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冢是你爹,离了混沌冢活不下去了?
刺眼浓烈的红光包裹住了黄泉九落塔的塔身, 缠绕着塔身的粗.大锁链在那道红光的浸染下寸寸断裂。
一股难以言说却让人汗毛耸立的邪气以黄泉九落塔为中心,倏然爆发。
灵师们下意识操控法器抵御,但大多数人体力根本没有灵力, 在那强大的邪气之下只觉得喘息都困难了。
嵇色邪在刚刚启动弑神时耗尽了灵力,元凌挡在他面前为他抵住那森冷的邪气:“塔里没有这样强大的邪祟,难道是应桃桃做了什么让塔里的邪祟融合了?这邪气现在还在塔里, 一旦被它破塔而出这里没人能抵挡住。”
“关塔。”嵇色邪权衡片刻, 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他知道应桃桃在塔里, 此时关塔或许她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他也不想把她困在塔里,但这邪气实在太森然了,一旦拥有这样邪气的邪祟冲出黄泉九落塔,后果可想而知。
特调局的灵师就要关塔, 元天空挡在他们的面前:“不行, 桃桃还没出来。”
霍迪也开口:“邪气还没有越塔, 要不再等等?”
邪气越来越浓, 天色漆黑,乌云当头遮蔽。
嵇色邪说:“你们能感受到这邪气有多恐怖, 现在不关, 一旦邪祟出来谁能承担后果?”
元天空当然感知到了塔中的邪气有多恐怖,但桃桃还在里面, 他说:“给我五分钟, 我进去把桃桃带出来。”
“小天——”元凌刚要拦他, 元天空却转头跑向塔下的大门。
在他迈入黄泉九落塔前的一瞬, 萦绕着高塔的邪气霎然间由天地之间聚拢, 回归塔里, 短短几秒之内, 消失无踪。
那样庞大幽森的邪气, 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从塔门之内漆黑的入口处,缓缓走出一个女孩。
她手里抱着一盆通体雪白的花朵,从黄泉九落塔内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并没有被邪气伤到,神情从容。
元天空望着她手里的玄魂花,从前它是枯萎的,现在重新焕发了生机,说明镇魂雾对于它而言确实有用。
可南宫尘呢?他望向桃桃背后,她身后的人只有关风与,南宫尘不在。
特调局的灵师站在塔门前,不敢进去查看。
元凌走到桃桃身前,以他的修为不难察觉到,往日塔中那数千道澎湃的邪气此时消散一空。
从女孩进塔到她出塔不过半小时,短短的时间,她真的将塔内的邪祟全部灭杀了。
桃桃小心地抱着花盆,从前她偶尔会将玄魂花放到空间石里,但那时它是枯萎的。
现在它恢复了生机,空间石里的空气并不流通,她不想再将它放进去了,所以一直将花抱在手里。
“镇魂雾我不白拿。”桃桃与元凌对视,“你们应该很想和我谈谈吧?”
在渝城时见过一面,这是与这女孩见的第二名,每每与她对视,元凌总觉得她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那出尘的气质,那双镇定的眼睛。
他犹记得她在第六大道浑身是血的模样,身受重伤,眼中却存着一抹常人身上难以看到的从容与坚韧。
在混沌界事变后,那抹坚韧扎根更深了,不光是他,只怕在任何人看来,一个不到十九岁的少女都不该是这幅模样。
特调局确实想和她谈谈。
准确来说,整个灵师界都想和她谈。
元凌漠然道:“会议室。”
……
暗灵师虽然离开了,但也留下了一抹深重的血色。
煞尸祖在研究所内噬咬了十几个研究员,夏焱虽然叫人将桃桃处理过的煞尸祖抬回研究所了,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办法让那十几个研究员恢复原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救世盟的灵师死在雷雨垂的锤下。
他的尸体被从塔上放下来,已经血肉横飞,身无完肤了。
萧月图站在那具尸体之前,眼眸深垂。
她肩膀颤动,脸色苍白,似乎没有从刚刚濒死之境里缓过来。
元天空站在她身边,几次伸出手又缩了回来,他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喂,你要是害怕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靠。”
“不是害怕。”萧月图轻声说,“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
研究所。
夏焱吩咐人清理被煞尸祖席卷过后的残局。
吉克去清点重要的东西,不一会儿,他面色苍白地跑过来:“夏老师,阻神环不见了。”
“什么?”夏焱惊道,“它怎么会不见?”
那是他和吉克多年的心血,世界上仅此一个,听到这东西不见了,他心情顿时沉入了谷底。
吉克:“暗灵师把十方璞碎片都拿走了,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夏焱叹了口气:“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
桃桃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玄魂花摆在她面前的桌面上。
漆黑的夜色照进窗户,月色也跟着一起映了进来。
桃桃用手轻轻触碰花瓣,动作是少有的温柔。
刚刚在黄泉九落塔内,玄魂花吸收了塔里所有的邪祟,某一瞬间,她以为他要回来了。
可随着一道红光扩散又收敛,玄魂花恢复了生机,南宫尘却没有出现。
明明在那一刹那间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却看不见人。
桃桃有些失落,想着也许完全吸收镇魂雾需要时间,所以他还没有那么快回来,这才好一些。
桃桃坐在会议室,没有认真听那些灵师说什么,注意力全在玄魂花上。
关风与站在她身后,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落在他的眼里。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冰冷,叫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直到所有灵师都停下发言看向桃桃。
桃桃才从玄魂花上回过神来,她诚实地说:“走神了,没听见。”
也不全怪她,只是从她进入会议室后那些灵师一直在争吵,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个多小时,就算没走神她也懒得听。
她这样散漫,让在场的灵师很是气愤,可偏偏他们不敢说什么,只得给她总结了一下刚刚争吵的重点。
依然是在吵十方璞的事。
根据特调局的搜查,现存十方璞共九百多片,分布在一百多只不同邪祟的手里,而救世盟的灵师组织不过二十多个,怎么分配是个问题。有人提议抓阄,有人却说每个灵师组织的实力都不尽相同,抓阄未免不公平,应该能者多劳。
桃桃挖了挖耳朵,她脚踩着会议桌的边缘,慵懒地靠着椅背。
“能者多劳。”她重复这个词,“那就辛苦特调局和庄家了,毕竟嵇校长和庄族长可是神仙坛有名的强者。”
庄啸站在庄之伐的背后,脸绿了:“你师父也是神仙坛上的强者,混沌冢难道不需要能者多劳吗?”
“你没忘混沌冢已经退出救世盟了吧?劳也是你们劳,关我屁事。”桃桃无聊地抠着指甲,“况且我快一年没见李三九了,那死老头子行踪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都没人知道,想让他劳,那要先麻烦你先把他找到,看看他愿不愿意了。”
嵇色邪咳嗽了一声,元凌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应桃桃,正式场合,屁不屁的话还是少说。”
“知道了。”桃桃散漫地应了,“你们想找我谈,谈什么没看见,上来就让混沌冢承担责任,可混沌冢也不是救世盟的成员,有什么责任要承担呢?”
庄啸:“就算没有李三九,混沌冢的强者也不少,难道想要撇清应尽的责任?灵师靠天地之间的灵力奉养,现在人间之上就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利刃,难道退出救世盟就可以甩手什么都不管了吗?”
桃桃收回搭在桌上的脚,略带阴沉的目光望向他:“应尽的责任?依靠灵师的能力赚得盆满钵满的人是各位,混沌冢灵师的穷在灵师界出了名的,就算危难关头要为人间尽责,那也该是你们尽责。”
“混沌冢的灵师因为驱邪,要么身体抱恙,要么身处危险之中连家人都守护不了,过去三百年里,混沌冢对世间所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混沌界那晚之后更是元气大伤,还要尽什么责呢?”
庄啸:“……”
“退一步讲。”桃桃微笑。
“混沌冢已经习惯了与邪祟为伴的日子,所以无论十方炼狱的结界是否破裂,人间是否被邪祟占领,对于混沌冢来说生活不会差太多。倒是各位,做惯了装神弄鬼的大师,恐怕对于驱邪这件事本身已经手生了吧?”桃桃话锋一转,“遇事不想自己,反而先想混沌冢应该做什么,怎么,你们不是灵师?还是说混沌冢是你爹,离了混沌冢你们活不下去?”
“噗——”站在人群最后的霍迪直接笑出了声。
听说过应桃桃暴躁又暴力,但从不知道她损人也可以损得这么狠。
庄啸脸上一白:“你……”
在场的灵师脸色也很不好看,从前李鹤骨仙风道骨,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种话的。
谁能想到新任鸣钟人却是个流氓无赖,也不管这是在特调局,损起人来毫不留情。
“我记得你。”桃桃盯着庄啸,“在渝城时不去邪祟手里抢十方璞,反而将法器对准灵师,如果真的如你所愿去收集十方璞,我也很怕被你背刺一刀。”
庄之伐知道这些年轻人之间的过节,他瞥向庄啸:“回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他发话了,庄啸不敢造次,连忙退回到他的身后。
庄之伐面容看上去很苍老,但身子骨却很硬朗,他看着桃桃:“混沌冢的鸣钟人,你想怎么办?难道和以前一样,因为救世盟没有出手帮助混沌冢,所以耿耿于怀,要拉这世间一起陪葬吗?”
桃桃:“庄族长说笑了,混沌冢何德何能让世间陪葬,关于如何收集十方璞碎片的问题,其实你们说错了一点,散落在人间的碎片并不是九百多枚。”
她笑得人畜无害:“算上刚刚被暗灵师抢走的十方璞,现在所有的十方璞碎片都不在灵师手里。”
她目光缓缓略过全场,如愿以偿看着灵师们瞬间失色的面孔:“你们不妨继续争论,等你们商讨出令各方都满意的办法,想必那时候人间已经在寂静之主与邪祟的手下毁灭了,你们有空争论,我没空陪,日子不多,我还想抓紧时间去快活。”
庄啸:“应桃桃,你真的不管这件事了吗?”
桃桃说完,懒得再看背后大惊失色的灵师,抱着玄魂花走出了会议室,对于背后的声音理都不理。
一个灵师站在门边,见她出来,礼貌地说:“鸣钟人,齐老想见您。”
桃桃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跟在他身后走进另一间办公室。
齐瀚典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朝她慈祥地笑:“在研究所时我说过,我欠你一回。”
“这么快就要还了?”桃桃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我还没说我想要什么呢。”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桃桃笑了,她翘着腿:“那您说说。”
“我年轻时曾经和李鹤骨周游全国,见识过很多邪祟,也见识过很多灵师,对于一些存在已久的痼疾,我能看到,但无力解决。”齐瀚典说,“对于普通人而言,灵师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可以解决他们无法解决的问题,属性灵师更是超人般的存在,所以特调局也无法完全管控这些人,他们不想驱邪,谁也逼不了。”
“对于这样的情形,李鹤骨所能做的是以混沌冢之力守护世间,只是李鹤骨能顾及到混沌冢,无法改变其他人,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齐瀚典:“你不准混沌冢收集十方璞,退出救世盟,并不是你真觉得这世间安危与你无关,你想改变灵师界的风气和格局。那些灵师组织依靠自身的特殊能力过着比寻常人要好太多的日子,本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可真正愿意去守护世间的却没有几个,就算十方炼狱之门破碎,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表态,你看不顺眼。”
“其实何止是你,我也早看不顺眼了,只是年纪大了,碍于一些世俗的东西很难去改变什么。”齐瀚典说,“灵师界需要你这样初生牛犊不管不顾的刺头,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杀一杀那些世家灵师的风气。”
“不管不顾?”桃桃笑,“齐老,您是在说我莽撞吧?”
“莽撞一旦有了好的结果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现在,知道混沌冢不会再为人间托底后,那些懒散的灵师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后路了,毕竟一旦人间大乱,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但要他们彻底改变,还需特调局出力,我能帮你做到你想要做的事,这算不上还你人情?”
“当然不算。”桃桃狡黠道,“齐老,那也是您想要看到的局面,怎么能算在我们之间的人情上?别欺负我年轻,你这老头子狡猾得很,没我师祖半点正直,我才不上当。”
齐瀚典笑了:“刚才的事我也没有揭穿你。”
桃桃装傻:“刚才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齐瀚典说:“寂静之主是假的,嵇色邪和庄之伐虽然被毒素唬过了一时,但等他们体内的毒素的全部消解,你也唬不住他们多久,你之所以朝那虚影劈了一剑,不就是想让人以为你已经有了对抗寂静之主的能力吗?”
桃桃:“现在灵师界人人自危,听到寂静之主的名字就像老鼠见了猫,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不挺好的?反正我在他们心里也是一个难以理解的疯子了,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种事。”
“只是为了定心,不是为了在你进黄泉九落塔的时候没人敢阻止吗?”齐瀚典笑着问。
桃桃被他揭穿,有些脸红:“您既然看出来了,还放我进去?”
“因为你是对的,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暗灵师打黄泉九落塔里邪祟的主意也不是一两天了,全部灭杀它们虽然残忍,但这是保全特调局的唯一办法,今天暗灵师通过幻境制造虚影骗得特调局使用了弑神,寂静之主知晓了弑神的威力以后也会有防备。一旦他们再来,只怕没人能挡住,既然你自愿去做清杀邪祟这件事,我为什么不准呢?”
桃桃越听越不对:“你又占我一个便宜?你真不怕我死在黄泉九落塔里?”
齐瀚典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玄魂花上:“那夜在闽城的灵师说,曾在混沌界的上空看到一位九株灵师,后来特调局追查过,一无所获,就把这个消息封存了。不过我一直在研究,现在的世间没有九株灵师的存在,放眼整个灵师史也只有一位。”
“混沌冢的初代鸣钟人,死后被永镇阿修罗海,强大到可以匹敌神明的邪灵。”齐瀚典说,“你的身边有这样一位的存在,必然不会出事,而他跳出了轮回,那些因果伤不到他。”
桃桃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在我身边?”
“玄魂花。”齐瀚典说,“你抱着玄魂花进塔,玄魂花枯萎,说明必然有强大的灵魂寄生在花里,而你又要找镇魂雾,联系到混沌界那晚的事,所以做出了种种推测。”
桃桃怔了一会儿,她没想到仅凭这些信息,齐瀚典就能推测出南宫尘的事,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
齐瀚典点燃了一炷香,袅娜的烟雾散在整个房间:“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桃桃。”他慈祥地叫道,“收放有度才是聪明人,你已经放了半年的网,是时候该收网了,但这网太大,网里的东西太沉,你自己一个人很难收住,让特调局帮你一起吧。”
“好人你们做,坏人我来当。”桃桃无奈地笑,“齐老,整个特调局只有您看出了我的目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享其成解决了特调局多年的难题,聪明的人是您才对。”
齐瀚典没有否认,他笑着问:“如果刚才我不叫住你,你会怎么做?真的离开这里吗?”
桃桃想了想:“师父从前总跟我说,尽人事无愧于心,听天命通透豁然,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要是那些人还执迷不悟,那就顺其自然吧。”
……
会议室。
桃桃离开以后,人心惶惶。
人间覆灭,他们的害怕和担忧丝毫不比凡人要少。
他们依靠灵师的能力和权贵打交道,日子惬意,一旦十方炼狱的结界破碎邪祟肆虐人间,首先消失的就是他们的好日子。邪祟噬灵,吞噬一个灵师比吞噬一个凡人增长修为要快得多,只怕在邪祟蔽日的情形下,最先死的就是他们。
可要他们现在去做些什么,他们又很顾虑。
毕竟拥有十方璞的邪祟都很强大,动手收伏费时费力,更有可能会废性命。
所以才会为怎样分配争吵不休。
他们以为,应桃桃既然愿意来参加会议,就说明她心软了,只要不断争吵下去,总会找到令人满意的办法。
但没想到,应桃桃只是在这间屋子里走神了一会儿,话没听几句,直接甩手走了。
混沌冢无论驱邪的经验还是灵师的能力在灵师界都是最强。
更何况,刚刚他们亲眼看到,应桃桃她逼退了寂静之主,连弑神都阻挡不住的寂静之主,在她手下直接遁逃消散了。
应桃桃不出手,混沌冢不参与,就算大家费劲辛苦收集了散落在邪祟手里的十方璞,寂静之主手里的碎片又怎么办?
大家还是要等死。
应桃桃走了,就相当于堵死了人间的活路。
于是灵师们慌了起来,想要去追,却被元凌按在座位上。
他示意霍迪出去追,霍迪虽然莫名其妙,但接收到好友的眼神还是出去了。
半小时后,他回来了,也明白为什么特调局那么多人,元凌单单让他去了。
因为这种话,无论嵇色邪还是元凌,都说不出口,整个会议室特调局的人里,只有他脸皮最厚。
他站在元凌身边,叹了口气:“诸位,我刚才差点给应桃桃跪下了。”
“按照她本来的意思,她有些办法对付寂静之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拯救世间。但后来看这世间乌糟糟的,她也不想活了,她说,剩下的日子都回家好好过,能享受一天是一天,也不必到处收集十方璞辛苦了。”霍迪一板一眼学着齐瀚典教他的话。
“那不行,世界上这么多人,还有很多是不想死的。”有灵师说道。
“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但应桃桃死活不愿意再进来旁听了。”霍迪一副愁容满面,“她说,她之所以愿意参加会议是因为拿了特调局的镇魂雾欠了特调局一个人情,本来都打算让混沌冢重新出手了,但你们这些人太啰嗦太吵,为一件事争来争去,这样磨磨唧唧的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灵师们:“……”
霍迪说:“好在我苦口婆心求了她半天,她终于松口了。”
他这话瞬间让这些灵师眼眸亮起,他们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几乎是在绝地看到了生机。
“她人已经在特调局门口了,她说如果十分钟内商讨不出令她满意解决的办法,她就真走了。”
“我回来就是来问问大家,对于这些散落在邪祟手里的十方璞碎片,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有灵师问:“应桃桃的意思是,混沌冢愿意收集十方璞碎片?”
霍迪:“她说,只要商讨的结果让她满意,她可以不计前嫌。”
“怎么能让她满意?”有人问,“十分钟时间哪够商讨,要不还是抓阄吧?”
有人当即否了:“说过多少遍了抓阄不行,万一实力弱的灵师抽到了难的邪祟,那么就算整个组织的灵师死在邪祟手里也未必能拿回十方璞,到时候肯定要跟被人换,可谁会愿意换呢?”
“由特调局直接分配大家又各有怨言,那你说该怎么办?”
元凌开口:“不如这样。”
“按照拥有十方璞邪祟力量的强弱,将他们从小到大全部标号。”
“在场的灵师组织共有二十个,可以先选择一个你们想要驱除的邪祟标号,等你们处理完那起事件之后,再来选择下一个,每有二十起事件中的十方璞被回收之后,就从剩下的事件匀一起给混沌冢,这样既保证了公平,也能打消应桃桃的疑虑。”
霍迪说:“这样就不会不公平了,第一轮的序号都是大家自己选的,你们大可以选择容易的事件处理,至于落到手里下一起事件的难易程度,就要看各位第一起事件的处理速度,如果你率先完成了手中的事件,就可以在剩下的事件中随便挑选了。”
元凌:“等邪祟手里的十方璞收集齐了,再由应桃桃出面,一起想办法去取寂静之主手里的碎片。”
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枣子吃起来就会格外甜。
灵师们先是以为应桃桃彻底不想管这事了,但霍迪一番以假乱真的演技下,听说混沌冢也可以参与,顿时不敢再有任何要求了。
元凌的提议又确实还算公平,瞬间就有一个组织的头目问道:“现在可以选了吗?我选一号。”
这种事情一旦有第一个开头的,剩下的人就没空再思考了,生怕晚了抢不到容易处理的事件。
不一会儿,难易程度靠前的前二十起事件已经全部被抢完了。
剩下的事件则在他们处理完手中的事件上交十方璞以后才能挑选,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会有灵师组织拿到了事件却不处理,而是一个劲地磨洋工了。
夜幕降临,救世盟的会议结束。
各家灵师都走了,元凌留在会议室,他之所以在霍迪说完那句话后就立即做出那样的提议,并不是他的思考速度有那么快。
无论派霍迪出去还是说出那番话,他都是看了手机上齐瀚典发来的消息。
霍迪坐在他身旁吊儿郎当地抽烟。
元凌问:“法子是齐老想出来的?”
“哪能啊。”霍迪吐了口烟圈,“齐老只是顺水推舟,他哪有那么流氓?”
他想起离开会议室后发生的事,眼中难掩欣赏:“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应桃桃和传闻中一样,退出救世盟扬言不再收集十方璞碎片是为了混沌界被毁而赌气,但这个丫头考虑的,比我想象中更长远。”
他记忆回到不久之前。
齐瀚典的屋子被香雾缭绕,女孩斜斜地靠着沙发,说出了刚刚元凌手机上所看到的那一段话。
那不是齐瀚典想出来的,是女孩想出来。
齐瀚典没有说话,只是赞许地看着她。
“本质并没有变化,只是换了一个形式,将原本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包装成一件看似有选择性的事情,那么许多灵师组织就会为了接下来事件的选择权而提高自己的驱邪效率,没有人想要拖延到最后选择难度越来越高的事件吧?”
“这样也未必能彻底解决灵师懒怠的现象。”霍迪笑着说,“要是有灵师组织一直完不成他所选择的第一起事件,其他组织都完成了三四件,他们还在第一件徘徊,那该怎么办?要特调局出面警告吗?”
“不需要。”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摘掉了假面,无所谓在他面前隐藏身份,所以笑得很轻松,“这些灵师组织同在一个圈子里,谁完成了谁偷懒了,他们难道会不知道吗?就算他们不知道,只要特调局把上交了十方璞的名单挂出来,到时候也都能看到。”
“一旦有人懈怠,这个生态里的其他成员就会感觉到不公平,以那些人斤斤计较的性子,会是让别人悠闲自己做冤大头的人吗?互相监督,互相监察,到时候不需要特调局开口,由他们自己去斗,去解决纠纷,不是更好吗?”
“他们的共同目的是每完成二十起事件后匀给混沌冢完成的那一件,以及,活下去。”桃桃说,“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做,我也不会出手对付寂静之主,在他们心里,我不出手,谁也无法从寂静之主手里拿回碎片,生死迫在眉睫,又有多少人会不顾性命去偷懒呢?”
“混沌冢呢?”霍迪问,“其他灵师组织每完成二十起事件,混沌冢就要在接下来的事件中选取一件,你们所面临的事情依然是最难处理的。”
“那又怎样?”少女反问。
霍迪怔了。
她离窗边很近,夜色落入,打暗了她半边清透的眉眼。
“混沌消亡,天下至清。我曾以为灵师人人都该做到的事却需要弯弯绕绕才能达成目的,别人这样,混沌冢就真要和他们一起吗?守护世间,原本也是混沌冢要做的事,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她笑得洒脱:“都不会变。”