻供了,那个叫叶康的反问我,如果他们是凶手,为什么会把自己作案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又不好对警察说暴风雪山庄的事,说了警察也不会信,主要还是因为当时没有留下口供。”
关风与:“山灵突然发难,来不及留口供。”
桃桃问:“他们人呢?”
吴山泉:“没有证据已经放了,但现在大雪封山还走不了,他们四个结伴回旅馆住下了。”
萧月图:“万若娴的尸体和冰镐、维生素都在暴风雪山庄里,没有那些东西根本无法定罪,即使警察也说不了什么,他们三个应该无法被判刑,不过话说回来,万若娴她也太过分了,要我是他们,我也恨她啊。”
桃桃:“你刚才说,他们四个人一起回旅馆了?”
吴山泉点头:“从派出所出来我跟着他们,亲眼看见的。”
“结伴?”
“结伴。”吴山泉点头,“鸣钟人,有什么不对吗?”
桃桃拍了拍脑袋:“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一时又说不出来。”
旅馆老板在厨房里喊道:“你们要的热汤好了,店里没服务员,自己进来端吧。”
姜汤是萧月图点的。
在暴风雪山庄待了这么多天,她要来驱寒的,每人一大碗。
她一溜小跑进了厨房,好久没出来。
元天空忍不住朝厨房的方向张望,吴山泉问他:“看什么呢?”
元天空说:“那丫头笨手笨脚的,这么长时间不出来,不会把汤洒了烫着自己吧?”
桃桃笑了:“你是担心汤洒了,还是担心烫到她?既然担心就进去看看啊。”
元天空撇嘴:“我才不要当舔狗。”
桃桃的笑凝固在脸上:“舔狗?”
“……叶康说过,卢宗平是万若娴的舔狗。”桃桃脑袋里有一束光蹭得闪过,“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说:“你们记不记得,阿与之所以能揭穿郑芝撤走标志物,是因为那是卢宗平写在纸上的。卢宗平说,当时郑芝谎称要上厕所,队长急着下山求援,留了几个人陪她,剩下的人就继续下山了,陪她的人里就有卢宗平。”
桃桃看着元天空:“假如你是一只舔狗……”
元天空认真地说:“我才不是!”
“……你为了你女神的安危可以不顾危险下冰洞查看,在下山求援的过程中,你会愿意留下来等别的女人上厕所吗?”
元天空纠结了一会儿:“说实话桃桃,你勉强算是我半个女神,但如果你掉进冰洞了而萧月图那死丫头让我陪她去厕所,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萧月图端着姜汤走出来,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元天空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头,闭嘴了。
关风与:“确实不正常。”
元天空:“这样一说,他那么喜欢万若娴,在得知她是被那三人害了以后,还会心无芥蒂地和他们走在一起结伴回旅馆吗?该不会,卢宗平也有份吧?”
吴山泉叹息:“那这也太恐怖了,我拿到万若娴资料的时候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死了太可惜,还是个音乐剧演员,但听你们的描述,这些人都很恨不得她死,可见人还是不能看外表,她是有多坏啊?”
关风与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人不能看外表……”
“上一句。”
“这么漂亮的女孩死了太可惜……”吴山泉打量他的神情,“……我说她是个音乐剧演员,偶尔还会在网上发发自己翻唱的流行歌,鸣钟人上山之后我又找人去仔细查了他们的资料,关于万若娴的职业鸣钟人手里那份资料上没有。”
关风与蹙眉:“对音乐剧演员而言嗓子很重要,叶康口中她抽烟、喝酒、吸.毒,她有那样一份工作,会做这样的事?”
萧月图问:“她是学艺术的吗?”
吴山泉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她学音乐剧专业,当时艺考分数还挺高,是第一名。”
萧月图立即站了起来:“这学校根本不是顶尖名校,如果万若娴是艺考生,艺考分又是第一名,那么高考分很低就可以入读,根本不需要拿别人的成绩。不光叶康,那个姓刘的女人也在撒谎,我们都被骗了。吗的,竟然是全员恶人,难怪若雅说他们污蔑她姐姐的名声,早知道让山灵把他们都杀了。”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回想当时的情形,那四人对于桃桃所扮演的山灵的畏惧是真的。
但即使在那样的恐惧之中,叶康与刘紫儿还是能从容编出这样一番谎话来。
元天空:“怪不得叶康之前那么稳重善变,最后却主动惹事和刘紫儿产生矛盾,他们应该是知道当时的情形下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但是动机可以改变,如果将自己也包装成受害者,那么最后很有可能存活,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万若娴?”
桃桃站起来,扛着桃夭走向门外:“去问问就知道了。”
屋里人走光了,南宫尘放下游戏机。
他起身离开旅馆,却没有跟着他们去找人,而是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
一行人来到那四人居住的酒店,早已人去楼空。
老板说,那四人回来后就立即收拾东西离开了。
虽然老板说现在大雪封山,他们很可能在山里迷路。
但那几个人并不听劝,执意要走,他只好让他们离开了。
萧月图:“好聪明啊,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也知道留在这里会被我们找麻烦,所以趁天黑前离开了。”
桃桃在屋里转了一圈,他们走后老板已经清理过房间了,找不到任何遗留物。
“你们旅馆的卫生也太好了吧。”桃桃无语道。
她眼珠瞄来瞄去,忽然蹲下身凑近关风与的大腿。
她这样不打招呼贴过来,关风与愣了一下。
他后退一步,平日淡漠的脸上有些慌乱:“做什么?”
桃桃从他裤子上摘下一根女人的长发。
关风与下意识解释:“我没有……”
“知道知道。”桃桃兴奋地说,“要是换在别人身上我都不敢确定,但它在你身上,一定是抱着刘紫儿下山的时候粘在上的,这是刘紫儿的头发,有办法了。”
“不是抱。”关风与冷漠地说,“是拖。”
桃桃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她坐在地板上,用朱砂画出寻物的阵法,将刘紫儿的头发和一根木枝放在阵法中央。
不一会儿,木枝缓缓转动起来。
……
卢宗平穿着保暖衣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
就在几小时前,那三个蠢货邀请他一起找路下山。
他拒绝了。
开玩笑,在暴风雪山庄内他们三个已经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和盘托出,和他们一路并行,难道不会有危险吗?
不说叶康人高马大,是登山老手,光是刘紫儿那个歹毒的女人就能弄死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松软的雪里。
他们至今还以为是自己的冰镐和桃毛置万若娴于死地的。
可真是那样吗?
卢宗平哈出一口热气,那丑陋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畅快的,仿佛能操控一切的微笑。
是在图书馆遇见了那耀眼的女孩。
她坐在窗边,黑发白裙,半身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
她身边位置空着,是偌大的图书馆里唯一的空位。
放在平时,卢宗平对于这样一个女孩身边的位置想也不敢想。
可那天导师让他在两个小时内修改论文,他很着急,于是踌躇半天还是鼓足勇气上前问了。
出乎他意料。
女孩温柔地回答他可以,还掏出一张纸巾为他擦了擦桌子。
寒微的家境,丑陋的容貌,沉闷卑微的性子。
别说像万若娴那样光芒耀眼的女孩,就连一个普通的女孩都从未给过他任何好脸色。
他受宠若惊。
从那天以后,他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家境很好,成绩也很好
她喜欢跳舞,喜欢唱歌。
她喜欢白色,有很多条不一样的白裙子,内衣或许也是白色,因为当她穿白裙子的时候,他从来看不见她内衣的底色。
她性格开朗,又很温柔,总是能叫身边的所有人如沐春风。
她有一个闺蜜,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经常帮闺蜜补习功课,督促她参加成人自考拿一个文凭,学习完还会请闺蜜吃宵夜和冰淇淋。
她笑起来好美,美得让他挪不开眼睛。
还有……她有男朋友。
那男人在隔壁大学念法律,每晚都会来找她,陪她吃饭。
她怎么能有男朋友?
卢宗平一开始气愤难过,想着再也不要像个尾随鬼一样偷偷跟着她了。
可他忍不住。
他不仅跟着她,他甚至越发地变本加厉,开始跟踪她的男朋友和她的朋友。
他想,如果能找到那男人的错处,她会不会就不再爱他了?
如果能和她的朋友做朋友,那么那个女孩会不会在她面前为他多说几句好话?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她的男朋友真有问题。
那男人每晚和她依依不舍地分别后回到自己学校还会和另一个女孩牵手。
而她的闺蜜,在她面前笑得很开朗很温和,背过身却总是一脸麻木而怨毒的表情。
卢宗平心想,要告诉她才行,顺便还可以和她说说自己的心情。
可当他来到她面前之后,女孩却很惊诧地看着他,她问:“我们认识吗?”
卢宗平呆立在那里。
那对他而言,足以铭记一生的图书馆午后的画面。
日光在她身上闪耀,她如仙女般美好,她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还是不要告诉她了,那一刻,卢宗平忽然恶毒地想。
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情,意料之中得到了女孩礼貌的拒绝。
他不在乎,即使知道她有恋人。
他还是会每天为她送上一束花。
会在她有早课来不及吃饭的日子早起半小时为她买饭。
会省下半个月的饭钱加上做兼职的积蓄为她买一根对他而言十分昂贵的手链。
会在她坐过的图书馆的桌子前趴上很久。
仿佛那木头上还有她的余温。
只要一切能靠近她的办法,他都愿意去做。
哪怕她很多次委婉地表示,她不需要那些。
她的拒绝并不让他难受。
让他难受的是,她男友看向他时那嘲讽的仿佛在看垃圾的眼神。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卢宗平能感受到,那男人心里正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也配吗?”
她掉下冰洞那一刻,卢宗平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叶康不愿意下去冒险,他主动站了出来。
冰洞不算很黑,但冰洞很深,在上面什么都看不到。
当他身系安全绳缓缓下降时,一路看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知几千几万年前结成的冰晶在他眼前一一闪着淡蓝色的光芒。
棱角分明的冰花比他电视上所见的都要漂亮,洞底深处的冰水在潺潺流淌,还有她。
——她穿着橘红色的登山服漂浮在冰水的中央,并没有受伤。
她的喉咙因为过敏发不出求救的声音,但看到他那一刻目光激动仿佛看到了神明,朝他挥手。
真好,那一瞬间,卢宗平几乎热泪盈眶。
我也可以成为她的神了。
可是没过几秒,他却凝住了所有的表情。
他抬头,朝冰洞上面焦灼的众人喊道:“我没有看到她。”
在这一刻做她的神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一朵花开得再好,终究不是他的。
那一刻,心底的阴暗疯狂滋长。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仍爱着她,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他。
她会披上最衬她的白纱,和一个青年才俊、但永远不会正眼看他,根本不屑将他当成对手的男人在一起。
或许她会很幸福,但她的幸福里不会写上他。
卢宗平心想,反正我得不到,不如毁掉。
葬身于这样的冰洞之中,她会永远美丽,圣洁如初。
队员下山,之所以留下来,并不是为了等郑芝上厕所。
他只是想要亲手拔掉队长放置的标志。
他知道绝不能让她得救,不光是因为害怕被指认。
更是因为,如果她被救了起来,那么还是会被世界上的其他男人占有。
像她那样仙女般的存在,长眠于冰洞、容颜不朽是最好的归宿。
那些垃圾一般的男人怎么配玷污她?
……
卢宗平走得很累,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
虽然是夏天,但雪山上很早就没了太阳,月亮也过早地出来了,只是这天上的月有些不同寻常。
他仰头,明明不是十五,一轮圆月却横亘在天幕的正中央。
月亮也不是淡黄色,而是像要冒出血水般的暗红。
卢宗平停住脚步,在他前方十米外有一棵枯萎的树。
叶子凋零,枝杈横生,一个黑袍银发的男人背靠树干屈膝坐在树上。
这男人他在暴风雪山庄见过,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但卢宗平对他印象很深。
这样好看的人并不多见,只是在当时那样危险诡异的地方,他没有心思多想。
此刻,风雪寂静。
卢宗平终于能好好打量那男人了。
他的美并不阴柔,却也不是寻常男人身上能见到的气质。
他掰碎饼干,一只淡黄色的小鸟站在他的掌心啄食,看似温柔而平和。
可当他回瞥一眼望向卢宗平时,他只觉得自己和这昏暗的天穹一样,要被浸在了无边的血月里。
他打了个哆嗦:“你也知道,若娴的死和我没关系,是他们三个干的。”
“我不关心这个。”男人淡淡说道。
虽无风雪,但到处透着凉意。
他的黑袍领口大敞,露出了苍白的锁骨,他拢了拢领口,似乎在抵御寒冷。
“只是你跑了,她要来找。”男人朝他温柔地笑,“夜里风雪大,她来找你,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